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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介绍] 转帖廖一梅《悲观主义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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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5 08:56:29 |只看该作者
  
  香港人希望陈天来监制《小童的天空》,而陈天正准备闭门写作,想拒绝又碍于“天天向上”的利益不便开口。我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告诉香港人按原计划自己拍摄,不必麻烦陈天,但这不是我应该说的话,随他们的便吧。他们今天一个传真,明天一个电话地纠缠着,我则与陈天纠缠不清。
  “你那个坏名声!”
  夜里十一点,陈天开了车到我交稿拿钱的剧组接我。
  “怎么?”
  “刚才还有人问我:陈天现在和哪个女孩在一起呢?”
  “你没回答说:‘和我在一起。’?”
  “这不可笑,我不想出这种名。”我说。
  “我知道。”
  我们两个都沉默了,各自想着心事,他的手依然拉着我的手。我忽然意识到和陈天在一起对我意味着什么——在我成为一个有口皆碑的编剧为人所知以前,我会因为这个出名。
  我不愿意。
  “我们以后得注意。”
  送我到楼下的时候,他才说,仿佛作了什么决定。他去接我是为了看看我,送我回家。这些天他一直没有时间,工作很忙,或者从女人身边脱不开身,我猜是后者。
  “晚上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嗯。”
  “如果我没有那么多无法解决的背景,我们在一起如果后来相处不好,分手,我心里都会好受一点,但是现在……”
  他没必要说这些,没必要解释,打住吧。
  “我做事不是一个极端的人。”
  “明白。”我点头,努力笑笑。
  “给我时间。”
  我再次笑笑,手放在车门把手上,我该下车了。
  在我逃走之前,他抓住了我,嘴唇贴在我的脑门上,然后,仿佛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我的嘴唇,轻轻碰了一下又害怕似地躲开了。
  我打开车门,飞快地跑进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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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5 08:57:11 |只看该作者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起了风,很大,在窗外“呼呼”地响,我在睡梦中听到了风声,第一个念头就是陈天他们今天的公司郊游会受到干扰,不知为什么竟有点莫名其妙的高兴。四周除了风声一无所有,不知是怎么醒来的。凌晨四点半。
  陷入爱情的顾城说:“看天亮起来是件寂寞的事。”
  我出了什么问题?
  或者我就是无法忍受他对我的态度,太有礼貌,太认真,太有责任心了。因为出乎意料,就更加无所适从。如果他表现得更随随便便一点,像个到处留情的标准情圣,我倒会安心。
  不是爱上他了吧?
  我翻了身,头埋在枕头里。
  那才叫可笑呢,总不至于是爱上他了吧?
  “绝对不行!”我喊出了声。
  好吧,你喜欢他,做做感情游戏吧,这个你拿手,他毕竟是个不错的对象,也算是棋逢对手。如果愿意,你可以跟他上床,没问题,但是,不要爱上他。这总做得到吧!好,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现在做个乖孩子,睡吧,你能睡着就说明你没有爱上他,没什么好怕吧!只是一个不错的对手罢了,爱上他就不好了,你知道……
  我劝了自己两个小时,楼下街道的人声渐强之后才终于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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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5 08:57:38 |只看该作者
  
  “你还是个*呢。”
  “我讨厌你拿我当孩子!”
  “我没有。”
  “你就是。”
  “我想和你*。”
  “为什么不?”
  “因为对你不公平。”
  “我不需要公平。”
  “这样对你不好。”
  “你用不着对我这么小心!”
  “你想想,我小心是因为看重你。”
  这是我和陈天第一次*前的谈话。
  当然他是对的,等我起身走出门,回到家,被夏夜的风吹凉了发热的脑袋,也许我会感谢他,也许不会?
  不只一次,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我听到他呼吸中传达出的欲望,那让我着迷的轻轻的叹息。我知道我的渴望和我的恐惧一般强烈,我害怕的就是我想要的东西,我在暗自盼望,盼望他是独断专行、蛮横霸道的,不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让我的恐惧在渴望里窒息而死。我在这儿,就是说我愿意把自己交给他,我愿意服从他,我愿意是个傻瓜,不做任何实为明智的选择。他的克制,在最初的日子里曾令我着迷,而在那个夏夜却不再是美德,而是一种轻视。我掉转脸不再看他,觉得没有比这更尴尬的时刻。
  那一刻像是静止了,我听得见房间里的钟表嘀哒在响,我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我没有经验,因为这种场面以前从未出现,我应该道歉还是继续生气,我该不该起身逃跑?
  “或者你不这么想。”
  在沉默和静止之后,他这样说,叹了口气,起身把我抱进卧室。
  “我只是想对你好,我不知道别的方式。”我是一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在他耳边轻轻说。
  我能够怎么办?——一个现代女子的悲哀。我不会绣荷包,不会纳鞋底,不会吟诗作赋,不会描画丹青,甚至不能对他海誓山盟托以终身,如果我想告诉他我喜欢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和他上床。
  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和他上床当然是不对的,我知道,但我从来不屑于做对的事情。——在我年轻的时候,有勇气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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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5 08:58:02 |只看该作者
  
  凌晨五点二十七分,我对自己说:认输吧。
  这个时候他一定还在熟睡,他的手指,他的枕头还留着你的体温,但他不知道你在想他——认输吧,不承认也没有用!你爱上了陈天,你爱上了这个不修边幅的情圣,这个诚恳的花花公子,这个有妇之夫,这个文坛前辈,这个早过了不惑就快知天命的中年男人。
  这是一个秘密,你永远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从那个五点二十七分开始,一切都改变了。
  从此以后你每天每日每小时每分钟的生活都变成了两个字——等待。等待他,等待他的电话,等待他那辆白色的标致车,等待他的召唤,等待他的爱抚,等待他的怜惜,等待他的空闲,等待他的好心情,等待他结束和别人的约会,等待他的爱情来让你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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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5 08:58:24 |只看该作者
  
  他第一次在车里抽烟。
  根本不是我的敏感,那是陈天第一次在开车的时候抽烟,以前的几个月他都不曾在车里抽过烟,因为他没有手,他一只手要扶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始至终地握着我的手。
  现在,他在抽烟,他脸上写着两个字:烦恼。
  “我一直在想这事儿,简直成了负担,等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你会难受的。”
  这团阴云难道不是也笼罩在我心头,但是我至少希望他不要这么愁眉苦脸。我不能让他认为我们真的做错了,我们就该一直拉拉手,吃吃饭,打打电话,永远可进可退,这是孩子气,这是不可能的!
  “别愁眉苦脸的,这没什么。你不会以为我跟你上了床就非得嫁给你吧?”
  他看了我一眼,显然并不觉得我的话好笑。
  “也许有一天,我会强迫你嫁给我。”他这么说。
  我没说话,——“也许”,“有一天”,“强迫”,句子造得不错,也很感人,不错的情话,不过我们都不会把它当真是不是?我没想过要嫁给他,对应付任何世俗的烦扰也没有准备,我只是想跟他呆在一起,呆在一起,给我时间让我和他呆在一起!
  我看着窗外的车流,街道拥挤,芸芸众生都在赶着回到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安乐窝,如此忙乱而嘈杂,有几辆自行车几乎要倒在标致车的玻璃窗上,和我贴得如此之近!这车是我们的堡垒,遗世而独立的堡垒,只有在这儿我们是安全的,只有在这儿我们是不受干扰的,只有在这儿我们彼此相属。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告诉他我爱他,这会让他轻松一点。
  我看了看他,缺少了调皮的神情,他脸上的线条松懈下来,是个随处可见的中年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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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5 08:58:50 |只看该作者
  
  确定陈天肯定没有时间见我的日子,我会约爱眉出去喝茶。这种时候不多,多数情况我会在家里随时等待他的召唤。
  “我来一杯姜茶。”我对酒吧的男孩说。
  “晚上不要吃姜,早晨吃姜如同人参,晚上就有害了。有这种说法。”
  在这些问题上,我当然总是听爱眉的,她要了治失眠的紫罗兰,而我要了治焦虑的熏衣草。
  爱眉显得心神不定,来回来去搅着那蓝色的紫罗兰茶,或者是我的错觉,是我在心神不宁?
  “有什么事嘛?”我问她。
  “我在想要不要结婚。”
  “嗯。”如果我表现出了吃惊,那么就是说我并不是真的吃惊,但是这次我平淡地哼了一声。
  “你有一次说过你今年有婚运。”
  “对,所以如果我非不结婚,过了今年就不会结婚了。”
  “永远?”
  “十年之内。”
  “那么?”
  “其实结婚证明已经开了,但我在犹豫。”
  “和谁?”我再沉得住气也不禁要问了,地下工作搞得也太好了,跟我相差无几了,哪象双子座啊。
  “一个画画的,你不认识,年纪比我大。其实,是个有名的画家,我说了你就会知道,但我不想说。”
  “反正等你结了婚,你就非说不可了。”
  “问题就是我可能不结了。”
  “你决定了?”
  “基本上。”停了一会儿,她补充说,“婚姻对我不合适。”
  “得了吧,我看你就需要往家里弄进个丈夫,他会分散你很多注意力,强迫你注意很多具体的事情,你就不会想那么多事了。”
  “我相处不好,我连跟父母都处不好,想想吧!”
  “怎么可能?你对人哪有一点攻击性啊?”
  “没有攻击性,可是要求很高,所有的不满最后只会作用到我自己头上,我只会跟自己叫劲儿,他们一点都看不出来。”
  “你脾气多好啊,总比我柔和吧。”
  “我们俩的星空图刚好相反,你是那种看起来很强的人……”
  “我?看起来很强?”——如此的小身板和娃娃脸?
  “我说的是精神气质,只要不是太迟钝都能感觉到。”
  “是,我是很强。”我认了。
  “但这还是一个错觉。你的太阳在魔羯,但月亮在双鱼,海王星还在第一宫。双鱼是十二星座的最后一个,也是最弱,最消极的一个。”
  “什么意思?”
  “小事聪明,大事糊涂。”
  “有这事儿?”
  我不太想承认,爱眉以不庸质疑的表情挥了挥手,在这方面她极其主观,极端自信。
  “我刚好相反,我对外界的具体事物完全没有控制能力,但是心意坚定。在关键问题上你能屈从于情感,或者别人的意志,我永远不行,我比你难缠多了!”
  “大事清楚,小事糊涂?”
  “不是糊涂,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么咱俩谁更倒霉?”
  “我。”
  “都觉得自己最倒霉。”
  “当然不是,想想,只要你知道了该做什么,你总有办法做到。但我永远都知道该做什么,但永远都做不到,你说谁倒楣?”
  “你。”
  “就是!不结婚并不是替对方考虑,是为我自己考虑。”
  “你没有不安吗?有时候,希望有人在你旁边?”
  “两个人的时候我更加不安。”
  我的问题不是爱眉的问题。
  “他是个双鱼座,双子座最受不了双鱼座的自以为是,目光短浅,还有不顾事实的狡辩。”
  “说得好!不顾事实的狡辩!”我想起徐晨,拍案叫绝。
  “所以,我肯定不行的。”爱眉下了结论。
  “你再想想。想想他的好处。”
  “好处,并不能改变本质的差异。”
  爱眉终于没有结婚,凭着我对绘画界的粗浅知识,她不说,我也无法猜到那个双鱼画家是谁。
  “这算是对抗命运吗?”过后我问她。
  “命运只是给了你这个机会,要不要它,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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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5 09:05:26 |只看该作者
  
  我和陈天坐在二环路边的一处酒吧里,我们总是选择一些格调比较差,文化人不怎么爱去的地方见面,这种酒吧通常只有速溶咖啡,柠檬茶里的柠檬是皱皱巴巴的一小片,热巧克力的味道也很古怪,但是没办法。
  我一本正经地拿着张传真,在给他讲香港人关于《小童的天空》开拍前的最后修改意见。他靠在对面的扶手椅里,悠闲地把腿翘得老高。
  “真怪,你看起来总是很安静,是因为你喜欢穿的这些衣服吗?”他忽然说。
  我瞥了他一眼,继续念传真。
  “知道嘛,你有好多小孩子的神态,看起来很小,也就十六岁,顶多十七。”他继续在对面打量我。
  “你是作为监制这么说的,还是作为男友?”
  “作为男友。”他笑。
  “还要不要听?”
  “你总是这么小,老了怎么办?又老又小,样子太吓人了。”
  “放心吧,到那时候不让你看到就是。”
  “肯定看不到,等你老了,我已经死了。”
  “喂!”
  “好吧,你接着说。”
  他总是叫我“孩子”,从第一次见到我就叫我“孩子”,他说他对我有种偏爱,偏爱什么?他偏爱那些有着少女面庞的姑娘,清秀,安静,灵巧,永远不会成熟,不会长大,不会浓装艳抹,不会为*,为人母的少女。我没有什么特殊,我只是众多的,他喜欢过的有着少女面庞的女人中的一个。这个我早就知道。
  我拿不准他会怎么想,喜欢还是不喜欢?在我们第一次*的时候,他不能置信地抚开我脸上的头发看着我--“还是你吗?”
  后来,陈天有点不好意思地向我承认,他之所有不肯和我上床,还有一个不便言说的顾虑。
  “我已经老了,我怕我不能满足你,你会不再喜欢我。”
  他肯承认这个让我惊讶,这说明他不是那种认为男性权威不容侵犯的男人,足以使人理解他为什么吸引女人的爱情。他不是一个*机器,崭新的,马力强劲的*机器,一个人能不能满足你,要看他引起了你多么大的欲望,陈天从未满足过我,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
  深刻的感情从来与满足无关,满足只能贬低情感,使情感堕入舒适,惬意和自我庆幸的泥潭。爱一个不爱你的人,一个登徒子,一个同性恋,那些无力满足你的人,这样你可以更加清晰地感受爱情的重创,没有虚荣心的愉悦,安全感的满足,甚至没有身体的舒适,只有爱情,令人身心疼痛的爱情。
  ――窒息你的自尊,抛弃爱情的通用准则,忘掉幸福的标准模式,剥掉这一层层使感官迟钝的老茧,*裸的,脆弱柔软的,只剩下爱情了,要多疼有多疼,美丽得不可方物,改变天空的颜色,物体的形状,让每一次呼吸都带有质感,生命从此变得不同……
  陈天一定以为我是个热爱床笫之欢的女人,就象我这张安静的少女面庞造成的错觉一样,这是另一个错觉。那些冲动,颤抖,尖叫,撕咬,都不过是表征,我渴望、追逐的是另一种东西,它有个名字叫做“激情”。它是一切情感中最无影无形,难以把持,无从寻觅的,肉体的欲望与它相比平庸无聊。我无法描述我在他怀抱中感受到的激情,那哪怕最轻微的触摸带来的战栗,让我哭泣,我感动到哭泣。它来了,又走了,是同样的手臂,同样的身体,同样的嘴唇,激情藏在哪一处隐秘的角落,又被什么样的声音、抚摸、听觉或触觉所开启?永远无从知晓。
  我想我最终也没能使他明白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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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5 09:05:43 |只看该作者
  
  沉默不语。
  我和陈天在奥林匹克饭店大堂的咖啡厅面对面坐了两个小时,最后是我要求离开的,因为这么沉默不语地对着他,我再也不能忍受了……我表现得像个傻瓜,却对自己毫无办法,我一声不出地坐在他面前,浑身因为充满着渴望而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这张弓除了微笑一无用处。我体会到了那种羞怯少女痛恨自己的感觉,我有无数的话要对他说,却不能开口,我找不到恰当的方式和恰当的语言来表达对他的感受。越是这样我就越是难受,越是难受就越说不出,他送我回家的时候,我搂住他几乎要哭了,再有这样的一分钟,我的眼泪就真要落下来了。我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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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5 09:06:10 |只看该作者
  
  晚上和林木,狗子,老大,老大的女友花春,徐晨,徐晨的新女友(他老换,记不住名字),阿赵和阿赵的老婆一起吃饭,然后去了紫云轩喝茶,然后狗子说喝茶没意思,越喝越清醒,大家就移位去了旁边的酒吧。
  这一干人是北京夜晚必不可少的风景,你可以放心,你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总是在那儿,你只要打个电话——喂,你们在哪呢?你便不会孤单了。有时候我想,如果没有他们,北京就不再是北京了。
  林木在艺术研究院当差,每天耗到半夜,第二天一早还去上班。他像那种老式的江南文人,热衷诗词歌赋、醇酒妇人。诗是真看,酒是真喝,妇人只是用来谈。
  我们都给林老林介绍过姑娘,徐晨带给他的就更多,只看见他跟姑娘谈心,以后就再没下文了。
  “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我就不信哥们找不来!”徐晨很是不服,当时凌晨一点,我们正在东四的永和豆浆吃鸡蛋饼。
  “别回头,别回头,千万别回头!”老林的眼睛忽然直了,“就在你们身后,过一会儿再看,有两个姑娘!”
  “你的梦中情人?”我闻到一阵香风,直着脖子问。
  “差不多,差不多。”
  “左边的还是右边的?”徐晨想回头。
  “别回头!一会儿再回头,别让她们发现!”
  “发现又怎么了?姑娘巴不得被人看呢!”
  “是嘛?那好吧。”
  等我和徐晨回头一看,几乎背过气去。——那是两个刚下夜班,或者没找着活儿准备回家的三陪!长得那个俗,穿得那个傻,脸像没洗干净似的,风尘扑面。
  我和徐晨互望一眼,看看林木,这个白净书生有点紧张,不像是拿我们开心,我们恍然大悟。
  “我说你怎么老找不着中意的!他身边都是女学生,白领,知识妇女,哪有这种人啊?咱们也不认识啊!”我说。
  “这还不容易,我现在就过去给你问价。”
  徐晨站起来就向那两个女的走去,而老林则飞快窜出门去,当街上了一辆过路的出租车跑了。
  老林的名言:“女人有两种,一种是月白风清的,一种是月黑风高的,我只中意后者。”
  狗子我早就认识,一直不怎么熟。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倒霉的第一次见面我一直对他敬而远之。那是一个朋友的生日,来了认识不认识的三十多号人,主人给大家介绍,说:“这是狗子。”他说的“子”是重音,三声,和孔子,孟子一样的叫法儿。这个被尊称为狗先生的人就坐在了我旁边,他看起来已经喝多了,有点摇摇晃晃,但总的来说颇为安静。一会儿又来了一个女孩,服务员忙着加凳子,椅子就放在了我和狗子中间。这个倒霉的女孩救了我,一直闷声不响,看起来颇为羞涩的狗子忽然作了出惊人之举——突然吐了,吐了那新来的女孩一身!这对狗子不足为奇,他作出过在酒馆里连续喝三十个小时的吉尼斯记录,吐一两次稀疏平常,但我还是惊着了,后来每次看到狗子我就担心自己的裙子。
  喝了这么多年的酒狗子一直保持着一副天真无邪的温顺表情,一副酒鬼特有的天真无邪,关于他的故事少有别的,都是关于酒的。慢慢地我倒有点佩服他了,如此任性的人也真是难得,但我还是担心我的裙子。
  狗子喝醉以后有时会大声朗诵诗歌:“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为狗爬出的洞也紧锁着,一个声音高叫着:‘怎么他妈的都锁着!’”
  精彩。
  阿赵也是个著名混混,他的名言我记忆犹新:“社会的歧视,家庭的羁绊,经济的拮据,都不能阻止我继续混下去!”
  这些人一无例外都是拿笔混饭吃的,我看着他们闹酒,划拳,谈文学,互相揭短,彼此谩骂,折腾到凌晨四点,直到阿赵开始把酒吧的椅子一把一把地往街上扔,我才实在撑不住溜了。
  我来这儿鬼混是为了不去想陈天,至少有一个晚上不去想他。
  未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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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告诉陈天,我跟别的男人上床了。
  他什么也没说,除了抱着我,他什么也没说。
  我是故意这么干的。
  陈天消除了我对其他一切男人的兴趣,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我只能说爱情真是一个最有权势的暴君。但是我还是想以最后的力量反抗一下,便跟在朋友那儿遇到的一个男孩回了家。
  小卫有一双女孩子一样毛绒绒的大眼睛,嘴唇和下巴的线条却十分硬朗,让他的整张脸显得模棱两可,语意不明。那天他喝了酒,但肯定没喝多。朋友的新居上下两层,有个很大的露台,属于先富起来的艺术工作者。那晚他们抽了太多的烟,熏得我眼泪直流,便一个人溜上了露台。小卫跟了来。小卫是个帅哥,不是我喜欢的帅哥,是我大学时一个同宿舍女生喜欢的帅哥,在操场边上偷偷地指给我看。“眼睛很漂亮,嘴巴有点古怪。”我记得我当时如此评价。现在他站在我旁边,我的评价依然没变。后来我们各自找了张躺椅坐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我是很舒适,他则神情严肃,目光阴郁,不过他一直那样。
  差不多半个多小时以后,他突然语出惊人:“你信不信?——我会*你。”
  *我?这算什么?求爱吗?简直想笑。“你要真敢*我,我还真懒的反抗。”我心说,不过还是别让他太难堪了,我继续神情淡然地看着夜空,没理他。
  说出来的话再作肯定无聊,他一直坐在我对面,神情严肃,一动不动,一刻钟以后我对他说:“走吧,我想回去了。”他跟着我站了起来。
  别太计较了,他是个漂亮小伙子,求爱的话又如此与众不同,我需要一个人,就是他吧。我得死撑着,我得向陈天作出一副桀傲不驯的样子,我不愿意爱他爱得太过分,我没想过这桀傲不驯会在以后给我带来痛苦,我顾不得去想,我只想把自己从傻瓜的状态里解救出来。
  结果并不成功。
  一点也不有趣,一点也不!我只想赶快离开,最好永远也别再见到他。下楼的时候我想,完了,这下真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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