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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惠州系列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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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5 14:57:0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上次论坛数据出错之后,之前发的几篇散文没了,索性把它们都放在一个主题帖里弄个系列吧,还有去年的几篇也一起放进来。
请筒子们多砸砖!

遥远的云端有我所有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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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5 14:58:32 |只看该作者

今古错合间 何处觅朱楼

        文/云梦遥

历史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是时间雕琢了它,使它成为一种存在、一种延续;历史又是很可悲的记忆,是时间破坏了它,使它万劫不复、面目全非;历史的真相只有一个,但时间扭曲了它,透过层层迷雾,我们苦苦地寻找着那唯一的真相,怎奈,迷雾太厚。

当合江楼再次进入人们的视野,金碧辉煌成了它的代名词,这个在夜晚映透了半个鹅城的楼亭,已成为惠州的一个标志性建筑。但是,那刺向天空的飞檐却将历史划开了一道道口子,那朱红的楼身也改变了历史的颜色。

惠州的合江楼不像湖南的岳阳楼、山西的鹳雀楼、湖北的黄鹤楼那样闻名,但它作为广东的六大名楼之一,依然有它自己的独特魅力。它又和岳阳楼等华夏名楼有着相同之处——文以楼传、楼以文名。《岳阳楼记》、《登鹳雀楼》、《黄鹤楼》等千古绝唱的诗文使名楼流传千古,合江楼也因了苏轼的《寓居合江楼》而闻名遐迩——

海上葱昽气佳哉,二江合处朱楼开。

蓬莱方丈应不远,肯为苏子浮江来。

江风初凉睡正美,楼上啼鸦呼我起。

我今身世两相违,西流白日东流水。

楼中老人日清新,天上岂有痴仙人。

三山咫尺不归去,一杯付与罗浮春。

苏轼被贬惠州之后,合江楼是他的第一个住所,当时的合江楼相当于现在的高级宾馆,是只有朝廷官员才能住的,作为一名贬官,这无疑是一种最高的礼遇,处在人生低谷的东坡,怎能不对合江楼产生一种喜爱之情?何况合江楼处在两条江的汇合处,涛涛江水从楼下滚滚流过向前奔腾,居高临下,风景优美,这首《寓居合江楼》才会极力赞美合江楼所处环境之美,甚至将它比成蓬莱仙山。当我们登楼远眺吟诵这首诗的时候,我们该感谢一个人,当时的惠州太守詹范,若不是他冒着被章惇等人打击的风险,把一代文豪苏东坡请进合江楼居住,就不会有这首诗和《题合江楼》等文章,那么,或许合江楼也会像其他几个城门一样被历史的滚滚红尘淹没。

历史就是这样,总会在不经意间被某个人、某件事所改写。但这不经意却又透出一种耐人寻味的必然。若不是敬仰东坡的才情和人格,詹太守也不会把一个从未谋面的贬官请进高级招待所居住,在苏轼人生最失意的时候,总是有故交和新知给他无限的温暖和慰藉,这不正是一个人的人格写照吗?有了苏轼的短暂停留,合江楼也就不仅仅是一个城楼、一处居所了,那里是东坡心灵栖息的一个港湾,它给了一代文豪安抚和慰藉,东坡也同样用另一种方式“回报”了它,使它成为这个城市历史中浓重的一笔,使它不仅仅只是一段历史记忆。

但苏轼所居的合江楼却真的只能成为历史了,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从这重建的合江楼中找到当时的记忆。

《惠州府志》记载,明洪武三年重建惠州府城池,“今城为门七,东曰东阳,西曰平湖,南曰横冈,北曰朝京,小东门曰合江,小西门曰东升,水门曰会源。”

《惠州西湖志》也有记载:“合江楼,在府城东北,当东西二江合流处。宋苏轼尝寓此。《府志》城上楼也。”

由史料可知,苏轼所居的合江楼只是当时惠州府城七个城门之一的城楼,是两层建筑。合江楼始建于北宋,南宋时圮,明洪武年间重建,清康熙年间重修,几经兴废,直到解放初还能见到这个两层建筑的模样。可如今重建的合江楼只能与历史上的合江楼隔江相望,不仅易址,还由原来的两层改建成九层,这个被“增高”了的合江楼的确要比原来雄伟许多,辉煌许多,但它真的还是“合江楼”吗?想必东坡再次乘船而来,故地重游,也认不得它了吧。

登上重建的合江楼,站在最高处观二江合流,看浩淼江水,我却无论如何也寻不到历史的印记;流连于东坡的诗句和画像前,却怎么也体会不到这位九百年前的老者当时的心境。当想到岳阳楼等华夏名楼也多被易址扩建,心里便多了些许释然,但释然之后,没想到紧随而来的确是无限的悲凉。

当国门大开,西方文化汹涌袭来之时,我们接纳了它,并且以顶礼膜拜之势效仿它,中华大地数年间“焕然一新”。吸收先进技术和文化是历史发展的必然,但当我们终于意识到老祖宗留下来的“遗产”也一样非常宝贵的时候,却多是只能扼腕叹息,我们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它们便都被换上了新颜。保护成了当务之急,重建成了不二选择,可真正能依历史重建的又有几多?

历史是根,滋养着根生长结果的是文化,文化是一种积淀,是一种经过了时间的考验和岁月的淘沙之后留给我们的最精华的部分。我们寻找历史,更是为了探寻我们中华民族几千年来博大精深的文化,当我们好不容易从散落的历史碎片中拾起那最为宝贵的一段段记忆时,重现历史成为一种“最好”的选择。重现历史便可以把历史变成一种触手可及的记忆,把文化浓缩在一座楼亭里。却不知,当我们用现代的标准去将它们美化的时候,就已经将它们扭曲,那不是重现历史,而是在创造另一段历史,这楼亭是历史的连接点,同时也是历史的断层。当一座座古楼“面目全非”地重新屹立,我不禁仰天追问:重现历史,真的是我们最好的选择吗?

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选择废墟、选择消亡,宁愿只从散落的碎片中捡拾历史,虽然这样依然不能保证看到的是历史的真相,但至少,我不会让一种崭新的影像驻进记忆,扭曲那本就难寻的历史。重现其实是一种毁灭,但中华大地却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着一幕幕毁灭的悲剧,追寻历史、打造文化,难道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山水藉文章以显,文章凭山水以传”,有山有水的地方故事最多,千百年来,战乱硝烟,朝代变更,但山不移水不竭,山水间的故事越来越多,山水旁的楼阁成了收藏故事的最佳地点。历代文人骚客多是登楼而寄情山水,华夏大大小小的楼阁成了名篇佳句的第一个欣赏者。也许正因为此,华夏的名楼也在无形中成了一种无可替代的文化,正因为此,人们才会重建它们。

被重建的历史我们见得多了,也就不足为叹,它们成了一种合理的存在,但它们同时更是一种尴尬的存在。它们不像现代建筑那样被赋予潮流之美,它们也不像保留下来的古建筑那样散发着悠久的气息,它们被夹杂在现代和古代之间,成了一种“不伦不类”的印记。它们就像一个个梳着发髻却穿着牛仔裤的古代美女闯进了现代,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何必呢?何必非要让美女处在这样一个尴尬的境地,人们的目光注视着她,但那目光中所包含的感情是复杂的,是欣赏?是鄙夷?是同情?是无奈?或许更多的人只是在看过之后摇摇头走开罢。

我从合江楼上下来之后,就是这样摇摇头走开的。登楼之前,我以为可以在那里寻找到一条通往历史的捷径,我以为可以在那里与东坡有一场我们两人的对话,我以为可以在那里抒写出一番豪情……我以为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该去何处寻找“二江合处朱楼开”的朱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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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笔塔里的那些读书事儿

                     文/云梦遥

东江和西枝江的汇合处有一楼,是有名的合江楼,“合江楼旁筑塔以励志,起名‘文笔塔’”,在古籍文献中,文笔塔多是这样被提及的。合江楼是个大家闺秀,文笔塔最多是个丫鬟了。现在依然能在惠州的城区看见合江楼和文笔塔,不同的是,小姐已经装扮一新的“出嫁”了,到了江对岸,可那个小丫鬟却没有陪嫁,依然不施粉黛的守在原地。

这是一座有四百多年历史的古塔,建于清朝初年,20多米高共五层,各层次第减低缩小,就好像有人在空中握着它,饱蘸香墨,写就天书。我不止一次地从文笔塔前经过,也不止一次地触摸过塔身,每一次经过、每一次碰触都会震颤我的心灵。其实我知道,震撼我心灵的不是塔本身,而是一个人的追求,一个城市的理想,一个民族的希望。

文笔塔不像西湖里的泗洲塔,泗洲塔可以登临远眺将整个鹅城的美景尽收眼底,文笔塔不能登临,开始我以为是铁将军阻挡了我登高的脚步,后来才得知,原来在四百年前,建造者就已经阻断了人们的脚步。这样也好,无论是谁,来到塔前,只能抬头仰望,仰望这立在天地间的巨笔。仰望是一种姿势,更是一种祈盼。曾几何时,塔下站满了踌躇满志的读书人,他们手握诗书,沿青云路而来,揣着同一个梦想来到这座为他们而修建的塔前,望着那一层小于一层的塔身,仿佛看着自己的前程,愈上则愈艰——他们要经过乡试、会试、殿试最终才能取得塔顶的宝珠。无论成功的机会有多么渺茫,他们心中的信念却始终不会动摇,不畏十年寒窗,只求一举成名。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明知那是一座独木桥,千千万万个读书人却宁愿一次次地从河里爬起来,争抢着去桥上占个立足之地,只因桥那头写着一个大大的“官”字。这是一种制度的悲哀,更是一个民族的悲剧。

塔这种建筑自东汉时期随佛教从印度传入中国之后,在中国经过几千年的发展,已极具东方特色,无论是从形式上,还是用材、功能上,都已有了中国文明的烙印。塔本是一种宗教建筑,但后来它逐渐脱离了宗教走向了世俗,它除了藏舍利之外,更多的是用来观景、调风水、振文风等等,文峰塔、文笔塔、文昌塔就是一种被世俗化了的塔,更是唯有中国才有的塔,因为它是科举制度的产物。古代修建的文笔塔、文峰塔、文昌塔之多,可谓不计其数,都是为使当地文脉顺达,多出人才,依据风水而建造的,遍布全国各地州县。

惠州修建文笔塔的初衷也不例外,为了振兴文风,希翼它可以保佑惠州的读书人功成名就。入清后,惠州的科举成绩大不如从前,所以才会有我们今天看见的文笔塔。现存的文笔塔中,大都建在清朝,是因为清王朝距今较近,所以建筑比较容易保留下来?还是因为清朝修建的文笔塔数目太多?

清王朝有过封建社会发展的一个鼎盛时期,无论是经济还是文化,都在中国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我也算是个八旗子弟,据说祖上是正蓝旗的后裔,若是在清朝,我该被称作“格格”吧。但我不能因为此而偏袒什么,千古功过自有时间去论断。我也算是个读书人,最怕在书中看到“文字狱”这三个字,不仅因为其对文人的迫害,更因为其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扭曲。

满清时期的文字狱是空前绝后的,那些残酷的文字狱使得中国文人的气节每况愈下,当“气节”和“烈士”划上等号的时候,大多数人都选择了生存。但是中国古代文人生存得太艰难,尤其是汉族的文人。清朝是满人的天下,在一定程度上割裂了汉族的文化传统,对汉族的贤人志士更是怀有很深的戒备心理,甚至是仇视。他们需要时刻提防文人们用文字思想鼓动汉人造反,正因为他们害怕,所以才会变得如此残酷,文字狱已经是最好的佐证。种族之间的严重不平等使得延续了上千年的科举考试也变了味儿。满族人享有种种特权,雍正前,满汉是分开取士的,但旗人的乡试、会试时只需要考翻译一科,汉人可没有这样的特权。后来虽然是满汉同试,但参加考试的仍是汉人居多。难怪入清后惠州的科举成绩不如从前,我想,有此状况的不仅仅是惠州吧,所以一时间,华夏各地州县都为了振兴文风而修建文笔塔,修建的数目之多也该是空前绝后的吧。

即使遭受如此不公平的待遇,千千万万的汉族文人依然把希望寄托于科举,因为这是他们唯一的出路,他们依然满怀希望和梦想埋头苦读,依然不时地来到文笔塔下祈求它的庇护;每个州县也把希望寄托于科举,希望本地可以有出人头地的文人,不惜重金修建文笔塔以振文风、激励文人;清政府也在沿用科举,朝廷是最矛盾的,一方面他们担心文人造反,另一方面他们又要依靠有才能的文人来帮他们治理这样一个泱泱大国,他们需要依靠科举制度来帮他们选拔有识之士。但终究,由于科举变成了一种满人奴役汉人的工具,严重束缚了考试的范围,科举的弊病愈演愈烈,直至消亡。

文笔塔是看着它消亡的,这个科举制度的产物并没有因为科举制度的消亡而消失,有人曾寄希望于它,有人憎恨过它,但它一直静默在那里,任时光荏苒,任风云变幻。清王朝灭亡了,科举制度废止了,但一个人对成功的追求从来没有停息过,一个民族对贤才志士的渴求也从来没有改变过。

文笔塔经历了四百年的风风雨雨,在见证了历史的沧桑和兴衰之后,选择了沉默。自合江楼异地重建,它显得更加孤独了。

文笔塔从来都不会寂寞,因为一直有读书人相伴。不论是清晨还是傍晚,想必在塔下踱来踱去的脚步肯定不少,当然,或许更多的是那些坚定的站立着的脚步;或许其中的一些人从弱冠之年一直在这里徘徊到花甲,直至终老。它听到的故事一定很多,但它看到的那么多事儿也只能藏在肚子里了,还有那一个个虔诚的面孔、一声声泣血的祈愿、一桩桩辛酸和无奈的血泪史,它也都藏在了自己的肚子里,反正没有人能进去把它们翻出来。

昨天的故事只有少数被载入了史册,大多都已随风飘散,除了那些伫立的古塔,还有谁见证过它们曾真实的发生过?但古塔静默着,一句话也不说,它们的所见所闻都已被尘封,只有当人们偶然间走近它、触摸它,才能隔着塔身隐约听见里边传来的沉闷的呐喊、痛苦的哀号、隐忍的啜泣,当然其中也夹杂着一些成功的欢呼,但欢呼声大都被淹没了。

不管有多少辛酸,文人们始终没有放弃过希望,那希望是人生存和理想中最耀眼的火花,也是文笔塔的灵魂所在。文笔塔虽然是科举制度的产物,同时更是文风兴盛的航标。这座航标无论是在朗朗晴空下,还是在漆黑的夜里,都散发出令人振奋的光亮。

至于它肚子里的那些故事,就让它继续藏着吧,等到有风的日子,如果你从它的旁边经过,或许可以听得一两件,或许还有更多新故事也都被它藏起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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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边的梌山老去的风

                    文/云梦遥

几乎所有的文明都起源于江河,几乎所有的文明都留存于江河两岸的大地上。江河水忧伤地流淌,仿佛时间的眼泪,不舍地将一切带离,然后,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还好,有大地在,每一片土地都有自己的根,生了根便不能再走,所以它们成了这个世界上最老的人,看河水流淌,看时间流逝,看世事沧桑。毫无疑问,水边上的那片土地一定是见识最广的老人,或许是因为靠近河流的缘故,所以古往今来,人们最喜欢同他交流,自然,他知道的故事最多。

梌山,确切地说,不能算是一座山,只不过是一个小山包罢了,但梌山之于惠州,就如中原之于华夏,它承载了惠州一千四百多年的历史。

西湖之畔两江岸边,在水边生根的梌山已经在那里好久好久了,久到有好多人都已经不记得它了,但它却一直以一种最虔诚的姿势匍匐在那里。梌山不像西湖边上的丰山、孤山那样高高地站立着,俯视周围的一切,千百年来,人们把目光给了它们,却把脚步给了梌山。或许正因为梌山一直被人们踩在脚下,所以才会被忽视,当我提起梌山的时候,身边的人大都摇头,不知梌山在何处。梌山就这样躲在一个被遗忘的角落里,藏在繁华的街道尽头,在城市的一隅独自守着沧桑。

我不知该从哪里走进梌山,不知该从哪里走进历史。犹豫中,脚步已经不自觉地登上了古城墙的台阶,或许在我的潜意识里,这是一条通向那遥远从前的最近的一条路。是因为明城墙吗?

明城墙的墙缝儿里随处可见倔强地生长着的植物,它们一直努力地想在这古老的墙壁上生根,在石头与石头之间,它们总能寻得到当初的土壤,然后一头扎进去,钻进时间的隧道,汲取历史的养分,盛开着生命的嫩绿。于是,被榨干了的土壤便不再具有凝结的力量,墙体上随处可见的缝隙中,被填满了水泥,那水泥堵住了缝隙,也堵住了走向历史的通道。只有那些绿色的生命在历史的土壤中绽放着灿然的微笑。踏着石阶的青苔,感叹着绿色的生命,听着从墙缝中传来的江水流淌的声音,梌山,近了。

风捋着一棵老榕树的胡须,老人们三五成群地聊天、打牌……时间在这里仿佛放慢了脚步,我倒像一个贸然闯入的孩子,慌乱中收住急匆匆的脚步。在历史面前,人们始终是个孩子,辈分最小的孩子,却也总是不知天高地厚地试图去了解历史——这个最老的长辈,他有多老,没有人知道。因为没见过他,所以只能从历史遗留下来的碎片中寻得一扇窗,然后推开,走进去。只可惜,时间关上了一扇又一扇窗——北宋的野史亭、历代的府衙,还有那些隐去的“笃笃——咣咣”的更声……当时针在表盘里旋转,时间却飞逝远去,历史也没能在旋转中倒退,只有那重建的望野亭、中山纪念堂在刻意地模仿着历史,殊不知,历史正站在远处发出苍老的笑声,尽管那笑声中带着无奈和嘲讽,但也无碍亭子里老人们的纸牌游戏,无碍堂前野狗的小憩。

尽管我们很难找到一扇直接看向历史的窗户,但是,那些真实的发生在相同地点、不同的时间里的一件件事却重叠着在我们的眼前次第闪过。只要我们找到一条时空隧道,便可以走进去一窥究竟,那隧道可能是一间房、一座亭、甚至是一阵风。

孙中山先生的塑像英姿飒爽地矗立在中山纪念堂前,他一手拿帽,一手背于身后,凝视着远方,目光是那样的坚毅,他是在注视着不远处“天下为公”这四个大字吗?天下如今已是天下人的天下,他知道吗?虽然那个“公”字即使是在现在,写起来依然如此困难,但他的目光却抵达更远的远方,他的目标、他的理想或许可以在那里得以最终实现。塑像的底座四周刻满了浮雕,“三洲田起义”和“七女湖起义”的场景在阳光下变得鲜活起来,嘚嘚的马蹄声、嗖嗖的枪弹声、挥动着砍刀的吼声划破了纪念堂前的宁静,孙中山先生却依然淡定地站在那里。三洲田起义作为中国革命事业的一个转折点,是该被刻写,尤其它对于孙中山先生来说更是意义重大,或许正是通过了这次起义,人们才认识到一个真正的孙中山,他才得到了更多人的支持。他如今站立在这硝烟之上,是否找到了当初起义失败的原因?是否在追忆那些过往的云烟?他把硝烟踩在脚下,才会如此淡定从容吧。

廖仲恺纪念碑立在塑像的一侧,这对革命的搭档,穿过历史的云烟,在朗朗晴空下依旧可以亲切地对话,玩耍的孩童听不懂他们的言语,但那习习凉风中分明裹满了两人的坚毅和英勇,他们的对话依然显得焦虑,那些忧国忧民的焦虑的言辞惹得树叶沙沙作响。又或许是廖仲恺先生在诉说国父走后他的艰辛,在那么多人背叛了“三大政策”并企图搞垮他的时候,他有多么想念他,无论多难,他都坚持着、前行着,这个孙中山先生的忠实追随者,无论多么的不屈不挠,最终却没能躲过卑鄙的冷枪。两个人都没能看到革命胜利的那一天,一个因过度操劳病逝,一个被可耻的叛徒暗杀,今天在这里重聚,是否可以举杯共庆?周恩来听见他们的谈话或许也会穿过几十年的历史迷雾再次出现在梌山,他不必再做什么重要讲话,他要做的只是和那些孩童一起,享受日光的洗礼。

就是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山包,曾留下了多少人的足迹,曾忍受过多少炮弹的轰炸,曾回响过多少豪言壮语……中山公园处,自从公元590年隋文帝设置循州总管府开始,便一直是历代府治的所在地,唐宋年间府城的面积还很小,直至清朝才开始大规模扩建府城。如果早一千年来惠州,人们一定知道这个小山包,因为这里曾是唯一一处热闹繁华而又庄严肃穆的地方。可惜现在,城市里太多的繁华吸引了人们,谁还会记得这样一处临水地带?

水边的梌山哟,你是否还会忆起当初的宁静,是否还怀念那鸡犬相闻的闲趣,是否还会记得历任最高行政长官那些踱来踱去的脚步,是否还会想起东坡居士的面容……快告诉我,这一千多年里,你都看到了什么,听见了什么。多想站立在这里,定定地站立在你的身体上,然后,和你融为一体,可我还是要走开,宁静也好,硝烟也罢,你都已默默地承受了所有,因为你的根在这里,而我的呢?我本是大山的孩子,却执意地要生活在水边,我不知道将来有一天我会重回大山,还是依然静默在水边,但此刻,我要行走,等到走不动的那一天,再听你讲那些还没告诉我的故事,就像徐铉一样。

徐铉,这位扬州人,或许自己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还能在这水畔的梌山上永久地停留,他甚至在生前都没有听说过“梌山”这个名字,他没听过梌山,就像许多人也没听过他一样。或许是上苍冥冥之中的安排,让这两个容易被人遗忘的山和人相遇。

提起与惠州有些渊源的文人,人们总会想到东坡,东坡在惠州几乎是家喻户晓,却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个徐铉。以致于我在梌山上转了好几圈,走街串巷,问了数十人,也没人知道“鼎臣亭”在何处。最后,还是次日巧遇熟知惠州历史风物的邹永祥先生,幸得他一路将我带到鼎臣亭下,我才知道这荒芜“名”亭之所在。

这座外形独特的亭子更像一个三层小楼,之所以叫做鼎臣亭,是因为里边存放了徐铉的遗骨。徐铉,字鼎臣,五代宋初的文学家、书法家。说到文学家,他没有他服侍过的主子李煜有名,但那个才华横溢的李后主的墓志铭却是徐铉所作;还有众人皆知的一句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正在出自全宋笔记《类说》,其时那个做不好君王的李后主派徐铉使宋,谋求和平,徐铉在太祖面前,言辞极其恳切,与赵匡胤辩驳再三,太祖终辩不过他,遂拔剑而起,怒斥徐铉:“不须多言!江南有何罪?但天下一家,卧榻之侧,岂可许他人鼾睡!”;再有一件事也被人们津津乐道——北宋女僧道安诬徐铉强奸这一历史谜案,《宋史》中就有两处提及,不知是否确有此事,但徐铉终因此事由“给事中”被贬为“静难行军司马”。这个《说文解字》一书的修订者似乎有太多的传奇故事,不知道这位 “生性简朴淡泊,少私欲,朴实正直不造作”的徐铉怎么会惹上“强奸案”这样的官司?官场中的是是非非,不是我这个小平民百姓所能看透的,或许就连身在其中的徐铉也未必能看透,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死后被移葬在这梌山之上,因为他一生从未到过惠州。据考证,徐铉的后人徐德明任广南东路防御使,为防军事政敌挖其祖先墓地报复,便设法将先人骸骨迁至惠州,安葬在梌山之阳。在查阅史料得知此事之后,我不禁愕然。古人最怕祖坟遭挖,祖坟最讲究风水,若祖坟被挖则破坏了风水,是要影响到子孙后代的,所以子孙对祖坟的看护相当认真,但是徐铉的后人怕祖坟被挖却先自挖了祖坟,就不怕坏了风水?就不怕遭祖先的唾骂?这究竟是一种保护还是一种破坏?徐铉若是地下有知,不知肯不肯来这梌山之阳呢。当然,祖坟风水,已被归为迷信的行列里,但在那个很难把握自己命运的古代,把自己的一生、甚至后世子孙的命运都交给“风水”这样的事物来佑庇,也不足为怪,人们能依靠官府还是能倚靠自身?既然无所依,那么把命运交给风水好像成了最好的选择,毕竟它是一个寄托,一份美好的心愿。这份寄托,这份心愿里更蕴藏着对祖先的敬意,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也得以彰显,孝道至今仍应提倡。

鼎臣亭就是在民国时候徐铉的后人建造的,千年之后,徐铉的子孙依然记得他,这其实也是一种传承,一种延续,不仅是血脉的延续,更是一种精神的延续。鼎臣亭的历史并不长,但几十年的时间足以令人们将名亭遗忘,它被淹没在历史中,早已不见了建造时的恢宏,两把锈迹斑斑的锁锁住了通向鼎臣亭的两个入口,鼎臣亭因此而更显荒寂。尤其是在这个历史遗迹随处可见的梌山上,鼎臣亭比之望野亭、中山纪念堂、文笔塔则更显孤寂,不为人知的鼎臣亭成了这苍老的梌山上最苍凉的一笔。

梌山上的时光是悠缓的,夕阳西下之时,它便更加深沉地隐藏起来,连同那些远去的人、远去的事一起,隐藏在暮色中,只有那吹拂的清风,还缠绕在梌山上不肯离去,但这风,也终究会老去,随着落日、随着故事一起消失在昨天,还有我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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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京门下朝京梦

            文/ 云梦遥

一座城市的历史与城门城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关于惠州的历史,朝京门开启着朱红的大门欲说还休。

沿着被细雨打湿的小路,嗅着栀子花的清香,缓步来到“面临浩淼东江,背倚旖旎西湖,揽山色于胸怀,摄湖光于方寸”的朝京门下,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历史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于是,我在东江与西湖之间开始了一段非同寻常的旅行,旅程不长,不到一千米,但这千米的旅程却承载着数百年的历史。

朝京门始建于明代洪武三年(公元1370年):“惠州知府万迪、千户朱永等以宋、元旧城狭隘,率军民分筑惠州府城”,当年称为北门。洪武二十二年(1389年)扩城重建,“惠州府城扩建至高1.8丈,周围1255丈,雉堞1840垛,城门7个”,改北门为朝京门,沿用至今,算起来已有六百多年的历史。岁月总是大浪淘沙般带走许多东西,关于历史,只留下少许“证物”给后人去评说、去猜测,我想,留下的一定是曾经的浓墨重彩,六百多年前的惠阳、横岗、西湖、朝京、合江、东升、合源七个城门都相继毁于战火,只有朝京门于2006年被依原样重建,又再一次屹立于东江与西湖之间诉说着历史、续写着历史。

朝京门就像一个英雄站在那里观大江东去赏湖水微波,“朝京门”三个鎏金大字雄浑气派。纵观历史,横看地理,“朝京门”并不是惠州的“专利”,华夏大地上的朝京门不止惠州这一个,常州、贵阳等地皆有朝京门,毁于战火的朝京门恐怕还有许多,不过是一座城门,为何皆取“朝京”之名?此事纯属巧合?

朝京,我曾想当然的以为是面向京城之意,明朝的都城是今日南京,在惠州之北,朝京门为惠州北门,是朝向南京的,故有朝京之名。后来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贵阳的朝京门是南门,常州的朝京门是西门,为何不是朝向京城又称为朝京?

我们不得不提到一个人——朱元璋,这位出身布衣的明朝开国皇帝在创立明王朝的过程中便认识到,元朝之所以灭亡,除了统治者的原因以外,整个社会失于教化也是一个原因,因此,他一登上皇位便采取了一系列的强制措施,兴建学校、选拔学官,坚持把教育工作做为衡量地方官政绩的重要指标,并于洪武三年(1370年)诏开科举,并令各省连试三年。洪武六年,他认为“所取后生少年,能以所学措诸行事者寡,乃但令有司察举贤才,而罢科举不用”。洪武十五年,以察举弊端颇多,又复行科举,并一直延续。这样,在中国历史上延用了一千三百年之久的十分重要的选拔官员的制度——科举考试制度,在明朝刚一开始便经历了“兴——废——兴”的过程并最终延续,尤其是朱元璋第二次重又实行科举之后,各地的书生便又看到了“希望”,希望有朝一日能够金榜题名。于是,越来越多的读书人参加乡试,能够进京参加会试、殿试便成了他们苦苦追寻的目标,要是能中个经科状元则甚兴。《儒林外史》中范进中举的一幕给人印象深刻,它是古代科举制度下的一个缩影,虽带有强烈的讽刺意味,但也从一个侧面折射出古代的知识分子一心考取功名的精神状态,科举制度做为我国古代非常重要的选官制度在相当程度上体现了公平竞争、择优录取的原则,历代统治者通过科举考试的确选拔了不少治国安民的有用之才,虽然它同时也成为套在广大士人脖子上的一具枷锁,禁锢了思想,但不能否认,它也给了天下士人一个出路,一个梦想。

惠州的读书人当然也有这个梦想,站在朝京门下,面向东江,身后便是渡口所,虽然自从1982年东江大桥建成通车以后,渡口所便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但在此之前,这里一直是最繁华的渡口,多少读书人揣上经书,穿过城门,登上渡船,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读书人带着自己的梦想从北门离开踏上赶考的路,到了洪武二十二年,在明朝的第三个状元产生之后的第二年,惠州的北门扩建之后便得来了自己的新名字——朝京门。

而在北门改为朝京门之后送出了一批又一批读书人的同时,惠州城内的另一个读书圣地却进入了衰败时期,那就是著名的丰湖书院。由于朱元璋大力开展官学,并规定只有官学的学生才能参加科举考试,因为,作为官方教育体制之外的书院便失去了世俗社会的吸引力而逐渐被边缘化,西湖内的丰湖书院也同样难逃厄运,在经历的宋元两百多年的风雨之后,于洪武十七年(1384年)开始直到成化、弘治两朝进入了一个“百年沉寂”的历史时期,直到明代中叶,随着官学的日渐衰败、弊病丛生,书院才有了复兴的契机。从此之后,惠州的士人在城内丰湖书院中饱读诗书,到了赶考之时,走出书院大门,沿着陈公堤走过西湖,再穿过朝京门登上渡船踏上进京之路。在这样的读书氛围中,明代惠州就有叶梦熊等四十四位进士先后走出此门,走上了仕途之路。

入清之后,惠州的科举成绩大不如宋、明两朝,文运不兴,在咸丰、同治年间甚至与进士无缘,人们便集资在城西兴建仓颉庙,城西兴建文笔(古称无“塔”字),仓颉庙面对挂榜山,在供奉字圣仓颉的同时祈求“祥云挂榜”,仓颉庙今已不存,而几经修缮的文笔塔如今还矗立在朝京门的不远处,文笔下面的一条小巷更是冠名为“青云路”,祈求能迎来“东来紫气”,振兴文运,使读书人能沿着青云路青云直上。文笔塔就兴建在“二江合处朱楼开”的合江楼旁边,古代惠州的读书人是幸福的,朝京门、合江楼、文笔塔、青云路,赶考登船的码头旁有如此多的美景和励志的建筑为他们饯行。文笔塔建好不久,果然在光绪十六年和十八年郡人李绮青和江逢辰连续高中进士。

科举制度在1905年被彻底废除了,而朝京门还在,朝京门是沿用了一千三百年的科举制度留给我们的一个名字,它承载了所有读书人的梦想,也留给我们更多的思考,科举制度被废除之后,读书人在失去了“朝京”这个奋斗目标,又该从朝京门走向哪里?没有科举,但古代“学而优则仕”的思想很难根除,现在的高考制度无疑也是我们人生第一个阶段的主要奋斗目标。

朝京门就像一个坐标,几百年来指引着人们的方向,也引领人们去探寻惠州的历史。沿着重新修砌的台阶走上城楼,仿古的青砖城墙掩映在绿荫下,朱红的楼台,大红的灯笼,重建的朝京门金碧辉煌,却少了历史的沧桑,仿佛这里从来没有硝烟。走下城楼,沿着东江边的城墙走过去几百米,仿古的青砖城墙与明代的古城墙相连,此处,历史与现代文明激情碰撞后又完美结合。

明代的古城墙,写满了历史的沧桑,从墙体里生长出来的枝叶穿越时空吐出新绿,老树的根须沿着墙体垂下又扎根墙里,是想重读那些历史吗?

惠州古城依山傍水而建,从唐代至民国初年的1000多年期间,历代城防守将都将面临东江的北门城墙当成防守要塞进行苦心经营。尽管北门要塞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但古代历史上还没有一支军队真正攻克过北门,故北门即朝京门素有“惠州天堑”之称。但它最终还是消失在战火中。

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为肃清盘踞在东江地区的叛军陈炯明反动势力,以统一广东继而北伐统一中国,广东革命政府于1925年10月组织国民革命军举行了第二次东征,10月14日东征军一举攻克了号称“南中国第一天险”的惠州古城。也就是在这场战斗中,“惠州天堑”朝京门毁于战火。

胡适说:“历史就像一个小姑娘,你爱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 重新修建的朝京门,就像一个涂了脂粉的小姑娘,只有走近它,才能透过胭脂看到它原来的面容,只有抚着它,才能触摸到历史的脉搏。只有倚在那段古城墙下,站在望野亭前,才看得见远去的硝烟。 历史的天空斗转星移,硝烟早已散去,如今的望野亭也成了老年人的活动中心,那段明代古城墙,那些远去的历史却依然闪烁在浓郁的绿荫里。

重新屹立于东江与西湖之间的朝京门正续写着更多的历史,人们也从朝京门下走向自己该去的地方,去圆成千上万个不同的“朝京”梦。朝京门毁了,可以重建,过去的历史,可以探寻,梦若碎了,却该何去何从?或许朝京门重新屹立在那里,就是要给我们一个梦的方向,西湖可以作证,东江可以作证。



遥远的云端有我所有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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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汤泉

          文/云梦遥

写下这个题目的时候,自己有些吃惊,因为心底的一个梦藏了好久——有机会一定去江南,看一看江南的烟雨,写一写烟雨的江南,小桥、楼阁、乌篷船……所以我很少提及“烟雨”二字,好像它特意为江南而生,可今天,却不由自主地写下了“烟雨汤泉”四个字,烟雨中的汤泉彻底将我征服了。

感谢这如烟的细雨,感谢这如烟的细雨给了我一个别样的汤泉。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来汤泉,关于汤泉的传说和故事也早已耳熟能详,却还是第一次独自一人撑着伞漫步于汤泉,徜徉于潭瀑边的石阶,徘徊在一条条被烟雨笼罩的小路上,彳亍于被绿荫隐藏的小径,我是在探寻什么吗?

是的,我在寻找,寻找一种连自己都说不清的情愫。

当友人们都在抱怨连绵细雨阻挡了登山的脚步的时候,我却再也禁不住烟雨的诱惑,撑起伞踱出酒店。刚出酒店的大门便被隆隆的水声吸引了,平日里在这三面环山的汤泉是听不见这样的声音的,九龙潭瀑布像一个少女轻声地前行,生怕脚步声扰乱了别人的梦,可烟雨中的它仿佛一个刚睡醒的汉子,大声吆喝着往前走。循着水声拾级而上,飞溅的水花打湿了裙裾,站在大石上抬头向上望,水流从天而降,扯开了宽阔的胸膛,足有雷钧之势,震撼着整个山谷,水不如平时清澈,甚至有些浑黄,而瀑布旁刻着“出山不浊”、“一洗胸中九云梦”的巨石上却流淌着清如泉水的细流,它们一宽一细、一清一浊就这样同时出现在汤泉的烟雨中,倾泻流淌在我的眼前。真庆幸它们没有出现在九百多年前东坡的面前,若是东坡站立在汤泉烟雨中,见到那飞泻的浊水旁清澈的涓涓细流,想必会更加感叹自己的命运,出山不浊,却遭贬黜;真庆幸它以一种最清绮的姿态出现在这位失意的文人面前,东坡才会写下“汤泉吐艳镜光开,白水飞虹带雨来”这样的诗句,一扫胸中的苦闷。晴日里,瀑布的水流虽然清冽,却少了“飞虹带雨”的气势,此刻,汤泉的烟雨中,带雨的瀑布呼啸着泻下来,隆隆的水声仿佛是千百年前的回响,水还是那从天而降的水,瀑还是奔腾不懈的瀑,在多少个轮回之后,尽管世事变迁,尽管风云变换,它依然没有因任何人任何事而停下脚步。

九龙潭,中华大地上不止这一个,云南罗平、安徽黄山等多地都有九龙潭瀑布,甚至它们比惠州汤泉的九龙潭瀑布更有名更壮观,但能使东坡“浩歌而归”的却只有惠州这一个,不止东坡,杨万里、屈大均、宋湘等人也先后到过此处,留下诗句。它用自己的魅力吸引了文人,文人也同样用自己的魅力镌刻了它,使它在奔涌的同时传承了一种精神、一种文化;使这个仅1.5平方公里的小小的生僻角落镂刻在历史的画卷中,供人寻找、品味;使它在后人的生命里产生了一种让人寻味却难以名状的情思。

众多九龙潭,都有各自美丽的传说,惠州汤泉的九龙潭也不例外。相传很久以前,有九条神龙飞游到此,选择休息之地,见白水山绿树葱笼,凉气穿云,即齐齐落身于此,龙身停歇之地翻滚凹陷,蛟龙翻滚溪水,潭满水溢,飞流直下,九龙九曲连环,瀑布悬于潭上,势如九龙奔腾向前,便形成了今天的九龙潭飞瀑。九龙潭瀑布有九处迂回,此刻,我站在最底层的瀑布和最大的潭水边,自然想探寻更多的足迹。

继续拾级而上,穿行在浓密的山林间,不时传来清脆的鸟鸣,偶尔驻足回首,烟雨中的汤泉笼罩在一片朦胧里,山间的密林蒸腾出的白雾如袅袅炊烟,山脚下潭边的酒店只露出红色的楼顶若隐若现,听着耳畔的水声,仿佛天地间只剩下我一个人。而我,要撩开这烟雨的面纱,寻一个别样的汤泉。不知走了多少个石阶,终于到了瀑布的帘头,或许是我走得太少,见得太少,眼前的景象使我惊呆了,站在汤泉吊桥上,向下望是卷着洪流的瀑布和深潭,向后望是静如止水的小潭,而脚下,大地的断层让小潭的水瞬间泻出,发出振聋发聩的吼声,脚下的吊桥好似有随时被挣断的危险。静潭总会令人心情平复,吸纳无尽的愁绪,而飞瀑却又令人心情澎湃,让所有的思绪在脑海里奔涌,当两者同时出现在眼前,那种复杂的心绪难以言表,我就这样站在这一静一动之间,收起伞,任凭如烟的细雨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周身。走下吊桥,转身想继续溯流而上,却见一“游人止步”的告示立于路旁,已到了石阶的尽头,再往前是一条土路沿着潭水伸向山谷,抬眼望,不远处,又一个小瀑布闪着白光,更远处则是浓林密布的山谷,更多的潭和瀑都隐藏在山谷里,那山,便是白水山,不知是因了这山才有了这虬龙般的白水,还是因了这白水才有了白水山。九龙潭,我只见得其中两潭两瀑,足矣,至于山谷里更多的秘密,待有机会再去追寻,或许已不必继续追寻,那泛着青烟的山谷,那响着水声的山涧,还有那远去的古人和奔腾了千百年的水,就是我们对这里的探寻。

重返山脚的潭边,惊见一片荔枝林,责怪自己刚刚竟然粗心大意,只为一心循水而上,而未见此林。其实想想,人生有时候便是如此,当你朝着一个目标前进的时候,往往会忽视许多东西,人或事,都在你猛然回首的时候才惊觉原来自己错过了好多。好在,下山的时候,我的眼中出现了这荔枝林,这林没什么特别,甚至一点儿都不特别,尤其是在这个盛产荔枝的城市,就更显得微不足道,可它长在九龙潭边,生在东坡来过的地方,而东坡又有一句“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的名篇,从很小的时候吟诵这句诗开始,我便对岭南有着几分向往,当自己真的站在东坡站立过的地方再看这片荔枝林,这荔枝林就显得特别了。前人的足迹总会让后人亦步亦趋,我也不能免俗,对从小就熟悉的诗句里边的人或物有着别样的情绪,这种情绪随着年龄的增长、脚步的延长越发膨胀,当它膨胀的一定的程度,便会忍不住开始找寻,为历史,为记忆,为一种说不出的理由,就如今天我在这烟雨中独自踏寻汤泉。

哦,汤泉,对不起,那九龙潭的水声太引人而让我忘记寻找一个真正的汤泉,这1.5平方公里的地界被称为“汤泉”,入口的门楼上题着“奇峰错落,琼楼掩映千秋树;曲涧纵横,瀑布飞流万古泉”的楹联,九龙潭瀑布无疑也是这里的主角,而汤泉之所以为汤泉,是因为那三口相距甚近的冷热泉眼,东坡对这泉情有独钟,曾三游汤泉,“一洗胸中九云梦”。东坡寓惠的日子里,汤泉给了他无限的慰藉,在这穷山僻壤间,与百姓同浴,是京城为官的人难得享受的福分,当然得像东坡这样的人才会觉得这是一种福分,惬意其间。华夏的汤泉这里也不是独一无二的,遵化、南京、安徽等地都有汤泉,可离飞瀑这么近的汤泉却是凤毛麟角,惠州汤泉的别致不言而喻。来到汤泉,不泡温泉难免会留下遗憾,如我。温泉洗浴中心在九龙潭飞瀑的东南,而不难查知,汤泉的泉眼在九龙潭飞瀑的西南。烟雨依旧,撑着伞离开九龙潭,到了入口处,卖票的小伙子微笑着和我打招呼,这样的天气依然坚持爬山的人不多,至少我没有遇见同游的人,所以小伙子才会印象深刻吧。我也笑着回应并走上前询问泉眼的具体方位,他热情地指着前边的路说直走下去几百米就到了,又紧接着补充了几句,“还在修建,有些难走,还没有开放,恐怕看不见的”。我谢过他,笑了笑,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好像知道刚刚自己的补充对我而言显得多余。

沿着一条林间小路继续向前走,不出百米,便见一“热水庙”,庙的前方两侧各有一亭,分别为“清风亭”、“明月亭”,庙门紧闭,庙门上贴着热水庙敬神上香仪规,门口的香案上落叶和着细雨,可能是天气的原因,热水庙才显得有些冷清,据说热水庙的香火很旺。热水庙,自然是因热水而建的庙,相传有四百多年的历史了,试想,几百年前,惠州还是个穷僻的地方,苦难的百姓有了这汤泉水,度过了多少难捱的冬季,这汤泉就是上天赐给这里的圣水,怎能不去敬奉?古人对自然界的敬畏恐怕是现在的我们难以想象的,随着科学的发展,古代所有被敬畏的景物都被一一冠以科学的注释,一切都显得那样合情合理自然而然,现在的我们再也不会因为某地的奇妙景象而建庙筑台,真不知是一种进步还是一种悲哀。

热水庙前行数十米,但见一块巨石上写着“岭南第一汤”的字迹,我想就是这里了,汤泉的性情、汤泉的灵魂都由此而生。从此处沿着一条小路而进,便见一立起的石牌上写着“泉眼”二字,字的两边刻着飞龙,仿佛这汤泉水、白水山的水真的滋养了飞龙。只可惜真的如刚刚那个小伙子所说,泉眼二字下,大门闭合,一把锁就这样把我的旅程锁住了,把三口泉眼锁在了里边,把我锁在了外边,这锁在我的心底纠结成此行最后的遗憾。

罢了,回吧。人生难免会有遗憾,我们能做的只是补偿,何况我已定居惠州这个美丽而又耐人寻味的城市。今天未能见到三口冷热泉眼,虽有遗憾,但谁说未见泉眼就不懂汤泉呢?烟雨中的我已经满足,烟雨中的汤泉所散发出来的魅力不是这小小的遗憾所能遮掩的;烟雨中的足迹已印在了我的生命里,汤泉的灵性、汤泉的淡泊也不是这小小的遗憾所能藏匿的,我抬头对着“泉眼”说——汤泉,我定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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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象岭  幽涧流韵

    文/云梦遥

清吴骞有诗云:“崚嶒秀杰自罗浮,恰与白云作应求。飞到岭边云不去,湖光添得数峰秋”。诗中“岭”指“岭南第一山”罗浮山的支脉象岭,俗称“象头山”。知道象头山,因“象岭飞云”为惠州西湖十景之一,民间也有“象岭飞云十里,天下吉祥如意”的传说。曾在西湖遥望,象头山在天边的云霭中若隐若现,今天终于有机会撩开它神秘的面纱,走进其中一窥究竟。

一  层峦叠翠 繁花似锦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罗浮山因葛仙人而富盛名,冲虚观内更是常年香火不断,作为罗浮山的支脉象头山却少了“仙气”,也许正因为此,象头山才保留了它的原始生态以它独有的风貌逶迤于岭南大地上。

我们乘车到达象头山脚下已是上午九点多,从山脚向上望去,只见一座座山峰刺破天空,站在山下,一种攀爬的欲望油然而生,只遗憾时间匆忙,只能以车代步。沿着山路驱车而上,山路的右边是石壁和突起的“石蛋”,有的石壁上还有山泉渗出,山路的左边是各种不知名的植物。车越往上行,视野越开阔,

“象岭嵯峨,云态特异”,象头山以云著称,可此刻阳光明媚,天空万里无云,虽遗憾错过了云海奇观,却也得以沉醉于林海美景。

象头山大小共165座山峰,群峰绵延起伏,放眼望去,郁郁葱葱的密林将整个象头山盖了个严严实实,翠色横空。不同的植物不同的绿色拼成了绿色的彩带蜿蜒于山岭之上,又见一道白色在绿带上若隐若现。时值旱季,山中的峡谷——雷公峡已经干涸,只留下河水搬运来的大量鹅卵石在河床上叠积。若是骤雨初歇,想必这峡谷定如一条玉带缠绕在碧峰上,这是怎样的仙境啊。《博罗县志》记载:“长溪中有石如画舫,谓之石船,相传为黄野仙遗迹。”“去马尾泉数百步,大石当中流,宛如画舫,谓之石船。两岸石壁,若刀刻、若虫蚀、凹者凸者,断者续者……为山中胜处。”因在车中,未能辨别哪个巨石才是仙人的遗迹,却能感受到这些被河水冲刷了几千年的巨石静静地躺在那里从密林的缝隙中享受阳光,仿佛一位饱经风霜的历史老人打量新的一切。今天的象头山和白垩纪时不知有何不同,也许经过亿年的变迁,看过了称霸地球一亿六千年的恐龙从眼前消失,又有数以千万计的掠食者在此孕育、成长、灭绝,直到人类文明的出现,时至今日,越来越多的人来象头山溯溪探险,这座屹立亿年的象岭将会带给人们越来越多的奇迹。

峰回路转,山愈峻路愈险,打开车窗,林风阵阵,花香扑鼻。“鬼点火!”目光顺着友人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满树怒放的白花,火是红色,这一树雪白的花不知为何被称作“鬼点火”,后来才得知,待它花落结果之时将是一树绯红,这个美丽而忧伤的名字像它的花一样绽放在这峻岭之上只等生命燃尽。走下车,又见荷花树也开了满树的白花,更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花争奇斗艳。据介绍,象头山上一共有一千六百多种植物,许多都是国家重点保护植物,原始森林当中,还藏了300多种野生动物,300多种昆虫,溪流中生活着数十种鱼类,这里简直是一座自然宝库,保存了亿年的历史遗迹。

车行山中,凉风袭来,思绪飘忽,层峦叠翠、繁花似锦的象头山让我在原始的林海中体会了岁月的沧桑,在自然的怀抱中寻到了心灵的宁静。

二  鬼斧神工  象岭奇石

正陶醉于飘来的花香,车停了下来,路边有一巨石,看去,仿若一头大象。原来这就是“象头石”。

象头山,顾名思义,它的由来与象有关。查史料得知,象头山名的由来,颇有浓郁的神话色彩。据明朝黄佐所撰的《罗浮山志》载:“唐武后(武则天)遣使入山(罗浮山)采药,至此(平云阁)迷路,祷于山神。是夜群象踏山,迟明路开。大学士张文立碑以纪其事。”罗浮山神请天上神象为唐代女皇武则天的采药使者踏山开路的神话传说,见诸志书。而正是这群象中,有一头最为高大的神象依恋罗浮仙境,不愿离去。驱象天使一步一鞭,这象却一步一停。快到罗浮山脉东麓时,这神象索性长卧不起。任由鞭笞,就是不走。驱象天使无奈,只好将它一剑毙命。这神象面朝南海,庞大的身躯逐渐化为平坦的山谷,四肢和脊柱逐渐化为大小峰峦,坚厚的象皮也变为纵横的阡陌,那象头山化为高峰,却依然高昂着回望罗浮山。后来,人们就称这座大山为象头山。

象头山上的象头石使我惊叹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听说这座象头山遥望着便是大象的形态,然而我身在山中,不能识得它的面目,此刻在象头石的面前才更加清楚此山便是象头山。走近细看,大象的眼下似乎有泪,原来是一只哭泣的大象,是当初驱象天使一剑刺痛了它了吗?还是因未能呆在罗浮仙境而感忧伤?象头石,你不该哭泣的,你不见这苍茫天地间、神奇秀丽的象头山上风光无限?你不见这繁花似锦、林涛阵阵?你不闻这潺潺水声、啾啾鸟语?这里虽少了香火,可也胜似仙境啊。

象头山形成于白垩纪的火山成岩,山体基岩形成的花岗岩“石蛋”风景,除了这个象头石,还有仙桃石、蘑菇石、鳄鱼石、沙发石等奇石。可惜因时间的关系未能一一观赏。一路上看到了大大小小的“石蛋”却使我浮想联翩。白垩纪是恐龙的时代,一个个巨大的“石蛋”会是“恐龙蛋”吗?当然不是,我更愿视它为“生命之蛋”,经历了亿年的风风雨雨,多少轮回,多少回忆,全部凝固,以一种永恒的存在形式守在那里,一守便是上亿年,它们最终也没有孕育出生命,我才明白,原来有一种守候可以甘心情愿地绽放亿年寂寞的美丽。

三  潺潺流泉  曲径通幽

下山的时候,车行至一小路停了下来,下了车,远远便听见了潺潺的水声,寻着水声沿石阶而下,石阶大约有一米宽,人工修砌而成,弯弯曲曲地通往密林深处。

好久没有在这样幽静的小路上行走,鸟语花香令人心旷神怡。习惯了每天在城市中行走于宽敞的大路上,几乎忘记了还有这样的曲径等待自己去寻觅。人生的道路就如曲径而非大路,曲径顺应了自然,然而却被人们遗忘,也许在人们的心底都藏着一份“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的情怀,但少了吟诗的人,曲径也随着消逝了。曲径妙就妙在你根本不知道它通向哪里,所以漫步其中,你可以放飞想象的翅膀去想象“幽处”的景致,到了尽头便是无限的惊喜。

耳边的水声打断了我的思绪,真是个惊喜,只见一泓清泉在石间流淌,泉水清可见底,将手伸入水中,凉意袭来顿觉清爽,掬起一捧放到唇边,这天然的甘泉让人迷醉,如果千百年前,东坡喝下用此泉煮的茶,恐怕这里会成为第二个“卓锡泉”了。目光溯流而上,不远处的水流因一巨石形成了一个小瀑布,泉水倾泻而下,水帘亲吻着石壁发出悦耳的响声,奏出了美妙的乐曲仿佛绿带上刻着的音符。

沿着山溪,我们又去寻革命的足迹。罗浮山上的冲虚古观是东江纵队的革命旧址,象头山上也可寻到他们的足迹,曲径深处,洞天朝阳。沿着一人工渠蜿蜒走了数百米,来到一块巨石下,这个巨型“石蛋”突出峭壁的部分足有一间房子大,正前方写着“洞天朝阳”几个大字。这里曾是东江纵队曾光等游击队员到象头山隐蔽休息的地方,一块刻有“大小人洞简介”的石碑记载着此事,这里怪石嶙峋,山势险峻,山泉瀑布飞花,因此我们未能去“大小人洞”,只在下边驻足片刻便离开了。

潺潺的山泉,奇险的溪石,曲径深处,我们得以窥得象岭更多的秘密。

从象头山刚回到家中,天便下起了雨,骤雨初歇,象头山外的西湖又可以看见“象岭飞云”的美景了,而被雨水冲洗过的象头山,那林、那花、那石、那溪又将是怎样一番美景啊,我又开始心驰神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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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散文大师,看好!

在惠州捡黄金的一个普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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徜徉在字里行间,真是增长了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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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儿的散文是越写越好了,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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