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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暗香浮动(一)
L市南海湾风景区。 天朗气清,晴空万里,碧海无垠。 海浪声充满了诱惑力,“下来玩吧!下来玩吧!……”——海浪非常有耐心,一次又一次地冲上沙滩,不厌其烦地劝说着。 海滩上随处可见学生和老师的身影,有的在拍照,有的在漫步闲谈,有的在戏水逐浪……会游泳的则早就到海水浴场去过瘾了。 鲁晓聪不会游泳,在海边走了一会就到树荫下来了。许天浩看见了,过来陪她聊天。 许天浩是乐水中学2002届毕业生,今天他们班在这里开同学会,邀请了乐水中学的新老领导和所有科任。这么多老师里,和他最亲的就是鲁晓聪了。因为鲁晓聪是他高中三年的班主任和语文老师,因为她待他如师如友如姐,因为假如没有鲁晓聪的帮助,许天浩也许高一没读完就辍学去打工了。 “老师,我知道那位暗中资助我的好心人是谁了!”许天浩坐直身子对鲁晓聪说。 他两眼闪着亮晶晶的光,嘴角两个酒窝盛满笑意。天知道,他多么急于多么乐于和可亲可敬的鲁老师分享这个发现! 鲁晓聪闻言也挺直了腰,说:“谁啊?我认识的吗?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才告诉我?” “哈哈哈!老师,你还保持这个‘鲁氏连珠炮问’啊?” 看到鲁晓聪假装生气地瞪着眼,他忙说:“嗯,您老别急,让我一个个回答——他正是我现在的老板:苏骏飞!你应该认识,他前几天不是回乐水去参加文友会吗?你也有参加的吧?我是等到上个月帮他整理捐助大学生资料时才知道的。他一直以‘乡亲’的名义捐助L市贫困大学生,到今年已经有32人受到捐助,金额约一百万。我只是其中一个,之前他也不知道我就是他的受助人,不然也不会让我去整理那些资料吧?四年大学啊,如果没有他,我高考考得再好也只能去打工了。” “做好事不留名,真低调!真难得!呵呵!他倒是和陈光标相反呢。不过管他低调高调,只要肯做好事,就要祝他们事业发达,赚钱多多!” 鲁晓聪嘴里这么说着,心里有点小小震撼,她想等下再好好消化消化,因为她联想到前几年那个捐款为乐水安装巷灯的匿名富翁,会不会是他呢? 许天浩听她这么说,耸耸肩,撇了撇嘴,说:“苏总是真低调真做好事,可他妻子沈敏却很高调很伪善。这次她查到这一笔捐助款后,要苏总公开那些受助人的名单,并把这个善举归入她父亲沈汉城名下,作为沈董参加L市道德楷模推选的材料。苏总不同意,说当时他们不同意由公司出钱,这些捐助款是从他自己的工资里拿的。他更不同意公开受助人信息,说要保护他们的尊严。为这件事,他们还吵了一架。我这才知道,当年苏总是为了救他母亲才无奈做了沈家的上门女婿。” 这下鲁晓聪是真的被震撼了。原来如此!就是嘛,像逸夫那样的人怎么会是趋炎附势的拜金男呢?莫名地有点窃喜。心里波涛暗涌,面上却笑嘻嘻地说:“行啊阿浩!都快升级为‘八公’了,竟能‘八’到老板的秘密。” “其实也不是秘密了,公司的老人都知道的。就算不知道,他们俩一点儿夫妻样都没有,苏总又那么能干,人家猜都猜得出来啦!我真替苏总不值,那么优质一男人,让沈敏那种女人给糟践了。命运捉弄人呀!听说苏总在大学有一个女朋友,两个人很相爱的,但是有钱人终成眷属,有情人终生痛苦啊!”许天浩摇头叹气,再也笑不出来。 鲁晓聪压下另一波震撼,看他难受的样子,联想到弟弟的婚事,心中一动,关切地问:“阿浩,你和你女朋友处得还好吧?” “很好啊!对了,我们准备元旦结婚,老师你到时一定要来啊!”许天浩表情转换比变脸还快,现在已经是像这秋空一样晴朗无云了。 “那当然!你的喜酒是肯定要喝的呀!”鲁晓聪爽快地答应了。
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啊!这不,昨天刚和许天浩聊到苏骏飞,今天晚上在李谦家就遇到他了。 李谦的妻子是鲁晓聪师范同学,也是她唯一的闺蜜——余静雅。认识余静雅的人,都会产生“名不符实”的感觉。你看:高大身材,圆脸大眼,浓眉狮鼻,一笑俩酒窝,笑起来有股痛快淋漓的感觉,连带她的一头短碎发都在闪着笑的光芒。喜欢说话,而且声音洪亮。真是跟“静雅”一点儿不搭边。不过,她的爽朗大方、热情乐观倒是更让人喜欢,所以,无论在哪里,她都有好朋友。当然,像鲁晓聪这样的“死党”,却只有一个!下午同学会活动一结束,鲁晓聪就被“召唤”来了。 苏骏飞呢,是因为李谦请他来商量《大漠孤鹰》在L市日报连载的事宜。 鲁晓聪拿出一小罐铁观音,说:“谦兄,这是我孝敬你的!” 余静雅不依了:“嘿!你真够偏心呢。怎么不是送给我的呀?” 晓聪横了她一眼:“你还好意思说?前次我把连我老爸都没舍得送的那盒茶叶给你,你一杯都不喝,嫌苦。说不如吃你们的客家擂茶解瘾又管饱、经济又实惠。整一刘姥姥嘛!还是谦兄识货,好马送英雄,好茶赠‘知味’嘛!” 李谦呵呵笑,双手接过茶叶,对一旁一直微笑着的苏骏飞说:“苏老板,哦,好好好依你,以后叫你骏飞兄。——我和静雅就这一点喜好不同:她隔三差五要做客家擂茶吃,我总感觉吃不饱;我喜欢冲‘三杯冲’,她不喜欢,不肯陪我喝,我只能一人‘独冲’。今天晓聪来,不止有个茶伴,还能享受正宗‘功夫茶’——她很会冲茶的。来来来,咱们三人刚好‘三杯冲’!”一边招呼晓聪坐在冲茶位上。 晓聪笑着和苏骏飞说:“苏先生,真高兴又见面了!” “叫我名字好了,鲁老师。前天不巧家里有点急事,错过和鲁老师讨教的机会。哦,苏明亮是我外甥。”苏骏飞看着这个笑盈盈的鲁老师,真心觉得那天没能在家接待她是挺可惜的。幸好今晚答应李谦来他家,不然就碰不到她了。 晓聪闻言却和静雅一起哈哈大笑起来,静雅边笑边说:“骏飞兄,你让我们不要客气,不要称呼你老板或先生,你自己却一口一个鲁老师,还‘讨教’!这样吧,咱们都算同龄人,我们仨叫你‘骏飞兄’,你就直接叫我们的名字好了!”晓聪不住点头,不愧是闺蜜啊,知我者,静雅也! “骏飞兄,怪不得明亮那么优秀,原来有你这个好榜样啊!”晓聪马上响应静雅的提议,直接付诸实践。不过,这“骏飞兄”三个字说出来怎么有点怪怪的感觉呢,心里竟有一点儿慌慌的。 苏骏飞听到这个称呼,深邃的眼眸中有转瞬即逝的亮光闪过。脸上笑意更深:“我听阿亮说,你很关心他,经常另外辅导他的作文。还没谢谢你呢!” “不用客气。也不是只辅导明亮一个人,不用放在心上。再说,难得碰到像他那样的好苗子,教出成绩了,我也有好处的呀!”谦虚的鲁晓聪显得温和可爱。 “好了,你们俩都别客气了!晓聪大师,准备工作我已经做好了,现在请你冲茶咯!”李谦已经把那套轻易不拿出来的茶具摆放好,玻璃煮水壶里的水已经开始冒小泡儿了。 晓聪忙去洗手。回来也不推辞,坐到冲茶位上,开始冲“功夫茶”。 余静雅挨着李谦坐下,兴致勃勃地说:“不行,本人从今天开始,练习喝功夫茶。哈哈,免得日后你因为这个抛弃我。聪儿,你给我讲解讲解啊!我就不信了——就咱这么冰雪聪明的人,学喝个功夫茶还用花多少功夫吗?” 苏骏飞虽是乐水人,却不经常喝茶,也不太懂喝茶。余静雅这么一说,他笑着轻咳一声清清嗓子说:“其实我也不懂喝茶。正好也学习学习。” “谦兄,你负责讲解吧!我负责做就是了。” 说话间鲁晓聪已经开了茶叶罐,从里面拿出一张巴掌大的白纸,展开了铺在茶桌上。然后抓出一小把茶叶,放到纸上。挑出粗粒的放入紫砂冲罐,把比较细碎的纳在中间,比较粗整的放在上层和壶嘴边。 “不是有一小包一小包真空包装的吗?阿谦你平时冲茶都是一包直接倒进去的呀!聪儿你怎么这么麻烦啊?”余静雅看得很奇怪。 “这个叫‘纳茶’,是老茶客才有的讲究。茶叶末容易堵住壶嘴,而且容易使茶汤过浓发涩;但是如果全是粗粒茶,又不容易出味。这样分层放,既出茶流畅又有浓郁茶味。我平时一个人喝茶,哪有那么多讲究?而且我也没有晓聪那么耐心细致。”李谦果然尽责,解说详细。 苏骏飞的目光完全被鲁晓聪的手牵住了。这双手手指纤长,皮肤白晳,指甲修得短短的,干干净净,泛出健康的粉色。手背肉乎乎的,让人不由得想握住它,感受一下是不是很绵软嫩滑。 现在这双白皙嫩滑的手正在洗茶杯,只见她右手拇指、食指、中指掂住一个薄薄的白玉瓷茶杯儿,在盛满沸水的另一个小瓷杯上快速捻转,洗好一个接一个,小瓷杯轻轻相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晓聪神情专注,动作熟稔,姿态优美。专注的晓聪很静雅。 余静雅又惊叹了:“天啊!聪儿你什么时候会这手绝活?让我试试吧!” “可别!要试也用普通茶杯,这一套可经不起你的辣手。”李谦连忙制止。 晓聪莞尔一笑:“也没什么,手熟而已!” 这时水已经开始冒泡,晓聪看着那水,等到水面连珠似的冒出鱼目大的水泡,她才提起水壶,略略抬高右手,将那沸水绕冲罐口四周冲下去,茶香溢出,茶叶上漾出些微细沬。晓聪放下水壶,拿起冲罐盖,轻轻刮掉浮沬,盖上。又提起水壶用沸水浇淋冲罐。约摸5秒钟后,端起冲罐冲茶,冲罐滴嘴低低地掠过四个茶杯,均匀快速地轮冲,最后一点一点把最后一滴茶液滴尽,这才放下冲罐。微笑着伸手示意:“茶熟了,请品尝!” “这有什么讲究吗?”余静雅继续发挥好学精神。 这一次李谦却没有立即解说,却对骏飞说:“骏飞兄,先趁热品尝吧,喝功夫茶就是要烫嘴才好。” 余静雅闻言伸手去端茶,却差点被烫到。晓聪忙给她示范,边做边说:“这茶杯又小又薄,不能拿杯肚,要这样——拇指和食指衔住杯沿儿,中指托着杯底。喝的时候,顺着杯沿慢慢啜一口,含在口腔里,让茶液在你舌尖舌面流转,你就能充分尝到茶的滑、香,嗯,还有点儿苦;慢慢咽下,感觉一下茶汤顺喉而下的温厚;闭着嘴,让茶香从鼻腔透出来:这样就是品功夫茶啦。” “嗯,真的有点味道啦!呵呵!这就是传说中的齿颊留香、两胁生风、飘飘欲仙?”余静雅闭着眼,一副陶醉状。李谦喝完他那杯茶,转头含笑看着卖萌的妻子。 苏骏飞刚才也跟着晓聪的示范品茶,这时拿着杯子,看着这个薄得几乎透明、泛着白玉似的光泽的小瓷杯,心中赞叹工艺的精致,不由得拿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有淡淡的茶香。心情变得很愉悦,一种少有的微醺感油然而生。 这女人真是一口深井,总会涌出让人惊喜的甘泉。她像暗夜里一株静静开放的腊梅,默默散发幽香。他想。 看着正有条不紊做着茶活儿的晓聪,他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于是放下茶杯,说:“我平生第一次喝出茶的美妙滋味,谢谢你!” 晓聪刚添完生水,闻言抬头迎向他的目光,却忙低下头,因为那目光有点热,有点深幽,目光相碰,竟有触电的酥麻晕眩感。这让她有点惶恐,却又有点期待,有点欢喜。不由得再抬眼看他,他的目光竟似一直没挪动,就那么专注地、深深地看着她。她再次在他的凝视下“落荒而逃”,这次那种触电感更加明显更加强烈了。她感觉到心脏酥酥地在颤抖,麻麻的痹痹的。她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但她知道她不能有这种感觉。 ……很快,水又冒泡了,晓聪又用沸水冲洗茶杯,又像第一遍那样高高冲水、浇淋冲罐。不同的是,这一次淋罐后马上冲茶。 “注意到没有,这叫‘头冲闷,二冲溜。’头冲茶茶叶还未全泡开,所以要稍候几秒钟;第二冲就不能候啦,不然茶就老了,会发苦发酸。还有,冲水要高,才能快速逼出茶香,冲茶要低,茶汤的香味和热度才能锁住。这叫‘高冲低筛’。至于冲水时不能直冲茶心,是怕变酸变涩。用沸水浇淋冲罐,是为了内外夹攻,让茶味茶香更充分地释放出来。” 李谦说得头头是道,余静雅听得很认真,都有点崇拜他了。 “第二杯茶可是最好喝的哟!”晓聪忙招呼大家喝茶。 四个人品着茶,聊着天,不知不觉已经十点钟。苏骏飞起身告辞。对晓聪说:“鲁老师住哪个酒店,我送送你吧!” 晓聪本想拒绝,话说出口却是:“那就麻烦你了!” 姐妹俩约了第二天的行程,鲁晓聪就坐上苏骏飞的车离开李谦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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