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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林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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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 花开无声(长篇连载。已完结,请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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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9 00:11:48 |显示全部楼层
李勤 发表于 2014-3-8 10:39
很抱歉说了让你不高兴的话,希望不会影响到你继续写作的心情。
无论如何,先把作品完成吧。

老师太客气了!怎么说到抱歉呢?——你能抽空看我的文并做点评,让我很感激!我并没有不高兴。只是我这人生性直率,想到什么说什么;又因为私心里把你看成亲人一样,说话便随便了些。
其实港台言情小说我以前也读过不少。在台湾作家里,张晓风的文风是我比较喜欢的,潜移默化,受其影响也是自然之事。


点评

望江南  港台言情小说看得较少,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看了前面的六章,觉得文笔不错,也较贴近生活。  发表于 2014-7-23 21:34
李勤  不影响心情就好。网络上发帖,什么样的评议都有,还真得炼就五毒不侵的金刚不坏之身。  发表于 2014-3-9 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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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9 00:13:54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林玉华 于 2014-4-30 20:59 编辑

  第七章  暗香浮动(一)

L市南海湾风景区。
天朗气清,晴空万里,碧海无垠。
海浪声充满了诱惑力,“下来玩吧!下来玩吧!……”——海浪非常有耐心,一次又一次地冲上沙滩,不厌其烦地劝说着。
海滩上随处可见学生和老师的身影,有的在拍照,有的在漫步闲谈,有的在戏水逐浪……会游泳的则早就到海水浴场去过瘾了。
鲁晓聪不会游泳,在海边走了一会就到树荫下来了。许天浩看见了,过来陪她聊天。
许天浩是乐水中学2002届毕业生,今天他们班在这里开同学会,邀请了乐水中学的新老领导和所有科任。这么多老师里,和他最亲的就是鲁晓聪了。因为鲁晓聪是他高中三年的班主任和语文老师,因为她待他如师如友如姐,因为假如没有鲁晓聪的帮助,许天浩也许高一没读完就辍学去打工了。
“老师,我知道那位暗中资助我的好心人是谁了!”许天浩坐直身子对鲁晓聪说。
他两眼闪着亮晶晶的光,嘴角两个酒窝盛满笑意。天知道,他多么急于多么乐于和可亲可敬的鲁老师分享这个发现!
鲁晓聪闻言也挺直了腰,说:“谁啊?我认识的吗?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才告诉我?”
“哈哈哈!老师,你还保持这个‘鲁氏连珠炮问’啊?”
看到鲁晓聪假装生气地瞪着眼,他忙说:“嗯,您老别急,让我一个个回答——他正是我现在的老板:苏骏飞!你应该认识,他前几天不是回乐水去参加文友会吗?你也有参加的吧?我是等到上个月帮他整理捐助大学生资料时才知道的。他一直以‘乡亲’的名义捐助L市贫困大学生,到今年已经有32人受到捐助,金额约一百万。我只是其中一个,之前他也不知道我就是他的受助人,不然也不会让我去整理那些资料吧?四年大学啊,如果没有他,我高考考得再好也只能去打工了。”
“做好事不留名,真低调!真难得!呵呵!他倒是和陈光标相反呢。不过管他低调高调,只要肯做好事,就要祝他们事业发达,赚钱多多!”
鲁晓聪嘴里这么说着,心里有点小小震撼,她想等下再好好消化消化,因为她联想到前几年那个捐款为乐水安装巷灯的匿名富翁,会不会是他呢?
许天浩听她这么说,耸耸肩,撇了撇嘴,说:“苏总是真低调真做好事,可他妻子沈敏却很高调很伪善。这次她查到这一笔捐助款后,要苏总公开那些受助人的名单,并把这个善举归入她父亲沈汉城名下,作为沈董参加L市道德楷模推选的材料。苏总不同意,说当时他们不同意由公司出钱,这些捐助款是从他自己的工资里拿的。他更不同意公开受助人信息,说要保护他们的尊严。为这件事,他们还吵了一架。我这才知道,当年苏总是为了救他母亲才无奈做了沈家的上门女婿。”
这下鲁晓聪是真的被震撼了。原来如此!就是嘛,像逸夫那样的人怎么会是趋炎附势的拜金男呢?莫名地有点窃喜。心里波涛暗涌,面上却笑嘻嘻地说:“行啊阿浩!都快升级为‘八公’了,竟能‘八’到老板的秘密。”
“其实也不是秘密了,公司的老人都知道的。就算不知道,他们俩一点儿夫妻样都没有,苏总又那么能干,人家猜都猜得出来啦!我真替苏总不值,那么优质一男人,让沈敏那种女人给糟践了。命运捉弄人呀!听说苏总在大学有一个女朋友,两个人很相爱的,但是有钱人终成眷属,有情人终生痛苦啊!”许天浩摇头叹气,再也笑不出来。
鲁晓聪压下另一波震撼,看他难受的样子,联想到弟弟的婚事,心中一动,关切地问:“阿浩,你和你女朋友处得还好吧?”
“很好啊!对了,我们准备元旦结婚,老师你到时一定要来啊!”许天浩表情转换比变脸还快,现在已经是像这秋空一样晴朗无云了。
“那当然!你的喜酒是肯定要喝的呀!”鲁晓聪爽快地答应了。

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啊!这不,昨天刚和许天浩聊到苏骏飞,今天晚上在李谦家就遇到他了。
李谦的妻子是鲁晓聪师范同学,也是她唯一的闺蜜——余静雅。认识余静雅的人,都会产生“名不符实”的感觉。你看:高大身材,圆脸大眼,浓眉狮鼻,一笑俩酒窝,笑起来有股痛快淋漓的感觉,连带她的一头短碎发都在闪着笑的光芒。喜欢说话,而且声音洪亮。真是跟“静雅”一点儿不搭边。不过,她的爽朗大方、热情乐观倒是更让人喜欢,所以,无论在哪里,她都有好朋友。当然,像鲁晓聪这样的“死党”,却只有一个!下午同学会活动一结束,鲁晓聪就被“召唤”来了。
苏骏飞呢,是因为李谦请他来商量《大漠孤鹰》在L市日报连载的事宜。
鲁晓聪拿出一小罐铁观音,说:“谦兄,这是我孝敬你的!”
余静雅不依了:“嘿!你真够偏心呢。怎么不是送给我的呀?”
晓聪横了她一眼:“你还好意思说?前次我把连我老爸都没舍得送的那盒茶叶给你,你一杯都不喝,嫌苦。说不如吃你们的客家擂茶解瘾又管饱、经济又实惠。整一刘姥姥嘛!还是谦兄识货,好马送英雄,好茶赠‘知味’嘛!”
李谦呵呵笑,双手接过茶叶,对一旁一直微笑着的苏骏飞说:“苏老板,哦,好好好依你,以后叫你骏飞兄。——我和静雅就这一点喜好不同:她隔三差五要做客家擂茶吃,我总感觉吃不饱;我喜欢冲‘三杯冲’,她不喜欢,不肯陪我喝,我只能一人‘独冲’。今天晓聪来,不止有个茶伴,还能享受正宗‘功夫茶’——她很会冲茶的。来来来,咱们三人刚好‘三杯冲’!”一边招呼晓聪坐在冲茶位上。
晓聪笑着和苏骏飞说:“苏先生,真高兴又见面了!”
“叫我名字好了,鲁老师。前天不巧家里有点急事,错过和鲁老师讨教的机会。哦,苏明亮是我外甥。”苏骏飞看着这个笑盈盈的鲁老师,真心觉得那天没能在家接待她是挺可惜的。幸好今晚答应李谦来他家,不然就碰不到她了。
晓聪闻言却和静雅一起哈哈大笑起来,静雅边笑边说:“骏飞兄,你让我们不要客气,不要称呼你老板或先生,你自己却一口一个鲁老师,还‘讨教’!这样吧,咱们都算同龄人,我们仨叫你‘骏飞兄’,你就直接叫我们的名字好了!”晓聪不住点头,不愧是闺蜜啊,知我者,静雅也!
“骏飞兄,怪不得明亮那么优秀,原来有你这个好榜样啊!”晓聪马上响应静雅的提议,直接付诸实践。不过,这“骏飞兄”三个字说出来怎么有点怪怪的感觉呢,心里竟有一点儿慌慌的。
苏骏飞听到这个称呼,深邃的眼眸中有转瞬即逝的亮光闪过。脸上笑意更深:“我听阿亮说,你很关心他,经常另外辅导他的作文。还没谢谢你呢!”
“不用客气。也不是只辅导明亮一个人,不用放在心上。再说,难得碰到像他那样的好苗子,教出成绩了,我也有好处的呀!”谦虚的鲁晓聪显得温和可爱。
“好了,你们俩都别客气了!晓聪大师,准备工作我已经做好了,现在请你冲茶咯!”李谦已经把那套轻易不拿出来的茶具摆放好,玻璃煮水壶里的水已经开始冒小泡儿了。
晓聪忙去洗手。回来也不推辞,坐到冲茶位上,开始冲“功夫茶”。
余静雅挨着李谦坐下,兴致勃勃地说:“不行,本人从今天开始,练习喝功夫茶。哈哈,免得日后你因为这个抛弃我。聪儿,你给我讲解讲解啊!我就不信了——就咱这么冰雪聪明的人,学喝个功夫茶还用花多少功夫吗?”
苏骏飞虽是乐水人,却不经常喝茶,也不太懂喝茶。余静雅这么一说,他笑着轻咳一声清清嗓子说:“其实我也不懂喝茶。正好也学习学习。”
“谦兄,你负责讲解吧!我负责做就是了。”
说话间鲁晓聪已经开了茶叶罐,从里面拿出一张巴掌大的白纸,展开了铺在茶桌上。然后抓出一小把茶叶,放到纸上。挑出粗粒的放入紫砂冲罐,把比较细碎的纳在中间,比较粗整的放在上层和壶嘴边。
“不是有一小包一小包真空包装的吗?阿谦你平时冲茶都是一包直接倒进去的呀!聪儿你怎么这么麻烦啊?”余静雅看得很奇怪。
“这个叫‘纳茶’,是老茶客才有的讲究。茶叶末容易堵住壶嘴,而且容易使茶汤过浓发涩;但是如果全是粗粒茶,又不容易出味。这样分层放,既出茶流畅又有浓郁茶味。我平时一个人喝茶,哪有那么多讲究?而且我也没有晓聪那么耐心细致。”李谦果然尽责,解说详细。
苏骏飞的目光完全被鲁晓聪的手牵住了。这双手手指纤长,皮肤白晳,指甲修得短短的,干干净净,泛出健康的粉色。手背肉乎乎的,让人不由得想握住它,感受一下是不是很绵软嫩滑。
现在这双白皙嫩滑的手正在洗茶杯,只见她右手拇指、食指、中指掂住一个薄薄的白玉瓷茶杯儿,在盛满沸水的另一个小瓷杯上快速捻转,洗好一个接一个,小瓷杯轻轻相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晓聪神情专注,动作熟稔,姿态优美。专注的晓聪很静雅。
余静雅又惊叹了:“天啊!聪儿你什么时候会这手绝活?让我试试吧!”
“可别!要试也用普通茶杯,这一套可经不起你的辣手。”李谦连忙制止。
晓聪莞尔一笑:“也没什么,手熟而已!”
这时水已经开始冒泡,晓聪看着那水,等到水面连珠似的冒出鱼目大的水泡,她才提起水壶,略略抬高右手,将那沸水绕冲罐口四周冲下去,茶香溢出,茶叶上漾出些微细沬。晓聪放下水壶,拿起冲罐盖,轻轻刮掉浮沬,盖上。又提起水壶用沸水浇淋冲罐。约摸5秒钟后,端起冲罐冲茶,冲罐滴嘴低低地掠过四个茶杯,均匀快速地轮冲,最后一点一点把最后一滴茶液滴尽,这才放下冲罐。微笑着伸手示意:“茶熟了,请品尝!”
“这有什么讲究吗?”余静雅继续发挥好学精神。
这一次李谦却没有立即解说,却对骏飞说:“骏飞兄,先趁热品尝吧,喝功夫茶就是要烫嘴才好。”
余静雅闻言伸手去端茶,却差点被烫到。晓聪忙给她示范,边做边说:“这茶杯又小又薄,不能拿杯肚,要这样——拇指和食指衔住杯沿儿,中指托着杯底。喝的时候,顺着杯沿慢慢啜一口,含在口腔里,让茶液在你舌尖舌面流转,你就能充分尝到茶的滑、香,嗯,还有点儿苦;慢慢咽下,感觉一下茶汤顺喉而下的温厚;闭着嘴,让茶香从鼻腔透出来:这样就是品功夫茶啦。”
“嗯,真的有点味道啦!呵呵!这就是传说中的齿颊留香、两胁生风、飘飘欲仙?”余静雅闭着眼,一副陶醉状。李谦喝完他那杯茶,转头含笑看着卖萌的妻子。
苏骏飞刚才也跟着晓聪的示范品茶,这时拿着杯子,看着这个薄得几乎透明、泛着白玉似的光泽的小瓷杯,心中赞叹工艺的精致,不由得拿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有淡淡的茶香。心情变得很愉悦,一种少有的微醺感油然而生。
这女人真是一口深井,总会涌出让人惊喜的甘泉。她像暗夜里一株静静开放的腊梅,默默散发幽香。他想。
看着正有条不紊做着茶活儿的晓聪,他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于是放下茶杯,说:“我平生第一次喝出茶的美妙滋味,谢谢你!”
晓聪刚添完生水,闻言抬头迎向他的目光,却忙低下头,因为那目光有点热,有点深幽,目光相碰,竟有触电的酥麻晕眩感。这让她有点惶恐,却又有点期待,有点欢喜。不由得再抬眼看他,他的目光竟似一直没挪动,就那么专注地、深深地看着她。她再次在他的凝视下“落荒而逃”,这次那种触电感更加明显更加强烈了。她感觉到心脏酥酥地在颤抖,麻麻的痹痹的。她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但她知道她不能有这种感觉。
……很快,水又冒泡了,晓聪又用沸水冲洗茶杯,又像第一遍那样高高冲水、浇淋冲罐。不同的是,这一次淋罐后马上冲茶。
“注意到没有,这叫‘头冲闷,二冲溜。’头冲茶茶叶还未全泡开,所以要稍候几秒钟;第二冲就不能候啦,不然茶就老了,会发苦发酸。还有,冲水要高,才能快速逼出茶香,冲茶要低,茶汤的香味和热度才能锁住。这叫‘高冲低筛’。至于冲水时不能直冲茶心,是怕变酸变涩。用沸水浇淋冲罐,是为了内外夹攻,让茶味茶香更充分地释放出来。”
李谦说得头头是道,余静雅听得很认真,都有点崇拜他了。
“第二杯茶可是最好喝的哟!”晓聪忙招呼大家喝茶。
四个人品着茶,聊着天,不知不觉已经十点钟。苏骏飞起身告辞。对晓聪说:“鲁老师住哪个酒店,我送送你吧!”
晓聪本想拒绝,话说出口却是:“那就麻烦你了!”
姐妹俩约了第二天的行程,鲁晓聪就坐上苏骏飞的车离开李谦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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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9 00:14:53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林玉华 于 2014-4-30 21:01 编辑

第八章 暗香浮动(二)
车子在都市的霓虹中缓缓滑行。
苏骏飞微微侧了一下头,问后座的鲁晓聪:“鲁老师这次来L城玩几天?不知你明天中午是否有空,我想请你吃饭表示一下谢意。”
“谢谢!不过明天已经约了静雅。你不用客气的。我这次是来参加学生的同学会的,明天下午就得回去,后天有课。”鲁晓聪说着随手撩了一下头发。
苏骏飞在后视镜中看到这个动作,注意到那个耳垂模糊的轮廓,心中一动,想起那天在秋阳映射下白玉似的耳垂。
前面是红灯,还有长长的车龙。10月6日的L市,堵车是再平常不过的了。
苏骏飞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觉得堵车也美丽。
他转过头来说:“那只有再找机会了。对了,不知鲁老师有没有教过许天浩,他昨天也开同学会。”
鲁晓聪轻轻笑了一声,说:“当然了,我就是参加他们班这个同学会啊!而且,我是看着他成长的。他能有今天,要谢谢你呢!”
苏骏飞闻言心中喜悦,也轻轻笑了,说:“那还真是有缘。天浩有志气又很用功,他的成才都是靠他自己。我又没有帮到他什么,怎么说谢谢我呢?”
“哦,你还真是做好事怕人知啊!”鲁晓聪坐直身子,微向前倾,与苏骏飞形成一个斜对角,现在即使他没转过头来,她也能看到他的侧脸。
这个男人的侧脸轮廓分明,简直像古希腊的男神塑像。鲁晓聪有点自惭形秽了。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苏骏飞看着前面的红灯变成绿灯了,可是前面的车还是纹丝不动。看来还得等。于是他又侧过身子,转过头来听鲁晓聪说话。
“不,对于天浩来说,那可是天大的事!你不知道,昨天他告诉我他知道资助他读大学的好心人就是你时有多高兴!他非常感激非常尊敬你的!你可能不太了解,天浩读高一的时候他爸生病过世了,家里负债累累,他妈没有固定工作,靠打零工维持生活,他身下还有一个弟一个妹在读书。当时他决定辍学去打工养家,我觉得很可惜,就帮他申请学校的助学金,每个学期的学费先帮他交。这孩子很会吃苦,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去打散工,他弟弟妹妹也利用课余时间在家做手工挣钱。就这样捱到高考,成绩出来了,却是一心欢喜一心愁:欢喜的是终于考上本科,愁的是没钱读。恰好学校通知,有好心人要资助一个品学兼优的贫困生读大学,我马上帮他申请,最后如愿以偿。那几万元,在你,可能没什么;在他,却是改变他命运的关键。有时候,你一个不经意的善举,却成就一个生命的美丽。所以,我经常提醒自己:勿以善小而不为。日行一善,善莫大焉!”
苏骏飞静静地听着,心底有白莲花悄悄绽放,仿佛有教堂唱诗班的风琴声隐隐传来,一缕崇高、圣洁的香气沁入心中,一种久违的叫做“感动”的情绪漫上心头。
这个女人并不出众的面容,在她动情的讲述中变得分外生动:认真、诚恳、热情的话语让她的脸散发出朦胧的光彩。她的嗓音柔和温厚,语速适中,听起来很入耳。她的话如春雨,润物细无声,特别有渗透力。
难怪她受学生喜爱——苏骏飞想。
“是的,日行一善,善莫大焉!这也是我一直奉行的生活信条。……其实你比我更有善心:你的工资那么低,却帮他交了三年学费。我听阿亮说,你还免费给学生辅导作文。现在像你这样的老师几乎绝迹了。阿亮能碰见你这样好的老师,真是幸运!”
苏骏飞的声音是他平时少有的低柔醇厚,落在鲁晓聪耳中,还有一种金属的明亮质感,显得很具磁性。而这种音质,恰是鲁晓聪最喜欢的。用这种声音说话的人,鲁晓聪即使不认识,也会对他产生好感甚至痴迷。因为,我们的鲁老师是一个“声控”。
鲁晓聪被他这么一夸,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又不自觉地撩起耳边的头发。苏骏飞突然觉得心痒痒的,想握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又想去触摸一下那个耳垂。
不过后面的喇叭声却破坏了这种梦幻浪漫的气氛——车流松动了,可以开了。
苏骏飞忙收回心神,专心驾驶。
耳后传来晓聪说的话:
“嘿,你怎么知道我们工资低?我还以为那些人粉饰太平,虚报工资数据,没人知道我们的真实情况呢!”
“嗯,我听李谦说的——哦,今年参加政协会议时,我和他刚好住同一个房间。”
“哦,那因此他才知道你就是逸夫吧?”
“是啊。他是文化界的代表,我是企业界的,本来以为没有共同语言的,谁知一聊,简直是相见恨晚。”
“谦兄人很不错的,还能保持文人应有的正直清高。”
“嗯。……听说今年省府有补贴政策,是针对边远地区的教师的。说是促进教育公平的一个大举措。”
“补贴领到手了再说吧!多少次都是让人空欢喜一场,结果掉进更深的失望里去。”
“怎么说?”
“很多次都是‘空调’——我们的工资调在应付上级检查和官员政绩的报表里,那就是一个空数字。实际领到手的工资,我们都不好意思说——真的,去广州参加高考评卷的时候,我们不想跟珠三角的老师一起聊天,收入差距太大了!他们都抱怨十天高强度的工作,才一千多块钱,太廉价了。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却还合算——这差不多是我们一个月的工资啦!”
“差距确实大。我一个同学在深圳一个普通中学教书,月工资是一万多。在清贫中坚守,你们值得敬佩!”
“说实话,我很敬重那些认真勤恳工作的外地老师。我们本地老师认真勤恳,大多是因为学生都是乡里乡亲,牵来扯去有点这个那个关系,学生就像自己的弟妹啊孩子啊侄子外甥什么的。不教好说不过去。外地老师能这样做,就比较纯粹是因为热爱教育工作了。”
“你太谦虚了。其实不管本地外地,都有纯粹的不纯粹的老师在,比如现在曝光的教师违法犯罪事件和教育腐败现象,真是可耻可恨!”
“教育的腐败是民族的悲哀啊!”鲁晓聪说到这儿,心里很沉重。
“幸好有你这样的好老师在。”苏骏飞由衷地说。
“像我们这样的平民老师,就算想腐败也没有机会没有资格腐败啊!——哦,就是这里,我在路边下车就行。谢谢你了!”
苏骏飞停好车,说:“鲁老师,能要你的电话号码吗?”
鲁晓聪随即念出自己的手机号码。
苏骏飞拨打过来,晓聪的手机飘出悠扬的笛声。
“请把我的手机号码存一下!”苏骏飞微笑着说。看晓聪灵巧的手指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又说:“有空多联系。我儿子也读高三,以后少不了向你请教呢!”
“好的。那再见了!你慢慢开!”
苏骏飞看着鲁晓聪进了酒店大门,才开动车子掉头离开。

酒店标间里,只有鲁晓聪一个人。和她同个房间的老师先回乐水去了。
夜已深,却还不想睡。
晓聪倚靠在床头,看着手机上新添的联系人,突然想把名字改成“逸夫”,于是动手改了。可是不一会儿,又改过来。“苏骏飞”可以让人保持清醒,不能对他想入非非。嗬,人家的儿子都上高三了。还想什么呢?
她用手机上网浏览了一下新闻,净是些天灾人祸、违法犯罪、变态搞怪、明星八卦的消息。她觉得很无趣,便点开音乐电台听歌。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让它播放音乐,然后起身去刷牙,准备睡觉。
回来时却听到一首很熟悉的歌,是林子祥和叶倩文对唱的《选择》——
…… …… ……
希望你能爱我到地久到天荒
希望你能陪我到海角到天涯
就算一切重来我也不会改变决定
我选择了你,你选择了我。
喔……这是我们的选择
…… …………
我一定会爱你到地久到天长
我一定会陪你到海枯到石烂
…… …… ……
泪水已经夺眶而出。鲁晓聪屈起双腿坐在床上,拉起被子,把自己围得只剩一个头,在叶、林二人深情的歌声中默默流泪,任热湿的泪水在脸上肆虐。
什么叫往事不堪回首?这就是了吧?谁能料想,当年在婚礼上那么深情款款和她对唱这首歌的人,现在已经成了陌路人。
那是个多么美好的婚礼啊!前来祝贺的亲友都认为这肯定是标杆型的美满姻缘,人们说的每一句新婚祝福都发自内心,认为这一对新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早生贵子是毫无疑问的。
不是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吗?果然什么都有例外。八年恋爱累积起的爱情根基,却经不起风吹雨打,保不住一个平凡的家庭。还能让人相信爱情的力量么?还在痴痴唱什么“地久天长、海枯石烂”?
偶尔还是会梦见他,梦里的他还是那么年轻,还是笑得满脸阳光灿烂,还是用那种宠溺的目光深深凝视她,还是会习惯性地用他的大手掌按住她的头顶揉一揉……可是,每一次都是在她要抱住他的时候,他却忽然消失了,只留她在迷雾中寻觅、嘶喊……
还是不能完全忘怀啊!也是,八年哪!那么艰难的抗战都打下来了,那么多年的感情,岂是说忘就能忘的?何况,他们都是彼此的“第一个”。用“刻骨铭心”形容也不为过啊!
在人前,装得潇潇洒洒,一副拿得起放得下的样子。却不知,某一个时刻,不经意间,它便窜出来搅得心乱绞得心痛拧得心酸。比如现在。
现在很好,独自一人,哭吧哭吧,痛痛快快地哭吧!
鲁晓聪真的哭出声来。哭声里有不甘有委屈有无奈有眷恋有茫然……
那个人,他现在应该过得春风得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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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华 发表于 2014-3-6 23:16
第三章 并非秘密
虽然白天干燥炎热,穿着短袖衫都觉得热,但到夜晚就有秋天的凉意了。也是,毕竟中秋已过, ...

对于是否使用方言,我曾经纠结过。后来觉得在老辈人的语言描写中使用方言词语,还是很有必要的,这样可以增强地方特色,也有利于塑造人物形象。不过,将来如果有机会出版,有些得整句整段翻译注解,比如苏喜妹那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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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华 发表于 2014-3-9 00:11
老师太客气了!怎么说到抱歉呢?——你能抽空看我的文并做点评,让我很感激!我并没有不高兴。只是我这人 ...

呵呵!我有这个心理准备的。
第一次写长篇小说,觉得真痛快——痛并快乐着!工作忙、时间紧、文思阻滞、对自己写的东西不满意等等因素是痛苦的来源;终于用文字把心里的形象捉出来定下来,和读者、文友们交流,能得到您的点评、指导,都是很开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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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林玉华 于 2014-4-30 20:58 编辑

第九章     爱情马拉松
鲁晓聪和陆建军是邻居,但是他们与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两个词沾不上边。陆建军大她三岁,她上四年级时,他已经上初一;她上初一,他上高一……依此类推,两个人总是刚好错过。在鲁晓聪19岁之前,陆建军只是住在她家巷尾的某个不熟的人。
两个人的交集出现在1996年夏天一个傍晚。
鲁晓聪师范毕业了,分配到乐水中学初中部。(乐水师资紧缺,所以晓聪文凭未达标也可以教初中)新生活即将拉开帷幕,鲁晓聪踌躇满志,满腔热情,一边参加成人自学考试,一边把初中三年的语文教材吃透。
这天很热,晓聪学习得头晕晕的,便拉上弟弟晓达到巷尾空地上打羽毛球。
陆建军高考考得不理想,干脆到深圳去闯世界。三年时间,可谓尝遍出外打工的酸与苦。这次是回来借钱炒股票的,炒股票是条很好的生财之道。他心里充满了希望:如果有了本钱,就可以按照自己的理想开店了。
家里那台破风扇吹出的风是吵杂闷热的,陆建军环顾一下这个简陋的家,心中那个渴望更加强烈了:“我要努力赚钱!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出去走走吧!于是,陆建军走出巷口。于是,他看到了鲁晓聪。
夏日的晚霞映着鲁晓聪的脸颊,红扑扑的,显得特别健康;汗水淋漓更增加青春活力。她时而跨步前冲,时而移步侧身,时而跳跃扣杀,时而矮身蹲接。闪转腾挪,身姿灵活,惹人注目。尤其引人注意的是:她一边打球一边说话一边笑,“啪啪”球声中夹着她有点气喘吁吁的话语和明亮的哈哈大笑声。
“哈哈!泰山压顶……接得好!……海底捞月……嗨呀!……扣!……好球!哈哈……”
“也不嫌累?”陆建军皱了皱眉,这女孩太吵太张扬了,没半点女孩子样。他对这样的女孩子不感兴趣,正想走开——“噗!”“啊!”——鲁晓聪重重摔倒了!为了救一个球。
晓达吓得手足无措,看着挣扎着爬起来的姐姐手肘上、膝盖上的血,扔掉球拍,扶着姐姐,焦急地说:“姐,疼不疼啊?”
“要先清理伤口止血。”一道清亮的男声。
晓聪抬起头,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男子,有点面熟,却想不起是谁。
“我家就在前面,要不先到我家里简单处理一下吧!哦,我是你哥的初中同学陆建军。”他指了一下几步远的房子。
想起来了,他是巷尾陆叔的儿子,和哥哥是初中同学,听说高考考不上出门打工了。原来长得这么俊朗,声音也很好听。
“那就麻烦你了。”晓聪看了看混着泥沙的血汪汪的膝盖,无奈地说。
陆建军把球拍拾起来,领着姐弟俩进了他家。
晓聪的伤口不深,但是有几粒沙子擦嵌进肉里,很痛。陆建军用酒精给她擦拭时,她痛得“咝咝”吸气,但硬是忍住了没有叫出声。
“晓达是吧?你姐的伤口里面嵌进沙子,得到医院去处理。你回家叫人来载你姐去吧!慢处理的话怕感染发炎。”陆建军对在一旁愣愣看着的男孩说。他手里拿着一个黑陶小罐,又对晓聪说:“这是我爷爷自制的止血药粉,要用吗?”
晓聪知道陆建军的爷爷是附近有名的青草医生,便点了点头。
陆建军上好药,洗了手,才想起要倒杯水给晓聪喝,忙进厨房去拿杯子。
鲁晓聪打量起这个房子来:跟自家结构相似,但墙壁没有抹白灰,粗糙的墙面被图画挂历镜屏什么的遮了七七八八,桌椅柜子虽简陋却很干净。一台面罩有点脱漆的风扇,转起来不情不愿地“吱吱”叫。一个14寸旧电视算是最高档的家具了。
“请喝水!”陆建军递给她一杯白开水。
鲁晓聪忙接过来,微笑着道谢,然后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干——这杯水来得及时啊,口还渴!于是——“能再来一杯吗?”
“当然。”陆建军又给她倒了杯水。看她又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干,笑着问:“还要吗?”
“够了,谢谢啊!”其实鲁晓聪还想再喝一杯,但她考虑到上厕所的问题,而且一口气灌三杯水的话,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和他不熟。
“姐,咱家里没人。怎么办啊?”晓达汗流浃背地跑进来说。
“我去叫辆三轮车。”陆建军说着就往外走。
姐弟俩都没带钱,三轮车费、治疗费都是陆建军出的。
等三人回到鲁家,天已经全黑了。鲁爸鲁妈去亲戚家做客回来不久,正奇怪姐弟俩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呢。了解情况后,忙把钱还给陆建军,再三感谢,要留陆建军吃饭。
陆建军谢绝了陆家的好意,回自己家去。他晚上还要去找大姐夫商量炒股票的事情呢。

这第一次接触,是他们爱情马拉松的起点。
陆建军的热心相助,不卑不亢的言行举止,冷静从容的处事风度,悦耳的声音英俊的外貌,这些汇总起来,轻而易举地打开鲁晓聪紧闭的心扉。
在养伤的日子里,她当然是充分利用时间学习的,但是不知觉间,总会联想到那个人。特别是读到跟爱情有关的文章时,脑子里满满的都是陆建军的样子。
于是,伤一养好,鲁晓聪就到陆家去道谢了(虽然鲁妈妈在她摔伤第二天就已经登门感谢了。)
可是,她却失望了——陆建军早就回深圳去了。而且过年也不一定会回来,说是过年加班工资高。
那时候鲁家倒是安了一部电话,但除非十分必要,鲁爸是不会让孩子们打长途电话的,因为电话费太贵。陆家没有电话,平时联系都是用公共电话。
这次拜访的收获是了解到陆建军从小孝顺、勤奋、肯吃苦。没有重读高三,是为了帮父母分担家庭重担。他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省吃俭用,每个月都寄钱回来。最后,鲁晓聪向陆妈妈要了陆建军的联系地址。
于是,在某个想陆建军想得睡不着的夜晚,鲁晓聪给他写了第一封信。
信里称呼他为“建军哥”,因为他和她哥哥是同学嘛。先真诚地表达谢意,再说说自己的喜好、学习、工作等等,最后表示想经常跟他联系,“以了解大城市的信息,以免做井底之蛙。”署名“晓聪”。
写好之后,晓聪看了一遍又一遍,确保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才折好,装入信封,粘得严丝密缝。
信寄出去后,晓聪便焦急地等待回信。但是又给自己打预防针:也许他没空回信,说不定不会有回信。
终于,一周后回信来了!
当她看到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地址时,心不可抑止地“怦怦”直跳。她忍住马上拆开的冲动,把手头的事情做好之后,洗了脸、洗了手。躲进自己的小房间,坐下来,把那封信端端正正地放在书桌上,先看信封:普通的信封,普通的邮票,晓聪心里有点沉。不过看到“鲁晓聪”三个字写得那么神采飞扬,她又高兴起来了。嗯,他的字好漂亮,字如其人啊!
小心翼翼地拆开来,信纸也是普通的,折法也平常。打开来,抬头称呼是:晓聪——还好,不是“鲁晓聪”。晓聪抑制着心跳读下去:“……举手之劳,不用放在心上。……你是个开朗坚强的女孩,相信你会是个好老师!……趁年轻多学知识真好!像我这样的打工仔,每天忙得要死,想挤点时间学习都难,真羡慕你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学习、运动。不过,我这段时间报名参加电脑培训班,学得比较快。……”落款是“陆建军”。
看完信,晓聪又满意又不满意。满意的是他果然是好学上进的人,而且在很忙的情况下还能这么快回信,说明他也是比较重视她那封信的;不满意的是,还是显得礼貌而疏离。
不过,晓聪很快就释然了:这才刚刚开始,当然不可能那么无拘无束了。慢慢来,慢火熬粥才有好味道嘛!她历来鄙弃那种“高压锅式”的爱情,崇尚的是两颗心慢慢靠近慢慢相融的古典情韵。
于是,鲁晓聪与陆建军开始了长达八年的“慢火熬粥式”爱情马拉松。
主要形式是通信,信的数量比是2:1,因为陆建军太忙,也没有像晓聪那么喜欢写信。信的长度比是4:1,因为到后来,鲁晓聪的信就是日记。
称呼经历了以下变化:
建军哥——建军——军——军哥——军军
晓聪——小聪——聪——聪妹——聪儿
后来,陆建军有一个call机,他们偶尔也通通话。
再后来,陆建军家翻建房子、安了电话、买了大彩电,换了高档家具……
渐渐的,鲁晓聪成了陆家的常客。到后来,她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去陪陆妈妈聊聊天看看电视。
鲁晓聪自学考试过了专科,过了本科;教完初中教高中。
陆建军由打工仔到自己看店到办贸易有限公司成了老板。
期间出现分手危机三次,分别在第三年、第五年、第七年。
八年间陆建军回家23次,一般是春节、清明节或中秋节回家,在家时间总计65天。
鲁晓聪去深圳找陆建军11次,7次暑假去,3次寒假去,1次过年去。
而这一次过年,可以说是两人爱情史上的一个里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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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10 21:45:07 |显示全部楼层
李勤 发表于 2014-3-10 10:57
再来读。
很奇怪,小说中经常出现一二三/123……的列举句式,作业题似的。是网络连载的省略方法,还是原文 ...

有吗?只是第六章有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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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10 21:47:05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林玉华 于 2014-3-12 00:02 编辑

第十章 终成眷属
    2003年农历十二月廿七,鲁晓聪坐在从乐水开往深圳的长途客车上。
她看了一下乘客寥寥无几的车厢,调整了一下姿势,抱住软皮手袋,闭上眼,想睡觉。
可是一闭上眼,临行前妈妈小心翼翼又忧心忡忡的样子就浮现在眼前,她不由眼眶发胀发酸,眼角湿润了。可怜天下父母心!一辈子有操不完的心:孩子出世了,会走路了,会说话了,会自己吃饭了,上学了,工作了,谈恋爱了,要结婚了……每一个成长阶段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孩子的烦恼和痛苦,投射到父母心里,是成倍成倍增长的。
昨夜母女俩有一次掏心掏肺的谈话。鲁晓聪的小闺房里,鲁妈妈坐在晓聪床沿上,对窝在被窝里的女儿说:“阿聪,妈问你,你们现在是不是成夫妻了?”
晓聪“唰”一下脸红了!——老妈,你真够雷人的!
“还没有。”
妈妈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说:“这就难怪了!聪啊,妈是一心欢喜一心愁哇!你从小大大咧咧喜欢和男仔玩,妈怕你不懂事被人欺负,早早告诫你女孩子千万不能随便,教育你女孩子的贞操是最宝贵的。你很乖,这么多年也没让我们操心。但是,现在的社会不一样了。你们谈了那么多年,双方父母也都同意,可你们还没真正在一起过,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阿军他……应该没问题吧,要不怎么能由着你……?”
“妈!你怎么……?他是老是要求那个啦,是我不肯。我怕怀孕。未婚先孕,我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别人怎么样是别人的事,我一直认为,应该把最美好最宝贵的‘第一次’留到结婚那天。不然结婚还有什么神圣意义呢?”晓聪说着说着,脸色已经由害羞的绯红变得严肃平静。
鲁妈妈看着女儿黑褐色的明亮眼睛,那里面有坚定的光芒。她拉起女儿的手摸了摸,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
“唉!妈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人,你这么想是对的。可是,咱也不能一根筋啊,凡事都要看形势。过了年,你虚岁就28了,都变成老姑娘了。也难为阿军这孩子,他这是尊重你,真爱你,才能由着你的心性。但男人没有女人那么坚贞,特别是在深圳那样的花花世界,只要有钱,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阿军现在好歹算是个老板,又长得好看,保不定他一时糊涂去找别的女人。你看,电视上播的,现在的女人,很主动很大胆的。妈虽然无读书不识字,但人情世事还是比你看得多。聪,听妈的话,如果这次他有要求,你也不要死脑筋了。再说,反正明年二月就结婚了。订了婚,你们也可以算是夫妻了呀!”
晓聪看着妈妈脸上已经明显的皱纹,心里一酸,缓缓点了一下头:“嗯。放心吧妈,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都挺过来了,也试过分手,分不了,就是他了。我会好好对他的!他也说过,曾经试过和别的女孩交往,但是还是逃不出我的‘魔咒’,只能在我这棵树上吊死啦。经过考验的感情是靠得住的,我们会幸福的。”

…… …………

为什么就变成老姑娘了呢?家世清白;身材高挑;相貌嘛,虽说不是抢眼的美女,但看到她的人都会赞一句“有喜神!”。本地俗话说“生得雅不如生得好”,有喜神的女人旺夫益子,是最佳的媳妇人选。做老师的,将来孩子的教育也无须担忧;所以从晓聪20岁起,就有许多人上门提亲,晓聪的同学同事也有不少要追她的。可是,晓聪一概拒绝,因为已经有“男朋友”了。
而晓聪的男朋友陆建军也确实不错:一表人才,勤奋上进,靠自己拼搏不断发展。特别励志!
所以,双方父母巴不得他们早点结婚。第一次是陆家先提结婚的事,但鲁晓聪当时虚岁23,鲁妈妈说女孩子不在单岁出嫁,要等到24岁。可到24岁那年,陆妈妈去“合八字”,算命先生告诉她:“二人八字有点相妨害,若是今年结婚,可能男方一生事业无成;若是能等到30岁后再结婚,就财到子到。”陆妈和鲁妈商量以后,征求两人意见,他们都说其实都不想那么早结婚,无房无钱又两地分居,就算结了婚,也是麻烦。
所以,就一直等到现在。现在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婚礼了。
婚是2003年三月订的,晓聪暑假去深圳住了半个月,却差点闹得解除婚约。
原因有三:一是陆建军要晓聪“停薪保职”,不要再回乐水上课,留在深圳帮他,但晓聪不肯,说她喜欢教书,不喜欢做生意,也不懂做生意;二是晓聪要陆建军离那些不三不四的生意朋友远点,陆建军非但不放在心上,还叫晓聪和他一起去陪他们喝酒唱歌;三是陆建军要求行夫妻之事,鲁晓聪坚持要到结婚那天才行。
后来两人各自冷静反思,再加上双方亲友劝解,才在中秋节陆建军回家时和好,并趁热打铁看了结婚的日子。
陆建军的贸易公司主要经营宾馆酒店用品和旅游用品,受“非典”的影响,许多大公司生意都不好做,他这个才成立两年的小公司就更不用说了。惨淡经营大半年,到年底终于有了一点儿起色,过年期间有一笔比较大的生意要谈,所以他没办法回去过年,所以鲁晓聪忙完家里的事就来深圳和他过年了。

…… …………

“来,让我看看,是不是想我想得瘦了。”陆建军深深嗅了一下女孩的发香,抬起头,一手紧箍着晓聪的腰,一手扶起她的脸。
晓聪含羞佯怒斜了他一眼,说:“谁想你了?哼哼,一个星期没有给我打电话,每天只发一个‘晚安!’,应付任务似的。我想你干嘛?”
“唔——问问可爱的小嘴唇吧,它不会撒谎……”说着就一口亲了下去。
小嘴唇果然老实,陆建军吮住那柔软又温热的唇瓣,仿佛饥渴的婴儿好不容易找到妈妈的香乳头,那么用力那么满足。这热烈吮吸立即勾起了晓聪的反应,她不再矜持,而是伸出小舌头探入建军的口里刷了刷。这可真是在惹火,建军哪肯放过送上门的小乖乖,马上让舌头与她的勾缠缱绻,还时不时抽空刷一刷她的软腭,惹得她香津泌出,他即刻把它吸进自己口中咽下,像喝玉液琼浆一样发出迷醉的感叹。
这时的晓聪满脸酡红,头晕乎乎的,浑身又热又软,双脚再也支撑不了身体的重量,由着建军把她半搂半推地倒到床上。她知道建军的手已经开始在解她的外套,好吧,解开了好,太热了!她知道他的手抚上她的腰,带着薄茧的大手很热,熨在腰肌上很舒服,好的,抚摸吧!腰好像着了火,所以那手移开了,一路抚上去,抚摸光滑柔嫩的背,很好,真舒服!那么,解开胸衣搭扣是必须的,因为它碍手。很快,这只热乎乎的大手不再在背上留恋,现在它转移阵地,探上高耸的巅峰,握住、揉捏、用带电的手指轻轻捏住那最敏感的高点,轻轻地揉一揉拉一拉……
“哦!——”晓聪受不了了,猛地挣开建军的怀抱,大口大口地吸气。
建军也在喘气,眼里含着薄醉的光,这让那双迷人的大眼睛更加勾魂摄魄了。他盯着晓聪红艳饱满的唇,眸色变得更深,伸出手把晓聪揽进怀里,又亲下去。
这一次晓聪用手抵住了某人炽热的唇,痴痴笑着说:“这就是你的‘见面礼’啊?老实交代,是不是找人练过,怎么这么厉害啦?”
建军委屈地嘟起嘴:“不带这么打击人的啊!作为健康的正常的30岁老处男,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吗?哼!天底下没人像你这么狠心的,饿了我这么久!”
说完那手又要探进去,嗯,几个月不见,手感越来越好了。他知道这个福利可以尽情享受。但是,这一次,手也被捉住了。他有点恼,睁大眼睛盯她,可是这妮子怎么笑得这么贼呢?
“就你是处?就你饿?不过……狼吞虎咽怎么能品尝出好味呢?看你这急吼吼的样子!我坐了几个钟头车,浑身不清不爽,进门连一口水都没喝呢。”
建军捕捉出话里的意思,不禁大喜:“我的好乖乖!你的意思是,我们终于可以吃肉啦?”
他真想高歌一曲:“太阳啊!光芒万丈……”肖想了那么久啊,终于终于可以啦!
可是,这妮子又说:“我知道你是真惜我才能忍这么久。我想过了,咱们再过一个多月就结婚了,也不是不可以先做。但是,这毕竟是人生大事,我不想随便就做了。军军,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你就再忍三天嘛,等大年夜好不好,在辞旧迎新的时刻,咱们一起完成人生一个美妙的仪式,好吗?”
能不好吗?这样偎在他怀里撒娇的鲁晓聪,只有他一个人有福看到;这双笑起来眯成一条线却又从线缝里闪出醉人的光芒的小眼睛,不知有多么勾人;这双白嫩柔滑的小手,怎么惜都惜不够;这嘟起来娇红如玫瑰蓓蕾的唇,简直就是他的魔咒……
所以,陆建军先生和鲁晓聪小姐的“处龄”又多了三天。

…… …………

这两位久旱逢甘霖的美妙甜蜜程度如何,从鲁晓聪过完年回家水盈盈的双眼白里透红的脸色就可知一二啦。
转眼到了结婚的日子,两家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婚礼办得很顺利圆满。
陆妈妈更是笑不拢口,三喜临门啊!终于把十里八乡都夸奖的好媳妇娶回家了;还怀孕了;儿子的生意顺风顺水,已经在深圳买房了。
可是,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生活哪能什么都顺心顺意呢?这不,大儿子这边放心了,小儿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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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11 23:39:14 |显示全部楼层
第11章 阴差阳错
巷口的木棉树炫耀完红艳艳的硕大花朵后开始长叶、结果。纺锤形的果实由青变褐,渐渐饱满,再也忍俊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笑得漫天棉絮。
晓聪在院子里晒木棉絮,那是从掉下来的果壳里掏出来的。她摸着、揉捏着,脸上带着甜甜的笑。这些棉絮够做一个小枕头了,小家伙嫩嫩的小脸蛋挨着软软的纯棉枕布,里面的木棉芯那么柔软又有韧性,小家伙枕着它,一定会睡得很香!
“大姆,陪我去买小孩衫裤吧!”陆家的小儿媳何淑玲挺着八个月的肚子,走过来对晓聪说。
“好啊!”
妇婴专卖店里,晓聪一会摸摸这件鹅黄色的小夹袄,一会揉揉那件粉红色的,都很可爱,那就都买吧!呀,这些个小衫儿、小裤子、小帽子、小肚兜,都这么粉嫩可爱,特别是这些小袜子,简直是玩具。她在这儿东摸摸西看看,那边何淑玲已经把该买的都买好了。她不急,反正也只是来“见习”的,小家伙还不足三个月,早着呢!不过看着这些可爱的小东西,她巴不得肚子里的小家伙快快长大,她想象她的宝宝穿上这些衣服的样子,不禁“哧哧”偷笑。
妯娌俩正要回家,晓聪的手机响了,一看,是陆爸的手机号码,晓聪忙接起来,因为陆爸很节俭,除非紧急事情,他是不会用手机打电话的。
果然——“阿大,你们快到医院来,你妈中风了!”
话还未完,电话就挂断了。
妯娌俩忙搭三轮车到医院。赶到医院时,陆妈妈已经送进急救室。
在陆爸气得语无伦次的话语中,晓聪了解到事情的原委:陆家小儿子陆建龙赌六合彩,欠了人家四十万,今天债主找上门来讨债。陆建龙不知所踪,手机也打不通。那债主扬言,如果十天内没有还清,就叫人来拆房子!
陆妈一直患高血压,哪里禁得住这个打击?急怒、惊吓、担忧三重攻击,嘴歪目斜,昏迷倒地。好在陆爸马上送院,好在医院离得不远。
何淑玲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想想也真命苦:难怪俗话说:“嫁人勿嫁田。”早知陆建龙这么混蛋,他家里就算是有金山银山她也不会嫁给他呀!
当时介绍的人说陆家爷爷是远近有名的青草医生,古道热肠,在世时经常无偿为人治病送药;陆爸是老实勤劳的渔民,陆妈看起来慈眉善眼;他大姐早已出嫁,他大哥在深圳开公司,他的未婚妻是中学老师;家里人应该很好相处。陆家在开发区盖了两层楼,住房没问题。虽说陆建龙没有正式职业,但是卖鱼也不错啊,再加上陆建龙长得高大健壮,浓眉大眼,一笑俩酒窝,何淑玲一看就被电到了。
谁知道陆建龙什么正经营生都干不长:卖鱼嫌又脏又累,开三轮车说没面子,帮人家看店太无聊,去深圳他哥公司里帮忙说不自由……最后,他守在家里赌六合彩,说这个才是适合他的“工作”。家人屡次劝告都被他视为耳边风,现在,果真出事了!
他是逍遥了,惹下这么大的事,不知死到哪里去了;家里可就乱了套。
这千斤重担当然是落在陆建军肩上。他接了晓聪的电话后,交代了公司的事务,马上回家。一边安排妈妈转院到广州治疗,一边托亲戚朋友帮忙找弟弟,一边筹钱还赌债。
晓聪问建军:“赌六合彩外围码不是违法的吗?为什么不去举报?这种赌债不受法律保护,就算建龙不还,他们也奈何不了他呀!”
建军叹了口气,说:“你太天真了!如果有人管,有法必依,六合彩赌博这颗毒瘤能留这么久吗?你想,从99年咱们这里开始赌六合彩,多少人倾家荡产?多少人神经发疯?多少人妻离子散?危害这么大,有人真真正正来管过吗?阿龙欠钱这个‘头家’,靠山很硬,手段残忍,去年明光路那家人就是欠钱不还才被拆掉房子的。后来有人管了吗?”
2004年的四十万不是小数目,再加上陆妈妈的治疗费用、何淑玲早产婴儿的护理费用,陆建军愁得吃不下饭,最后没法,跟晓聪商量:“聪,公司正在发展的关键阶段,这个时候抽调资金等于自杀,公司这边动不得;我们只能卖掉那套房子了。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是,弟弟再不好,也不能看着他死啊!再说,如果弟弟真有个好歹,妈妈肯定受不了……”
  “不用说了,卖吧!钱银流水,亲人重要。”晓聪打断了建军的话,诚恳地说。
建军很感动,紧紧握住晓聪的手,笑着说:“我就知道,我娶了个宝!等过了这一关,我们再买套更大的!”
…… …… ……
这个星期,陆建龙一直无消无息,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陆爸操劳过度,风湿病发作,也卧倒在床;何淑玲早产,母子俩都在医院。大姐建芬丢下鱼塘,这些天和晓聪轮流照顾陆妈陆爸;何家小姨子被请来照顾她姐姐。能请的外援都请来了,晓聪向学校请了一星期假,家里、医院两头跑;陆建军则深圳乐水两头跑,忙得焦头烂额,胡子都没时间刮,双眼的血丝越来越多,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
晓聪这几天总感觉头晕目眩,但她没有跟建军说,自己知道是太疲劳,休息不够。她想再捱多两天,情况就会好一点了,到时一定饱饱睡它个一天一夜!
这天傍晚,晓聪下楼梯的时候,突然一阵眩晕袭来,她一脚踩空,双手下意识地捂住肚子……
晓聪醒来的时候,浑身还是有点麻麻的,她那只没输液的手被人握着,有点湿湿的热热的——陆建军捧着她的手在流泪!
“聪,你醒了?!”建军忙擦掉眼泪,挤出一个笑容,抬手摸了摸晓聪惨白的脸。
“孩子没了是吗?”晓聪奇怪自己怎么还能这么平静地说话。
这显然让建军担心了,他凑上去亲吻晓聪的脸,说:“聪,你要哭就哭出来吧!”
心里有一把钝刀子,正一下一下割着她,太痛了!泪水终于如决堤的河水,汹涌地不断地迸出来。
陆建军哽咽着说:“对不起……”
陆建芬安慰说:“好在你们都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别太伤心了啊。晓聪,你这个时候哭,可伤眼睛呢,别哭了啊!”
确实有的是机会,可是阴差阳错,晓聪终究没能再怀上建军的孩子。
流产之后医生交代得隔一年才可以再要孩子,可晓聪流产后患上了妇科病,反反复复,总是要吃药,当然不敢怀,等到不用吃药了,又因为月经不调,排卵无规律,这对两地分居的夫妻总也没有“中奖”。
这么一拖再拖就拖到了2006年暑假。
家中二老身体都恢复得挺好,陆妈妈已经能够自己吃饭、洗浴、上厕所,建芬时不时过来照看;陆建龙失踪了一年后回来,收心敛性去大姐的养鱼场帮忙,和他大姐夫倒是合得来。何淑玲现在脸上有了笑容,又怀孕了。这就让家人更加着急老大的后嗣问题,所以一放假,一致催促晓聪到深圳去和建军在一起。
晓聪当然求之不得,算起来,结婚两年多,在一起的时间很少,真正有一整段时间过两人世界的竟然没有!
来深圳之前,晓聪是做足了功课的:身体调理好了,经过几个周期的测试,她已经知道要怎么抓住排卵期了,暑假中间刚好有一个,这一次应该能够完成历史使命了。
欢欢喜喜住在一起,如鱼得水,睡梦里都有笑声。
一日,陆建军对晓聪说:“聪,干脆辞职吧!公司现在发展势头不错,我要做大,需要你帮助。再说,你辞职了,我们就不用两地分居了。咱们还可以生两个孩子,你那份工作,赚不了几个钱,又累又束缚。咱不稀罕它,辞了好吗?”
晓聪看着建军殷切的目光,犹豫了,半晌,才说:“你知道我喜欢教书,我很享受学生因为我的帮助健康成长的快乐。那是钱无法换来的!你知道吗?一个受学生欢迎的、喜爱的老师有多么幸福!像那一次我请病假在家休养,高三的功课那么紧张,他们一大班人抽出时间来看我,还怕打扰我怕我累着了分批来。你当时不也很感动吗?军,我历来不喜欢做生意,我不喜欢应酬,我不喜欢生意场上的算计和欺诈。我很抱歉,不能在这方面帮你。”
建军越听面色越阴沉,他松开抱着晓聪的手,说:“你以为我就喜欢做生意?可是我有得选择吗?这么多年,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其实你更爱自己,爱你所谓的事业。我就不明白了,教个破书,有什么值得你这样投入的!”
晓聪一听这话也生气了:“原来在你眼里,我在乎的教育事业,这样一文不值!陆建军,你可以看不起我,但是你不能看不起教师这个职业!”
可不是吗?鲁晓聪家可是教师世家,现在她家六个人就有四个人当老师!陆建军看不起教师,不是看不起她家吗?
陆建军也知道话说得有点过了,就算这是他真实的想法,也不能说出来,因为这是他们的雷区。
这一次令人不快的谈话之后三天,陆建军带晓聪去参加一个宴会。因为是一个比较高规格的宴会,陆建军很重视,早早交代晓聪要穿漂亮点。可是晓聪平时不化妆,也不喜欢把时间花在美容美发逛街购物上,这可给她出了道难题。
建军只好叫秘书许倩阳帮她去买礼服、做头发、化妆。
一切弄好,晓聪在镜子里端详“面目全非”的自己,感觉倒是不错。
陆建军乍一看到,有点惊艳:“果然是‘三分生好七分打扮’!嗯,这位高贵美丽的太太,能让我为您效劳吗?”说着还有模有样地躬身伸手,一副绅士派头。
晓聪“扑哧”一声笑出来,把手交给他,乖乖跟着他走。
身后,许倩阳收起笑容,抿紧嘴角,直直盯着这一对亲密的背影。

本来一切都顺着心愿发展着,但是,生活总爱折腾人,让你欢喜让你忧。这不,晓聪郁闷了。
当然是因为陆建军。晓聪从优生的角度出发,严令陆建军在造人之前一个月不抽烟不喝酒不熬夜。可是,生意人,身在江湖,哪能做到?于是,便经常出现这样的场景:一个苦口婆心劝告,一个无可奈何解释;一个冷脸相待,一个陪着笑脸讨好……如此循环出现好多次后,这一天,鲁晓聪终于爆发了:“陆建军!你究竟想不想生孩子?”
陆建军也不想再低声下气了:“鲁晓聪!你怎么那么多讲究啊?咱爸咱妈生咱们的时候,不是自然而然就生了吗?我们不也挺好吗?”
鲁晓聪气结:“那能比吗?以前有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东西吗?”
“没那么多讲究的,孩子满地跑,活活泼泼聪明伶俐;咱们这么讲究的,到现在连个孩子的影都没有!”陆建军气哼哼地说。
“你这说的是什么屁话!咱们到现在没孩子,能怨我吗?孩子是想要就有的吗?”晓聪说着说着忍不住哭出来。
陆建军自知不对,忙走过去抱住她,他也很想哭!
风波过后,各自做了让步:能推的应酬建军都推了,可以不喝酒不抽烟不熬夜的他都尽量做到;晓聪不再动不动给他甩脸子,有几次还陪他去请客吃饭。
可是,在排卵期前四天,两人的关系罩上一层阴影。那天陆建军又喝得醉醺醺的,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一进门,鞋也没脱就倒在床上睡。晓聪等得一腔心火呼呼烧,看他这个样子,气得心脏嘣嘣乱跳。她腾地起身,想推他下床。可没等她推,陆建军“哇!”地一声,吐得一塌糊涂!
白天刚洗好的被子床单上全是呕吐物,陆建军吐完了还喊着:“水!水!要喝水!”
晓聪闭上眼,真想就这样一走了之,眼不见心不烦。可是,她还是强忍着恶心,先去倒杯水喂他喝了,把他弄到沙发上,再去处理那些脏东西。
好不容易弄好,自己趴着马桶干呕了一会,回来给陆建军脱鞋换睡衣。这时,她发现陆建军耳下有一个口红印。闻了闻衬衫,除了酒味烟味还有隐隐的香水味。
晓聪脑子“嗡” 地一下:难道他去找女人了?
等到建军醒来,一夜未眠的晓聪问他,他很坦然地说那是在KTV房时被一个陪酒小姐“偷袭”了,但是他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
晓聪将信将疑,但最终选择相信他。
就在这时候,晓聪爸爸住院了,胃出血,怀疑是胃癌。
这个晴天霹雳劈得晓聪差点昏倒,她连忙赶回乐水。
后来好在确诊结果不是胃癌,只是胃溃疡。
可是鲁爸爸没事了,他们的孩子也错过了时机,又推迟了降临的行程。
2006年秋季,鲁晓聪又上高三,而且这一届带的是重点班。她忙得没时间去深圳,陆建军也没有一次能在她的排卵期回来。因此,陆妈妈看大儿媳的目光越来越复杂了,老人是有怨气的:“女人家,不想着早点生孩子,成天那么拼命工作干什么?”
鲁晓聪敏感地发觉陆建军变了:打电话和发信息的次数少了,谈话的内容少了,情话几乎没了,回来时烟抽得更凶酒喝得越多。还学会了打麻将,嘴角叼着一根烟,蹙着眉,阴着脸,牌桌上那个陆建军显得那么阴沉那么陌生……
转眼到了春节,陆建军回来过年,却抛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有一个女人怀了他的孩子。
这个女人就是他的秘书许倩阳。
许倩阳是湖北人,大学毕业后到广东找工作,被招聘到陆建军的公司。她对陆建军可谓一见钟情,但是陆建军对她礼貌有加、公私分明。直到今年暑假晓聪回乐水后,许倩阳趁虚而入,终于攻陷了陆建军。现在,有了身孕,她要求陆建军给她个名分。
陆建军没想到做了安全措施还能让她怀孕,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啊!他也很矛盾很苦恼,于是,他回来问晓聪:“你说,我该怎么办?”
晓聪怒极反笑:“嗬!天底下有你这样脑残这样无耻的人么?”
陆建军长叹了一口气,低低地说:“聪,我对不起你!可是,你知道吗,我跟你在一起感到很累。你喜欢文学,喜欢教书。可是,每一次你念诗给我听的时候,我总想睡觉;每一次你兴致勃勃说你学生的事,我却觉得很无聊很幼稚。但是这些我都不敢表露出来。……前个月我找人算命,那个先生说咱俩的婚姻是无局的:有财无仔,有仔无财。其实以前我妈去合八字也说过类似的话,当时我不相信,但是后来总是这样那样,我就自己跑去算了。……聪,也许这就是命吧?我们……还是好聚好散吧!趁你现在还年轻,找一个志趣相投的人,可能会比跟我幸福。”
晓聪一直默不作声由他去说,她心里有一个绞肉机,把她的心脏绞得血淋淋,绞成碎末末——怎么这么痛!这么痛!!
陆建军看她默不作声,也沉默了。俩人相对无言枯坐了半晌,陆建军终于捱不下去,起身走了。
2007年的春节,鲁晓聪独自一人跑到梅州阴那山。她无法强装笑脸迎宾接客,也不知以什么姿态和陆建军相处。她上网查到阴那山的灵光寺,觉得这是个适合她这时候心情的去处,所以就去了。
陆家人的反应是让他们自己解决;鲁家当然很气愤。
鲁晓礼把陆建军叫出去,问明情况后,狠狠揍了陆建军一顿。陆建军乖乖让他打。鲁晓礼说:“你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去梅州啊?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人渣!你给我找回来!我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要你偿命!”
陆建军说:“我是要陪她一起去的,她执意不肯。你也知道晓聪的脾气……好吧,我等一下就去接她回来。”

从梅州回来后,鲁晓聪很平静地和陆建军协议离婚了。
陆建军先给了她十万元,并打了五十万的欠条,到公证处做了公证,承诺十年内还清。
鲁晓聪用这十万元给鲁妈买了份保险,2008年汶川地震捐了一万元,2010玉树地震捐了五千元,其他的用于资助贫困学生。她坚持不把钱花在自己身上。
…… …… ……
离婚后这几年,竟然从来没有再碰见陆建军,因为他们离婚不久,陆爸陆妈搬到深圳和儿子一起住,陆建龙住在开发区的房子里。这样,两家人免去了街头巷尾碰到的尴尬。
鲁晓聪离婚后工作更加积极,教学成绩也更加突出,年纪轻轻就评上了高级教师职称。
但是对于婚姻问题,鲁晓聪却讳莫如深,亲戚朋友碰了软钉子后,也不敢再过问。
没有人知道,当年在灵光寺,鲁晓聪有一段什么样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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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11 23:39:33 |显示全部楼层
第11章 阴差阳错
巷口的木棉树炫耀完红艳艳的硕大花朵后开始长叶、结果。纺锤形的果实由青变褐,渐渐饱满,再也忍俊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笑得漫天棉絮。
晓聪在院子里晒木棉絮,那是从掉下来的果壳里掏出来的。她摸着、揉捏着,脸上带着甜甜的笑。这些棉絮够做一个小枕头了,小家伙嫩嫩的小脸蛋挨着软软的纯棉枕布,里面的木棉芯那么柔软又有韧性,小家伙枕着它,一定会睡得很香!
“大姆,陪我去买小孩衫裤吧!”陆家的小儿媳何淑玲挺着八个月的肚子,走过来对晓聪说。
“好啊!”
妇婴专卖店里,晓聪一会摸摸这件鹅黄色的小夹袄,一会揉揉那件粉红色的,都很可爱,那就都买吧!呀,这些个小衫儿、小裤子、小帽子、小肚兜,都这么粉嫩可爱,特别是这些小袜子,简直是玩具。她在这儿东摸摸西看看,那边何淑玲已经把该买的都买好了。她不急,反正也只是来“见习”的,小家伙还不足三个月,早着呢!不过看着这些可爱的小东西,她巴不得肚子里的小家伙快快长大,她想象她的宝宝穿上这些衣服的样子,不禁“哧哧”偷笑。
妯娌俩正要回家,晓聪的手机响了,一看,是陆爸的手机号码,晓聪忙接起来,因为陆爸很节俭,除非紧急事情,他是不会用手机打电话的。
果然——“阿大,你们快到医院来,你妈中风了!”
话还未完,电话就挂断了。
妯娌俩忙搭三轮车到医院。赶到医院时,陆妈妈已经送进急救室。
在陆爸气得语无伦次的话语中,晓聪了解到事情的原委:陆家小儿子陆建龙赌六合彩,欠了人家四十万,今天债主找上门来讨债。陆建龙不知所踪,手机也打不通。那债主扬言,如果十天内没有还清,就叫人来拆房子!
陆妈一直患高血压,哪里禁得住这个打击?急怒、惊吓、担忧三重攻击,嘴歪目斜,昏迷倒地。好在陆爸马上送院,好在医院离得不远。
何淑玲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想想也真命苦:难怪俗话说:“嫁人勿嫁田。”早知陆建龙这么混蛋,他家里就算是有金山银山她也不会嫁给他呀!
当时介绍的人说陆家爷爷是远近有名的青草医生,古道热肠,在世时经常无偿为人治病送药;陆爸是老实勤劳的渔民,陆妈看起来慈眉善眼;他大姐早已出嫁,他大哥在深圳开公司,他的未婚妻是中学老师;家里人应该很好相处。陆家在开发区盖了两层楼,住房没问题。虽说陆建龙没有正式职业,但是卖鱼也不错啊,再加上陆建龙长得高大健壮,浓眉大眼,一笑俩酒窝,何淑玲一看就被电到了。
谁知道陆建龙什么正经营生都干不长:卖鱼嫌又脏又累,开三轮车说没面子,帮人家看店太无聊,去深圳他哥公司里帮忙说不自由……最后,他守在家里赌六合彩,说这个才是适合他的“工作”。家人屡次劝告都被他视为耳边风,现在,果真出事了!
他是逍遥了,惹下这么大的事,不知死到哪里去了;家里可就乱了套。
这千斤重担当然是落在陆建军肩上。他接了晓聪的电话后,交代了公司的事务,马上回家。一边安排妈妈转院到广州治疗,一边托亲戚朋友帮忙找弟弟,一边筹钱还赌债。
晓聪问建军:“赌六合彩外围码不是违法的吗?为什么不去举报?这种赌债不受法律保护,就算建龙不还,他们也奈何不了他呀!”
建军叹了口气,说:“你太天真了!如果有人管,有法必依,六合彩赌博这颗毒瘤能留这么久吗?你想,从99年咱们这里开始赌六合彩,多少人倾家荡产?多少人神经发疯?多少人妻离子散?危害这么大,有人真真正正来管过吗?阿龙欠钱这个‘头家’,靠山很硬,手段残忍,去年明光路那家人就是欠钱不还才被拆掉房子的。后来有人管了吗?”
2004年的四十万不是小数目,再加上陆妈妈的治疗费用、何淑玲早产婴儿的护理费用,陆建军愁得吃不下饭,最后没法,跟晓聪商量:“聪,公司正在发展的关键阶段,这个时候抽调资金等于自杀,公司这边动不得;我们只能卖掉那套房子了。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是,弟弟再不好,也不能看着他死啊!再说,如果弟弟真有个好歹,妈妈肯定受不了……”
  “不用说了,卖吧!钱银流水,亲人重要。”晓聪打断了建军的话,诚恳地说。
建军很感动,紧紧握住晓聪的手,笑着说:“我就知道,我娶了个宝!等过了这一关,我们再买套更大的!”
…… …… ……
这个星期,陆建龙一直无消无息,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陆爸操劳过度,风湿病发作,也卧倒在床;何淑玲早产,母子俩都在医院。大姐建芬丢下鱼塘,这些天和晓聪轮流照顾陆妈陆爸;何家小姨子被请来照顾她姐姐。能请的外援都请来了,晓聪向学校请了一星期假,家里、医院两头跑;陆建军则深圳乐水两头跑,忙得焦头烂额,胡子都没时间刮,双眼的血丝越来越多,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
晓聪这几天总感觉头晕目眩,但她没有跟建军说,自己知道是太疲劳,休息不够。她想再捱多两天,情况就会好一点了,到时一定饱饱睡它个一天一夜!
这天傍晚,晓聪下楼梯的时候,突然一阵眩晕袭来,她一脚踩空,双手下意识地捂住肚子……
晓聪醒来的时候,浑身还是有点麻麻的,她那只没输液的手被人握着,有点湿湿的热热的——陆建军捧着她的手在流泪!
“聪,你醒了?!”建军忙擦掉眼泪,挤出一个笑容,抬手摸了摸晓聪惨白的脸。
“孩子没了是吗?”晓聪奇怪自己怎么还能这么平静地说话。
这显然让建军担心了,他凑上去亲吻晓聪的脸,说:“聪,你要哭就哭出来吧!”
心里有一把钝刀子,正一下一下割着她,太痛了!泪水终于如决堤的河水,汹涌地不断地迸出来。
陆建军哽咽着说:“对不起……”
陆建芬安慰说:“好在你们都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别太伤心了啊。晓聪,你这个时候哭,可伤眼睛呢,别哭了啊!”
确实有的是机会,可是阴差阳错,晓聪终究没能再怀上建军的孩子。
流产之后医生交代得隔一年才可以再要孩子,可晓聪流产后患上了妇科病,反反复复,总是要吃药,当然不敢怀,等到不用吃药了,又因为月经不调,排卵无规律,这对两地分居的夫妻总也没有“中奖”。
这么一拖再拖就拖到了2006年暑假。
家中二老身体都恢复得挺好,陆妈妈已经能够自己吃饭、洗浴、上厕所,建芬时不时过来照看;陆建龙失踪了一年后回来,收心敛性去大姐的养鱼场帮忙,和他大姐夫倒是合得来。何淑玲现在脸上有了笑容,又怀孕了。这就让家人更加着急老大的后嗣问题,所以一放假,一致催促晓聪到深圳去和建军在一起。
晓聪当然求之不得,算起来,结婚两年多,在一起的时间很少,真正有一整段时间过两人世界的竟然没有!
来深圳之前,晓聪是做足了功课的:身体调理好了,经过几个周期的测试,她已经知道要怎么抓住排卵期了,暑假中间刚好有一个,这一次应该能够完成历史使命了。
欢欢喜喜住在一起,如鱼得水,睡梦里都有笑声。
一日,陆建军对晓聪说:“聪,干脆辞职吧!公司现在发展势头不错,我要做大,需要你帮助。再说,你辞职了,我们就不用两地分居了。咱们还可以生两个孩子,你那份工作,赚不了几个钱,又累又束缚。咱不稀罕它,辞了好吗?”
晓聪看着建军殷切的目光,犹豫了,半晌,才说:“你知道我喜欢教书,我很享受学生因为我的帮助健康成长的快乐。那是钱无法换来的!你知道吗?一个受学生欢迎的、喜爱的老师有多么幸福!像那一次我请病假在家休养,高三的功课那么紧张,他们一大班人抽出时间来看我,还怕打扰我怕我累着了分批来。你当时不也很感动吗?军,我历来不喜欢做生意,我不喜欢应酬,我不喜欢生意场上的算计和欺诈。我很抱歉,不能在这方面帮你。”
建军越听面色越阴沉,他松开抱着晓聪的手,说:“你以为我就喜欢做生意?可是我有得选择吗?这么多年,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其实你更爱自己,爱你所谓的事业。我就不明白了,教个破书,有什么值得你这样投入的!”
晓聪一听这话也生气了:“原来在你眼里,我在乎的教育事业,这样一文不值!陆建军,你可以看不起我,但是你不能看不起教师这个职业!”
可不是吗?鲁晓聪家可是教师世家,现在她家六个人就有四个人当老师!陆建军看不起教师,不是看不起她家吗?
陆建军也知道话说得有点过了,就算这是他真实的想法,也不能说出来,因为这是他们的雷区。
这一次令人不快的谈话之后三天,陆建军带晓聪去参加一个宴会。因为是一个比较高规格的宴会,陆建军很重视,早早交代晓聪要穿漂亮点。可是晓聪平时不化妆,也不喜欢把时间花在美容美发逛街购物上,这可给她出了道难题。
建军只好叫秘书许倩阳帮她去买礼服、做头发、化妆。
一切弄好,晓聪在镜子里端详“面目全非”的自己,感觉倒是不错。
陆建军乍一看到,有点惊艳:“果然是‘三分生好七分打扮’!嗯,这位高贵美丽的太太,能让我为您效劳吗?”说着还有模有样地躬身伸手,一副绅士派头。
晓聪“扑哧”一声笑出来,把手交给他,乖乖跟着他走。
身后,许倩阳收起笑容,抿紧嘴角,直直盯着这一对亲密的背影。

本来一切都顺着心愿发展着,但是,生活总爱折腾人,让你欢喜让你忧。这不,晓聪郁闷了。
当然是因为陆建军。晓聪从优生的角度出发,严令陆建军在造人之前一个月不抽烟不喝酒不熬夜。可是,生意人,身在江湖,哪能做到?于是,便经常出现这样的场景:一个苦口婆心劝告,一个无可奈何解释;一个冷脸相待,一个陪着笑脸讨好……如此循环出现好多次后,这一天,鲁晓聪终于爆发了:“陆建军!你究竟想不想生孩子?”
陆建军也不想再低声下气了:“鲁晓聪!你怎么那么多讲究啊?咱爸咱妈生咱们的时候,不是自然而然就生了吗?我们不也挺好吗?”
鲁晓聪气结:“那能比吗?以前有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东西吗?”
“没那么多讲究的,孩子满地跑,活活泼泼聪明伶俐;咱们这么讲究的,到现在连个孩子的影都没有!”陆建军气哼哼地说。
“你这说的是什么屁话!咱们到现在没孩子,能怨我吗?孩子是想要就有的吗?”晓聪说着说着忍不住哭出来。
陆建军自知不对,忙走过去抱住她,他也很想哭!
风波过后,各自做了让步:能推的应酬建军都推了,可以不喝酒不抽烟不熬夜的他都尽量做到;晓聪不再动不动给他甩脸子,有几次还陪他去请客吃饭。
可是,在排卵期前四天,两人的关系罩上一层阴影。那天陆建军又喝得醉醺醺的,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一进门,鞋也没脱就倒在床上睡。晓聪等得一腔心火呼呼烧,看他这个样子,气得心脏嘣嘣乱跳。她腾地起身,想推他下床。可没等她推,陆建军“哇!”地一声,吐得一塌糊涂!
白天刚洗好的被子床单上全是呕吐物,陆建军吐完了还喊着:“水!水!要喝水!”
晓聪闭上眼,真想就这样一走了之,眼不见心不烦。可是,她还是强忍着恶心,先去倒杯水喂他喝了,把他弄到沙发上,再去处理那些脏东西。
好不容易弄好,自己趴着马桶干呕了一会,回来给陆建军脱鞋换睡衣。这时,她发现陆建军耳下有一个口红印。闻了闻衬衫,除了酒味烟味还有隐隐的香水味。
晓聪脑子“嗡” 地一下:难道他去找女人了?
等到建军醒来,一夜未眠的晓聪问他,他很坦然地说那是在KTV房时被一个陪酒小姐“偷袭”了,但是他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
晓聪将信将疑,但最终选择相信他。
就在这时候,晓聪爸爸住院了,胃出血,怀疑是胃癌。
这个晴天霹雳劈得晓聪差点昏倒,她连忙赶回乐水。
后来好在确诊结果不是胃癌,只是胃溃疡。
可是鲁爸爸没事了,他们的孩子也错过了时机,又推迟了降临的行程。
2006年秋季,鲁晓聪又上高三,而且这一届带的是重点班。她忙得没时间去深圳,陆建军也没有一次能在她的排卵期回来。因此,陆妈妈看大儿媳的目光越来越复杂了,老人是有怨气的:“女人家,不想着早点生孩子,成天那么拼命工作干什么?”
鲁晓聪敏感地发觉陆建军变了:打电话和发信息的次数少了,谈话的内容少了,情话几乎没了,回来时烟抽得更凶酒喝得越多。还学会了打麻将,嘴角叼着一根烟,蹙着眉,阴着脸,牌桌上那个陆建军显得那么阴沉那么陌生……
转眼到了春节,陆建军回来过年,却抛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有一个女人怀了他的孩子。
这个女人就是他的秘书许倩阳。
许倩阳是湖北人,大学毕业后到广东找工作,被招聘到陆建军的公司。她对陆建军可谓一见钟情,但是陆建军对她礼貌有加、公私分明。直到今年暑假晓聪回乐水后,许倩阳趁虚而入,终于攻陷了陆建军。现在,有了身孕,她要求陆建军给她个名分。
陆建军没想到做了安全措施还能让她怀孕,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啊!他也很矛盾很苦恼,于是,他回来问晓聪:“你说,我该怎么办?”
晓聪怒极反笑:“嗬!天底下有你这样脑残这样无耻的人么?”
陆建军长叹了一口气,低低地说:“聪,我对不起你!可是,你知道吗,我跟你在一起感到很累。你喜欢文学,喜欢教书。可是,每一次你念诗给我听的时候,我总想睡觉;每一次你兴致勃勃说你学生的事,我却觉得很无聊很幼稚。但是这些我都不敢表露出来。……前个月我找人算命,那个先生说咱俩的婚姻是无局的:有财无仔,有仔无财。其实以前我妈去合八字也说过类似的话,当时我不相信,但是后来总是这样那样,我就自己跑去算了。……聪,也许这就是命吧?我们……还是好聚好散吧!趁你现在还年轻,找一个志趣相投的人,可能会比跟我幸福。”
晓聪一直默不作声由他去说,她心里有一个绞肉机,把她的心脏绞得血淋淋,绞成碎末末——怎么这么痛!这么痛!!
陆建军看她默不作声,也沉默了。俩人相对无言枯坐了半晌,陆建军终于捱不下去,起身走了。
2007年的春节,鲁晓聪独自一人跑到梅州阴那山。她无法强装笑脸迎宾接客,也不知以什么姿态和陆建军相处。她上网查到阴那山的灵光寺,觉得这是个适合她这时候心情的去处,所以就去了。
陆家人的反应是让他们自己解决;鲁家当然很气愤。
鲁晓礼把陆建军叫出去,问明情况后,狠狠揍了陆建军一顿。陆建军乖乖让他打。鲁晓礼说:“你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去梅州啊?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人渣!你给我找回来!我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要你偿命!”
陆建军说:“我是要陪她一起去的,她执意不肯。你也知道晓聪的脾气……好吧,我等一下就去接她回来。”

从梅州回来后,鲁晓聪很平静地和陆建军协议离婚了。
陆建军先给了她十万元,并打了五十万的欠条,到公证处做了公证,承诺十年内还清。
鲁晓聪用这十万元给鲁妈买了份保险,2008年汶川地震捐了一万元,2010玉树地震捐了五千元,其他的用于资助贫困学生。她坚持不把钱花在自己身上。
…… …… ……
离婚后这几年,竟然从来没有再碰见陆建军,因为他们离婚不久,陆爸陆妈搬到深圳和儿子一起住,陆建龙住在开发区的房子里。这样,两家人免去了街头巷尾碰到的尴尬。
鲁晓聪离婚后工作更加积极,教学成绩也更加突出,年纪轻轻就评上了高级教师职称。
但是对于婚姻问题,鲁晓聪却讳莫如深,亲戚朋友碰了软钉子后,也不敢再过问。
没有人知道,当年在灵光寺,鲁晓聪有一段什么样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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