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注册时间
- 2009-7-31
- 最后登录
- 2010-11-10
- 阅读权限
- 0
- 积分
- 86
- UID
- 23036
- 精华
- 0
- 帖子
- 86
- 在线时间
- 72 小时
- 石子
- 0 颗
- 帖子
- 86
- 在线时间
- 72 小时
|
(14)万水千山总是行
1943年二月初,朱维衡就随N的堂哥一行二十多人,开始了危险而艰难的行程。说实话他根本不知道等着他的是祸还是福。在他的内心里,可能只想的全是她吧!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股勇气和胆量。
一行人中,除了N的堂哥和他的母亲,两个弟弟、两个妹妹,还有他同事的巴太太和一个六岁的儿子,一个三岁的女儿,另一同事的十八岁的朱小姐以及另外一些亲戚和朋友,朱维衡只带了一位表弟。托人买了通行证,这一大队人马就上路了。
第一天火车到达徐州站。下车后要住一晚,改乘陇海线去商丘。住在客栈里,为应付夜晚查房,一行人要做好准备,分成几个组,住在一间房里的人要说得出相互的关系才行。朱维衡和表弟、巴太太和两个孩子还有朱小姐分为一个组。朱维衡算是巴太太的丈夫;朱小姐算是朱维衡的妹妹;表弟则是朱维衡的妹夫。大人还好办,可是重要的是教会小孩称呼以免查房时漏陷。
入夜后,果然有警察查房。他们先进了两间女青年的房间,看了看通行证上写着是上海到亳州“探亲”的,警察明知全是假的,也只讽刺地说:“亳州那么屁点大的地方,一下子出了那么多上海亲戚!”那些女子们干脆开玩笑地说:“老总,你们那一身警官服好神气噢!”,警察道:“唉,我们都是中国人,要活命没办法,人家指着我们这身老虎皮骂‘汉奸’,实在不好受!”。
警察敷衍了一下,就没再进别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乘火车到达商丘站,一个穿着像日本军服的中国人,挨个检查行李,通过了。不料晚上那人来到客栈。首先到老太太房里,说他是中国人,当宪兵是没办法,检查行李只是装装样子,不会为难同胞的。不一会,他说,昨天看见老太太的箱子里面有一付麻将牌很不错,他从来没见过的样子。于是老太太赶快把骨质的麻将牌拿出来送给他。他又说,某某人的篮球鞋很漂亮。于是那个人又赶快把篮球鞋拿出来送给他,这样拿了五六样东西才悻然离去。
第三天早上搭上一辆卡车去亳州。下车后,照例是排队接受检查。这次是日本宪兵检查。大家都显得十分紧张。查到朱维衡的行李,突然翻到一本英文字典,朱维衡脑门一热,坏了!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不料检查的日本宪兵喜笑颜开,用英文问道:“你懂英文?”“是,是的。”朱维衡回答。宪兵又说,他是日本早稻田大学毕业的,没有办法,当兵来到中国。不知道是因为良心还是怜悯,他正了一下军帽,手一挥说,好了。就这样不再往下查。N的堂哥见朱维衡好像与宪兵谈得很好,急忙凑过来要朱维衡问问这个宪兵,明天出城他能否帮一点忙。朱维衡大着胆子问了他,他左右看了一看“啊!”了一声。不知是答应还是没答应,朱维衡与N的堂哥商量后,当天晚上,朱维衡他们买了两条“老刀牌”香烟。次日一早就去找那个宪兵,他真的等在那里。拿了两条烟往腋下一夹,就带他们走向城门。他向守兵说了声:“统统地我的朋友。”一大队人马就顺利地出了亳州城。就在出到城门的那一瞬,朱维衡的脑袋就像是一个水桶。
出了城,一路往南去,听路上的老乡说,再往前十里地,是“三不管”地带,就是日本兵、伪军、国军都不设管制。但是此地常有土匪出没。大家提心吊胆,一路小心紧张,就好像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挂了一颗炸弹。走了很久,大家左顾右盼,居然没有遇到土匪。听人说,前一天有一帮人经过这里就被土匪抢了。
再往前行,就进入了汤恩伯部队的驻防区,大家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经过一个小镇时,还见到一个国民党守军,笑嘻嘻地冲他们打招呼:“你们辛苦了!”可是看到这个守军身上的军装竟破烂不堪。
忽然间,人群中一阵骚动。回头看去,只见一队军人押着三个穿同样军服的人,快步走来,不过三个已被摘去了领章和帽子,手被反绑着。其中一个高个子,白白脸的,路人认得他,说是个连长。
押到城墙边,三个人跪在地上。几声枪响,三人统统倒下,脑浆撒在地上。几秒钟后,似乎有一个人还在动。执行的一个军人,走过去,拿出木壳枪,连放三枪,那个人再也不动了。
围看的人吓得一身冷汗。据小镇里知情的人说,那个连长当天带着他的勤务兵去抢一家店铺,还打死了店老板,被宪兵抓住,立即正法。
好容易到达界首,镇上的小饭馆挂着“大米稀饭”的布条。朱维衡一行人,几天的跋涉,沿路红薯、土芋充饥,疲惫不堪,看见有大米稀饭,蜂拥而入。店伙计端上来大碗的稀饭,大家一看,面面相觑,大失所望。那所谓的“大米稀饭”,其实就是看不见几粒米的白开水。
朱维衡喝了几口“稀饭”拿出一张字条问店老板,“德盛行”怎么找,店老板满脸狐疑地看了朱维衡一眼,问道,你是他什么人?朱维衡说,他是我一熟人。店老板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年轻人,又看了看他带来的一帮人,再看看手里的字条,说你往前再向右走,看到一个大门楼就是了!
原来,上海出发时,大姐朱纯说,姐夫在界首有个生意上的朋友,经过时找找他,或许能帮些忙。当朱维衡找到姐夫的朋友时,朱维衡才知道这人是界首最大商号的老板,难怪粥店的老板那样忐忐忑忑。
老板在自家的大宅子里请朱维衡吃饭,显得十分热情。老板叫下人弄了一大桌子的菜,有好几样是地道的上海地方菜,什么糖醋里脊肉,油淋鸭,还有红烧黄鱼等等,整整一大桌。当朱维衡正纳闷时,从门外走进来两个人。老板立刻兴奋起来:“快来,快来,就等你们啦!”朱维衡转身望去,只见一个军官和太太走了过来。军官是一个大高个,长得很英俊,一身挺拔的呢制军服,腰里还挂着一支手枪,太太一眼看去就是有钱人家的打扮,耀眼的旗袍,肩上还披着一条白色镂花的纱巾,举止娇柔妩媚,脸上分明还涂了些许胭脂。
老板站起来笑嘻嘻地对他们说:“你们看,这就是我朋友的表弟,刚从上海过来。”
“这是我妹妹和妹夫,他可是这里的最高司令官!”老板对朱维衡介绍说。
军官太太突然脸上像开了花似的,用标准的上海话说:“噢哟!从上海来呢!宜家屋里厢好勿啦?”
“不好!”朱维衡呐呐地说。
席间,军官太太像是见到了亲人似的,问这问那,看来她是久没去上海了。
朱维衡想到沿路遇到的那些破烂军服的士兵,再看看司令官整齐发亮的呢制服,他小心地说明来意,问他往下这二十多人去重庆怎么走好?
司令官摆了摆手说:“没事!小老弟,我明天正好要去洛阳,你们就跟我走,保你没事!”这真是个好消息!
第二天,朱维衡一行二十多人就挤上了他们的军用卡车往洛阳去。有司令官的吉普车开路,虽然一路颠簸,却少了很多麻烦。
到达洛阳,军车不再前行了,朱维衡他们要换乘火车去西安。
车站外面挤满了人,有些人干脆就躺在地上,横七竖八到处都是。上前打听才知道,往下去西安,火车在潼关那一段沿黄河边跑,黄河对岸就有日军,见到有火车经过就会开炮。虽然沿岸已经修筑了一堵墙挡住,火车也换成了铁皮货车,河对岸看不见火车经过,但是火车头如果冒烟,还是很危险。所以被称之为“闯关车”,许多人不敢冒这个险,就在那里等。看到愈来愈多的人群,朱维衡他们决定冒这个危险,坐“闯关车”走。
其实这铁皮车,如果真吃上炮弹根本挡不住,只不过是一种心理安慰而已。铁皮车无窗,人装上以后,关上门,里面漆黑一团,不通风再加上各种气味,闷得让人喘不过气。幸亏这一段路不太长,要不然不被炮弹炸死也非得闷死在里面。
好不容易到达西安。费了很大的周折买好了西去的车票,忽然,N的堂哥对朱维衡说,想请他带两个男青年返回上海,再带一批亲朋到重庆。还特别称赞这沿路朱维衡的处事能力。
朱维衡有些犹豫,想到这一路的艰辛不说,早些到达重庆就能早点见到N。可是,堂哥是N的堂哥,是N叫我跟他来的,他叫我再跑一趟,我怎么好拒绝呢?没办法,朱维衡只好说:“我听大哥的!”。
于是,马上返回,再度从上海带来了一批人出来。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加上胆子也大了很多,一路上还算是顺利。
从西安到达宝鸡,再换乘汽车去重庆。等了很久都没等到汽车。这时,只见又一辆运货车驶过来,破破烂烂的,行李上已坐满了人。朱维衡拦住卡车,把十几个人推上车,他自己也上了车,可是他的行李怎么样也无法上车了。朱维衡只好自己又从车上跳了下来。他心想,只要他们都平安到达重庆,自己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何况自己一个人怎么都好办。
想不到,等了三天都等不到车。也有很多人同样等不到车,于是大家商量只好搭小船去重庆了。几天后,朱维衡同几个人到了广元,从广元租了一条船,又走了几天才到达重庆。
刚一上岸,人群中有一人似曾相识,定神看去原来是老朋友樊爔培。一阵寒喧之后,樊爔培问朱维衡准备住哪儿,朱维衡说,还不知道,樊爔培说,那就住到他那儿去吧,于是朱维衡就跟他到了四川榨油厂,住在他同一个房间里。
住定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见女朋友N。朱维衡满心欢喜去见她。想不到她非但没有热情,反而很不高兴责怪朱维衡,为什么要跑第二次,为什么不早点到重庆?为什么浪费了那么多时间,现在才来?你干什么去了?你可以不来的,你来干什么?弄得朱维衡有苦难言。看到N满脸通红、气喘嘘嘘,朱维衡恨死了自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