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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园] 《归园》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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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璞水王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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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7 13:17:4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荷锄2.jpg


  接到林大胜的电话时,一行人正在去水库的路上。
  “水库有什么好玩的?要去以后大把时间去。这样,让他们按计划去水库,你和沈茵跟我走,保证比去水库好玩十倍!”林大胜在电话里煽动。
  “要不,今天大家不去水库了,都跟你走?”紫蕙犹豫地说。
  “别,让他们走他们的,就你和沈茵来好了。咱们老战友叙叙旧,外人听着没什么意思,是不?你现在就掉头,到归园大门口来,我的车在那等着。”
  紫蕙向几位同行说明了情况,就和沈茵转道去大门口。
  “哈,总算有个老战友出面请客了。”沈茵笑道。
  “多待些日子,让他们轮流作东请客,你可不要说破坏减肥计划。”
  “老土了吧?你以为请客就只是请吃喝,不会叫他们请做健美、美容啊?”沈茵嗤笑。
  “咳,说的也是,我这观念是跟不上趟了。”
  “很奇怪,你写起小说来,里面的人物倒是很合潮流的,生活情调什么的也很时尚,怎么到了现实中,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哈哈,山人自有妙计。”紫蕙故弄玄虚。
  “什么妙计?快说,不说以后哪儿也不陪你去了。”沈茵要挟。
  紫蕙一大软肋就是最怵出行,去哪儿都要找个人作伴。沈茵恰好最喜旅游,于是成了紫蕙出行游伴的首选。
  “有道是‘说破没酒喝’。其实很简单,进入写作状态中,我是按人物性格轨道去铺展情节的,什么样的人物该有什么样的生活背景,该如何穿着打扮,该如何说话行事,都有其必然。当然,碰上不熟悉的生活场景,我就得求教于别人。同时,时时处处多加留意,搜集信息,比如各种传媒、电视剧……”
  “既然如此,搜集来的信息,你不会用在自己身上?”
  “嘿嘿,生活状态和写作状态是不同的,并不重叠。否则,我写爱情小说,那些人物爱得昏天黑地、欲死欲生,要是都跟我同步,我岂不是天天都得死去活来?”
  “也是。怪不得大家看你的小说,都在议论,都觉得不可思议——那些风花雪月的浪漫言情故事,那些生生死死天昏地暗的爱恨情仇,竟会出自你这么一个缺乏情商的老古董笔下!”
  “经常听到这种议论,我都麻木了。其实是大家拎不清,写作和生活是两回事。比如说,现实中我有我的习惯和偏好,我喜欢简朴,不爱说话。但我总不能让我笔下的人物,也都一个个像我一样木头木脑的吧?”
  “当然不能。要是那样,谁还看你的小说?”
  “是啊,生活是千姿百态的,我的笔下当然也得流光溢彩、追星赶月。”
  “但是,那‘文如其人’又该怎么说呢?”沈茵的认真可不是浪得虚名。
  “‘文如其人’说的是作者在作品中的观念、态度、情趣等等,并不是说作者和人物必须一致。就说我的小说吧,虽说人物各各不同,情节千变万化,但透过人物和情节,表现出来的……”说话间,已到了归园大门口,紫蕙的艰难阐述也顺势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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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7 13:18:17 |只看该作者
  
  林大胜一时兴起,夸口说他带紫蕙沈茵去的地方比水库好玩十倍,但真个要兑现可不那么容易。
  首先,他认为好玩的,紫沈二人未必认为好玩。其次,紫蕙和沈茵的意向也不大一致。
  依着紫蕙,当然是找个安静地方,喝茶叙旧。沈茵虽也赞成叙旧,但却嫌喝茶太闷。
  林大胜本想带她们去高尔夫球场。紫蕙和沈茵都不会打高尔夫球,也不想学,明知那不是适合自己的运动项目。紫蕙本也有兴趣亲眼目睹一下上流社会的运动社交的,却听说林大胜今天并没有约其他人来,也就打消了去的念头。
  林大胜又提议去逛“狐狸城”。紫蕙对阳州“狐狸城”有所耳闻,据说是女性服饰专卖城,都是最时尚的牌子货,价格高得令人乍舌,一般人望而却步,却是“小姐”们喜欢光顾的消费场所,当然,身边必须有个愿意掏腰包的“老板”。林大胜豪爽地说,到了那,要什么任挑,都由他埋单。
  沈茵犹豫地看着紫蕙,说紫蕙去她就去。
  紫蕙当然不去。她本来就不喜欢逛商场,一逛商场头就晕,一向都是等到确实非买什么不可的时候,才事先打听清楚了情况,然后直奔目标而去,买了要买的东西就走。有时候,她干脆就叫别人帮她买……何况现在要她像传说中的“小姐”一样,由“老板”陪着去逛,也充一回狐狸,这连想都不用想。但考虑到沈茵,就说:“我逛商场会头晕,留在车上休息好了。你们去逛吧,可别逛太久。”
  沈茵和林大胜都说,要去一块去,不去就都不去,哪有把她一个人留在车上之理。
  “那还不如去你家或公司,让我们开开眼,看看集团公司大老板这日子是怎么过的。”紫蕙说。
  “也是。什么景点和商场,看来看去也都是那样,不看也罢。看看老战友是如何‘鸟枪换炮’的,感受更深些。”沈茵附和。
  林大胜“嘿嘿”笑:“家里就别去了,到公司坐坐吧。”
  到了公司,进了总裁室,人还未落座,助理就拿着文件进来了。林大胜在文件上签了字,挥挥手说:“没什么特别紧要的,找邓副总就行了。对了,别告诉人我回来了。”
  林大胜招呼两人坐下,泡开了工夫茶,一边解释:“不瞒你们说,今天我是跟家里和公司里都打了招呼,说是去深圳谈生意了。唉,赚俩小钱,风流快活没享多少,杂事倒是天天缠身,烦哪!”
  总裁室很大,看得出分成几个区域,办公和休闲自成格局,还有一处是挥毫泼墨的雅间。
  “嗬,林大胜你这老板还是个儒商呢!”紫蕙大声说。
  “什么儒商!我有几点墨水,你们还不知道?弄这么个排场,添点儒商味道倒在其次,重要的是碰上有重要人物来时,方便留下墨宝。这是一笔不可忽视的财富呢。”林大胜倒是爽快,不遮不掩。
  “你这算盘打得也太鬼精了,不发都难!”沈茵赞叹不已。
  “哈,任他算盘再精,今天碰上咱俩,也得做蚀本生意。”紫蕙笑。
  “来,喝茶喝茶。”林大胜泡好茶,作着手势让客,夸张地咧嘴作痛苦状,“可不是?今天我是蚀定了。这茶是新到的凤凰山单枞,这一壶就是上百块钱。你们喝一口,我这心就疼一下。啊哟。”
  紫蕙和沈茵相对大笑,都说,那得多喝几壶,让你多心疼几下。
  “有什么办法?我欠着你们的,尤其是紫蕙,有恩于我,我记着呢。”林大胜感慨起来。
  紫蕙知道林大胜指的是那次“牛肉事件”,心想这人还行,不至于好了伤疤忘了痛。本来,如今人家当了大老板,不好去揭旧伤疤的,但既然他自己提及了,何不就此解开谜团?于是问道:“林大胜,我一直不明白,当年你是不是真的私拿了牛肉?拿去干什么了?”
  “唉!真拿了,小半个牛心,送给了场部的张医生。”
  紫蕙和沈茵面面相觑,暗叹:当年还真是包庇了他!
  林大胜连喝了两杯茶,说:“我那也是为了报恩。咳,当年我这手不太安分,爱顺手牵羊摸点小便宜,还不都是一个穷字闹的!可就因为这,在人眼里就掉了份,没人把我当人看。有一次出工时我突然肚子痛得厉害,可队长硬说我是装的,不准我请假去看病。幸亏张医生那天刚好下来巡诊,碰上了。张医生给我服了药,还打了针。我那是急性阑尾炎……”
  原来是这样!
  紫蕙低头喝茶,一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善与恶纠缠在一起时,有时还真是掰扯不清。
  “可是你用偷来的东西去报恩,要是给人知道了,对张医生的影响不是很不好?”沈茵摇着头。
  “就是啊。所以我说紫蕙对我有恩,不光是她替我挡了灾,让我逃过那一劫,还在于……我清楚我自己,很怕捱不住供出实情,那就牵累了张医生,我的罪孽就更大了。这件事,我一直都觉得对不起紫蕙。不过,紫蕙,我后来可是很对得起你了,从那以后我就改掉了毛病……起码是没再偷过私人的东西!”林大胜认真地说,脸竟有点泛红。
  紫蕙摇摇头,笑了笑说:“都过去了,不提也罢。”
  “过去是过去,不提可不行。我得报恩,报了恩才心安。”林大胜说。
  “林大胜,你今天这席话,让我对你刮目相看。你能够清楚认识自己,也能够坦承垢病,这比许多人都值得敬重。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多数人都勘不破这一点,总是要为掩饰自己的丑陋和恶行而付出更大的代价……”紫蕙深思地说。
  “林大胜,你想怎么报恩?就是请吃饭或送礼?”沈茵又把话题拉回现实中。
  “不,听紫蕙的。紫蕙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只希望能给我这个机会,让我了却这桩心愿。”林大胜诚恳地说。
  沈茵和林大胜都不说话了,望着紫蕙,等紫蕙开口。
  突然的静场,让紫蕙惊觉,想了想,便顺水推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这样吧,你帮我解开两个谜,就算报了恩,从此两不相欠。好吗?”
  “有这么轻省的事?你说。”
  “第一,你和蔡进朝是怎么和解的?第二,你的第一桶金是怎么挖来的?”
  “哈哈,是这样的谜啊,我赚了。这两个问题,其实可以合并为一个,而且容易解答。不过,现在我们应该换个地方,先解决一下现实问题。走,我请你们吃蛇宴去。”林大胜说着,就站起身来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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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7 13:18:48 |只看该作者
  
  走近蛇餐馆,招牌上那扭成一团的蛇字,激活了紫蕙心里有关蛇的记忆,但她克制住自己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加快步子走进去,尽量不去看店家养着的蛇。
  刚刚坐定,蔡进朝也到了。
  “连蛇和老鼠都吃。”一直是北方人对南方人饮食习惯最不能接受的一点。讲究实际的南方人,才不去管它恶毒的习性和丑陋的形象,只问美不美味,滋不滋补。
  不过,在农村、农场生活过的人,大都有过“与蛇共舞”的经历,在畅尝美味之前,心里难免有些不一样的感受。于是,在等待蛇餐上来的空隙,几个人便讲起了有关蛇的故事。
  起头的是蔡进朝。也许是作为后到者,急欲融进原先的谈话氛围,他一坐下就打开了话盒子:“看到蛇,想起在知青场里的一件事。那天是去割稻,紫蕙挑着箩筐走在前面,我们几个人隔她几步跟着。突然,我们看到紫蕙丢下箩筐,拿着扁担低头在找什么。我们接近她的时候,她才说,别过来,有蛇。我们听她声音一点都不慌张,样子也很镇定,一点也不像遇见蛇……过了一会,她说蛇不见了,叫大家过去。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紫蕙是怎样的‘不动声色’的!”
  紫蕙闻言一笑,想起当时的情形:当时自己挑着叠放的两对箩筐走在前面,过一条小水渠时,突然看到渠底有一条蛇爬行,此时一只脚已迈出,见状就高抬腿跨了过去。过去以后,想到箩筐离地面很近,怕蛇会攀爬上来,肩膀一耸把箩筐甩了出去,看到后面的人跟了过来,就开口说有蛇,提醒他们先不要过来……
  “如果不是那两对箩筐差不多挨着地面,我根本就不会作声。正是它走它的我走我的,谁也不碍着谁。”
  “奇怪的是,女孩子受到惊吓都是大叫大嚷的,你嘴里说‘有蛇”,声音却那么平静……要不是你从来不开玩笑,肯定没人相信真的有蛇。”
  “哈,和我知道的那次比起来,你这是小巫见大巫。眼镜蛇半夜里进了她房间,她跟人家说‘蛇在我房里’时,所有人都望着她发呆,弄不清她说的是真是假,就是因为她说这话时的声音和神情都太‘不像’了。”沈茵说。
  确实,那一次房间进蛇比跨沟过蛇惊险得多。
  那个夜晚,宿友回家休假了,宿舍里只有紫蕙一个人。经常失眠的紫蕙好不容易朦朦胧胧睡着了。突然,睡梦中突然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那是人的说话声,有男有女,音调很高,像哭又像笑。紫蕙很是奇怪,怎么三更半夜了还有男女在一起大声说笑?正在疑惑之际,房间里突然也有异动,先是老鼠的声音,接着是东西倒跌的声音,再接着,是好几声很有张力的喷气声……这时,紫蕙想到了蛇。虽然以前遇见蛇,都是看到而不是听到,但她想起小时候听过的大人们对一种蛇的形容,刚好就跟此刻的声音相吻合。紫蕙接着也想明白了,这蛇是从隔壁房间窜过来的,刚才听到的似哭似笑的说话声,正是人受到惊吓变了调的声音!
  紫蕙揿亮手电筒,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照去。果然,靠近房门的书桌抽屉下,有一个蛇头倒悬着伸出来,那蛇头,特征鲜明得让紫蕙一看就知道是眼镜蛇!紫蕙迅速判断一下形势,明白自己必须出去,但蛇在紧挨着房门的书桌中间,最危险的就是开门那一瞬间。她先熄了手电筒,将放在椅子上的外衣裤拿进蚊帐内,再将蚊帐周边全都掖好,在蚊帐内穿好衣服,然后再次揿亮手电筒,照住蛇头,放轻脚步走向房门。到了门口,毫不迟疑地伸手一拉插闩,顺利地打开门,出了门就朝亮着灯的隔壁走去,看到几个人蹲着围在房间中间议论着。紫蕙问:你们是在捉蛇吧?听到肯定的回答,就说,到我房间去捉,蛇在我房里。那几个人都瞪大眼睛看她,好一会才站起来,跟着紫蕙到她房间来。几把手电照进去,一下就照见了蛇,它已经窜到房间的另一头,就是在紫蕙的床和另一张床中间的那张书桌底下。大家看到是眼镜蛇,都“哇!哇!”惊叫,赶紧叫醒更多的男知青来帮忙……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危急关头不喊叫,一门心思就想着该怎么办,并立即付诸实施了,可能是根本就来不及出声吧。我这人,也许天生的语言系统比行动系统弱些。”紫蕙说,自嘲地笑。
  大家也都善意地笑,说她可能是平时反感“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过了头,潜意识地掉了过来。
  紫蕙摇摇头,说:“其实,关于蛇,我最恐怖的记忆并不是亲历的,而是看到别人被蛇咬。哦,对了,恐怖的感觉主要就来自声音。小时候放羊时,隔着一块田,看到一个男孩子大腿上缠着一条蛇,单腿蹦着跳着,惨叫声撕心裂胆……自此之后,我认为最恐怖的不是被蛇咬,而是被蛇缠住不放。那男孩的惨叫声,至今一想起来还会心悸。”
  蔡进朝说:“不能再说蛇故事了,否则不敢吃蛇餐了。”
  认真的沈茵说:“不行,每人都说了一个蛇故事,林大胜还没说呢。”
  林大胜“呵呵”笑:“放心,我的蛇故事这就开讲,保证比你们讲的都精彩。因为你们讲的都只是遇蛇,有惊无险;我却是实实在在遭蛇咬了,受了伤,流了血。那天我跟蔡进朝去清淤通渠。突然脚指头疼了一下,我缩脚的同时,瞥见有一条蛇闪过,心知是被蛇咬了,察看咬痕,也弄不清是毒蛇还是无毒蛇咬的。那里离队部比较远,跑回去找队医怕来不及。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咱们的蔡队长当机立断,按被毒蛇咬的处理,扩大创口,挤出毒血,怕挤不干净,还用嘴吸。然后,就近找到蛇药,捣碎了敷在伤口上,包扎好了再背我回队找队医……”
  “有这种事,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紫蕙诧异。
  沈茵却注意另一细节:“都说有蛇出没的地方必有蛇草(药),但到底也没几个人认得蛇草。”
  “哈,不比常人多几把刷子,怎么当队长?以为我真的就靠吹牛、整人往上爬啊?”蔡进朝自得中带着委屈。
  “说实在的,自从‘牛肉事件’以后,我对蔡进朝一直‘怀恨在心’,觉得他总是跟我过不去,处处针对我,而且心狠手辣。没想到遇上蛇咬这种事,他能果断出手相救。且不论那蛇有毒无毒,他的救治方法都是正确、有效的,而且及时。事后,他也没有到处夸口救过我,全当没事发生过一样,该整我的时候也还是那么心狠手辣!也是因为之前有过节,我也不愿意对人说这件事,免得给他树碑立传增加往上爬的资本。我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东想想西想想,也想明白了,他就是那么个人,从严治队,见不得人偷奸耍猾,并不是故意跟我过不去,心里的疙瘩也就慢慢消了。”林大胜说得入情入理。
  紫蕙听得连连点头。心想,这世上事,有多少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就算是故交旧识,就算是身处其中,也未必能全知通晓。
  林大胜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张罗着调味料,招呼大家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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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7 13:19:04 |只看该作者
  
  鲜美的蛇餐,暂时让这几个人的嘴巴转换了功能。
  眼看吃得差不多了,紫蕙又开始催逼林大胜“还债”:“说好要解开两个谜团,刚才算是解开了一个,还有一个呢?”
  林大胜说:“不急不急,好货沉底。”
  直等到大家都不再动筷子了,林大胜招呼大家撤离饭桌,到另一边喝茶聊天。
  林大胜拿出自带的茶叶,挥手示意女侍应退下。一边动手泡茶,一边对蔡进朝解释两个谜团是怎么回事。
  “咳,紫蕙,我知道你们一些人对我有成见,这也怪当年我处事多有不近人情的地方。可是,人处在不同的位置,有不同的苦衷。之所以有那么多的误解,是大家缺乏沟通。其实,说开了,大家都是同时代的人,不难理解的。”蔡进朝说。
  紫蕙和沈茵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微微一笑,低头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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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7 13:19:23 |只看该作者
  
  茶过几巡,林大胜开始讲他的发迹史:
  归线安排之后,林大胜一直在县五金厂当工人,找个同厂女工结了婚,生了小孩,日子过得淡而无味,一晃十几年就过去了。原想就这样混下去算了,没想到这平淡日子还过不成了!体制改革,工厂给私人承包了,林大胜两公婆同时被“精简”了下来,不得不认真考虑出路了。
  思前想后,林大胜决心出去闯一闯。他找到已经到阳州市发展的程中,向他讨主意。此时的程中,生意已经做得很大,路子四通八达。林大胜原想投奔他,弄个部门经理当当。
  程中不认同林大胜这种想法,说:“你既然出来了,要闯就放开了闯,活到这么大年纪,还当个跟班的,没出息。”
  这话把林大胜说得面红耳赤,连气都出不均了,连忙申辩说:“我也想当老板,自己干一番事业。可是,我目前这种情况,要本钱没本钱,要关系没关系,要特长没特长,凭什么发家致富?”
  程中把林大胜好一顿撸:“人不怕穷,就怕没志气!你看你,混日子混得连心眼也堵塞了!你没关系?没关系你怎么到得我这里说话?!你没特长?你那东摸西掏的本领不是特长是什么?不是叫你现在还去搞鸡鸣狗盗那一套。我是说,你能那样说明你心窍灵巧、身手敏捷,你往正路上使使劲,腾挪之术用在做生意上,没有做不成的!”
  一席话令林大胜如梦初醒。是啊,自己并不比别人笨,为什么别人能发达,自己就不能发达?想想同场知青中,许多人都混出了名堂,官场商场都有成功范例,眼前的程中更是实实在在的榜样。心中一阵激荡,豪气上来了,可转眼一想最根本的东西——资金,就泄了气,惟有叹气。
  程中接着跟林大胜分析:“咱当过知青,就应该充分利用在知青场战天斗地学到的本领,否则,就连自己也对不起了,枉掷了几年青春!往近了说,你捣腾不了飞机大炮,总摆弄得了泥泥水水吧?到阳州来,找蔡进朝,俗话说不打不相识,这小子如今在阳州农委管着菜篮子工程,搞无公害蔬菜。你找他撑腰,挂靠在农委搞个无公害菜篮子基地。启动资金,我可以借给你。其他的,你自己好好想想。”
  思路一通,林大胜充分发挥了聪明才智,很快就形成了策划方案。紧接着,登门拜访,约见洽商,如此这般的一套程式下来,“阳州捷胜无公害农业基地”很快就挂牌了。短短六年,发展成如今的“捷胜集团公司”。而蔡进朝,从一开始就给予大力支持,还带着林大胜结交方方面面的人物,打通各种关节,帮助他混进阳州市上层社会……
  最后,林大胜加重语气说:“当然,此中曲折,不足为外人道。总而言之,我有今天,离不开程中的点拨提携,少不得蔡进朝的鼎力支持。我的第一桶金,有他们的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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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7 13:20:31 |只看该作者
  
  “明白了。到了这个时候,当年的芥蒂,已经变成青藤,将你们捆绑成谁也离不开谁的篱笆墙。”紫蕙恍然大悟。
  一个“因地制宜”的比喻,引得几个人哈哈大笑。
  笑声未落,紫蕙又提出了疑问:“大胜对进朝的感情及认识的改变,是顺理成章了。但是,蔡进朝你这方面呢?你应该对他并没有好感吧,为什么他找你支持,你就真的那么大力支持他呢?”
  蔡进朝无奈地苦笑笑,叹息连连:“真拿你没办法!几十年都过去了,就不能抬抬手让我过去啊?”
  “其实进朝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难说话。”林大胜说公道话。
  “你得了他的好处,当然不会再说他的坏话了。”沈茵也敲打一下。
  “好!难得今天有机会安静地坐下来聊聊,我得跟你们好好说说。不过,紫蕙你可别插嘴,要说就让我说个透,你一搅我就全乱套了。”蔡进朝先申请对紫蕙的“禁制令”。
  紫蕙和沈茵相视而笑,真的不说话。
  蔡进朝点了烟,深深地吸了几大口,又喝了两杯茶,才欠起身摆开了乌龙阵:“这事还得从头说起。我72年当知青,76年才当上工农兵学员,在梅岭知青场埋头苦干了整整四年,不算‘巧取豪夺’吧?可比起紫蕙你们这些最后才走的,还是‘既得利益者’;比起沈茵他们那些恢复高考制度之后考上去的,也气短了几分。实打实说,真要参加高考,我不一定能考上。
  “在场里时,并不觉得自己为人处事有什么不妥。那时想,走在前面领头的,总要多受些抨击的,‘出头橼子’嘛。那时神经都绷得很紧,整天想的是如何把工作抓上去,考虑的是影响。所以,整顿队里的歪风邪气,打击坏人坏事,抓正反面典型,写总结汇报,是我必须做而且一定要做好的事情。我不是不知道你们都在说我心狠手辣,可是你们谁又理解我的苦衷?你们按时出工收工就算表现好了,工余时间弹琴唱歌、看书写信。我呢?出工时要干活,干着活还得留心观察别人干活,好人好事和坏人坏事都得有时时有新发现。工余要考虑下一步的工作,什么时候该播种开耕,什么时候该施肥杀虫,什么时候该防涝抗旱……为此,我得找带队老农搞好关系,虚心求教,你们不知道我费了多少心思,送了多少流动粮票和白糖给他们!唉!要说整人,要说邀功取宠,那也不是没有。所以,离场以后,回顾往事,我也就找出许多对不住战友们的地方来,也常常想着怎么作些补偿。
  “就说林大胜吧。作为队领导,我批他整他是尽我的责任,并没什么错,但捆绑上树进行拷问,在方法方式上不能不说粗暴野蛮了,对他是一种伤害。这是我对他的亏欠。即使口头不说,我心里也清楚记着。至于他那次给蛇咬了,我为他施救,在他来说,是我对他有恩,恩怨相抵,两清了。我心里却清楚,这债清不了。因为,他不知道,我却知道,那蛇是无毒的。当时我就断定咬他的是无毒蛇。我当时采取那些措施,一是怕万一判断有误,二是……说来惭愧,是多了个心眼。虽然林大胜不肯为我宣扬好人好事,我还是写了材料往上报了,实际上还是为我往上爬增添了资本。所以,我还是欠着他的……既然他日子过得不好,求到我头上了,而且求我帮的忙又是我能帮得到的。搞无公害蔬菜、菜篮子基地正是我的职责范围内的事,与谁合作不是合作?他这人头脑灵活,亦正亦邪,程中都能给他提供启动资金了,我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成全了他,同时也清了自己的心债?”
  听到这里,懒散地斜躺着打盹的林大胜坐直了身子,咳出了声,想必他从来都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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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7 13:20:55 |只看该作者
  紫蕙摇着头,暗叹蔡进朝心思缜密,随机应变的能力更是匪夷所思。
  沈茵嘀咕了一句:“难怪你头发这么少,全都化成心机了。”
  “哼,蔡进朝你老小子真能藏话!既然藏了这么多年,干脆不要说破,让我一直对你感恩戴德,多好!现在这一说破,感觉怪怪的,特别不是味道。”林大胜从声音到神色都透着不高兴。
  蔡进朝给林大胜递上一支烟,陪笑说:“你就多多包涵吧。原本不想说出来,其实我把这事烂在肚子里,也没任何人知道。但再一想,活到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说破一桩事,心头减轻一点负担,何乐而不为?再说了,我帮了你那么大忙,怎么都是功大于过了。”
  “那是。”林大胜咧嘴苦笑。
  “我可以说话了吧?”紫蕙问。
  “哈哈,我忘记给你解禁了!请说,请说。”蔡进朝大笑。
  紫蕙也笑:“你这一请说,我倒忘了要说什么了。”
  “既然你忘了说什么,就还是我先说吧。”蔡进朝又点燃另一支烟,接着说。“对紫蕙,我也有些歉疚,也盼着有一天你能来找我帮忙。真的,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乐于帮忙。倒不是说我对你有多大伤害……说起来,虽然经常对你们‘紫三角’弹弹打打的,实际上我还是保护了你们的……”
  紫蕙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算了吧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就是,说破大天也改变不了事实。”沈茵附议。
  林大胜虽然没出声,但看表情就知道他也是赞成紫蕙的。
  当年,大会小会上,蔡进朝拿“紫三角”作反面教材,不知重复批判了多少次,听得人耳朵生茧。这些事,不是说声“忘记”就忘记得了的。
  蔡进朝无奈地苦笑:“看看,就知道你们对我有成见!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当年我批你们不假,你们并没有落下真正的把柄也不假,但也不能不说是我手下留情。真要整你们,没有也能整出有来!就你们一女二男不分昼夜地凑成一堆这一条,就足以批得你们臭不可闻!更有甚者,根本就不用费什么劲,直接把你们拆散,分别遣送到几个队去,你们还怎么往一起凑?单说紫蕙你,最初你那‘太阳公公’惹下祸,如果我不替你遮着挡着,你以为靠伍柏他们几个为你说情,就能说得动场部撤兵吗?我那时一是想保住你这笔杆子,以备后用;二是考虑到队里真出个‘现行反革命’,影响也不好,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后来你以神经官能症为挡箭牌,不肯为队里场里写稿,我也没逼你。你以为我真信你不能动脑那套鬼话啊?哼,不能动脑你天天和程中、伍柏他俩凑在一起干什么?我要真的心狠手辣,你能那样逍遥自在?”
  “嘿嘿,如此说来,我真该好好谢谢你了?”
  “不敢当不敢当!我刚才也说了,对你我是有歉疚的。不管怎么说,是过大于功。主要是那几年,总是弹弹打打的,搞得你精神紧张,你那神经官能症,我多少有些担戴。按现在的话说,如果我这领导施的是仁政,队里氛围宽松些,你的病情也不至于那么严重……”蔡进朝诚恳地自责。
  “你真是巧舌如簧,正说反说都是你的理!”
  “好了,紫蕙你就别挖苦我了。我这是鲁班门前弄大斧,不自量力。其实,我这也是想到你是作家,才特别跟你多解释几句,免得你心里总对我那么不谅解,将来用笔头子往死里整我……哈哈,这是大实话,别怪我俗。我本来就是凡夫俗子一个!”蔡进朝大声说。
  “唉,难怪你总能当官!不服你也不行了。”紫蕙叹道。
  有些人就是这样,特别能适应时代潮流。以前“斗资批修”、“狠抓阶级斗争”时,像上紧了发条似的丝毫不松懈,现在“讲和谐”、“奔小康”了,则主动反省自责,玩起真诚坦白来,比谁都更胸怀坦荡!
  “其实我更佩服你,紫蕙,真的。你那么倔强,那么有个性,都能取得这么大的成就。记得吗?当年作年终鉴定时,我年年给你的鉴定中都有一句‘个性强’,你的自我鉴定中也都有这一条。哈哈,那时候个性强是缺点,现在呀,有个性才算是真人!哟,对不起,接个电话先。”蔡进朝掏出电话,起身走到外面去。
  紫蕙怎么会不记得!那时在自我鉴定中写这句话,紫蕙有过参悟:个性强根本就不能算缺点,既然人家都这样说自己,领导也都拿这一点来批评,那就痛痛快快地写上吧。紫蕙还记着蔡进朝写的那句“对歪风邪气、坏人坏事不但不与其作斗争,反而支持之。”只不过,时过境迁,这些都成为笑谈了。
  蔡进朝回来坐下,说:“上面来人,我得去打点一下,待会得先走。我长话短说,紫蕙,我真的很想为你帮上点什么小忙,真的,不为别的,就为求个心安。你能……”
  “别说了,你忙你的去。其实你并没欠我什么,不必不安。一切都归咎于时代,也可归咎于年轻。不是有句话叫‘青春无罪’吗?真的没事。咱老战友要是有时间有兴趣,聚一起了还可以继续斗下去,不斗资批修,可以斗斗嘴皮子。哈哈。”紫蕙嘻哈起来。
  “你真不记恨我,那就太好了!那我先走了,咱以后再找时间好好聊聊。”蔡进朝说着,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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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璞水王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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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7 13:21:32 |只看该作者
  
  “哼,真的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想得倒美!”沈茵有些气不顺。
  “人家卖人家的,咱不买就行。”紫蕙淡淡地说。
  “就是!再喝几杯茶,然后我带你们去‘美修堂’,洗头,沐足,按摩,让你们全身上下都舒舒服服地放松了,再送你们回去。”林大胜又沏了新茶。
  “哈,是不是搞‘一条龙’啊?我们又不是男的!”紫蕙不知深浅地冒出一句。
  “哈哈哈,你不说我倒忘了!紫蕙你是想腐败一下吧?不难。如今是男女平等的好世道,阳州这里也有专门为女性服务的地方,里面可都是帅哥型男!”
  “真的?都是些什么服务?说来听听。”紫蕙很感兴趣地追问。
  “百闻不如一见。去试试不就知道了?我这就叫人来带你们去。”林大胜说着,拿起电话就要拨。
  沈茵瞪眼:“你来真的啊?”
  “看来你是腐败惯了,见谁都来这一套!哈哈,就算我不怕晚节不保,沈茵也怕她老公以后知道了秋后算账呢。再说了,如果我是会去搞腐败的人,还用得着问你吗?你愿说就说,不愿说就算,不逼你。”紫蕙说。
  “咳,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见谅见谅。说了这么多话,都说累了,我们还是去洗头按摩吧。放心,不搞腐败。”
  “好啊,闷够了,轻松轻松去。”沈茵响应,率先起身。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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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璞水王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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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7 13:24:21 |只看该作者
哈,这一章写了几个蛇故事。论坛好多筒子都怕蛇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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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8 00:49:06 |只看该作者
哈哈,这一章贴了一丁的头像,标准的知青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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