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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写作的同时,回首往事,梳理思绪,是修身养性的乐事。
如果能够从中参悟出些许禅意,让心境豁然开朗,就更美妙了。
在寂寥中,与你从容追溯前尘影事,只因你细心而敏捷,能够帮我截取并定格那些值得记取的片断。
某些往事要用心珍藏,某些美德该好好弘扬。
26
我总说自己是一个幸运的人。
我自知性格古怪、处事不周,在风声鹤唳的社会中,不可避免的要承受更多的不幸,但实际上我这一路走得颇为顺当,付出的与得到的尚属正比。
我想,最幸运的,就是踏入社会以来,一路上总能遇上好人。在知青场里遇到了赵澄卓同志,在知青场外遇到了林力中老师,林老师又为我引来了你——郑明标编辑。
郑编辑,你是我接触的第一位文学期刊编辑。那是我在甲子初级中学教书的时期,1980年深秋的一天,甲子文化站的詹德贤找到我父母家,交给我一个卷成圆筒的邮件,说是县文化馆《陆丰文艺》郑明标编辑让他转交的。我拆开来一看,是一本《陆丰文艺》和一本稿纸,还有一封你的亲笔信。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并看到《陆丰文艺》,还有你的姓名。虽然那之前我接触过文艺界人士,比如赵同志和林老师,但赵同志和我的谈话,主要是围绕我的习作,很少谈及文坛人事,我和林老师则根本就不涉及文艺创作的话题。当然这是我那孤僻的性格所致。戴同志还说,你跟他说我是很有潜力的青年女作者,嘱咐他要把我拉进甲子的业余作者队伍。
郑编辑,你的信件分两部分——三页稿纸的信和五页“陆丰县文化馆笺”的评议意见。你的信,在“李勤同志”之后,开门见山地说明了给我写信的因由,是林力中老师给你转去我的习作集《野草荆棘》,你用了“拜读”和“迟复为歉”这样的字眼,一下就让我傻了眼。接着读下去,我才回过神来,感动与欣喜渐渐涌上心头,你是认真读了我那些粗浅文字的,而且你仅仅从这么些文字,就相当准确地理解了我。你写道:“我虽然不认识你,但我相信,文如其人。你可能是一个善于思考、文静内向的青年。也许,深刻的思想与幼稚的年龄的不和谐,有可能使你不易为人所理解。……由于你对社会生活具有较深刻的洞察力,也有较好的文学修养,特别是,我相信你是一个有坚强毅力和勤奋好学的青年,所以,我希望你能把创作坚持下去,更大胆地创作出更多更好的文学作品。”这些话,对我来说真的是春风,是及时雨,迅即催生了我文学生命的绿意。
一个“不易为人所理解”的人,对于人们的理解认同是多么渴望!多少年来,只有少数几位朋友,在彼此通信中给予我支持鼓励,却也未曾有过如此完整清晰的剖析。而此时,你我还素昧平生呢。
那五页专用笺的评议,对《野草荆棘》十几篇习作逐一作了简评,有赞许有批评,话说得很坦诚,很有分寸,赞不过火,批不苛刻。我捧读再三,细细寻味,力求真正领会你的意思。我发现,你很注意“倾向性”的问题。比如,你对《闲话野草》的批语是:“写得很好,请抄在稿纸后寄给我们。”然后在评议完所有篇什之后,隔了两个空行,再附言:“另:《闲话野草》整篇内容是很好的。但其中提到它‘却喜欢闹自由主义’,似乎值得推敲。是否突出野草喜欢独立思考,不随波逐流,人云亦云。民主和自由是好的,但自由主义是不好的,不能赞赏自由主义。”我由此推测你是个很方正的人,是正统的开明者,政治敏感性较强。我想,这是上一代文人共有的特质,都是那个时代的政治运动给折腾的,涉及敏感概念特别谨小慎微。
在这一点上,应该说我悟性不差,虽然个性倔强,却还是“从善如流”的。赵澄卓同志让我懂得了写作不是个人的事,在选材、立意等方面要注意社会效应,你更让我切实体会到执笔为文必须打醒精神,遣词用字都要掂量清楚。这方面的教益,在此后的交往中,你不间断地无私给予,一发现不妥,就坦言相告,我非但写作时得益,当编辑后,更是有所效法,免致祸患。
你在信件末尾说第二天要回甲子的家,附有详细地址,让我去坐谈。戴同志告诉我说,你是甲子女婿,本身是潮汕人,对甲子的业余作者很是热心扶持。但我既是性格孤僻,没人作陪的情况下,自是不可能前往拜访。我只是遵嘱抄好《闲话野草》寄往《陆丰文艺》给你,后来,这篇小文真的登载在《陆丰文艺》上。
记不清是多久之后,你和陆丰武装部林政委一起到学校看我来了。你和林政委,在形象上简直就是相声搭档,你是高挑瘦削的文弱书生,林政委却是矮胖粗壮的“土匪”。这么两个人,来看我这个怪人,林政委那粗嗓门在我那小房子里一番咋呼,引来学校不少师生围观。这次见面谈话,你和我基本上没怎么开口,都是林政委一个人在说话。林政委是当时陆丰县仅有的两个省作协会员之一(另一个是赵澄卓),性情豪爽,大大咧咧的,他热情洋溢地鼓励我,夸赞我文笔好,说如果早碰到他,《教鞭之伤》一定早推荐发表出来了……不过,尽管林政委热情似火,我却还是比较喜欢和你说话,也许这就是人以群分的规律在起作用吧。
1981年你就调往《汕头文艺》当编辑了。这年秋天,我去汕头参加华师大中文函授班面授学习,报到时碰到来自普宁的一位同学,是老资格的业余作者,就随他一同前往《汕头文艺》编辑部坐谈。在编辑部找到了你,还碰见陆丰碣石镇几位函授班同学,他们也是来找你喝茶坐谈的。于是,我把修改后的散文《记忆之芒刺》交给你,告诉你此稿在甲子文学圈中颇多争议,有人说它主题灰暗、格调低沉,有人则认为它立意深刻、文字精炼。此文初稿曾收进《野草荆棘》,你当时曾作评议:“虽然写得很细腻,含有深刻的含义,但主题思想不易为人所懂。”现在,我已经综合大家意见,剔除了主题方面的灰暗成分,加强了积极进取的因素,想再听听你的意见。
不久之后,你就来信充分肯定了《记忆之芒刺》修改稿,并且将其编发于1982年第2期的《汕头文艺》。下半年,又编发了我另一篇散文《海客》。
《海客》是我在甲子新写的散文,语言接近于散文诗,和《记忆之芒刺》一样,也是采用象征手法,同样也在甲子文学圈内引发很大争议。我寄稿给你之前,你就从其他人嘴里听说了相关争议。看稿之后,你写信告诉我,你认为此稿是写得好的,但指出:“此稿惟一令人担心的地方,就是某些同志所说的有点‘众人皆醉,惟我独醒’之嫌。”你给了我具体细致的建议:“为了防止异议者的批评,我建议稿中可略作少量补充,如‘我’遥见许许多多东进的搏击者也正在和‘我’走在同一条航道上(不只相信,而是亲眼看到)。至于第4页中那句‘让那西行的船队返航’不够准确,按道理讲,东行与西行并不能代表正确与谬误,不然就会重犯文革中的极左错误,‘东风’就是好的,‘西风’就是不好的,等等。这一句,不如改为:让那迷航的船队及早离开危险的礁群,以及诸如此类的描写。第2页第3行‘互相碰撞着’,大海中的船是最怕碰撞的(不比小的内河),一碰撞就会出大问题,建议此句删去……”
郑编辑,有你如此悉心指导、精心栽培,我才得以在文坛开花结果!你对我的指点,大到主题立意,小至字眼词语,真真的无所不及、无微不至。所幸的是,我也未辜负你的心血,虽然灵气不足,却能做到勤学苦练、精研细磨。每一篇稿子,我都不断修改,直到无人再提意见为止。因此,在1982年的《汕头文艺》年度评奖中,《记忆之芒刺》获得了优秀作品奖,我一举成为汕头市重点作者。颁奖会上,你非常开心地告诉我,我另一篇文章《海客》也入围了,评选时因为是同一个作者的,就只选了《记忆之芒刺》一篇……郑编辑,当时我就是从你那开心笑容里,读懂了编辑的成就感。也就是在那时,我坚信,一个作者对编辑老师的最好报答,就是尽自己所能写出好作品。
最难熬的,就是破土之前的黑暗。一旦冒出头来,以后的成长就顺理成章了。自从你让我的《记忆之芒刺》捅破了文学期刊这层窗户纸,此后我就每年都有作品发表,由文学期刊到报纸,由汕头到惠阳,由地区到省里到全国。
1984年,海陆丰由汕头地区划归惠阳地区,我开始向惠阳地区的文学期刊《东江涛》投稿并发表作品。之前我征询过你的意见。你爽朗支持,认为业余作者应该多向外投稿,争取在更多的报刊“遍地开花”,才能真正成材,既然归属地改变了,我就应该以当地文学期刊为主要园地,同时也别忘了给《汕头文艺》寄稿,只是同级报刊不要重复发稿……这些教诲,对我都是实实在在的指导,帮助我一路上不被旁枝末节绊住,顺顺当当走了过来。
1985年底,我就被调入惠阳地区文化处创作室,当了《东江涛》编辑,成为你的同行。你一直都在《汕头文艺》,从编辑到主编,同时自己也搞创作。因此,我们也常在省作协举办的一些会议中碰面。1986年夏天,省作协集中各地市的重点(小说)作者,举办了为期一个月的笔会,你我都参加了。因这次笔会,我才知道你原本是写小说的,而且擅长写长篇。大家晚饭后散步,我经常和你走在一块,虽然交谈不多,但感觉比较放松。你还带我去拜访过两位潮汕籍的省作协领导。你好像也没带什么贵重礼品,只买一袋水果吧,你是在身体力行“君子之交淡如水”哦。我却是连水果都不曾送过,对所有编辑老师都不例外(真是惭愧,我是太不懂礼节了)。1993年的广东省首届青年作家代表大会,1994年的广东省第四次作家代表大会,你我都作为正式代表参加了。到了2008年的广东省第七次作家代表大会,你我还都是正式代表——不过,这一次我实在厌倦了开会,虽然当选代表,却没有到会,也错过了和你相聚的机会。我们应该有十多年没见面了,只是偶尔从报刊上了解到你的一些情况,知道你还在坚持创作,而且硕果累累。
郑编辑,我从你身上学到的,不仅仅是写作方面,更多的是为人处事。当作者,当编辑,我都是把你作为榜样来效法的。记得《记忆之芒刺》刊出时,因为是第一次发表作品,我寄去几元钱请你帮我买十本当期《汕头文艺》,你买好了用挂号寄出,剩下八分钱,你买了邮票附在信里寄回给我。这是怎么样的毫厘不爽、一清二楚!后来我当《惠州文学》编辑时,迷上集邮,一位在某县邮局工作的业余作者,替我买了几张我想买而没买到的特种邮票寄来,我把邮票款如数寄回给他。据说那位业余作者收到我寄去的邮票款,很是郁闷,觉得我太见外了,说那一点点钱都算那么清楚。他们不知道,这是我向你学到的——不利用编辑之便,揩业余作者的油水。
郑编辑,在写作之外,我们没有什么交往。虽然我对你深怀感激,但并没有想过如何报答你,仿佛并不存在这个问题。我知道你不会怪我,不会因此将我视为忘恩负义之徒。因为,你那么多年的言行,都在切切实实地诠释着编辑的职业道德,什么叫做“甘为他人作嫁衣裳”。我只是在心里尊你为师傅,尽心竭力编好刊物、搞好创作,并且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后来者,像你一样,当一个好编辑、好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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