花开无声（长篇连载。已完结，请批评。）

林玉华

第30章  有心无力
苏骏飞抑制住心里的讶异和失望，微微笑着握住那个陌生男子伸过来的手，同时听到他自我介绍说：“你好，我叫叶霖，是鲁老师的朋友。”
鲁晓礼说：“叶医生很热心，今天一大早就开车和我一起到这里来接晓聪。”
鲁晓达也说：“真是难为叶大哥了！——今早上那么冷！”
温润已经把该叮嘱的都叮嘱完了，这时转过头来笑着说：“他车里开着暖气，冻不着！晓达，他还没成为你姐夫呢，就心疼上了？”
苏骏飞又惊又疑：怎么这么快就说到“姐夫”这份上了？温润不是说他和晓聪正在交往吗，怎么这么乐意把晓聪“让”给他？这个叶霖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能这么快就博得大家的认可？
就在苏骏飞疑惑震惊之时，鲁晓聪说：“温大哥，别乱开玩笑！……这么多天，多亏你和嫂子的照顾，我才好得这么快。替我谢谢嫂子啊！等我全好了，请你们吃饭以表谢意吧！”
余静雅说：“嘿，可别忘了叫上我！有大餐吃，我也要跟着去。鲁大侠，我也鞍前马后为您老人家做了不少好吃的呢！”
大家闻言哈哈大笑。
鲁晓聪搂着余静雅的臂膀，说：“少不了你！但是哪能委屈你‘跟’着去呢？我要另请你和谦兄啦！”
余静雅笑得更加开心：“好呀！这下子又可以封住他的嘴——你不知道，你昨天那么坚决地谢绝他们报社同事来采访，他可有点郁闷呢。……哎，对了，你们学校不是说要派人开车来接你吗？”
鲁晓聪说：“让我谢绝了——干嘛呀，弄得跟什么似的，不习惯！……就让我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吧！再说，都快过年了，最好别到医院来，大家顺顺过个好年吧！”
温润打趣说：“你这么说我该多伤心呀！我可是过年都要值班呢！”
余静雅说：“你是医院的主人，‘酒精考验’、‘百毒不侵’‘出生入死’，没有我们平常人的禁忌！”
大家又是哈哈大笑。
苏骏飞却面上在笑，心里苦涩。从刚才的片言只语和这些天来鲁晓聪对他礼貌疏离的态度，他已经把形势弄明白了：温润和余静雅都防着他，怕他伤害鲁晓聪，温润甚至不惜撒谎骗他；鲁晓聪现在对他完全退回到客气的熟人的地步，她对这个叶霖似乎不排斥，对于外人的玩笑话，也没有过硬的话来表示异议；这个叶霖看起来各方面都很不错，配得上晓聪，而且看来很在乎她。
他很苦恼但是又无可奈何——虽然成功地和沈敏分居了，但名义上他们还是夫妻，他依然是一个‘有妇之夫’，依然没有资格表白对晓聪的心意！
这种有心无力的感觉很糟糕！
鲁晓聪终于看着他说话了：“骏飞兄，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和关心！晓达有什么做得不够好的，还要麻烦你教教他！”
苏骏飞深深看入她的眼睛，但是，在那明澈的黑褐色眸子里，再也找不到一丝他想要的东西，他的心沉沉地直坠下去，但脸上依然保持礼貌的微笑，他温和地说：“你太客气了！按理说，全部由我们来负责也是应该的，你怕我们麻烦，不肯让我们尽尽心意，已经让我们很过意不去了，现在反而来谢我，叫我怎么受得起？……晓达嘛，你就放心吧！他很聪明也很勤奋，有这样的帮手，是我的福气呢！”
说着搂住晓达的肩膀，晓达对他咧嘴一笑，没说什么。
这时，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许天浩开声了：“苏哥，我嫉妒了！我要辞职跟你一起干！现在这个老板跟你简直是天差地别——他根本不把我们员工当人看，我们就是赚钱的机器和创造业绩的工具。”
鲁晓达哈哈一笑，说：“你是命好，一出来工作就碰到苏哥这样的好老板。我们是已经习惯了。羡慕嫉妒恨吗？那就一起来啃萝卜根吧！你可想好咯，你老婆能不能跟你一起冒险？”
苏骏飞说：“你要来，我当然欢迎。但是就像晓达说的，你要顾及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心情。”
许天浩说：“我弟已经毕业出来工作了，我妈现在和我住一起，她能理解我的。我老婆就更没问题啦！她还鼓励我辞职呢。这样吧，我明天就去辞职。”
苏骏飞说：“还是过了年再辞吧！——年尾奖金没必要送给联旺。”
许天浩说：“那好，我听你的。”
叶霖说：“嗯，差不多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鲁晓聪说：“好，走吧！”
于是鲁晓聪和哥哥跟着叶霖回乐水，其他人各归各位。

晓聪回到乐水，鲁妈妈不肯让她一个人住在学校，叫她搬回家里住。她想反正放假了，要过年了，手伤还要调养一段时间，便爽快地答应了。
这可乐坏了阳阳，因为姑姑和他是“棋逢对手”，这下可以痛痛快快地杀几盘了！而且姑姑一回家，就有各种好吃的东西。
林慧娜也很开心，她和晓聪名为姑嫂，实如姐妹——亲着呢！因为妊娠反应，她没能到L城去看晓聪，心里一直记挂着，晓聪住院期间她经常打电话去和小姑子聊聊天。她听晓礼说那天接晓聪出院的男人是温医生的妻子介绍给晓聪的男朋友，她很惋惜那天没有看仔细，现在，她很急切地想探个究竟。
不过，这几天晓聪都没有一个完整的时间和嫂子好好说说话——每天从早到晚都有客人。来的有领导、同事、朋友、亲戚，但主要是学生。现在在教的学生成群结队地来，叽叽喳喳地告诉老师学校里各种事情，有时还把鲁家客厅当成辩论场，来一场即兴的辩论会。她教过的学生听说了这件事，也三五成群地来看望老师，顺便说说在外读书、工作的事情，说到各自遇到的做过的趣事、囧事、糗事，便哈哈大笑。
鲁家小院里的那些花草树木便在欢笑声中显得更加精神了。
苏骏飞依然时不时发短信来关心，鲁晓聪按照一个熟人的平常礼节回复他，这让苏骏飞心里很忧郁。不过，他化忧郁为力量，把精力全部放到工作室去，想尽快出成果。渐渐地，信息就越来越少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鲁晓聪想到苏骏飞，心里也不平静。
她何尝不知道苏骏飞的郁闷和失落，可是，她能去招惹他么？难道她能够不顾道德和法律的约束回应他的情感召唤吗？当然不能！何况，温润明白提醒她，静雅旁敲侧击暗示她，她哪里还能对苏骏飞有丝毫幻想？
但是，人的感情很逆反——越不让你去沾惹，越是心痒痒地惦记着想望着。她的心老老实实地对她说：“我已经被他占据了，别人住不进来的了。你认命吧！”
当温润的前妻领着叶霖到医院看她并把他介绍给她的时候，鲁晓聪是在敷衍的。不过，叶霖很健谈，说话很生动，加上他儿子也在乐水中学读高三，虽然在理科班，晓聪没有上他的课，但是叶霖和她又有了一个共同话题，第一次见面，竟然聊了一个多小时！如果作为普通朋友，他真是个不错的人选。
此后，叶霖便经常给她打电话、发信息，还好几次专程跑来看她、陪她聊天。对这样一个讨人喜欢的人，鲁晓聪不知怎么拒绝他的好意——人家也没有说什么呀，如果拒绝，反倒显得自己胸怀不够坦荡。她只好尽量保持礼貌和距离，他一说到比较敏感的话题，她就岔开去；他有些试探性的话，她都装作不懂。
许是叶霖觉察到晓聪的意思，他并没有明白说出自己的意思，只是继续像一个朋友、像邻家大哥一样关心她。他知道，想追鲁晓聪这样的女人，不能急，一定要有耐心，才能慢慢打动她的心。
其实回乐水的第二天，叶霖就约她出去喝茶，但鲁晓聪以家中来客为由谢绝了。之后叶霖又邀请了几次，都被晓聪以各种理由拒绝。于是，农历廿六这天，叶霖终于忍不住，安排好诊所里的事务，抽空到鲁家登门拜访了。
他一进鲁家院门，就听到鲁晓聪和一个男孩子的笑声，这声音仿佛这南国冬天的阳光，那么灿烂那么暖和！他也不由得绽开了笑容。已经好几天没听到她的声音，没看到她的笑脸了，他发现，他竟然有点紧张有点迫不及待。
最先发现他的是正好要出门的鲁晓礼，他忙把叶霖迎进客厅，然后跟他道了声歉，出去办事了。
鲁家一家老小正在做年粿“角酥仔”。鲁晓聪和侄子正用面团捏喜羊羊，大概是捏得四不像，刚才才笑得那么开心吧？
叶霖把手里的礼袋放在茶桌上，先问候鲁爸鲁妈，林慧娜忙请他坐下喝茶。阳阳扬起笑脸甜甜地叫了声：“伯伯好！”便继续玩他的“面羊羊”去了。
鲁晓聪起身洗手回来冲茶，叶霖见鲁爸也要去洗手来陪他喝茶，忙说：“阿叔，您忙您的吧！我就是过来看看鲁老师的手恢复得怎么样——温医生昨天打电话叫我来查一下。”
鲁爸笑呵呵地说：“那好，你喝茶啊，阿聪比我会冲茶。聪啊，把王叔送的凤凰单枞拿出来请叶医生吧！”
鲁妈说：“叶医生真麻烦你了！年尾天，你那么忙，还专门过来帮聪儿检查。……你还带礼物过来？这怎么行啊？”
叶霖说：“没什么，只是几包茶叶。……我店里有人帮忙，再说，两个孩子都放假了，他们也可以帮忙的。”
林慧娜听到这话，看了晓聪一眼，她正在专心冲茶，并没有注意到嫂子的眼神。林慧娜心想：“怪不得晓聪对他‘不感冒’，原来是有两个会帮忙的孩子了，去做人家的后妈？切，首先我就不同意。”
她又偷偷打量了一下叶霖，又不由有点惋惜：看起来是很不错的一个人！
叶霖喝了几杯茶后便检查起晓聪的手，检查完了，他说：“还不错。不过要注意不能再碰磕到，暂时不要用力，但是要积极做康复运动。如果你能到我诊所去做做理疗，恢复会更快更好些。”
鲁晓聪正想推辞，鲁妈说：“哦，还可以理疗的呀？那就去吧！”
鲁爸也让晓聪去理疗。
叶霖趁热打铁，说：“要不今天就去吧！免得你自己去找我的诊所。”
鲁家二老连声称好，催促晓聪跟着叶医生一起去。
于是，鲁晓聪第一次到叶霖的诊所来了。

林玉华

                                                                      第31章   好医生对好老师

乐水是南海边陲小镇，与香港隔海相望，其东有乐东镇，两镇以一座乐水大桥相连。叶霖的诊所就在乐水大桥桥头下乐东镇内临海大街上。

鲁晓聪第一次踏进这间私人诊所，只见诊所虽小，却布置得很有格局：迎门墙上端端正正挂着营业执照和叶霖的医师资格证，下面一排药柜，分为中药区和西药区；左边是坐诊处，造型简洁的桌椅与叶霖的气质挺相配；一挂布帘隔出一个简易的检查床；右边有一些理疗器械，靠墙整整齐齐排着三张理疗床和四张靠背椅；对面有一台电视机，尽头一个楼梯，楼梯下是卫生间。

楼梯口有一盆绿意盎然、生机蓬勃的龟背竹，它和门前的两盆棕竹、坐诊桌上的一小盆绿萝合起来，营造出一种让人放松的充满希望的小环境，可以看出这个叶医生是一个细心而热爱生命的人。

房子有两层，看来上面一层是他家的起居室。

鲁晓聪听温润介绍，叶霖原本是乐水西北百岭人，三年前妻子因车祸不幸去世，他怕触景伤怀，带着一双儿女到乐东镇来行医。因为医术高明加上对人热情有礼，很快便在乐东出了名，三年时间就挣得一份不错的家业。温润的妻子与他是老乡，得知他有再婚的想法，便把他介绍给晓聪。

鲁晓聪跟着叶霖走进诊所时，里面有四五个人在等着看病，两个护士模样的姑娘一个在给一个病人输液，一个在西药区拿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照着药方在抓中药，一个十八九岁的男生在给一个老人做理疗。

“这应该就是叶霖的一双儿女了。”鲁晓聪心里想着，不由得多看了两个孩子几眼——女孩子很像她爸爸，身材也是微胖，细皮嫩肉的挺好看，不过她抿着嘴，脸上挺不高兴的样子；男孩子却长得浓眉大眼，长脚大手，黑发黑肤，这大冷天却只穿一套薄薄的运动服，看起来身体很棒。

“这叶霖43岁，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如果真和他谈，两个孩子也是一个关卡呢！还是算了吧——自己从来没带过孩子，一下子做两个这么大孩子的后妈？——呼！想都不敢想！”

叶霖哪知道鲁晓聪心里的小九九，叫两个孩子过来叫“鲁老师”，对晓聪说：“这就是我儿子，叶佳楷；这个是我女儿，叶佳丽，今年读初三了。”

鲁晓聪微笑着和他们打了招呼，叶佳楷说：“鲁老师，你现在成了我们的偶像啦！你真给力！”

鲁晓聪笑出声来：“呵呵！你们也太夸张了吧！我很有压力啊！”

叶佳楷也呵呵笑：“该得的！你安心享受学生的崇拜吧！不过，那几个人渣到现在还没抓到，警察真不给力！”

鲁晓聪说：“哪有那么容易抓？警察也有警察的难处。……你要帮忙做诊所的活，不是不够时间学习了吗？”

叶佳楷指着继续回去抓药的妹妹回答晓聪：“是啊！我妹今天就为这事不痛快呢！”

叶佳丽专心抓药，没有搭话。

鲁晓聪皱了皱眉，心里有点不安，对正在准备理疗器械的叶霖说：“说起来还是因为我，耽误你的时间不说，还害得两个孩子没时间学习。你以后别专程跑去给我检查了，我自己过来就行。”

叶霖说：“别想得那么严重！你看，我现在回来了，他们不是也走不开吗？其实就年底这几天，其他时间不碍事的。我去载你吧！——你一个人怎么过来？现在你的手还不能开车呀！……别说叫你哥载啊，他的店很忙，他更走不开！”

他转过身很客气地对等着他的病人道了声歉，先给晓聪做理疗。叫女儿倒了杯热水给晓聪喝，说：“你先看看电视，我给他们看完病就过来。”

晓聪忙说：“你忙你的去吧！我慢来先治疗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叶霖深深看了她一眼，笑笑，好像要说什么，但终究没说，走到坐诊处去了。

晓聪知道他可能想说：“你怎么能跟一般的病人相提并论呢？我先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吗？”他没说出口，这让晓聪暗暗舒了一口气。

电视没什么好看的，鲁晓聪便看叶霖怎么看病。从晓聪坐的地方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的侧面。他认真工作起来还挺好看，他说话的语气比较轻，带着山内语调，显得很亲切。

他是个好医生。难怪找他治病的人这么多。唉！平心而论，叶霖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人，虽说比她大了七岁，可是乐水有句俗话，叫“男大七，女大一”，意思是男的比女的大七岁或女的比男的大一岁，都是好姻缘。鲁晓聪当然不信这种无稽之谈，但是男人比女人大个七八岁，真的没什么，关键是心里有人占着位呢！

鲁晓聪想着，目光转向旁边的理疗床。最里边的理疗床上有一个老人，约摸七十岁，看来是腰椎盘突出，正在做牵引。那老人这时也看着晓聪，突然对她说：“你是乐水中学的鲁晓聪老师吧？”

晓聪微笑着说：“是啊。您是……？”可能是哪一届的学生家长吧？当老师的，经常会碰到这样的情况：对方认得你，你不认得对方。俗话说：“众人识和尚，和尚不识众人。”教那么多年书，教过的学生那么多，这样的场景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了。

果然，那老人有点激动地说：“你不记得了？当时你和你们学校的黄老师，带着阿坤同班的十多个同学，一起来看他。你们在我们家和阿坤一起唱歌，还拿钱给他买营养品。记起来了吧？”

鲁晓聪想了一下，十来年前是有一次和黄老师去乐东一个小村庄看望一个患病休学的学生。她说：“哦！我想起来了，您是阿坤的爸爸。阿坤后来恢复得怎么样？”

老人眯眯笑，高兴地说：“好了，全好了！现在娶了老婆，生了一个儿子啦！他总是念着你们的好，说要带老婆孩子过去看看你们。”

晓聪回忆起那个瘦弱腼腆的男生，知道他摆脱了病魔的折磨，也高兴起来：“那就太好了！您老人家有福气啊！”

老人却感慨地说：“这得感谢你们这些好老师啊！你不知道，我家阿坤从小多病，读书的时候经常请假，成绩也不好，弄得孩子很自卑，他什么话都藏在心里，你们去看望他之前，他已经对自己的前途失去希望了，那几天，连药都不肯吃。幸亏你们两位贵人啊！哎呀！两位女老师，跑了三十多里路，专程去看望他！你们不知道，那天他感动得哭了！那以后他积极配合医生治疗，还自学电器维修，在我们村开了一间电器维修店，总算能够自力更生，抬起头做人了！”

鲁晓聪却没想到当年一个小小的举动产生了这么大的效应，更加坚定了一点：教育无小事！有时候，一个无意的眼神可能会抹杀掉一个孩子的信心，有时候，一句不经意的赞美也可能让一个孩子重新燃起希望。

她说：“其实阿坤一直是努力上进的，他不甘因为身体的毛病成为家庭的拖累，自强自立，才能有今天的光景。我们对他其实没什么帮助，后来也没有再去关心关心，真是不好意思。”

老人说：“鲁老师，你就别谦虚了！我们家阿坤读了十一年书，到我们家去家访的就只有你们两位呀！也难怪，我们村子那么偏僻，当时还没铺水泥路，山路难走，雇三轮车都难雇！你们那次家访，不但我们全家都感动，连邻居都很羡慕呢！”

鲁晓聪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件事，于是说：“对了，送东西给我们俩的是不是您？当年有人托看门阿伯送东西给我们，好像一共是三次，送的是番薯、花生、芝麻、绿豆。肯定是您了！为什么不肯留名啊？”

老人有点不好意思，嘿嘿笑着说：“这不怕你们不肯收，又觉得送的东西太寒酸了吗？”

鲁晓聪有点感动了：“阿伯，您怎么能这么想呢？那么远的路，您老人家一次又一次给我们送东西，唉！叫我们怎么过意得去？”

老人说：“当时家里穷，实在想不出该怎么表达对你们的谢意，想着你们没有种田，那些东西虽然不值钱，但都是自家种的，吃着放心。”

鲁晓聪说：“您太客气了！谢谢啊，那些东西都很好！……哦，您这是腰椎盘突出？”

老人看了叶霖一眼，感激地说：“是啊！老毛病了，每到刮风下雨、天气寒冷，这腰就痛得直不起来，坐也不是，躺也不是，不管什么姿势都难受！这么多年，问了许多医生，吃了许多药，就是没有多大效果。前阵子听我家亲戚介绍，才来找叶医生。治了一个疗程，好多咯！叶医生人真好啊！医术高明，不会看不起我们这些农民圪，不管遇着什么人，他都是笑笑。这样的好人，老天应该赐一个好女人来配他。”

看出老人眼中的意思，鲁晓聪却岔开话说：“腰椎盘突出很难治疗，您老得耐心哦！”

老人说：“当然当然！嗬！想着发作时那种凄惨，这治疗的麻烦算得了什么？”

这时，叶霖走过来说：“您老是最配合的好病人。如果病人也有评先进的话，您一定得满票。”

大家听了都笑起来！

叶霖一边给他解牵引机，一边问：“对了，我托您打听的事有消息吗？”

老人说：“我正想跟你说呢。有！有个老哥们告诉我，当年去百岭卖盐的人里面，有一个人确实从那里抱回一个婴儿，但是这个人是乐水镇内的，具体是谁，现在是否还活着，抱的那个婴儿是不是你要找的弟弟，都还是未知数。”

叶霖激动地说：“真是太感谢您了！我找了三年，终于有消息了！您能不能请您那位老哥到我这来？我亲自问问他。”

老人却摇摇头说：“那不行。他是老‘担西盐’，差不多九十岁咯！哪里走得动？”

叶霖说：“那你带我去找他！”

老人答应了，叶霖和他约了时间。

老人回去了，叶霖给鲁晓聪解康复器，看着鲁晓聪满脸的好奇和疑问，不禁轻轻笑出声，说：“我知道你有一肚子的疑问！嗯，现在没病人来，上楼喝杯茶吧！我慢慢告诉你。”

鲁晓聪抑不住好奇心，便跟着他上楼去。

林玉华

教教我：怎么编辑才能以word的规范格式发文啊？现在这种版面看起来很不舒服！

林玉华

第32章         惊变
叶霖对眼前这个女人完全不设防，她是那么坦荡那么真诚，有一种让人很愿意向她袒露心事的魅力。于是，他喝了一口热茶，也不用鲁晓聪开口询问，就把自己的身世和寻访弟弟的缘由和盘道出：
“我家在百岭市城郊一个村子里，世代务农，我三岁时，家里已经有七口人：奶奶、爸、妈、两个哥一个姐和我。家里穷得上顿接不着下顿，我爸爸当时头脑一热，跑到乐东我远房表姑家和我姑丈一起逃港了。他不知道，他走的时候，我妈已经怀了小弟。我爸爸他们一去无音无讯，村干部三天两头来讯问爸爸的下落，我们在担惊受怕中苦捱日子。到我小弟出生时，我家几乎揭不开锅了，无奈之下，我奶奶抱着刚出生的弟弟放到百岭大街去‘隐’。我妈当时哭晕过去，我们忙着四处讨点米熬粥给妈妈吃……”
说到这里，叶霖声音有点哽咽。晓聪忙给他的茶杯冲上热茶，他拿起茶杯，喝了几口，那阵难过劲过去，恢复了正常，才又继续说：
“我妈妈心疼一出生就被遗弃的弟弟，加上担忧逃港的爸爸，坐月子又忍饥挨饿，便落下了一身病。我立志学医，就是从小看母亲被病痛折磨又苦苦支撑养家糊口，太难受了！我恨不得快快长大，能分担母亲的重担；快快学会医术，医好母亲的病。”
鲁晓聪感叹说：“是啊！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每一个孝顺的孩子，都会有这样的想法。想当年，鲁迅先生学医也是为了给自己的父亲治病。……那你读的是医科大学咯？”
叶霖叹了口气，说：“哪里读得起大学？我哥我姐都没能上学，我比较幸运，碰到好时代，有书读。但是也没能上大学——当时我们家还是穷，供不起。但是我已经很知足了，为了省钱，我连高考都没有报名参加。为此，我们班主任还专程跑到家里去动员，但家里为大哥娶亲已经欠了债，我哪能再让我妈发愁啊？高中毕业后，我四处拜师学医。功夫不负有心人，机缘巧合，让我寻到一位隐居在百岭山村的高医，他被我的诚心打动，破格收我做徒弟。我在师傅那里学了三年，师傅让我去考医师证，我考过了就到镇上开诊所行医了。”
鲁晓聪问：“你妈的病医好了吗？”
“我拜师第一年就请我师傅给我妈看病，基本上治好了。但是她对弟弟的思念是与日俱增，可是又不太敢在我们面前流露。她越是这样克制自己，我就越觉得难过。好多年前我就想着要来这里寻找弟弟了。 哦，我们知道弟弟在这一带，是奶奶过世前说，弟弟是被一个中年汉子抱走的。——当时她放下孩子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悄悄躲在附近看。她直到临终前才打听到那汉子是去百岭卖盐的沿海人。”
“儿是母的心头肉，迫不得已遗弃孩子的，怎么能不伤心？那你有没有认你弟弟的标识？”
“听我妈说，弟弟左耳后有一块小小圆圆的青黑色胎斑。”
“没有放什么字条或者信物之类的吗？”
“没有。当时家里全是文盲，没人会写字；信物就更不用说了，穷得什么都没有。再说，当时本来是要溺死弟弟的，是奶奶不忍心，才改了主意抱出去‘隐’。抱出去了就没想要认回来，生完孩子，妈妈没得吃，差点活不过来，哪有心思去留意那些细节？”
鲁晓聪不禁替他发愁了：“唉！这样可怎么找啊？大海捞针一样。”
叶霖却高兴地说：“不会啊，今天托你的福，这不有消息了吗？我已经约好李叔明天上午去拜访那位老人，打听个究竟。这一个应该就是了吧？”
“之前有认错的吗？”
“有。这三年，我认了五个，都不是。不过，因此也认识了不少人，走了不少村子，倒是无意中扩大了诊所的影响。这不，诊所的生意越来越好了，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呵呵呵！主要是你医术高明人又和气收费不贵，这样的医生比较少，人家不来才怪呢！”
“那你可要常来呀！”叶霖说，看晓聪的眼神有点幽深。
鲁晓聪忙告辞：“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你忙你的吧——我雇车回去好了。”
叶霖有点气恼地说：“难道我那么可怕？——不在这儿吃饭也就罢了，连送你回家都不让！”
晓聪这才无奈答应，心里却过意不去，她想，今晚发个信息跟他明说了吧！这样的好人，不能伤害他。

鲁晓聪当天晚上还真发了个信息给叶霖：
叶大哥，谢谢你这些天对我的关心和照顾！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你对我的意思我知道。不敢回应你，是因为我心里再也不能接纳人了。今天一席话，让我感动，你是一个那么好的人，值得更好的女人全心全意爱你！而我，不是那个女人。你不要再浪费时间和情感在我身上了！如果可以，我们做兄妹或者普通朋友吧！
信息发出后，隔了好一会儿才有回信：我明白。说实话，这对我是个不小的打击——我还以为打动你只是时间的问题呢！不过，你这样坦诚相待，在我尚未深陷其中时明确告知，我欣赏。我很高兴有你这个妹子。嗯，记得明天上午来理疗，我八点半去载你吧！（不要推辞，推辞就不是我妹了啊！）
鲁晓聪看了信息，叹了口气，回了一句：谢谢叶大哥！

林玉华

第二天，鲁晓聪听鲁妈妈的话，带了一些自家做的年粿给叶霖。
叶霖说：“这个倒是好！我俩孩子挺喜欢吃这里的年粿，特别是‘角酥仔’，佳丽一吃没个度，总是吃多了上火牙疼冒痘痘然后才懊悔。”
鲁晓聪哈哈大笑说：“我以前也是这样！啊，都怪我们这里的粿太好吃了。以前我在外面读书的时候，过了年开学时总要带一大袋‘角酥仔’去学校，没两天就被那帮客家妹子抢光了。我们就抢她们的‘米攀’吃。想起来真有意思！”
车子开过一家大超市，叶霖看到有人正在挑一箱一箱的“角酥”，就问“现在很多人去商场现买吧？做这个很麻烦吗？”
鲁晓聪也看到那个超市门口堆得高高的“角酥”，她回答说：“可能是吧？要不这么多哪里卖得掉？不过我们家一直都是自己做。买的我爸妈不喜欢吃。”
叶霖点点头，说：“那是当然！那个是工厂的机器做的，还加了添加剂，哪能跟自家做的比？”
鲁晓聪补充说：“更重要的是：一家人一起做年粿还有凝聚亲情、增进家人感情交流、传承民俗文化的作用。”
叶霖说：“嗬！不愧是老师啊！看问题就是比我们这些平常人深刻。”
鲁晓聪呵呵笑：“叶大哥，你就别取笑我了。不过，这两年我在关注我们这个地区的民俗文化，发现我们的民俗真的挺独特的，比如年节的饮食习俗就与其他地区不一样：大年初一要吃斋菜，吃菠菜、豆腐干、粉丝等等富有寓意的食物，七月初七吃‘七样菜’，正月十五吃甘蔗，四月初八吃饭茶，中秋节吃芋头，重阳节吃鸡，冬节吃汤圆和羊肉……嘿嘿，可以说是‘无食不成节’啊！”
叶霖说：“这可能是以前的人食物限缺，就设出各个节都要吃点时令食物来慰劳慰劳自己吧？”
鲁晓聪说：“有道理。嘿，我小时候特别喜欢过节，因为一过节就有好吃的。现在是怕过节咯，特别是过年，过一年多一岁就意味着越来越老了。”
叶霖笑笑看了她一眼，说：“那还不赶紧找个人嫁了？如果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考虑一下我嘛！”
鲁晓聪也笑笑说：“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咯！随缘吧！”
说说笑笑竟不觉已到诊所。
叶霖给晓聪安上康复器，交代护士怎么照料，又吩咐她等他回来。然后开车找李叔去了。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叶霖兴冲冲去却垂头丧气回来——那位知情的老人竟然在昨天过世了。

林玉华

后来晓聪想：如果当时那个老人不是那么巧过世了，叶霖顺利找到弟弟，一切都会是另一个结果，悲剧可能就不会发生了。
可是世事难料，谁能想到，那么温和善良、那么热爱生活、医术那么高明、心中充满牵挂、子女尚未成人、家中还有老母的叶霖，竟然自杀了！
那是2013年的阳春三月，一个很好的时节，一个有价值的人却自我毁灭了。
消息传来时，鲁晓聪在上课，其时，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和叶霖联系了。
她不敢、不愿相信这个残酷的消息！可是，电话是叶佳楷打来的，电话里，这个刚刚成年的男孩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好不容易才说清楚这个可怕的消息。
鲁晓聪请了假，急忙赶去叶霖家。她一边开车，一边泪流满面，好几次不得不停车擦眼泪，免得出车祸。
她脑子里似乎在想很多问题，多得整个脑袋都塞得紧紧的要爆炸了；但仔细挑一个问题，却没一个是成形的、清晰的，脑子混混沌沌像一盆浆糊，又空荡荡的什么都抓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她努力想：之前有没有什么征兆？是什么致使他走上这条绝路？
征兆？好像有一点，就是他变得沉默寡言了，脸上没有什么笑容了。而开始这样子要追溯到那天他去找那位知情的老人回来后，当时他很颓丧，喃喃自语说：“这是老天对我家的惩罚吗？怎么会这么巧？可是，老天也太不公道了——我们家当时也是迫于无奈呀！唉！弟弟啊，你在哪里啊？妈妈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她也许等不起啦！我真没用！找了这么久，还找不到啊！”
鲁晓聪开解他说：“你别想那么多，怎么能怨自己没用呢？我们现在起码知道他是被乐水一个曾经去百岭卖盐的人抱走了，第一，他活着，而且应该活得比你们家勉强养他好；第二，我们可以根据这些已知的线索去寻觅，你多托你的病人帮忙打听；第三，我们还可以借助网络帮忙找——对了，前阵子电视报道了好几宗通过网络找到亲人的新闻，你没有注意吗？”
叶霖说：“这个方法我早就想到了，但是我觉得不妥，因为时隔四十年，已知的又太少，恐怕没用。”
鲁晓聪说：“不会没用的，就算没用，我们也没损失什么呀！我帮你发到网上去吧！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她热切地看着叶霖，叶霖想了想，觉得鲁晓聪说得有道理，便同意了。但是，寻亲信息发出去几个月，一直没有回应。鲁晓聪最后一次见到叶霖时，发现他有黑眼袋，问他怎么回事，他说那段时间很忙，睡不够。鲁晓聪也没有在意。如今想来，其实一个多月前，他就应该有事了。
究竟是什么事？鲁晓聪不觉加大了车速——叶佳楷说，他爸爸留给她一封信。而且在给他们的遗书里特别强调：这封信要鲁晓聪亲自开启！
谜底会不会在这封信里呢？

林玉华

第33章  秘密
    往日里总是敞开所有门扇的诊所今天关得严严实实。鲁晓聪按了门铃，过了一会，叶佳楷给她开了门。请她进去。
诊所里静悄悄的。鲁晓聪没发现叶霖的遗体。
叶佳楷请她坐下，然后默默地递给她一个沉甸甸的大信封。
鲁晓聪接过一看，上面写着：鲁晓聪亲启。
看到这笔划飞扬、极像平日里叶霖眉开眼笑模样的字体，鲁晓聪眼眶一酸，眼泪哗哗直淌。她看了叶佳楷一眼，佳楷懂事地走开了。
她抖着手，小心拆开粘得死紧的封口，抽出信纸，打开来读。
晓聪妹子：
第一次这么称呼你，却也是最后一次。在这里，你是我唯一可以托付的人。我知道这会给你带来许多麻烦，可是，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可以帮我。对不住了，妹子！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们已经阴阳两隔了。你一定非常震惊，我为什么会走这条路。我也不想啊！若非逼到绝境，我怎么舍得下七旬老母？怎么放心在孩子迎接高考和中考这样的关键时刻撒手而去？怎么甘心没亲眼看到弟弟长什么模样、过得好不好？怎么能把辛辛苦苦学到的本领一并埋葬？正当壮年，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我为什么会走上不归路啊？
我自己都不愿相信，我叶霖竟然会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不愿！我恨！我恨啊！可是，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呢？我只能死！！
那帮畜生，为什么偏偏看上我帮他们贩毒？是因为我这个外乡人在这里无依无靠无权无势吧？有什么毒招冲我来也就罢了，怎么可以对我可怜的孩子下手？一个花一样的女孩子，被那帮猪狗不如的畜生诱骗喝下有迷幻药的果汁，拍她的裸照来威胁我，要我的诊所做他们的藏毒点和贩毒交易点，并且要我为他们把风报信。
妹子，我平生最痛恨的就是这些害子害孙的人渣，怎么能反过来帮他们作恶？我假装答应，暗地里偷偷报了警，可哪知他们马上就知道了，而且对我下了毒手——我被砸昏后被注射了毒品。然后他们告诉我：“警察是我大哥的哥们，你省省力气吧！”
我不信！我一边自己疗毒，一边和他们周旋，一边打省级的举报电话。但是，电话总是打不通！这帮混蛋威胁我，如果不老实，不但把女儿的照片放到网上去，而且要动我的儿子了！
我绝望之中想到逃回老家去，可是，我的所有电话都被监控了，我刚打电话回家，他们就发话说：“你如果想让全家都参加我们的‘工作’，尽管回去！”
太可怕了！为什么在人民政府的天下，我的世界竟然没有一丝阳光？
在万分痛苦中，我竟然帮他们做成了好几笔生意！我的诊所和家里被硬塞进许多伪装成药品的毒品。我在深重的罪恶感和毒瘾发作的痛苦折磨中整夜整夜睡不着，而每一天，我还得强打精神扮演一个正常人，继续当两个孩子的爸爸，尽力做一个尽职的医生。
我只能靠安眠药强制自己入睡，服用的剂量越来越大。近十天来，我已经出现幻觉，工作时出错频率越来越高。我很怕因为自己的疏忽害死人。越是担心越容易出事，前天一个老人差点死在我的失误里。我想关门休息一阵时间，可他们不肯，说看中的就是我这里交通方便、顾客多、迷惑性大、安全系数高。如果不营业，就失去意义了。
我已经无路可走了！唯有一死，才能终止这种罪恶！唯有死，才能让我解脱！
妹子，我很抱歉把你拖进这个漩涡！不过，我相信邪不胜正，他们终归会受到应有的惩罚，只不过在斗争的过程中，我们要付出代价。如果我的死能够破这个僵局，能够把他们抓起来，绳之以法，那么，我的牺牲就有了价值。我无悔！
信封里的SD卡和U盘是我偷偷录下来的对话和录像，这是很有力的证据！你一定要保管好，一定要想办法把它们送到能发挥作用的地方去！妹子，这可是大哥拿命换来的，拜托了！
我选择今天了结，是因为昨天他们刚刚把所有的存货卖出去，这样我死了之后，他们就不会来了。
所幸的是，两个孩子都还未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他们也不知道这件罪恶的事。我的死，给他们的解释是患了绝症，受不了病痛折磨选择早点结束自己的生命。我这两个多月的异常举动和身体变化，刚好为这个谎言打了掩护，他们应该不会起疑心。
你要替我保密，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你要做做他们的思想工作，让他们都去参加考试，都继续读书。
我不能把孩子送回老家，我怕那帮畜生找我哥我姐的麻烦。所以，两个孩子只能拜托你帮忙照顾了！
我在遗嘱里赠送给你的一半家产，你千万不要拒绝！恳请你收下！
如果找到我弟弟，代我对他说：“三哥很想你！三哥会保佑你平平安安顺心遂意！”
最后，有一个不情之请：如果有可能，等孩子考完试，和他们一起回百岭看看我母亲吧！我可怜的老母亲！不孝子只能来生再做您的儿子，再孝敬您了！
对不住了！对不住了！！
                                                                  叶霖绝笔
                                                            2013年4月24日

林玉华

鲁晓聪看完信，心中涨满愤恨、悲哀、同情、怜悯、忧虑种种情绪，堵得心脏沉闷酸痛。——说不出的难受！比当时陆建军突然跟她说离婚时还难受。
她摸出牛皮信封里的SD卡和一个小小的U盘，把它握在手心里，仿佛握着叶霖滴血的心脏，一阵绞痛让她哽咽欲绝。
刚才看信时，好几次泪水模糊了眼睛，好几次差点哭出声，但她想到现在是在叶霖的家里，而且在他家人眼中，她只是叶霖的普通朋友，不能失态，便强压住了不敢哭出来。
但是，当她跟叶佳楷走进叶霖的房间，看到他消瘦灰败的遗容时，心中压积着的种种难受终于如山洪爆发决堤而出冲泻直落！晓聪忍不住痛哭失声。
她一开声，原本已经哭得沙哑的兄妹俩又嚎啕大哭起来，那种如坠入绝境无人救援的小兽般的撕心裂肺的哭，更是引得晓聪肝肠寸断！
叶佳楷毕竟是男孩子，先收住了哭声，他起身去倒了杯水，抽了几张纸巾给鲁晓聪，哑着嗓子说：“鲁老师，喝杯水吧！你别哭坏了身体！”
鲁晓聪忍住哭声，接过水和纸巾，擦那总是擦不干的泪水，混着咸涩的泪抽抽噎噎喝了水。轻轻盖上叶霖的遗容，搀起哭倒在地上的叶佳丽，走回客厅，搂着佳丽坐到沙发上。对叶佳楷说：“通知你老家的亲人了吗？”
叶佳楷说：“早上一发现就打电话给我大伯了，他们可能下午才能到。”
“你没有告诉你奶奶吧？”鲁晓聪口里问着，心里想，最好先瞒着老人家，她可能会受不了。叶霖被折磨得这样憔悴，遗容这么难看，外人见了尚且心痛，何况是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岂不当场痛煞？
“暂时没有。我爸爸的遗书里有交代。”
鲁晓聪松了一口气，说：“你爸还交代什么？”
叶佳楷有点迷惑地看着鲁晓聪说：“他一再强调要我们听您的话，说您就是我们的小姑。还有一份遗嘱，上面说他委托您照顾我们，直到我们成年能够独立生活，因此把一半家产赠送给您，希望您能够接受。说这遗嘱一式两份，都是做了公证的。——鲁老师，您什么时候成我们的小姑了？我爸不是说要找的是小叔吗？”
鲁晓聪这才注意到信封里还有东西，她抽出来，是一份遗嘱。看了一下，果然和佳楷说的一样。叶霖准备了一式两份遗嘱，还做了公证，看来是早有准备的了。
她叹了一口气，说：“我不是你们的亲姑姑，算是结拜的吧。这遗产是你爸爸辛辛苦苦挣下的，我不能要！佳楷，你到年底也满十八岁了，许多事情都可以独立做主了。不过，到时候你安心读你的大学，佳丽有我照顾呢！”
叶佳楷听了这话，吞吞吐吐地说：“我不想参加高考了，我想出去闯闯，早点学会独立，撑起这个家。”
叶佳丽抽抽噎噎地说：“哥，你怎么能这样？爸爸不是要你读大学吗？你成绩不错，可以考一个好学校的！反倒是我，成绩一般，再读也考不上好大学的，我不读了，我要去打工！”
鲁晓聪说：“都不能辍学！你们是怎么啦？又不是没钱供你们读书？你爸爸最大的心愿就是要你们好好读书，好好找个工作，然后各自成家立业，平平安安过日子！”
兄妹俩低头不语，不一会，叶佳丽又抽抽搭搭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
“爸爸为什么会这样？他究竟是怎么啦？他怎么这么忍心啊？他得了病也不跟我们说。……我真脑残！过年的时候，他不肯买ipad给我，我还怨他！我竟然一个星期不肯跟他说话！……怪不得他越来越瘦，我怎么这么粗心，竟然没有早点发现！他该多痛苦啊！爸爸！对不起！对不起……”
鲁晓聪的泪水又奔涌而出。但是她不能沉溺于悲伤之中，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她去做。
于是，他问叶佳楷：“你爸爸有没有说怎么办后事？”
叶佳楷哽咽着说：“他说一切从简，什么仪式都不搞。火葬后把骨灰和我妈的合在一起送回老家祠堂。”
鲁晓聪心里又是狠狠一酸：他把什么都安排得妥妥当当，还生怕别人麻烦。这样一个好人，怎么就偏偏碰上厄运呢？对了，他信中没有说明那些畜生是谁，可能在卡和U盘里吧？嗯，回去得先打开看看，再复制一份存起来。我一定要尽力帮叶大哥报仇！
就在鲁晓聪默默想心事的时候，门铃响了，她随眼看了一下监控显示器，里面竟然出现一个让她很意外的身影！
叶佳楷看着这个人，用对讲机问：“请问您找谁？”
——很明显，叶佳楷不认识这个人。那么，他之前应该从没来过这里，他怎么找到这儿的？今天他跑来干什么？鲁晓聪更加奇怪了。
那个人凑近门口的对讲器，说：“我找叶霖医生。”
叶佳楷说：“对不起，我爸爸今天过世了！”他以为这是来找他爸治病的，所以并没有开门，也没有问他的姓名。
那个人惊呼一声：“什么？！……你是叶霖的儿子吧？你先打开门，我有重要的话和你说。……家里有大人吗？”
叶佳楷正要回答，鲁晓聪已经拿过对讲机，说：“你上来吧！”
然后对佳楷说：“他是你爸爸的朋友。我认识。……也许，他就是你的亲叔叔！”

林玉华

李勤 发表于 2014-4-1 23:32
叶霖出现得突然，出事也很突然……

哦，我再想想。

林玉华

李勤 发表于 2014-4-2 22:38
不必太在意这些说法。
本来，作为长篇，如果还在写作中的，是不想多插嘴的，免得影响思路。

谢谢您的善解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