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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斯,长于斯,这是祖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祖父深爱着这片土地,这片土地有着祖父所有的回忆。我怀念祖父,也怀念故居旁的那条青石巷。多年以后,当我再次走过青石巷时,却是在祖父的葬礼上。
青石巷已经荒凉了,很静很静。巷子边上捣米的石舀还在,两旁的建筑朱红脱落,开始腐朽。祠堂里的壁画变得淡不可见,剥落的石灰斑驳相间。石阶上几株不知名的青草奋力生长,破败的祠堂显得尤为苍凉和落寞。这里已经和记忆里的景象相去甚远。
这么多年,始终觉得自己还在巷子里,摆脱不了。我就这样一个人在青石道上,跑啊跑,哭啊哭,迂迂回回又迂迂回回...巷子看不到尽头,我就一直跑,我始终相信会有一个人在尽头等我,只是这一次,他终究是没有等到我回来,一个人就这样离去...
往后几年里,我开始怀念他的声音,怀念他恨铁不成钢的痛斥,怀念他呛人的烟草,怀念他清澈关切的目光...直到我明白再不能摩挲他那双瘦弱的布满厚茧的手掌,直到我明白再不能为他的烟杆换新的烟草。我开始渴望得到一束光,像巷子里夕阳的余晖和朝阳。
巷子的夕阳很美,我记得透进巷子的夕阳,能把整条巷子都映得红彤彤的,从淡红到火红。巷子里的人,会像害羞的姑娘,脸蛋到脖子都是红通通的。祖父他喜欢靠在木门上,天空在檐下露出一角,他吐出的烟,缭绕着,像烟囱里的烟,像秋后的晨雾,弥漫着,和我的童年,成为回忆。
一直以来,祖父不许我抽烟,自己却越抽越猛。祖父不许我喝酒,自己却越喝越多。我看着祖父被烟呛,看着祖父被酒呛,看着祖父一年比一年老迈。祖父总是说,作家总是多愁善感的,他却说得很对,明天不知还能不能见到太阳呢?如果要走了,走的时候如果用碗能装下一碗阳光,躺在棺木里,就永远放着这只碗。
青石巷永远不会缺少棋友,这是祖父经常唠叨的一句话。我记得,每当早晨的阳光照进巷子时,老老少少便陆陆续续出现在巷子里。一壶茶,一杆烟,一捧瓜子,一盘棋,他们的话闸就打开了,滔滔不绝。如果凑近了去听,奶奶辈讲的铁定是哪家小伙子怎样,哪家的闺女该嫁了....爷爷辈讲的倒是一些陈年故事,无非是年轻时如何如何。巷子里的老一辈就是这样,他们孜孜不倦地讲着,阳光就从他们的手上,脸上,烟杆上爬过,阳光明亮他们的目光,温暖他们年迈的心房。
记忆中的祖父,总是喜欢站在墙根下,静静的。目光里、皱纹里,填满了一个个故事,填满了他对阳光对亲情眷恋。祖父常说:“人老了就不中用了,手脚不灵,脑袋不灵,可惜这一生错失很多,晃晃几十年,仿佛只是一瞬间,又似过了很久很久,心不静,再好的笔也写不出正直的字。”那时年纪尚小,不懂祖父话中有话,而今却未免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提起书法,却是祖父唯一的爱好,可惜祖父未曾留下一字一画。祖父是爱毛笔字的,逢年过节,邻居亲友来讨要门联,祖父总不会吝啬其字,每逢此时,总是祖父最高兴的日子。后来几年里,祖父的旧疾复发,咳嗽得厉害,手也抖得厉害。每到起笔,总是不能一笔了然,此后祖父便不再为人题字。只是偶尔在巷子里下几局棋,在墙根下抽几杆烟,一个人,很是落寞。
祖父走后,记忆中便多了一条青石巷,不是颓垣破壁、不是冷清破败。巷子很长,古色苍然的老屋,迂回再迂回。有时在梦里也会浮现雨巷的光景,铺满青石的巷道,入目青砖黑瓦,朱红勾璃。像一幅画,有种沧桑,凄清感。巷子隐藏着许许多多的故事。这里幽静,安详,平和,这里是祖父一直牵挂地地方。
这些年,老一辈陆陆续续都走了,他们就像老伙计,相约而去。他们流淌在岁月里,活在这一代人的记忆里。就像一些房屋破旧了,一些院落荒芜了,后人盖起了新房筑起了新院落;一代新人一代后人,一直传承了下去,于是老一辈就活在新一辈的回忆里,新一辈就活在老一辈的希望里。
年年复年年,月满青石巷。青石巷有多少人走过,有过多少生活的悲欢,有过多少情深意切、有着多少老一辈的汗水。生活在巷子里的人们或许已成为回忆,但无论外面的世界如何,青石巷永远都在这座村落的历史中,苍老而不动声色。宛若悠悠流水,在记忆的里流淌,在血脉中传承。
——写于2012年中秋 怀念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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