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我的爷爷（外四首）

一叶斑斓

◆悼念我的爷爷
深秋到来，无可阻挡。
尖锐的日子，随风、随阳光
在悲哀的灰尘中升起。
它昭示另一种事实：
再也没有什么痛苦可言，
再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犹如命中之水，将你的村庄摧毁。
黑暗代替你的眼睛。你已不在
又如何说起更多艰险的人生？
你已不在。你还要继续背负死亡，
在红土地上前行。背，向北。
琼州海峡，你已不是第一次面对，
每一次跨过它，都是一场死亡。
但是，你真的要走了吗？
你颤栗的声音在秋风中接受分割。
影子归还自身。此刻你在哪里
以及你的影子？当你到达封闭的木制宫殿，
幽暗之中闪烁的灵光是否使你觅到座椅？
可是没人认得你了。这么多年来，分明
没有人为你掉眼泪。他们走过你的墓地，
没有做出擦泪的动作。他们就这样
匆匆走过去，这是我的悲哀。
生于人世，你背负的东西过于沉重了。
我想，爱，我已经难以承受。
我的筋骨、血肉和你一脉相承。
你在午夜寂然升起，我的眼睛蓄满泪水。
河流中急速的火焰，燃烧了你的呼吸。
我不是宙斯，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走向死亡。
让你延续旅途：终有一束光芒使你抵达彼岸。
你的梦那么朴素，诸多过去，全然忘却。
我已这样深深地陷入孤独。但我知道
你不需要多余的哀悼和悲悯。
◆我的手被季节推开
我没有走进去，铁栅栏、神情呆滞的躁动
大自然离他们越来越远。和秋风一起呜咽
和野蛮对抗，唱无谓的歌。我没有走进去
多余的言语，以及废弃的弓箭、地狱
一切兽性终会抵达：事物缓慢移动
血，旗帜，竖起的岁月，穿越玫瑰的肉体
这样还不足以完成：亏缺。泥土枯黑、根
向深处、向恶（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山旁之树，在坚硬的石头上绽放、撕裂
哦，我已经忘记，回身之际，隐形的门
显现并关闭：我的手被季节决然推开
◆冬
深秋已经来临，冬天也已临近。
他们已经熟睡了。她在缝纫机前
缝缝补补，不合时宜的动作
牵引着脸上不合时宜的皱纹
毯子、被子、旧衣服……很多需要加工
她知道深秋已经完全呈现。在多年的
意识里，这等于说：饥饿和寒冷即将来临
可现在不是，现在不是三十年前了
一种深刻的疼痛，驱使本能的惯性
迎接业已抽空的恐惧和抽搐
“解放牌”，身体的锈迹掉了又掉
她叫二儿子涂漆、修理，以此分散岁月
缝补季节，对抗时间内部凌乱的秩序
我猜想：她有一部厚厚的人生哲学书
除了冬天的鞭策，还有更广袤、更纵深的
土壤，构成这深沉的动作和回归
◆失败书
走过青春，才有资格说起你
说起一年四季，花草枯荣
在海浪的冲击和抚摩中
成长的血液弥漫、上升、炽热
抵达深居心底的火点。幽暗也曾光明
悲伤亦有快乐。但路上没有风景可言
背后的时间永逝，催促来日的锋芒
现在却是无边的旷野在脚下延伸！
“你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光了？”
如此沉默、潜行，增加我的恐惧
晦涩的动作在玫瑰花园里反复完成、欠缺
在空中、在隐形的水幕中闪现、消失
它已经这样接近而我一无所知
当我陷入诱惑和理想的陷阱
便只剩下诗歌和空虚，祭祀
初始的狂热
◆遗忘的中间
经年的来回，难以悉数。掌上年华流淌，浮走青春涩果。
秋风似剑，院落梧桐
蝶舞翩跹，物是人非
冷却的火焰，看不到拉伸的锯齿
看不到汗水渗进伤口。日光的头颅
摒弃理性藩篱，“一切不过如此，存在可能。”
进入荒原也不妨。青春的骨骼富含诗意
歌声里的激情，流成汹涌的波涛
擦泪之后，我们继续成长
怀抱夕阳和淡淡的忧伤回家
我们永远不能抵达心灵的港口
“半数回归，日子比记忆漫长。”
体内还有冲动（疼痛及反拨）
寂静的周围：有人散播诅咒的种子
野蛮的萌芽，是孵化生命的另一种媒介

一叶斑斓

最近几首诗歌，大家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