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贴夏日的果——读采墨的诗《让泪水流到它该去的地方》二首

佛山采墨

谒者的朴素和投入————读采墨的《让泪水流到它该去的地方》      
                                                                                     作者：夏日的果
   
    《毛诗序》说，“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行于言。”又说“故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作为悼亡的诗非有极度沉郁者不要去言说伤情，否则会极易落于造作之嫌，因此悼亡诗要有特别切实的感触和朴素的艺术心态。我看过很多悼亡诗都沉浸在文学技巧中，并非为悼而悼，而是为文而悼。
    此类悼亡诗往往没想到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这些事情并非鲜见。悼词也只有把沉郁化解掉，诗才能做悲而不伤，也就是悼词要把情绪排泄出来，使生者释然。过去的祭文比较注重于死者事迹的陈述，而作为悼亡词则重在抒情。当然无事也无情，事于情的关系而言恰恰又是悖论的，因为事多而概括者，则情愈张。
    究其原因是情感的深沉造成的，也就是作者在悼亡死者的时候，对往事多有不堪回忆者，而粗略地带过了。所以在事与情的关系中，我很容易分解出作者真实的写作心态。采墨是很注意生活层面的作者，所以他的诗歌多从特殊走向一般。但在情感层面，理念的写法和注重生活感受的写法，二者并二致，也就是无论表述事件，抑或是以思想的陈述为主，都要获得心灵较为深层的触动，诗才成为其必要。
《让泪水流到它该去的地方》
作者：采墨
其实没有路
而我一直走着，只差一点
就够着你的手臂你的衣衫了
   
    这一节所被作者描绘的情景，是一个“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样子，走起路来也是散漫和没有注意力的。这个有点失魂落魄的人，差点就把路人都撞着了。当然我们也可以说这是作者戏剧性的营造，高尔基说过，“虚构就是从既定的现实的总体中，抽象出它的基本意义，而且用形象体现出来。”也就是说环境的真实是艺术真实的第一步，艺术需要虚构，但虚构也要符合真实。如此细节的真实就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所以作者也必有其被体验的一幕，否则不会那么细腻、简单和朴素地被表达出来。
那么多回忆，总有一两件捡起来
它被雨水淋湿过，有无故的风
吹乱杨柳，让心莫名的加速     
   
     清明时节总是雨纷纷的，于是“雨”和心事同构，人的移情作用也使“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样子和“有无故的风/吹乱杨柳”获得形象层面的同构意义。虽然这里没有“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给我造成的张力强度，但让我感到恻隐的是“无故的风”的表达。这是一种举重若轻的写法，也就是情感的缘由（即记忆的事件）被有意地概括、蕴藉和回避了，进而混沌了。于是见出作者伤情的深度，乃至只感到心灵的触动，而不被语言所言说。所以这里也是情景交融和物我的统一，在无我中带入给人的生存意义。采墨的语言虽然朴素，但实际感觉依然是细腻的。
离坟地最近的那棵树
肯定长出了新芽
我在村口拿木桶打水，绳子摇晃
落在井沿一旁，有水渍溅湿
勤奋的少年   
   
    这一节作者采用了蒙太奇的写法，使得现实和记忆痕迹获得相互的交织意义，而显得如梦似真起来。点睛之笔是“勤奋的少年”，也就是作者也在暗示那“勤奋的少年”就是当年年少的自己。于是作者和死者的情感关系获得了极大的拓展，他们之间的生命共融回答在岁月迢迢中，诗歌往往能在最朴素地方，深深地打动我们。
乌鸦也能听出白天的喜悦
举着黑嗓子空旷中呼喊青春
并看见了黎明
多么充实的大地啊，萍
丰硕和圆满离我们是那么的近   
    审美投入在加深，所以这一节情感的重量也在加大，而文学形象就变得开阔起来。此时作者的记忆完全进入了和死者相处的岁月，并通过文学图景的象征意义表露出来。那是一场青春的共赴，青春的热情和希望与飞翔的“乌鸦”、“白天的喜悦”、“黑嗓子”、“呼喊”、“黎明”等等一起，共同构成了作者在书写层面的知觉张力。这幅青春的画面很有陌生感，通过象征的功能抽象出青春的意义，一声“萍”的呼唤和“充实的大地”获得了在广袤层面同构意义，而“丰硕和圆满”又使青春的审美显得激情、活泼而有意趣。
今天，又接近清明
我忍不住想哭
我们相识六年又离别六年
一纸的轮回，活着或者死去
都没法一一预见
可是萍啊，为什么总有一滴眼泪特别的咸
暗暗的汹涌成河
为什么我总喜欢一个人
在情绪好点的时候带上花圈
在那块还有点热的坟地上
刻下我俩的姓名？
萍啊，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任我如何用圣洁的诗歌折磨自己
都无法打消，抱着你，就抱住了整个清明
空空荡荡的感觉   
    到了此处，作者已经完全不去顾及艺术的事情了，情感像止不住的水直接倾泻出来。直白中，作者把自己和审美对象的关系，以二者对话的方式表露无遗。谒者总是悲伤的，而当悲伤不被共享的时候，就折射出作者和死者的私密性。于是情感被个体所担当和所化解，“热的坟地”让人看了热泪盈眶。对生命的伤势你们究竟还要多次感动我，并把我的心偷去，痛哭过后就该慢慢平复，然而作者对自己却无罢休。他抱着一个已经远远流逝的梦，并把爱归谬在失落中，成为情感的洗劫和涤荡。我已经很难再做到悲而不伤了，因为作者取消了。
情者的喻意————读采墨的《像春天一样深情》    
    这首诗歌我定义为一次对爱情的审美历程，当然它就需要用人生历时性的角度去理解了。文本的文学形象丰富，气息整体明亮，喻体与喻体之间的关系构建微妙，观照面宽阔。书写在平静中投入，感知有如生命的沃野，具有较好的层次性和丰盈感。但总得来说，精神指向是在激情的陈述中暗含挽歌的感伤，似乎和前一篇构成了个姊妹篇（我还是维持这个判断为好）。
《像春天一样深情》
作者：采墨
一开始是水，是水湄
流水之上的感觉，浩瀚无边
而后融入了火，多了热情，多了人间冷暖
之后进入到咖啡的杯中，生活中容易上火
又容易让精神加温的原味，嵌入了黝黑与青绿   
    “水”是审美对象的属性，阴柔而娇媚。水之上是水的观望着，水的观望者浩瀚无边，这是爱的审美、美好和深刻的触动。很显然作者似乎在取〈诗经〉里在水一方的典故，以此颂扬和缅怀审美对象的优美和灵性。火是水的滋养，君子便多情起来，如此审美解除了非功利性，爱变得冷暖自知起来。然后事件迅速转入给青涩和冲突的暗示，作为回忆而观照和思量在咖啡“黝黑与青绿”的复杂的视觉交织中。
青花瓷褪色之后，我看见春天冒了个尖
换成锦缎，比思绪纹路更轻的回忆，在水面上飞
是湛蓝，是晶莹
是心灵之上能轻能重的东西，偶然潜在水底
之后呢？之后？                        
尘封了天宇成陈酿
装下现在、过去、未来的光影   
    “青花瓷褪色之后”是爱的青涩已去，“春天冒了个尖/换成锦缎”似乎暗示了爱的实现和突围，而变得繁华起来。但似乎又是作者个人纯粹的幻想，于是我换个思路。作为对象化的“青花瓷”，实际并非是审美主体和客体的关系，而仅仅是对审美客体的形容。因为作者一直在主客二分的观照中，实际并没有提供可靠的统一性。
    也就是说“青花瓷褪色之后”是“水”的长成，而丰熟地被表达在“锦缎”的生命荣华中。“比思绪纹路更轻的回忆”其实是一种不在场感，暗示了缺失，于是求偶的思绪“在水面上飞”，落下“湛蓝”和“晶莹”的泪水。单向的爱没好果子吃，于是转为压抑，“是心灵之上能轻能重的东西”。“轻”者是幻想，而重者是尴尬的现实，于是转为逃避和窥望，“偶然潜在水底”。爱的历时性继续推进，事件受到了岁月的“尘封”，变成单纯的自我审美和回味。“装下现在、过去、未来的光影”并非是光明，而是爱死亡的阴影。
时间飞逝，它酿成磷光，碎在水里
它变成巨量，旋转出妩媚
其实是生活中无形的坎
它是得失，是思念
逝去了又重回
像我在春天碰见你
每一次
都汹涌出无限的深情   
    爱的追求“碎”在孤僻的求取中，“酿成”坟地的“磷光”，并死在对审美对象的水的渴望里。进而慢慢沉积，成为情感压抑的质量杰作，有时还会把幻想继续拿出来，成为生活假性的滋养，成为精神抚慰的炊烟。如此说来没有“得”，只有“失”，不被实现的“思念”异常冗长和繁华，每当伊人再现便又是一次公子的多情。
    此次阅读，倒又是让我再次了解了采墨的情感结构，并非像他以前所表现出来的洒脱。人啊总是复杂的，当然我可能有误读的地方，如有不妥之处，请采墨原谅。一直想写个评论给采墨，不然我会很遗憾的。最后并祝采墨生活愉快，身体健康，当然最重要的是心想事成。
附采墨的诗：
1、《让泪水流到它该去的地方》        
        三月，三月，又是三月，一个人拥抱着他的三月，任泪水流到它该去的地方。
其实没有路
而我一直走着，只差一点
就够着你的手臂你的衣衫了
那么多回忆，总有一两件捡起来
它被雨水淋湿过，有无故的风
吹乱杨柳，让心莫名的加速
离坟地最近的那棵树
肯定长出了新芽
我在村口拿木桶打水，绳子摇晃
落在井沿一旁，有水渍溅湿
勤奋的少年
乌鸦也能听出白天的喜悦
举着黑嗓子空旷中呼喊青春
并看见了黎明
多么充实的大地啊，萍
丰硕和圆满离我们是那么的近
今天，又接近清明
我忍不住想哭
我们相识六年又离别六年
一纸的轮回，活着或者死去
都没法一一预见
可是萍啊，为什么总有一滴眼泪特别的咸
暗暗的汹涌成河
为什么我总喜欢一个人
在情绪好点的时候带上花圈
在那块还有点热的坟地上
刻下我俩的姓名？
萍啊，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任我如何用圣洁的诗歌折磨自己
都无法打消，抱着你，就抱住了整个清明
空空荡荡的感觉
2012年3月31日
2、《像春天一样深情》
一开始是水，是水湄
流水之上的感觉，浩瀚无边
而后融入了火，多了热情，多了人间冷暖
之后进入到咖啡的杯中，生活中容易上火
又容易让精神加温的原味，嵌入了黝黑与青绿
青花瓷褪色之后，我看见春天冒了个尖
换成锦缎，比思绪纹路更轻的回忆，在水面上飞
是湛蓝，是晶莹
是心灵之上能轻能重的东西，偶然潜在水底
之后呢？之后？                        
尘封了天宇成陈酿
装下现在、过去、未来的光影
时间飞逝，它酿成磷光，碎在水里
它变成巨量，旋转出妩媚
其实是生活中无形的坎
     
它是得失，是思念
逝去了又重回
像我在春天碰见你
每一次
都汹涌出无限的深情
2012年4月10日星期二

李勤

坐沙发欣赏。
好精细的评。
采墨不厚道哦。在这坛子看我那那水波纹图片得来的灵感，诗却不贴在这坛子（跟帖那只是片断，不完整）。

南木

值得好好读读，一读再读。

佛山采墨

[quote]坐沙发欣赏。
好精细的评。
采墨不厚道哦。在这坛子看我那那水波纹图片得来的灵感，诗却不贴在这坛子（ ...

    勤姐见外了，我是在证实一点东西：作品是可以修改出来。就像面对一根原木，只要手技在，有一天灵感来了，就随时把它雕成一件自己认为好的木雕艺术品了。这个想法和诗歌相通，我一直在尝试中，想看看自己做到没有，所以把几个修改的东西先发表在其他地方，让别人去评判下。毕竟太熟识、太了解自己的内中人看不清楚啊。这不，这个夏日的果就是其中的一种解读方法，很感激他的速度与解读。
   另外要感谢的是勤姐，让我有了想写一首好诗的冲动，但诗写出来了，好与不好，都是阅者的阶段阅读境界问题，我想让更多的人发出属于自己阶段的呼声！问好勤姐

佛山采墨

[quote]值得好好读读，一读再读。
    南木老师也要给我的诗歌说说话，让采墨看到自己的不足。

李勤

[quote]勤姐见外了，我是在证实一点东西：作品是可以修改出来。就像面对一根原是木头，只要手技在，有一天灵感来了，就随时把它雕成一件自己认为好的木雕艺术品了。这个想法和诗歌相通，我一直在尝试中，想看看自己做到没有，所以把几个修改的东西先发表在其他地方，让别人去评判下。毕竟太熟识、太了解自己的内中人看不清楚啊。这不，这个夏日的果就是其中的一种解读方法，很感激他的速度与解读。
我只是说你应该先贴在这坛子里，并不反对你贴到别的论坛让更多的朋友评议。
因为，你这首诗，不能不说与我那个《水流进了火——水波纹摄影笔记》有莫大关系，甚至可以说是在帮我改诗。
所以，首发于本论坛是对“源作者”的一种尊重。

阿樱

[quote]坐沙发欣赏。
好精细的评。
采墨不厚道哦。在这坛子看我那那水波纹图片得来的灵感，诗却不贴在这坛子（ ...
   

阿樱

诗和评都很好，只是本来明晰的诗歌好像变得复杂了！

柯默默

[quote]我只是说你应该先贴在这坛子里，并不反对你贴到别的论坛让更多的朋友评议。
因为，你这首诗，不能不 ...
    同意这个说法。

佛山采墨

[quote]诗和评都很好，只是本来明晰的诗歌好像变得复杂了！
    看来樱姐要出飞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