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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 余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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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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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10 20:54:4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一    是的,归去

     行李已经收拾好了,一床铺盖,几箱书,零落地散乱在木床上。很难想象,有关这些年的全部记忆,载体只是那么一丁点儿的零散物件,我笑了笑,在光秃秃的木板床上坐下。要回家了,回到H市去,是的,归去……在这偏远的X大,H市的学生极少,归途,也只能是一个人。
    我把铺盖打成背包背好,一只手分别拎着两个提包,踉跄地走在路上。有些同学合伙包了回乡的车,客车就停在校道上,车窗贴着故乡的名字——那是他们!载我回的故乡的车还在路上,和我一样在路上。

    “凌巧!凌巧!”没有人知道我此时离开,是谁在叫我呢?“凌巧……”
     是余小鱼,他说过要来送我,可我没告诉他具体的归期。昨天晚上,余小鱼,雪纷和我在后山喝啤酒,我低头吸食着一大盘滑嫩鲜香的田螺,皱着眉喝下一杯杯蓝带,我打定主意了,我不告诉他们我什么时候离开,我以为我是怕雪纷的眼泪,怕余小鱼沉静忧郁。
     我弯腰踉跄地走在路上,余小鱼跑过来抢过四个提包:“怎么?就这样……我是不应该来的?”
    “没有啦,小鱼,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余小鱼帮我拎着提包,终于可以顺畅地呼吸了,我响亮地与小鱼说话,声音大得把自己吓了一跳。
    “回家啦,高兴吧?”余小鱼停了停:“回家,自然是高兴的。”
    “我还要等车呢,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你看你,忙吗?”我实在是希望余小鱼回去。
    “不忙……如果可以,我想送你回H市,我……请了几天假。”余小鱼嗫嚅着。
    “傻瓜!哪用呢?回家的路,我当然熟!行李又少,不用了。”我轻松地说。
    “那……我送你上车吧!”
    “好!”我再也找不着理由来拒绝余小鱼。

     这是一条过境公路,是我归乡的起点,返校的终点。公路旁的小路通往东岗村,那里总是人迹罕见,老牛在田里反刍,晒谷场上小鸟在踱步,小路两旁是大片的稻田,风吹过稻海,传来阵阵簌簌的声音。我必须在这儿搭车到G市,再辗转转几次车,需要两三天时间才可以回到H市,那一个遥远的小城。
    “小鱼,就在这儿等吧,有到G市的车就拦下,到那儿转车。”我放下行李,望着路的尽头。
    “行,我眼力好,你就放心吧!”小雨笑着说。
     等车的时间是漫长的,尤其是两个性格沉静的人一起等车。

    “其实我来送你,也没什么,一个女孩家,又有那么多行李,是有些困难的。他不在你身边了,我知道,你是一个坚强的女孩。”终于,余小鱼打破了寂静,谁知道呢?也可能班车马上就到了,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我是害怕余小鱼说这些话的,我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希望一个人无声无息的离去,就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是因为他?因为余小鱼?因为雪纷和小媚?因为X大和周六的舞会?或者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不想离开X大,不想离开这飞扬着青春的最后一站。
    “小鱼,不是因为他,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我只是希望没有人送我,好像只是一次普通的出行一样,说不定过了几天我就回来了。”
    “凌巧,这都是你的梦话罢了,你一向都是喜欢胡思乱想的。毕业了,回去了,怎么有可能常来?好好工作吧!参加工作了可不能这么随性。”一向说话断断续续的余小鱼,现在流利清晰起来。
    “我真的不想离开这儿,这儿的一切,雪纷、你还有你的小店。”
    “小媚已经先走了,雪纷和我也会离开,还有宝贵他们,都一样。”余小鱼淡淡地说:“凌巧,很快,你会忘了的……”


二    我叫余小鱼,她是朝霞

     那天,我站在美术系一楼的小店门口,楞了许久,那擦拭砚台的青年男子是多么熟悉啊,眉、眼、紧闭的唇角、略为纤长敏感的手指,好像我曾经细细描绘过一般,在这一闪念的时候,男子温和地说:“你,需要什么呢?”
    “花青,我来买花青色。”我回过神来。
    “要一支花青吗?够不够?”男子笑了。
    “两支,两支就够了吧,或者三支也行。”由于我画国画时喜欢用花青色,常常一盒颜料中,许多颜色没动过,花青却已经补了好几次了。
     男子停下手中的活,在单色盒里找了找,递了三支花青给我:“国画专业的?七块四。”
     回教室时,我走得很慢:这个男子,我是见过的!

     这一个半月,早上都是专业课,人体国画,已经画了很久了。画画是件很奇怪的事,如果总是画一种画,很快就会麻木,如果由于厌倦而频繁更换课程,又很难深入,难以提高绘画水平。就像人是最难看得清楚一样,人是最难画的,为了让我们更好地掌握绘画技巧,系里总是安排我们上各种不同的人体课,并经常为我们更换模特,以保持新鲜感。我们已经画了一个老年男子,一个老年女子,两个青年女子了,据说今天是画青年男子。
     当我气喘吁吁地推开教室门时,同学们都已经摆好画架,手拿炭笔,在构思画面了。男模站在教室中间,右手手肘支撑在铺着幕布的展台上,脚尖稍掂,膝盖微曲,身体向前倾,脚边的炉火正旺,我走到自己的画架前,铺好宣纸,打量着模特,这模特比例匀称、容貌清秀,只是略显瘦弱了一点儿,肌肉组织不够清晰,骨骼稍突,如果过分描绘骨骼,会画成一具骨架,是要注意点儿,细细理解肌肉才行。 模特的体型是挺不错的,超标准的七个半头,差不多有八个头了,头发浓密、鼻梁挺直、嘴唇薄而紧闭着。一刹那间,我和模特目光对视了:是他!小店里的男子……

    人是很复杂的动物,我们系有许多模特,可平时极少碰到,似乎在画与被画之间,存在着异常微妙的关系,除了齐放,我们的班长,经常组织学生自费请模特进行创作,其他人是极少与模特交流的。
    还好!上次我买了三支花青,有段时间不用到小卖店去买颜料了,我尽量回避男名男子。本来,我大可不必这样 ,模特对于我们,只是一个绘画的对象而已,青年男女模特也画得多了,都已麻木了。可就是他,也还真奇怪,在我回避他的同时,感觉到他也在回避我。
  
     人体课结束了,接下来是风景写生课,我可以不再面对着那名男子画画了,我背上画夹到东岗村写生,每天沉醉在自然的风景中。可是该死的花青,国画风景怎少得了花青色呢?那一种沉着的墨色带着些许淡灰的蓝,是高远的天空,是浓密的树林,是重叠的青山,是暮归的水牛,是蝴蝶蜜蜂薄透的飞翼,是一切的一切,我十分节省地使用花青色,可还是用了许多,包括从别处借来的。
    “凌巧,鼓起勇气,到小店买吧,很简单的事,那名男子,他压根儿就不认识你。”我对自己说。
     我甩了甩头发,走进小店。店里灯光昏暗,陈设老旧,却是井然有序,那名男子头枕着手臂趴在柜台上,头前的收录机在依依呀呀的唱着什么。
    “喂!老板,我来买东西。”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买颜料,我预想过千万种场面,就是没想到他竟然在睡觉。
    “买什么呢?真对不起,我在听歌曲。”男子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说。
    “花青色,我买五支花青……对了,还有三支藤黄,两支朱砂,一支曙红。”一次多买些,不用总来这儿买。
    “我以为你只用花青色的呢,原来也用别的颜色。”他笑了。
     我扑哧一笑,是啊,我又不是只会用花青色,那么拘谨干什么呢:“怎么,一个人听音乐啊?”
    “什么音乐?你有听过这样的音乐吗?是我老婆唱的歌,她回家了,录了一盘磁带寄了过来。这不 ,没事儿听听。”
    “难怪依依呀呀的,还是真没听过这样的音乐呢?你真有福气。”  我打趣说。
    “我叫余小鱼,她是朝霞,以前,她在你们系当过临时模特,我也一样,呵呵。”余小鱼大方地说。
    “我是国画专业的凌巧。”我笑着说。
    “我记得你,你在XX级3班。”余小鱼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亮晶晶的。

     有些时候,有些人,在相识之前,已经相熟了。



三    花青色的蝴蝶,也可以斑斓起舞
   
     很多次,很想买一方砚台给他,他在S大,在另一个城市,他是我的初恋,四年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在爱着他。因为路途遥远,见上一面很难,很久我们才相聚一次,这相聚,往往由于经济条件有限,我们操心着车费,住宿费,餐饮费,到真正聚在一起时,我们已经精疲力尽了。他是我的初恋,我不知道别人的恋爱是怎么一回事,我以为恋爱就是互相的思念,然后费尽周折地聚会,最后筋疲力尽地离开,离开之后又是异地的思念,并如此无休止地重复轮回,在这无休止中慢慢平淡。
     可能是因为我的性格,我寡言少语,沉闷无趣,也可能是因为我的相貌,我的相貌朴素平凡,我的那个他,在四年的光阴中慢慢褪色,我知道有一天,这颜色会褪尽。
    “小鱼,帮我挑一方砚台,好么?”我决定送一方砚台给他。
    “是自己用,还是送朋友?”
    “朋友。”
    “男生还是女生?”
    “男生。”
    “男生么,这种雕龙的砚台较合适,霸气。”
    “这一方砚台的确不错,只怕价钱……”在这寒冷的冬天,我衣着单薄,脸色黯淡。
    “价钱是稍贵的。或者那一方——梅兰图的?”
    “不好吧,过于精巧……”
    “这一方又太朴素……这店儿小……也没几方砚台。”
    “就那方雕龙的罢,四年了……一方雕龙的也值!”我使劲儿地吸吸鼻子,天气太冷了。
    “几乎没见过他来。他,好么?”余小鱼小心翼翼地。
    “是啊!所以我决定送一方砚台给他,他是画国画的……所以我也选择了国画,可能,我更合适油画……油画里没有晦暗的花青。”

     余小鱼拿出一个蝶恋花的青花瓷笔架,把玩良久:“凌巧,你看!花青色的蝴蝶,也可以斑斓起舞。”



四    闲人免入与热烈欢迎

     美术系由两栋楼组成,一栋是教育专业,称为美术楼;另一栋是工艺专业,称为工艺楼。工艺专业是实用美术,大多数都是在上设计课,而教育专业分为国画和油画专业,为纯艺术专业,基本上都是在上人体课。对于大多数外系学生来说,美术楼是神秘且充满诱惑的,因为在一楼的入口处,不分白天黑夜地竖着一块牌子:闲人免入。世上的事大抵如此,既然你说“闲人”免入,那么“闲人”就会非常想进入,时常都会有些“闲人”在一楼楼梯口探头探脑,希望溜到楼上过道,哪怕布帘子一晃也好,说不定能飘出个白生生的躯体来 。这样,余小鱼除了看看小店以外,还义务负担起阻拦“闲人”的责任。
     雪纷是心理系的学生,但她随时都可以出现在美术楼,我想,这是因为余小鱼和我一样喜欢这个花一样的女孩吧,我知道她是齐放的女朋友之一,齐放有很多女性朋友,这不奇怪,奇怪的是,每一个都以为自己是齐放的唯一,这就多少有些耐人寻味了。  
     我以为,雪纷是那个时期的女生符号,在认识雪纷之前,我不知道玫瑰是鲜活水灵的,我一直认为那是一种鲜廉寡耻的东西 ——  艳俗无忌,简直有些奋不顾身的味道。雪纷与我截然不同,她是一个让我真正认识花的女孩,在任何季节,她四处寻找玫瑰,不论价钱,买回后一定是唱着“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一朵雨做的云……”细细把花插好,久久观赏后,轻声说:“多好的花啊……”她是一个孟庭苇一样的女孩,干净纯洁,像花儿一样令人怜爱。

     当我递给雪纷一张手绢时,她倚着阳台的栏杆嘤嘤地哭,月光把她挂在睫毛上的泪珠揉成细碎的亮片,我说:“好啦,又不是才发生的事,齐放是那么优秀的人,喜欢他的人多也很正常啊……”
     雪纷抽泣着:“我以为我是不同的,只有我才可以随时买花给他 ,他也说过他是爱玫瑰的。”
    “傻孩子!玫瑰那么美,人人都可以爱的呀!”在那一刹那,我爱上了玫瑰,爱上了花,我终于知道,一个追求美好的女子,必定是会爱上花的!
   
     在X大,每到周六每个系都举办舞会,舞厅门口贴着一张海报,色彩绚丽,上面写着“热烈欢迎”四个大字,象征性地收取一两元的费用,设备也简陋,可同学们都乐此不疲,鱼贯而入。舞厅里热闹非凡:音乐声 、舞步声、谈笑声合奏在一起,洋溢着青春的脸庞上变幻着五光十色,这一切,真是流光溢彩!
     我们的系主任,瘦高身材,西装革履,头发梳得纹丝不乱,胸前插一支玫瑰,邀请每一位女同学跳舞,指导每一位男同步伐。我仔细观察过,从舞会开始到结束 ,系主任一直在跳舞、交谈、指导男生舞步,中间没有坐下来喝过一口水,真是非常敬业!这主任,画画和跳舞一样,油画、国画、雕塑、工艺、网页设计,什么都通杀,对什么都充满积极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且记忆力极好,一场舞会下来,绝不会漏掉某一个人。主任说:跳舞吧,你会充满激情,随着旋律迈出舞步,在音乐声中陶醉,多美啊!所以,系主任的太太是音乐系的老师,每周六晚上,师母在音乐系跳舞,主任在美术系跳舞。是就这样,我和雪纷学会了华尔兹、伦巴、恰恰……
     我经常与主任、同学跳舞,雪纷常常和一位高个男士跳舞,他言语不多,笑容可掬,一般爱跳节奏舒缓的曲子,对于雪纷这样的初学者是再合适不过的了。随着音乐起舞时,我们常常忘了身在何处,雪纷神采飞扬,我则任思绪飘荡在童年玩耍的麦场上,似乎在与玩伴着玩笑追打,绕着谷堆转圈,高昂的笑声直冲云霄……
   
     我突然发现,X大的伙食是相当不错的:酿豆腐、烧茄子、红烧鱼、肉炒三丝、冬菇蒸鸡、胡萝卜、烧土豆、枸杞汤、紫菜汤等等。我的饭量也增加了,以前勉强咽下二两饭,现在三两还不够,需要再加一个面包,或蛋挞、包子什么的,我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
    “三两米饭。”
    “三两啊?再添点儿。”打饭的小伙儿不由分说又加了一勺。
    “三两够啦!”我连忙说,他这一勺,把我的菠萝包给挤走了。
    “三两够啦?”小伙儿朝我挤眉弄眼起来。
    “你是?”真奇怪!
    “我是宝贵,常和雪纷跳舞的那个。”系着白围裙的工友两手抬起,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脚下迈开了舞步。
    “你是宝贵!”我诧异,眼前这戴着高高的白色厨师帽的人就是那个舞厅里西装革履的型男?
    “哈哈!就是我了!”宝贵大笑。
    “怎么,你是雪纷的舞伴?“我有些不相信。
    “不?怎么不可能?最佳拍档,我是小鱼的好朋友!”宝贵乐呵呵的。


五   如果,可以和他在一起

     余小鱼,我的好朋友,在这间亲戚承包下的小店帮忙,已经不做模特了。我经常到余小鱼的小店买一点儿零星的东西,聊上好一会儿。他总是微笑着听我说这说那,听我说舞会如何精彩,谁踩到了谁的脚;教工艺设计的老师如何势利,只对有家庭背景的学生好;齐放如何会杀价,那个年轻的女模基本上是免费上课;宝贵介绍糕点房的大刚也成了我的好朋友,每次买面包都挑大的给我。说着说,我说小鱼,我太八卦了吧?余小鱼笑着说怎么会呢?小女孩啊,都是这样的啦。
     我一抬头,一位瘦高个女生大大咧咧地坐在柜台上,小鱼乐了:“凌巧,这是程小媚,工艺专业的。”
     “凌巧,经常听小鱼说起你呢!喜欢跳舞?我也喜欢!”小媚咧开大嘴,一点儿也不像她的名字。
     工艺专业的学生一向与我们这些学纯艺术的学生鲜有接触,他们嫌我们迂腐,我们说他们铜臭。可我和小媚却颇有缘分,小媚的结构素描基本功扎实,画的东西结实厚重,充满力量感,不像我画的东西,总是轻飘飘的,若有若无地隐没在纸张上,我很喜欢她,最重要的是她的性格开朗大方,行事光明磊落。她常常腆着脸说:“凌巧,现在,再也找不着有你那么沉静温柔的女孩啦!你说,我怎么就学不会一点点儿温柔呢?”

      有一天,有N次,她重复做这个动作:剧烈扭动肩膀,皱紧眉头,我实在忍不住了,拉开她肩膀上的衣服一看,哎呀!吓我一大跳!肩膀红肿糜烂,有些地方还有暗红的血迹。
     “小媚,怎么啦?怎么会这样呢?”
     “帮他搬家呗,没啥大不了的。”小媚轻轻地把衣服拉上。
     “帮谁啊?也用不着那么伤吧,又不是你一个人搬。”我不相信。
     “正是我一个人搬呢!他今年从G美院毕业,在我们系里找到了工作,前几天说把行李先搬过来一部分,我就到G美院帮他搬行李了。”
     “他?谁?难道他自己不会搬吗?一个大男人。他没有别的朋友来帮忙吗?”真是不可理喻,他是谁?   
     “他身体不好,不能提重的东西。我很清楚,他是没有什么朋友的,所以,只有我帮他了。”小媚幽然道。
     “我从来没有听你说过他!”
     “是啊!好久了,我们很少见面,他们美院实习早,学生也就较早出来找工作。前段时间他来到我们学校,告诉我他找工作不顺利,说着说着哭了起来,他说他没有一个朋友,没有人能够帮助他……他是一个软弱的人。”小媚断断续续地说,“其实我不知道他还会来找我的,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我不想对你隐瞒什么。我想起我们的系主任,人很好,找找他吧,或许有办法,没想到系主任说正好缺一个教水彩画的老师,他的水彩画得真好,全国联展得过奖的。”
     “那,他感激你吧?”
     “他说这世界上除了他的妈妈,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他说能在这儿工作就好啦,可以和我在一起。”
     “你信他么?”
     “信不信,有什么用呢?我就要毕业了,工作还没着落呢?”
     “如果可以和他在一起,就在这附近找一找吧!”
     “但愿我能找得到!”

   
六   航空家电维修部

     在不画画,不跳舞的时候,我在昏暗的灯光下读泰戈尔,在那些隽永的字迹之间彳亍,寻求慰藉。余小鱼则趴在柜台上听朝霞寄来的磁带,依旧是依依呀呀的,有时唱歌,有时诉说着对小鱼的思念。
    录音机发出吱吱的声音,听完了一面,许久,小鱼抬起头,把磁带翻转过来,插入,合上,又传来朝霞依依呀呀的歌声……
   终于,我把书合上:“小鱼,朝霞,怎么回去了呢?寄来那么多磁带。”
    “她不愿回去的,我让她回去……虽然结婚只有几个月,可她……怀孕了。”
    怀孕!难怪最后一次人体课上,朝霞的肚子微微隆起,她一直是那么笑眯眯的。很久以来,我从未在小鱼面前提起“人体”、“模特”等词,可这一忽儿,眼前闪现出小鱼与朝霞的裸体——一个男模与一个女模,我感到很那为情,还好,灯光是那么昏暗……
     小鱼也颇为尴尬:“这儿条件不好,只好让她回家。”
    “可她很想你呢,这,有些不公平!”
    “是有些不公平……我对她很好的。”
    “新婚就分开,再好又有什么用?”
    “我想……她对我的爱多一些。”小鱼停了许久,“凌巧,你知道骆驼祥子吧?我与他一样……”
     我笑了,这小鱼,才新婚,就想到祥子:“小鱼,怎么会呢?现在,不可以这样想的。”

     “你不知道,凌巧,在来这之前,我是修家电的,我的手艺很好啊,生意好的不得了。”小鱼的眼睛闪亮起来,不再是昏昏欲睡的样子。“那时我高中毕业,在L市的一所家电维修学校学习,完成学业后就在学校旁开了一家维修部,你知道维修部叫什么名字吗?”小鱼得意起来,“航空家电维修部!因为店子毗邻一家空军院校,当然,还有希望维修部飞黄腾达的意思。凌巧,你不知道,那时我真的有飞黄腾达的迹象呢!在短短的时间内,我攒起了一万多元。”
     “真不错!为什么不一直把店开下去呢?”余小鱼的眼睛每天都是沉静的,我从未见过那么神采奕奕的他。
     “不但存到了钱,我还交上了女朋友,真是爱情、事业双丰收啊!”小鱼摆摆手。
     “是朝霞吗 ?“
     “不,是梅子。”
     “梅子?没听你说过。”
     “好多年了呢……我在学习忘记……很久了……”灯光刺痛了小鱼的眼睛,他的目光暗淡了下去,“那时想,再过几年,攒够了钱就盘下一个店铺,我的航空家电维修部就可以一直开下去,我的梅子就可以一直和我在一起。”
    “后来呢?”
    “后来……”小鱼艰难地做了一个下咽的动作,凸起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后来航空院校搬迁,维修部拆了……一切都拆了!”
    “怎么不再开一家维修部呢?你的手艺那么好 。”
    “开啊,有时候就那么怪,重新开的店生意不再好了,可能位置不好,每个月都蚀本,在L市呆不下去了。我走的时候梅子的眼红红肿肿的,可我知道,她不会和我一起走的……我连自己也养不活,有什么理由要她跟我一起走呢?”小鱼的眼空洞地越过眼前的录音机,越过我,越过昏暗的灯光……
    “后来……后来来到这儿,后来遇上了朝霞,后来在这间小店……”几乎听不到小鱼的声音。
    “后来,后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朝霞有了小宝宝呢!”我努力笑了笑。
    “希望是吧。”小鱼脸上闪现了一丝笑容,又倏地不见了,“我觉得我会和骆驼祥子一样……你知道吗?跳过龙门的是龙,余下来的永远是鱼,余小鱼!“小鱼张开嘴,似乎要窒息了。

  
七     一条想飞的鱼
      六月的夏季风吹干了四月梅雨季节潮湿的记忆,我的他渐行渐远,据说他把我赠予的砚台转送给一位叫小砚的姑娘;程小媚的他让小媚确信他们的分别完全由于小媚的自身原因,小媚是乙肝病毒携带者,而他是独子,爱他的母亲害怕小媚不能很好地承担生育的责任;宝贵随意与众多舞伴跳舞,一如既往地沉默不语,凝神微笑,对于雪纷的殷切期望视而不见,小鱼说这不能怪他,宝贵与高中同学相恋,女友学考上大学,而他以2分之差失之交臂,尔后随女友到大学做电工,他们俩在大学度过了短短几个月的美妙时光,被女友家长发现后狠狠地羞辱了一番而分手,宝贵转到这所大学做了厨工,他只记得与女友在一起时每周末的相拥而舞,从此以后,只是跳舞,不谈恋爱。
     当我们的爱情都结束了的时候,我们毕业了。
     我的毕业创作是一幅工笔人物画,我、小媚、雪纷伫立于西拉木伦河畔,极目远眺……内蒙的天空蔚蓝高远,草原碧绿广袤,河水清澈,一条鱼儿若隐若现 。老师说这不是一幅原汁原味的内蒙创作,蒙族人的脸部是扁平宽大的,眼睛细小,而画上的几位姑娘明显就是我们这几个南方姑娘,眼睛大而深远,如真要画几个好朋友,在画室里画就行了,不必山长水远到内蒙去采风。老师说的或许是对的,年轻人都有些不问缘由的轻狂,可我觉得,把我们仨画在内蒙真好,内蒙不像南方那么潮湿逼仄 ……

     毕业后雪纷写过很多信给我,她总是说,凌巧,写封信给小鱼吧,他回去了,不大好呢……而我却因为忙碌的原因极少回信。最后一次,雪纷寄来的信中夹着一张便笺:
        朝霞难产,母子双亡。她走的时候,我紧握她的手……
                                               祥子小鱼

     许多年以后,一日信手翻阅旧书,半张随手撕下的陈旧泛黄的素描纸从《吉檀迦利》中滑落 ,上面字迹模糊:
        四川省巴中市巴州区平粱乡风谷村   邮编 636001    一条想飞的鱼




                                       谨此献给修理师傅、模特、店员、农夫余小鱼
                                                                                  2012年4月

《说吧,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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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读裙裾充满青春气息的小说

我就坐在水之猸,柔情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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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哈

《说吧,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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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te]来读裙裾充满青春气息的小说
    炒些陈年的旧饭,呵呵

《说吧,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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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11 23:17:44 |只看该作者
占位。感觉好像很有看头。回头再细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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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13 07:37:06 |只看该作者
进来看看,没看完。

美丽的是成长
痛苦的也是成长
即使痛苦也要成长
即使痛苦也还是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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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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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20 17:12:36 |只看该作者
感觉有些散。好久没上网了。

做点小生意,赚点小钱,买部小车,住间小房,炒碟小菜,喝点小酒,写些小小说,生几个小孩。----我是小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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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29 16:23:31 |只看该作者
蓝姐沉住心写出的东西,旧时光弥漫的气息,果然不同。
故事没有太多的悲喜,然而我们听到了青春流动的声音。

用微笑
我蒙住忧郁的眼睛
忧郁找到了我
在一场深深的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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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13 19:39:09 |只看该作者
久没看字,先做个记号

悠悠流水,流水悠悠,流悠悠水,水悠悠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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