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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璞文学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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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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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 《飞车梦》 (长篇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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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9 20:12:49 |只看该作者
(10)专心试验
这学期的物理课学到“螺线管”。朱维衡想做个电动门插销。自己动手绕了一个小线圈,找来铁钉作冲针,一通电,门就能开。有一次刚通电,偶然意外切断了,那冲针一下子飞出很远。朱维衡十分惊讶,他发现螺线管的磁力有发射的功能,联想到那不正是他日思夜想的“飞车”动力吗!他感到手心直发痒。
第二天,朱维衡找来一根小铁管代替铁钉,绕一个直径略大于小铁管的“螺线管”,中间拉一根铁丝做“导轨”,螺线管一头固定在导轨一端,小铁管能在导轨上自由滑动,将小铁管放在适当位置,有意识地通电并立刻切断,小铁管从铁丝的一端“飞”向另一端。成功啦!朱维衡无比兴奋。
接下来的日子,朱维衡白天放学回家,就四处翻箱倒柜,收集各种各样的材料,什么铁管子啦、铜线啦、铁丝啦、罐头盒子啦等等,统统装在一个木箱里。到了晚上,就把它们摆出来,一会儿乒乒乓乓地敲;一会儿吱吱嘎嘎地锯,弄得满客厅一地都是。他却一副极认真的样子。
一天晚上,小姐姐朱绮正在看书。突然“啪”的一声电灯灭了,房子里一片漆黑。朱绮大声喊着:“爸,你看维衡又把电线搞断啦!还要不要人家看书啦?”
维衡这时正在搞“试验”烧断了保险丝。他急忙答道:“别急,别急,马上就好啦!”接上保险丝,灯很快就亮了。
朱绮手上拿着一本翻开的《红楼梦》,翘起小嘴巴,满脸通红:“爸,你看他搞什么?家里搞得一塌糊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地下兵工厂呢!”
弟弟在一旁插嘴:“那就让阿哥给我做把枪吧!”
“去!”维衡继续搞他的事。
父亲说:“让他去搞吧。”
后来实验越做越大,客厅不够大就干脆搬到外面露天做。这时的实验已经是直径七寸长一尺的铁管作“车身”,装上两个滑轮;螺线管用很粗的漆包线绕成;拉一根30米长的粗铁丝做“导轨”,进行了“空车”,5公斤载重、10公斤载重等等试验,效果不错。
这时的朱维衡,越做越有劲,越做越有希望,遇到了困难就看书学习,结果这学期的物理考试还得了第一名。

(11)暗恋N小姐
朱维衡1938年2月高中毕业,这时的上海局势极不稳定。父亲想让他跟堂哥朱维谷同去越南就业。于是朱维衡开始学习法文。同时去织绸厂学习。过了半年,上海局势稳定下来,赴越南未能成行。
9月朱维衡考入上海大同大学,因为对“飞车”的兴趣,自然就报读电机系。
上海大同大学创办於1912年。1911年6月北京清华学堂(清华大学前身)教师胡敦复、平海澜等十一人,因不满清华学堂外国主事者的办学方式,相继赴沪筹办学校。
1912年3月,胡敦复、平海澜等人在上海南市肇周路,创办大同学院,旨在“研究学术、明体达用”。1922年改称大同大学。
1937年8月,日本侵略军飞机轰炸高昌庙江边码头一带,又炸南火车站,大同大学部分校舍被炸毁。
1938年9月,大同大学改租公共租界光夏中学校舍,一年后,新校舍在新闸路建成。
朱维衡刚进校时,就是在租用的校舍里上课。电机系的学生特别多,一年级二百多人,分三个班,每班有七、八十人。上课用长条桌,长条凳。课程设置和课本都与上海交通大学一致,教授也基本上是交大的原班人马。
与朱维衡一同考入大同大学的共有六个都是杭州人,同坐一条长桌,自己戏称“六君子”。
刚入学不久,要选班长,七八十个学生互不认识,选票很分散。可是六个杭州学生有五个都写了朱维衡的名字,朱维衡就以五票当选班长。
“六君子”中的蔡明芝是朱维衡最要好的朋友,初中在杭州时就常在一起玩。不知是从哪天开始,蔡明芝发明了一个课上“小动作”。就是在上课时间用演算纸摺成一小纸条,封面上写上“BH”(By  Heart心里话)两个字母,六个人在桌下相互传送,传到谁的手里,谁就写上几个字。大家十分开心,一来二去积累了一大堆的“BH”,最后都由蔡明芝保管。有空的时候,蔡明芝就会邀大家去他家聚会,拿出过去的“BH”来看。大家回顾以前写自己的东西,觉得很快活。
这样的“BH”传递,很长时间居然没被老师发现。当然这还归功于“BH”的诡谲。六个杭州同学传递的“BH”小纸条上,经常是这样写的“4483不错!”,“还是1026好!”,“六仓汗”等等。
这些是写的什么?会让朱维衡他们乐此不疲呢?是数学答案还是什么密码?难怪蔡明芝说,就是被发现了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原来,这些数字确实是一些代号。蔡明芝首先暴露了他内心羡慕的一个女孩是4483。她究竟是谁,原来是他高中时的女同学叫葛一飞。4483就是从《四角号码字典》中可查到的“葛一飞”姓氏号码。可是蔡明芝从来没有与她有任何接触,也从不敢向她表露,只是自己默默地在单相思。以此类推,同学邓伟才在“BH”中表示出对1026的好感,是说他在10月26日这天觉得化学系一位女同学外表看着很舒服,也只不过单方面发表议论,让大家讨论讨论,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同学马家驯大概是说了一句觉得同班一个叫陆昌涵的女同学不错,大家就吵着说他喜欢上她了,戏称她为“六仓汗”。这样似乎是开玩笑的活动,慢慢地也蔓延到了朱维衡的头上。可谁也不知道朱维衡还真的在爱幕一个女孩子,但只能是暗暗地思念,不能公开,也不能在“BH”上谈论,因为她正是最早表达单相思的蔡明芝的妹妹N小姐。这不能讲出来,她此时还是一个中学生呢。
那还是在杭州读初中的时候。一天,风和日丽,放学后,蔡明芝邀几个同学一起去他家做作业。做完作业后,蔡明芝把几个同学带到了他妹妹的房间,当时朱维衡根本不知道是谁的房间。他坐在了一张书桌旁,大家正说着话,突然蔡明芝的妹妹N小姐冲了进来,到书桌上拿起一件东西就往外面跑,嘴里说了声:“讨厌!”。
朱维衡脸上一热,问蔡明芝怎么回事,蔡明芝说她拿的是她的日记本。不过一秒钟的镜头,一阵风似的旋进来又旋了出去,却好长时间没有旋出朱维衡的脑袋。那时朱维衡只有十五六岁,而N小姐才不过十二三岁。
转到了上海读书后,朱维衡也常去蔡明芝家,谈论中常提起N小姐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但朱维衡没有单独与N小姐说过话,只是不知不觉地在心里多了一些牵挂。
大学一年以后,同学邓伟才考取了上海交大土木工程系,再从一年级读起;同学吴退学了,蔡明芝全家迁往昆明,蔡明芝进了西南联大电机系,也是再从一年级读起。N小姐考入了西南联大经济系,留下的只有高爽秋、马家驯和朱维衡。自然也就不再有“BH”的事了。`
由于蔡明芝的关系,蔡明芝的父亲,这个精通西洋经济学的原清华大学教授蔡伯父平日里也很关注朱维衡。蔡家临行前,蔡伯父嘱托朱维衡照顾一下蔡伯父的姐姐,就是蔡明芝的大姑妈,朱维衡欣然答应。
蔡伯父和他的姐夫姚先生原来都是清华大学教授。姚家只有一个儿子叫姚威廉,清华大学学生,去了延安。姚先生去世后,大姑妈只有一个老保姆陪她住在上海女青年会。
朱维衡非常感激蔡伯父对自己的信任,当然更重要的是可以借此保持与远在昆明的蔡家的联系,特别是……
临行这天,朱维衡精心挑选了一件衬衫,系了一条鲜艳一点的领带,到十六铺码头为蔡明芝一家送行。
一番离别祝福之后,朱维衡拿出带来的一架蔡司相机,为自己的好朋友蔡明芝一家拍了一张全家福。
之后的日子,每隔一段时间,朱维衡就去女青年会看望一下大姑妈,帮忙办些小事情,然后再写信告诉在昆明的蔡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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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飞车梦
大学一年级,凡是学习工程专业的同学,都要买一套计算尺和绘图仪器,市面上卖的几乎全是外国进口的,价格很高。朱维衡一天突发奇想要自己动手做计算尺卖钱。朱维衡怀着忐忑的心情向父亲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父亲不仅没反对,反倒极力支持,给钱买了一台刨床,装在亭子间里开始试做计算尺。
同学们也很赞成朱维衡的创意,一位同学推荐了他的朋友东吴大学物理专业的樊爔培来与朱维衡合作。
樊爔培了解了朱维衡的设想方案,非常欣赏。他找来了一支高倍放大镜,装在刨床上,提高加工的精度。经过一阵试验,樊爔培还请来实验室的一位老工人,专门负责加工制作。朱维衡甚至把公司的名字都想好了,叫“中国矩形公司”,还有商标设计成:长方形里边的A字上部有个C字,下部有个H字,就是CHINA(中国),突出是中国生产的。
邓伟才在大同大学时,从来不过问政治。没想到他到了上海交大,成了话剧团团长,比在大同大学时忙了许多。排演的许多剧目多是表现爱国义士的。有几次还邀同学马家驯到朱维衡家里,刻写蜡纸,油印打倒汉奸陈公博、林柏生、褚民谊的传单,然后拿到街上去散发。
可是,朱维衡的脑子里,还是总离不开那些试验,对邓伟才他们的一些说辞不太感兴趣。
这时,朱维衡的“飞车”研究正在不断扩大和完善。进一步的设想:一是继续加大功率,推动载人车辆;二是地面轻轨,根据具体情况而定;三是每隔五十米设一个加力站,这样就能成为高速飞车。设计的优点是造价低,爬坡轻松,有可能在较近的两个小山头之间在软轨上“飞行”,比人力爬山越岭省力省时,比开山打隧道要省大笔经费。
朱维衡带着自己的设想向电机系主任请教。系主任没有给予肯定和否定的意见,只是说了句:“你可以继续试!”
一天下课后,朱维衡见到学校墙报上贴出了一篇“征稿启事”是校刊《大同电机》创刊征稿。于是朱维衡就夜以继日将几年来所做的实验进行总结,附上图表、计算数据以及前景设想,撰写了一篇题为“飞车梦”的论文,结果被1940年校刊《大同电机》创刊号上第一篇发表,立即引起了很大反响,被誉为创刊号最具份量的创见性论文。
论文的发表和引来的赞誉,更加激励了朱维衡,也更加坚定了他要努力实践下去的决心。
大学三年级结束后。樊爔培发起办暑期学校,专门为准备进大学的学生辅导进大学的知识。他联系好一个中学做校址,请来教育界知名人士为校董,他自己任校长,邀朱维衡为副校长。大家联系自己熟悉的各大学的同班同学作教员,集合了二三十位。印发数百份传单,分发到各个学校高中部,还在《新民晚报》登了一个小广告,讲明只是帮助有志于上大学的同学了解情况,解答问题,不以盈利为目的,收取很少一点学费以付开支。没想到反应不错,居然招收到近二百名学生。一个月结束后,把剩余的学费全部拿出来,办了一个师生联欢会。
1941年秋天,学校内的各种学生组织活动日渐频繁,学生之间明显地表现出亲共产党和反共产党的两种立场,双方针锋相对,都以自方是爱国行动。矛盾逐渐激烈。
朱维衡决意不卷入这场战争。
突然有一天,朱维衡收到一封匿名信,说知道朱维衡不是共产党,但已被共产党人包围了,利用他对工作认真负责、热心公益,实际是在为共产党工作。还说为了保护他,叫他当心。这分明是在警告。想到确实自己课外的活动太多。于是一气之下,朱维衡辞掉了课外活动的一切兼职,专心上课。
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攻占租界,上海这个地位特殊的“孤岛”不复存在,学校全部停课。
沦陷的上海,到处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下。大街上不时传来刺耳的警笛声,行人惶恐不安。往日川流不息的苏州河桥头,在高悬的膏药旗下,日本兵满脸杀气。不时经过的路人若不向站岗的日本兵九十度鞠躬,立刻一个耳光。稍有反抗之意,立刻被刺刀刺死。令人毛骨悚然。
一个周日的中午,父亲朱光焘去一位朋友家吃喜酒,突然一队日本兵闯入喜宴,用刺刀将来宾分成两边,一边人无事,另一边人统统被抓走,包括那天的新郎,说是搜捕抗日分子。父亲曾在日本留学,说得一口日本话,最后还是被关了两个礼拜才放回家来。
过了一段时间,学校开始复课,终于完成了毕业论文,可是同学们盼望中的庄严的毕业典礼、漂亮的毕业纪念册全都化为乌有。朱维衡他们充满激情充满幻想的期待,一瞬间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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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前路漫漫


(13)重庆来信

毕业就是失业。朱维衡同班毕业七十五人,只有九人幸运找到工作,进了上海电力公司,其余全都要自找门路。
正在朱维衡一筹莫展的时候,失业的几个同学蕴酿生产自行车摩电灯,邀朱维衡做经理。朱维衡想,一时半会找不到工作,做自行车摩电灯好歹学有所用。于是他同意加入,但不当经理。这样五个同学成立了“大同电机公司”。几个同学紧张努力,设计出不同于市面上的灯形,订做模具,找来铜皮、磁铁、矽钢片,铜线和碳刷等材料,很快做成了漂亮的摩电灯。只可惜卖不出去只好散摊。
一天,同学马家驯和高爽秋约朱维衡到他们高中时的同学杜庆萱家里串门。杜庆萱此时上海交大电机系毕业,赋闲在家。杜父见到一帮电机系大学生没工作,建议说,现在上海很难找到本行工作,不如想法做些人们天天需要的产品,还有可能生存。他说认识一个朋友的朋友,是一个做酱油的技师,你们不妨搞个酱油厂试试?同学们听后也觉得有道理,一致同意办酱油厂。
办酱油厂的资金要大家筹,朱维衡和马家驯的父亲都支持这个建议,愿出一笔钱。但是高爽秋父亲刚去世,家庭经济困难。高爽秋是一个非常诚实可靠,有实干能力的老同学,朱维衡存心帮他,但又不想再给父亲增加负担。于是想到向小姐姐朱绮开口。小姐姐朱绮最富同情心,此时的经济情况还不错。向她说明后,小姐姐立刻答应,拿出钱来作为赠款,以高爽秋的名义入股。自己不要一分回报。
六个风华正茂的电机系毕业的大学生,在南市租来的一所老房子里办起了酱油厂。
杜庆萱为总经理,他同系的大学同学田炳耕和朱维衡任副总经理,马家驯和他的一个同学为工程师,高爽秋驻厂管内务,田炳耕兼会计,朱维衡负责进货、销售,请了那位技师来做酱油。
大学生们做的是“化学酱油”,是用豆饼、盐酸、食盐饴糖,酱色加水调制而成,而不是中国传统意义上的酱油,不需要用黄豆发酵、太阳暴晒,因而生产期短,生产成本低。
酱油厂还取了个好名字,叫“天生工业股份有限公司”。之所以叫“工业”股份有限公司,是想先生产酱油,以后还要生产电机呢!
不多久,南市的大街小巷里,就看见推销员推着三轮车,敲着与众不同音调的小敲琴,不时加上一句“天生酱油天生好,天生酱油呱呱叫!”的叫卖声,果然效果不错。
口号是马家驯想出来的,他还找来酱油生产的专业书籍,认真阅读,改进配方,提高酱油鲜度,降低生产成本,生意愈做愈好。
此时的朱维衡,不再是身着整齐的学生装,心中充满幻想,立志工业救国的热血青年,而是身穿油腻的工作服,为生计走街串巷疲于奔波的市井小民。
每当朱维衡往返于酱油厂的路上,在一个拐角处,隔三差五都能看见死人蜷缩在那里。在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蹂躏下,有多少同胞流离失所,贫困交加,暴尸街头,又有多少仁人智士空怀壮志,报国无门,以至颓废堕落。一想到这些,朱维衡心中充满了义愤,同时也深感作为亡国奴的无限悲哀。
1942年冬天,上海格外地寒冷。刚刚下完一场大雪,寒风吹在脸上就好像小刀在刮的一样。傍晚,朱维衡回到家里。家人已吃完了晚饭,正在客厅里听广播。朱维衡草草地吃了口饭,就到房间里去琢磨他的“计算尺”,一边计算,一边翻书查资料。
忽然,一张照片从书中滑落出来。朱维衡拿起照片专注地端详起来。那是同学蔡明芝一家离沪去昆明时,朱维衡给他们拍的全家福。给蔡家寄去了一张,自己也留下一张保存着,为了纪念,也为了……。每次拿出来看的时候,朱维衡心里总是充满了遐想。照片中亭亭玉立的少女,好像她的笑容是专门对着自己的,这笑容意味着什么?是在说什么吗?她现在怎么样了?
这些年,由于常去她大姑妈那里,关心一下大姑妈,传达两边的信息,朱维衡还想方设法与N小姐直接通上了信。不过总是只谈他们家的事,从未表达过别的意思。书信也是大姑妈收转的。然而朱维衡却十分满足。
想到这里,朱维衡站起身,他要去看望一下大姑妈。他走到后面的杂物间,取了一些堂哥不久前送过来取暖的木炭。经过客厅时,收音机里正在播送天气预报:未来48小时,沪浙地区仍将有中到大雪,局部区域有冰冻。朱维衡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上海基督教女青年会设在英租界一幢二层的英式建筑里,大姑妈和保姆就住在靠后面的一间房子里。大姑妈看见满脸通红的朱维衡,热情地拉着他的手说,你来得正好,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明芝他们家已经搬到重庆去了,明芝西南联大毕业了,去了宜宾工作,他妹妹在重庆资源委员会工作,信里还特意问你的情况,这是他们的新地址,随手递给了朱维衡一个信封。
保姆端进来炭盆,房间里顿时暖烘烘的。
一个月后,朱维衡收到了N小姐的来信。信中说,春节过后她的堂兄要去上海接母亲和弟弟妹妹去重庆,问他要不要跟他们同来重庆。这在朱维衡看来简直是“十二道金牌”,一些同学都去了内地,他也早就有过这样的念头。现在N小姐来信,这不正好,看来是非去不可了。
于是,朱维衡一不做二不休,立刻结束手头上的一切工作,首先辞去天生公司的职务;拆下了正在实验的“飞车”轨道和车身;将计算尺的加工机械,连同那位工人师傅一起转让给了一位孙姓同学。
一切安置完毕,接下来的就是等待,一个十分痛苦急切的等待,等待着离沪赴渝的行程到来。
然而,正是N小姐的一声召唤,从此改变了朱维衡的一生。很多年以后,朱维衡才知道,他离沪不久,日本兵将姓孙的同学和那位工人师傅用手铐铐走,关了很久。原因是日本人认为他们设计制作的计算尺威协到日本人在中国的利益,结果害得他们蹲了监狱。如果朱维衡不走,该抓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这下他的麻烦就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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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万水千山总是行

1943年二月初,朱维衡就随N的堂哥一行二十多人,开始了危险而艰难的行程。说实话他根本不知道等着他的是祸还是福。在他的内心里,可能只想的全是她吧!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股勇气和胆量。
一行人中,除了N的堂哥和他的母亲,两个弟弟、两个妹妹,还有他同事的巴太太和一个六岁的儿子,一个三岁的女儿,另一同事的十八岁的朱小姐以及另外一些亲戚和朋友,朱维衡只带了一位表弟。托人买了通行证,这一大队人马就上路了。
第一天火车到达徐州站。下车后要住一晚,改乘陇海线去商丘。住在客栈里,为应付夜晚查房,一行人要做好准备,分成几个组,住在一间房里的人要说得出相互的关系才行。朱维衡和表弟、巴太太和两个孩子还有朱小姐分为一个组。朱维衡算是巴太太的丈夫;朱小姐算是朱维衡的妹妹;表弟则是朱维衡的妹夫。大人还好办,可是重要的是教会小孩称呼以免查房时漏陷。
入夜后,果然有警察查房。他们先进了两间女青年的房间,看了看通行证上写着是上海到亳州“探亲”的,警察明知全是假的,也只讽刺地说:“亳州那么屁点大的地方,一下子出了那么多上海亲戚!”那些女子们干脆开玩笑地说:“老总,你们那一身警官服好神气噢!”,警察道:“唉,我们都是中国人,要活命没办法,人家指着我们这身老虎皮骂‘汉奸’,实在不好受!”。
警察敷衍了一下,就没再进别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乘火车到达商丘站,一个穿着像日本军服的中国人,挨个检查行李,通过了。不料晚上那人来到客栈。首先到老太太房里,说他是中国人,当宪兵是没办法,检查行李只是装装样子,不会为难同胞的。不一会,他说,昨天看见老太太的箱子里面有一付麻将牌很不错,他从来没见过的样子。于是老太太赶快把骨质的麻将牌拿出来送给他。他又说,某某人的篮球鞋很漂亮。于是那个人又赶快把篮球鞋拿出来送给他,这样拿了五六样东西才悻然离去。
第三天早上搭上一辆卡车去亳州。下车后,照例是排队接受检查。这次是日本宪兵检查。大家都显得十分紧张。查到朱维衡的行李,突然翻到一本英文字典,朱维衡脑门一热,坏了!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不料检查的日本宪兵喜笑颜开,用英文问道:“你懂英文?”“是,是的。”朱维衡回答。宪兵又说,他是日本早稻田大学毕业的,没有办法,当兵来到中国。不知道是因为良心还是怜悯,他正了一下军帽,手一挥说,好了。就这样不再往下查。N的堂哥见朱维衡好像与宪兵谈得很好,急忙凑过来要朱维衡问问这个宪兵,明天出城他能否帮一点忙。朱维衡大着胆子问了他,他左右看了一看“啊!”了一声。不知是答应还是没答应,朱维衡与N的堂哥商量后,当天晚上,朱维衡他们买了两条“老刀牌”香烟。次日一早就去找那个宪兵,他真的等在那里。拿了两条烟往腋下一夹,就带他们走向城门。他向守兵说了声:“统统地我的朋友。”一大队人马就顺利地出了亳州城。就在出到城门的那一瞬,朱维衡的脑袋就像是一个水桶。
出了城,一路往南去,听路上的老乡说,再往前十里地,是“三不管”地带,就是日本兵、伪军、国军都不设管制。但是此地常有土匪出没。大家提心吊胆,一路小心紧张,就好像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挂了一颗炸弹。走了很久,大家左顾右盼,居然没有遇到土匪。听人说,前一天有一帮人经过这里就被土匪抢了。
再往前行,就进入了汤恩伯部队的驻防区,大家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经过一个小镇时,还见到一个国民党守军,笑嘻嘻地冲他们打招呼:“你们辛苦了!”可是看到这个守军身上的军装竟破烂不堪。
忽然间,人群中一阵骚动。回头看去,只见一队军人押着三个穿同样军服的人,快步走来,不过三个已被摘去了领章和帽子,手被反绑着。其中一个高个子,白白脸的,路人认得他,说是个连长。
押到城墙边,三个人跪在地上。几声枪响,三人统统倒下,脑浆撒在地上。几秒钟后,似乎有一个人还在动。执行的一个军人,走过去,拿出木壳枪,连放三枪,那个人再也不动了。
围看的人吓得一身冷汗。据小镇里知情的人说,那个连长当天带着他的勤务兵去抢一家店铺,还打死了店老板,被宪兵抓住,立即正法。
好容易到达界首,镇上的小饭馆挂着“大米稀饭”的布条。朱维衡一行人,几天的跋涉,沿路红薯、土芋充饥,疲惫不堪,看见有大米稀饭,蜂拥而入。店伙计端上来大碗的稀饭,大家一看,面面相觑,大失所望。那所谓的“大米稀饭”,其实就是看不见几粒米的白开水。
朱维衡喝了几口“稀饭”拿出一张字条问店老板,“德盛行”怎么找,店老板满脸狐疑地看了朱维衡一眼,问道,你是他什么人?朱维衡说,他是我一熟人。店老板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年轻人,又看了看他带来的一帮人,再看看手里的字条,说你往前再向右走,看到一个大门楼就是了!
原来,上海出发时,大姐朱纯说,姐夫在界首有个生意上的朋友,经过时找找他,或许能帮些忙。当朱维衡找到姐夫的朋友时,朱维衡才知道这人是界首最大商号的老板,难怪粥店的老板那样忐忐忑忑。
老板在自家的大宅子里请朱维衡吃饭,显得十分热情。老板叫下人弄了一大桌子的菜,有好几样是地道的上海地方菜,什么糖醋里脊肉,油淋鸭,还有红烧黄鱼等等,整整一大桌。当朱维衡正纳闷时,从门外走进来两个人。老板立刻兴奋起来:“快来,快来,就等你们啦!”朱维衡转身望去,只见一个军官和太太走了过来。军官是一个大高个,长得很英俊,一身挺拔的呢制军服,腰里还挂着一支手枪,太太一眼看去就是有钱人家的打扮,耀眼的旗袍,肩上还披着一条白色镂花的纱巾,举止娇柔妩媚,脸上分明还涂了些许胭脂。
老板站起来笑嘻嘻地对他们说:“你们看,这就是我朋友的表弟,刚从上海过来。”
“这是我妹妹和妹夫,他可是这里的最高司令官!”老板对朱维衡介绍说。
军官太太突然脸上像开了花似的,用标准的上海话说:“噢哟!从上海来呢!宜家屋里厢好勿啦?”
“不好!”朱维衡呐呐地说。
席间,军官太太像是见到了亲人似的,问这问那,看来她是久没去上海了。
朱维衡想到沿路遇到的那些破烂军服的士兵,再看看司令官整齐发亮的呢制服,他小心地说明来意,问他往下这二十多人去重庆怎么走好?
司令官摆了摆手说:“没事!小老弟,我明天正好要去洛阳,你们就跟我走,保你没事!”这真是个好消息!
第二天,朱维衡一行二十多人就挤上了他们的军用卡车往洛阳去。有司令官的吉普车开路,虽然一路颠簸,却少了很多麻烦。
到达洛阳,军车不再前行了,朱维衡他们要换乘火车去西安。
车站外面挤满了人,有些人干脆就躺在地上,横七竖八到处都是。上前打听才知道,往下去西安,火车在潼关那一段沿黄河边跑,黄河对岸就有日军,见到有火车经过就会开炮。虽然沿岸已经修筑了一堵墙挡住,火车也换成了铁皮货车,河对岸看不见火车经过,但是火车头如果冒烟,还是很危险。所以被称之为“闯关车”,许多人不敢冒这个险,就在那里等。看到愈来愈多的人群,朱维衡他们决定冒这个危险,坐“闯关车”走。
其实这铁皮车,如果真吃上炮弹根本挡不住,只不过是一种心理安慰而已。铁皮车无窗,人装上以后,关上门,里面漆黑一团,不通风再加上各种气味,闷得让人喘不过气。幸亏这一段路不太长,要不然不被炮弹炸死也非得闷死在里面。
好不容易到达西安。费了很大的周折买好了西去的车票,忽然,N的堂哥对朱维衡说,想请他带两个男青年返回上海,再带一批亲朋到重庆。还特别称赞这沿路朱维衡的处事能力。
朱维衡有些犹豫,想到这一路的艰辛不说,早些到达重庆就能早点见到N。可是,堂哥是N的堂哥,是N叫我跟他来的,他叫我再跑一趟,我怎么好拒绝呢?没办法,朱维衡只好说:“我听大哥的!”。
于是,马上返回,再度从上海带来了一批人出来。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加上胆子也大了很多,一路上还算是顺利。
从西安到达宝鸡,再换乘汽车去重庆。等了很久都没等到汽车。这时,只见又一辆运货车驶过来,破破烂烂的,行李上已坐满了人。朱维衡拦住卡车,把十几个人推上车,他自己也上了车,可是他的行李怎么样也无法上车了。朱维衡只好自己又从车上跳了下来。他心想,只要他们都平安到达重庆,自己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何况自己一个人怎么都好办。
想不到,等了三天都等不到车。也有很多人同样等不到车,于是大家商量只好搭小船去重庆了。几天后,朱维衡同几个人到了广元,从广元租了一条船,又走了几天才到达重庆。
刚一上岸,人群中有一人似曾相识,定神看去原来是老朋友樊爔培。一阵寒喧之后,樊爔培问朱维衡准备住哪儿,朱维衡说,还不知道,樊爔培说,那就住到他那儿去吧,于是朱维衡就跟他到了四川榨油厂,住在他同一个房间里。
住定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见女朋友N。朱维衡满心欢喜去见她。想不到她非但没有热情,反而很不高兴责怪朱维衡,为什么要跑第二次,为什么不早点到重庆?为什么浪费了那么多时间,现在才来?你干什么去了?你可以不来的,你来干什么?弄得朱维衡有苦难言。看到N满脸通红、气喘嘘嘘,朱维衡恨死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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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飞车计划书
朱维衡心想,正在抗战时期,学工程技术的人员,进兵工厂正好用得着。可是哪里知道,所有的兵工厂都在裁员,别的工厂更进不去,几个星期下来,工作毫无进展。无奈之下,只好听从樊爔培的劝告,就在四川榨油厂暂时安顿下来。好歹是以技术员的身份,管它呢!有时与樊爔培谈起所学的专业来,还不无嘲讽地说,你学物理的改做了“化学”,我学电机的改做了“油饼”。
朱维衡的工作实际上就是值班管理榨油机。重庆此时经常停电,半夜停电,就要赶快点上汽灯,指挥工人立刻用人力将榨机倒退出来,如果动作慢了,榨机内烤热的菜籽饼冷下来变成硬饼,就无法取出,榨机就会报废。那时候三天两天半夜停电,工作非常紧张。
朱维衡是学电机的,名义上他的任务就是保证榨油机电机的正常运转。但实际上电机一点毛病也没有,当然,真的有了毛病,朱维衡也无权解决,只能等电机厂的人来解决。
因此,朱维衡的任务就是值班,天天值晚班。根本用不着所学的电机技术。这样倒也算好,朱维衡白天就有了大量的时间,他把它用在“飞车”设计上。
每个周末,朱维衡都要去见女朋友N。
从江北摆渡到朝天门,再搭车去化龙桥,一趟就要花两个多小时。通常是星期六值完晚班已是星期天早上八点钟,来回路上要四五个小时,在她家里只能待四五个小时。回到厂里,已经有十八九个小时没睡觉,必须赶紧睡觉。一次,值中班的同事有事不能上班,要朱维衡替他班,结果两个班下来十六个小时,星期天早上照样赶去看N。那一次是连续二十六七个小时没睡觉。可朱维衡还是精神十足,一点也不觉得困倦。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哪来的一股劲。
四月的重庆,淫雨霏霏,连续几天这个山城都没有见过太阳。湿滑的坡路,行人步履蹒跚,间或一抬“滑竿”缓缓而过,轿夫的脚步显得格外沉重。
走在去N家的路上,朱维衡总是思绪万千。来到重庆一段时间了,他仍然看不到前途和希望。日复一日机械地值班工作,使他感到枯燥气烦,他下意识地感到,之所以能在榨油厂坚持下来,主要原因是因为N的关系。然而,尽管每次去N家,N的父母,特别是小弟弟都对他很好,经常称赞他的能干,家里的什么东西坏了他都能修好,深得N的父母的赞赏。但是朱维衡还是感觉到了N的若即若离。谈话中也常流露出她对那些“雕虫小技”毫不欣赏。她喜欢玫瑰、牡丹,她喜欢大器,不喜欢蒲公英,小里小器。这是朱维衡在N写的诗句里揣摩到的,朱维衡心想这分明是把自己比作了蒲公英。其实朱维衡很懂诗,他少年的诗就很有成就,不过他不那么张扬。
此时朱维衡的心中有些迷茫,就像这时隐时现的雨雾一样。
“快点嘛!”又一抬“滑竿”从身边走过,坐在轿上的人催促着,真是“站着说话不知道腰疼”。
朱维衡即刻想到了自己的“飞车”设计。
回到厂里,他立即提笔赶写了一份《飞车建议书》。在建议书中,他详实地阐明了在重庆建造轻便“飞车”的实用性和必要性,并附上了详细的设计原理及说明(见附件)。
给在重庆的经济部寄出了《飞车建议书》,朱维衡如释重负。他期待着经济部能够采纳他的建议,这样他就可以大干一番了。
可是在当时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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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中央训练团
过了一段时间,N搬到了牛角砣附近住。朱维衡去她那里更方便了。可是他去她那里看她,感觉愈来愈找不到共同语言,似乎只是一种形式。于是他不再每个星期都去她那里,有时一个月也不去一次,慢慢淡下来,但朱维衡的心情却很是低沉。
朱维衡到达重庆后,他与陆续到达重庆的老同学老朋友取得了联系。特别是沈昌瑞、王秀山和荣凤琴等,经常在王秀山家聚会。
王秀山为人忠厚老实,乐于助人。朱维衡愿意同他来往,有时聚会晚了,朱维衡就住在他那儿。有一次,朱维衡睡在房间的地板上,半夜被耗子咬去脚趾头的老皮,疼得坐了起来。突然,他发现王秀山还没睡,坐在桌旁发愣。
朱维衡陪他坐着,他告诉朱维衡,他现在正和荣凤琴谈恋爱,这个大家都是知道的,可是他发现沈昌瑞也在向荣凤琴献殷勤,有时当着他的面都能看出来,他心里很不顺。
朱维衡知道,沈昌瑞能说会道,写情书是能手,能哄女孩子喜欢,王秀山老实,不是他的对手。朱维衡对王秀山说,你别急,我找沈昌瑞谈,你自己也向荣凤琴讲清楚,要荣凤琴作出抉择。
朱维衡找到沈昌瑞,严肃地劝说他,大家都是多年的老同学老朋友,王秀山又是一个善良的人,对你也如此照顾,你明知他已与荣凤琴相爱,就不应该去插手。沈昌瑞不肯认错,还认为是公平竞争,还叫朱维衡少管闲事。朱维衡气愤地说,你不听劝告,以后大家就不是朋友了。
事后,朱维衡从这件事又想到自己与N的关系,心情仿佛是醋瓶掉进了泡菜坛子里,酸酸咸咸不是滋味。
这一天,樊爔培急匆匆跑来找朱维衡,说:“明天我们去报名吧!”“报名?报什么名?”朱维衡不解地问。
“你没有看到报纸吗?第一批自费留学考试!”樊爔培道。
“自费……留学”朱维衡摇了摇头。“我根本没有钱,怎么自费留学?”
“不去管它,先考了再说。”樊爔培坚决地说。
朱维衡勉强答应去报名。几天后突然收到了N的一封信。信中问他知不知道留学考试的事,怎么去报名。朱维衡冷冷地回了一封信,告诉她怎么去办。完全没有了以往的热情。他心想,报上招考通知写得明明白白,根本不需要问,这分明是在耍他。
朱维衡和樊爔培开始加紧准备,主要的就是把蒋介石写的《中国之命运》记熟,猜想这一定会考的。果然,这一门很重要,发榜时,两人都考上了,N也考上了。
樊爔培物理系第一名(共三名);
朱维衡电机系第八名(共二十五名);
N是经济系第一名(共十二名)。
……
按照规定,出国前一定要进中央训练团受训一个月。中央训练团是蒋介石最重要的训练干部的地方。全称是“中国国民党中央干部训练团”,位于重庆浮图关,蒋介石改名为复兴关。意在复兴中华,重振国威。将县长、专员以上的党员干部分批调来受训。第一批被录取的三百多名留学生,是他们物色的后备干部。
1944年5月,三百多名留学生被编入第三十一期党政训练班第五、第六中队,女生成立一个独立中队。每个中队还特别安排了几位地方干部学员作为兼职政治指导员。
训练团除了军事基本训练外,主要是政治方面的大课,每周上两次大课,全体一千多人都参加,何应钦、陈立夫、孔祥熙、冯玉祥等都先后给学员讲大课。平时上课都是由中央军校毕业的军人来负责,他们血气方刚,年轻好胜,讲的都是抗日救国的道理,极富感染力。
最后一天,全体列队,蒋介石亲自点名。他手持花名册,逐个走到学员面前,点一个名,看这个学员一眼。点名结束后,三百多名留学生再次在礼堂集中,大队长向大家宣布,你们从现在起统统都是中国国民党党员啦!
一切结束,脱下军装,换上便装每人都获得一张蒋介石的照片,上面写着“某某同志惠存,蒋中正赠”。这下,很多地方干部喜出望外,如获至宝。甚至有个县长手握照片,竟然泣不成声。
在朱维衡他们看来,这真是有点可笑,至于吗?这些地方干部凭这些可以回去升官发财,那我们这些即将出国留学的学生有什么用呢?那边冲着是出国留学来的,这边却送给你个什么党员,真是莫名其妙。
然而,就因为美国哈佛大学有位教授说了一句:“我们美国不欢迎思想受控制的人。”蒋介石一听大怒,下令“一律不许出国!”
这下可麻烦了。因为报考出国留学,办理出国手续,早已从榨油厂辞职搬出。这回出不了国,失了业,连住的地方都成问题,真是糟糕透了。
同样情况的几个人一起向教育部申请工作。等了一个多月,还算幸运,教育部分配工作下来,朱维衡和贺天枢去昆明中央电工器材厂。两人到重庆的总部接受总经理恽震面谈,决定贺进昆明第四厂,朱维衡到昆明总处业务课。几天后,两人搭乘资源委员会运汽油去昆明的卡车去单位。这是一辆汽油车,算相当高级的了,因为这时候大多数都是木炭车。司机是个二十几岁,有文化的青年人。头两天很顺利,以后可出了很多次毛病。开到贵州一个小镇,怎么也开不动了,只好等人来修。这一等,等了一个星期。这个小镇只有不过一百米长一条街,只有一个什么都管的小店。朱维衡就住在这店里,竹床上什么也没有,就只能和衣睡。天天下毛毛雨,路上全是烂泥,根本没法出去。那司机一路上拉“黄鱼”,就是来搭车的老百姓,随便司机要多少钱。有时卡车十二个大汽油桶上,载得满满的“黄鱼”,所以司机很有钱。可是他每晚住下来,就去抽鸦片,很快钱花光了,要向朱维衡他们借。当然,那所谓借,是根本不会还的。进入云南省境内,朱维衡和贺天枢他们两个带的钱全用完了,只好当东西。朱维衡当掉一件夹袄,贺天枢当掉一只手表。再过一天,司机有钱了,请客!他们一起大吃一顿,最后总算到了,路上走了十六天。
这批留学生在中训团快结束时,自发组织了同学会,选了一个叫刘毓煊的为会长。他对N有兴趣,拼命追,他当然不是“蒲公英”,朱维衡想也许他会成功,反正自己是没有希望的了,倒也平静。可是从重庆去昆明这么多天,一路上弯弯曲曲的山路,无数路标上画的曲折符号“N”,在朱维衡看上去就像是N一会儿躺着,一会儿向左边斜倚着,一会儿又向右边斜倚着。尽管理智上告诫自己应忘掉“N”,但看到了那么多“N”一次又一次映入眼帘,朱维衡在感情上实在无法抑制自己。十六天折腾下来,特别是在贵州的一个小镇里滞留了一周,困居简陋的小店之中,无所事事,自然而然就联想起过去十年的经历。N的面容就像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在他眼前演出。到达昆明,住进宿舍,闲来无事,朱维衡就写下了“慕N年表”,将他脑子里一幕一幕演出的画面,一条一条记录下来。这样,思想上感到了轻松,把半个多月来萦绕脑际的死结解开了。当然这是他的小秘密,深藏不露。
在电工器材厂工作不到两个月,留学生出国禁令撤消了。
对于朱维衡来说,出国延期倒给他提供了好处,此时货币大幅贬值,物价飞涨,官价20元兑换一美元,而黑市刚已涨到300元兑换一美元。朱维衡把从上海带来的衣物卖给同事,在黑市换了些美金,勉强凑够了留学的费用。
朱维衡真的很感激老朋友樊爔培,因为听了他的一句话,朱维衡才下决心报考留学,也就意味着将彻底改变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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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留学美国


(17)奔向大洋彼岸
1944年10月的一天,朱维衡终于踏上了去美国的航程。
从昆明搭乘美国麦道飞机,飞往印度加尔各答,再乘火车抵达孟买。在孟买等船差不多一个月。
这是朱维衡生平第一次坐飞机,非常新鲜。同机留学生有四五个,其中一位女同学还抱了两岁的女儿一起上。朱维衡的座位在第一排,不像别人,前面有前一排的椅背,椅背上有口袋,可以装东西,他的面前是机舱壁,光光的,什么也没有。一路飞来,随着气流上下疾升疾降,飞机飞过喜马拉雅山峰时,颠簸得特别厉害。到达印度边境城市加油时,气候非常炎热,见到的人们与自己长得都不一样,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外国。几个同期同学在飞行时是谁也不敢离开座位,下来休息了,才开始说话,都互相问:“你吐了几口袋?”朱维衡不懂他们在说什么,问他们什么几口袋?才知道他们都呕吐了。可是朱维衡不知道他们前面椅背的口袋里都有“呕吐袋”,幸亏他不吐,要不然一定会把第一排座位周围吐得一塌糊涂。
机场上的工人,都长得干瘪瘦小,干的却是很重的活儿。那个机场显得简陋,比不上昆明。一个多小时后上机继续飞,就到了加尔各答。中国旅行社已经给他们都安排好住在哪个旅馆,一个大房间,住上六七个人,同一个旅馆已有同期的留学生好几个人。住定以后,朱维衡就和原来在中训团同一班的几个人一起去买上船必须带的毛毯,床单,垫褥等。
加尔各答是印度第一大城市,英国人经营了多年,柏油马路很宽,欧式的办公楼,大型商店有不少,小商店就更多了,但房子可就低矮差劲了。这座大城市的人口不亚于上海,马路上到处都是人,公共汽车没有门,在车开行时,乘客可以随时跳上跳下,而且每一辆车都挤得满满的,看上去觉得真危险!大马路最奇怪的是,三三两两地,几头大牛,大大方方地在马路中间散步,汽车,行人都客客气气等它们通过。如果你在马路上步行,很快可以看出印度的贫富差距和等级制度:大洋房、大花园的大铁门外,有穿漂亮制服像个军官似的门卫站着,那必定是大佬或达官贵人的家;不远处树荫底下坐在地上,拿右手抓饭,伴一点辣椒粉往嘴里送,那就是刚讨到饭的乞丐;其他大部分人还正在追着行人讨饭,其中很多是拖儿带女的贫困者,那是所谓的“不可接触者”,最下层等级的“贱民”,大家避而远之。这个社会不平等现象,真是太明显了。
房间里的电风扇是通宵开着的,但还是热得难以入睡。次日,朱维衡跟着同期的秦元勋、方振声、俞蔼亭一起搭乘小火车去大吉岭看日出,那是在印度北边尼泊尔国境内,小火车开得很慢,爬山很费力的样子。到了那里,已经傍晚,先在小旅馆住下,然后出去逛街。其实只有一条街,专为看日出旅客服务的,都是小摊贩,卖手工艺纪念品。第二天天不亮起来,走一段路到观察点,冷得要命。等到看日出,最初只觉得黑夜渐过,可见天边呈深紫色,愈来愈明显的紫蓝、泛青色、又变绿,淡绿而黄,变成橙黄间红色,不一会儿,先见一线亮光,几秒钟后,突然一下跳出红日的约五分之一,然后其余部分慢慢升起,与此同时,周边天际的云彩,五彩缤纷,瞬息万变,煞是好看,等到大红太阳全部露出脸来,天空顿然青天一色,那日出奇观也就结束了。朱维衡在中学上地理课时学到有个尼泊尔国。这次亲自踏上了她的土地,是以前所没有想到过的。
回到印度,仍旧住在原来的旅馆。下一批留学生到来,其中有朱维衡认识的吴旭升,带着黄中和董梅真、N两位小姐他们直奔朱维衡同一个旅馆。吴旭升在中训团与朱维衡同一班,前后位,彼此谈得来,所以他知道朱维衡何时到达印度,住在何处,只是晚了四天到达。自此,朱维衡就和他们一起行动,搭乘火车去孟买等船。车上几天,朱维衡发现N表现出对黄中特别亲热。N躺在卧铺上层,大声唱着“教我如何不想他”的情歌。吴旭升很清楚N与朱维衡的关系,看到这种情况,很有些不快,但又不能怪黄中,谁都看得出不是黄中主动的。吴旭升知道,N与董梅真因为在重庆想早点买到去印度的机票,就去找在中航公司的黄中帮忙,这样才在一起的。孟买是海滨城市,没有加尔各答大,但比较干净,西洋式建筑较多,有点上海租界的样子。他们等船实足等了一个月,把这座城全玩遍了。但钱不多,不敢乱花,只能去免费的公园,或是很便宜的地方逛逛,因为同时等船的人很多,都只好逛街,所以几乎天天能在路上碰到熟人。朱维衡和N他们几乎天天在一起,可是朱维衡却好像自己是一个多余的人。好在吴旭升同情他,又想维护朱维衡与N的表面关系,不让朱维衡离开。而朱维衡下意识地自我解释,因为自己与她哥哥的亲密关系,有理由照顾好她免受欺负。一个月后,只轮到朱维衡他们三个男生拿到了同一艘船的船票。上船出发时,N小姐和董梅真小姐只好挥泪和他们告别,
朱维衡买的是统舱票,十八个中国留学生在小间内,六组三层床,每床有一块周边扣上铜环的厚帆布,用绳子绑紧在周围铁管床圈上,自备的垫褥和床单,就是按这尺寸买的,睡在上面倒也很舒服。
小间外面的大舱,住的全是从东南亚调防回美国的大兵,百分之九十以上是黑人,半数以上又高又大,嗓门大,粗话不断,朱维衡他们大多不敢接近他们。秦元勋和方振声两位最小个的,却很主动去找他们聊天,为的是练习英语会话。吃饭是拿不锈钢餐盘排好队,让服务员供每人都一样的饭菜,到座位上去吃。平时到甲板上去看海景,茫茫大洋,除了偶尔能看到一两条飞鱼外,什么也看不到,晚上不许上甲板,怕有人吸烟,小小火光,被敌方潜水艇发现而发射鱼雷攻击。躲在底舱,尽管强有力的风扇不断扇着,但还是汗流浃背。二万二千吨的大运兵船,既快又稳,但遇到风浪,许多人都晕船,有的竟难受到要发疯,先后有两个人跳海自杀!立刻停船打捞,都一无所得。于是船上马上布置两个房间,四壁和地板上全覆盖上软垫,再发现晕船严重到有自杀倾向的人,就将他锁进这个小房间,避免他再想撞墙自杀。
由于敌方潜水艇活动还很猖狂,所以船的航行线是不公布的,已经到了什么地方也不说。大约开行一个多月之后,突然停靠到了悉尼港,所有的人都不能离船,只能站在船舷边看看。刚靠稳船,就看到有一批牛羊肉、蔬菜、面粉等补给往船上送。接着看到二十几个手抱小孩的年轻军属上船,那是美国在澳洲驻军的家属,移民去美国。上完这批新旅客马上就开船。再过了好几天,船停在离岸不远的海中间。一群海关人员和移民局官员上船来,办理每个人的手续,这才知道是到了美国,路上一共花了四十九天。办完手续就开始下船,小汽车已等候在那里,每辆车二三人,一直开了两三个小时,才到了洛杉矶的一家旅馆,按他们早就安排好的房间住下,他们的任务才算结束。那天是1945年1月5日。
住进旅馆后,第一件事是出去吃饭,同一个旅馆同期留学的人一起出去,见到一家自助餐馆,进去排队。与在船上不同的是,船上没有挑选,给你什么就是什么。而在这里,随你自己挑选,大家谁也没有经验,多数人拿得太多了,根本吃不下,闹了笑话。吃完饭,去看摔跤表演,那是一种很吓人的表演,真像要把对方摔死了,看了很不舒服。但据说那完全是假的,只是表演给人看,好像是真的,给人找刺激。完了又去夜总会,坐下来看表演,有人来拍照,吓人地贵,但每人都只好花钱要了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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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选择麻省理工学院
第二天开始,大家就分别去各自的学校了解情况。朱维衡先去了斯坦福大学,U•C•Berkley, 芝加哥大学等,最后到波士顿,参观了麻省理工学院和哈佛大学。先后八个准入证的学校比较下来,朱维衡决定进麻省理工学院(MIT)。
之所以选择麻省理工学院,朱维衡有他自己的考虑。
麻省理工学院是1861年由著名自然科学家威廉•巴顿、罗杰斯(Willian Barton Rogers)创立的。麻省理工学院依靠其在自然科学、工程学、建筑学、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以及管理学等方面的实力,致力于对学生进行科学和技术知识的教育,通过优秀的教育、研究和公共服务,来为社会做贡献。这一使命是通过创建者的远见卓识和后继者们“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办学理念以及理工与人文融通,博学与专精兼取,教学与实验并重的办学方针来实现的。
学生之所以报考,是因为它除了拥有最好的自然科学分院、工程分院和管理分院外,还拥有一流的建筑与规划分院、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分院;是因为它拥有学生所需要的学位计划和课程;是因为学生们甚至新生都可以聆听到诺贝尔奖得主的教诲;是因为学校会给学生无数的良机,让学生与世界上著名的科学家共同研究。学生和教授间的关系很亲密,在教授与高才生之间培养了一种良好的合作精神。学生们在MIT可以同与他们相似的人——科学和教学方面的佼佼者、杰出的音乐家、运动员、企业家和团体领导等共同生活和学习。MIT能为学生提供以分期付款的方式偿还资助。
MIT是一所重视科学、技术和管理的世界一流大学,它在宇宙科学、原子科学、航天技术、生物工程等领域的科学研究居美国领先地位,并因与商业界和政府的密切关系而闻名世界。MIT是高强度的、有创造力的和企业家式的。尽管它拥有一流的文艺教育计划,但不容置疑的是,这些条件都不能当作投考MIT的主要原因,因为毕业生所得到的学位还是理学士,MIT的本质依然在于它的科学技术。
麻省理工学院在建立时就既重视基础理论知识又强调实际的操作能力,“通过实验进行教学”是首任院长罗杰斯笃定的教育信条。学校的校训是:Mind and Hand(既学会动脑,又学会动手),再加上机械工程专业一直是麻省理工学院的第一专业。这些都是朱维衡所看重和认同的。当然,麻省理工学院强大的师资力量和完善的研究条件更是朱维衡梦寐以求的。
去麻省理工学院办好入学手续,约定面试时间,已经是二月份了。
研究生院的教务长加德纳(Gardner)教授,同时约了三个中国学生面试,一个一个问了些专业技术问题,最后宣布,只录取朱维衡一人。
静静的查尔斯河畔,风光绮丽,景色怡人,美丽的校园充满勃勃的生机。
中国学生大多数都住在校外。朱维衡对安排住在校内的宿舍里感到很满意,一个人一间,有单独的洗澡间,除了床、书桌、台灯外,还有一把摇椅,真是阔气。同时住在校内的,还有一百来位身穿黑色制服的中国海军军官,他们和美国军人在一起,住在专门划定的区域。
朱维衡的研究生课程,是导师帮助选好的。导师就是教务长加德纳教授。另有好几门课是与第一批同来的潘宝梅、张尔逊和另一位中国学生,以及清华大学派来的姓钟和姓郑的两位老师一起上。八个学生中,除了一个是美国人,一个是印度人外,全是中国人。
老教授Lion是个驼背,坐在讲台上,左手拿着手写的那本快翻破了的讲稿照着讲,右手在黑板下方写出很多的方程式,从来不站起来。他讲课就好像只对那个姓钟的老师讲,钟老师点头,老教授就往下讲,也不管别人懂不懂。
好在实验课,指导老师是一个中国人,沟通起来比较容易。
朱维衡很快就适应了麻省理工的学习生活。
这天,朱维衡向导师加德纳教授请教自己的“飞车”设想,不料加德纳教授两手一摊,说:“我无可奉告。”但是,他还是建议朱维衡去向哈佛大学的霍夫曼教授请教一下。
不想,哈佛大学的霍夫曼教授听完朱维衡的讲述,当头就泼了一瓢冷水,说他二十年前就有过同样的想法,但没有人支持,劝朱维衡不如放弃。
然而朱维衡却固执已见,不愿放弃。仍然继续他的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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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22 11:47:28 |只看该作者
作品中涉及许多专业知识,读来挺吃力的。
美丽的是成长
痛苦的也是成长
即使痛苦也要成长
即使痛苦也还是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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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我本想少点“专业”还是 不行,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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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31 0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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