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陈家大少 于 2013-11-27 14:18 编辑
结婚十年 ——致老婆 陈树龙
老婆，十周年了。你说，有朋友来电提醒你。你知道，我历来不重视这些所谓的纪念日，包括生日，都没有任何形式的庆祝。虽然你在我生日时，按照老家的风俗，早起帮我做一碗糖醋鸡蛋，但你生日时，却是没有任何的表示。因为我认为，生活原本平平淡淡、平平凡凡。你认可了我的做法，但我心里觉得有些亏欠，哪个女人不喜欢自己的老公浪漫点呢。嫁给我这样的男人，你亏大了。 老婆，我亲口说过，我从三十岁开始相亲，直到三十三岁遇到你。原本你在我的“海选”范围之外，但姨丈说，这姑娘不错！我是看着她长大的！母亲也说，我和你爸先前看过了，不错的姑娘！我有信心去跟你相亲，还有因为你的故事。你十六岁时，母亲患严重糖尿病，你一个小姑娘，陪着母亲四处求医，母亲终究医治无效身亡。二十多岁时，因父亲患有哮喘，你一直陪护身边。这份孝心和爱心，另我刮目相看。我一直不喜欢结交对父母不孝的朋友，自己的父母尚且不要的人，怎么会对朋友好呢。我相信，娶你做老婆，我十分放心。因为我是长子，以后作为大嫂的你，肯定会对我的父母和弟妹们好的。这一点，在这十年里得到很好的印证，我娶你是正确的，不娶你，我就亏大了。 相亲那天，是我爸的生日，父母提前叫我回去。那年你已经三十岁，我当时的要求是二十九岁以下，因为我有一份担心，这份担心在后来却实现了，但我不后悔。 由于大人们的一再支持和鼓励，我到姨丈家去见你。你有点害羞，却不失大方，你穿着一件黑色低胸T恤，牛仔短裤，不娇娆造作、不浓妆抹粉。相貌嘛，呵呵，我满意就是。见面后我俩就告别姨丈，自己找地方说话。因为我离家乡太久，不知道何处可以适合我俩，之前听说金龙酒家有午茶，就提议去那里，你说好。到达酒家门口时，刚下了三轮车，我正想拿散钱付车费，你利索地从口袋里掏出三块钱，递给车夫。我还来不及反应。老婆，这个动作，特别令我钦佩、令我难忘。这个动作，让我感觉到，你是一个做事有计划、有条理的人。可笑的是，金龙酒家早就没有开设午茶了。我们又只好到音乐茶座，我只记得，你没说多少话，就我一个人在说，说什么我也不记得了。后来我们互相交换了电话号码。 回来后，我跟爸妈说，就是她了。然后我又给弟弟打了一个电话，你还记得你同学对面家的那个姑娘吗？弟弟说，记得她长得很漂亮的。我说，她就是你大嫂了。可你是一点风声也不知道，你又不好意思去问姨丈，怕我这边说不合意，害得你苦苦地等、傻傻地等。你问了好几次，既然我同意了为什么不跟你联系。其实，我有顾虑，听说你哥和你姐在深圳过得很好，你也算是有钱人家的了，那时的我，离开单位正在打游击，孤身一人漂泊在外，一片根据地都没有，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像你这么好条件的姑娘，是否看得上我，再者，你是否难以侍候呢？我打电话回家里问你的意思如何，得到的回答是你没有表态。于是，我犹豫了。 庆幸的是，我做了一个明智而正确的选择。我决定回去直接跟你见面联系。中秋前一天，离我们相亲已经二十多天了，我到家后，第一时间打电话到你家，你堂嫂说，你不在，出去了。我留言说，她到家了叫她给我电话。这回是我苦苦地等待了，我不清楚，你堂嫂的那句话是搪塞呢，还是你真的不在？我不时地拿起手机看一看，害怕漏过一般，终于，你来电了。呵呵，那时你叫我哥呢，我直接约你晚上出去三角池露天酒吧“喝饮料”，因为那里是我每一次回老家必去的老地方。为了不让你担心我有其他图谋，我约了其他朋友一起前往。你有一次说起这事，问我是不是让他们参谋参谋一下。老婆，你愿意回我的电话，愿意晚上跟我出去，这已经表明了你的态度，我暗自高兴还来不及，他们的态度又岂能左右我呢？ 令我难堪的是，中秋节那天，你约我到你家去，你细嫂到你家阳台来拜月，竟叫我姑丈。我只好傻笑。 没过几天，我就回惠州了。接触的这几天里，你不大爱说话，总是我说的多。回来后，我为了让你我更多的快速的了解，我是每一个晚上必打一个电话。通话的时间记录可以写入吉尼斯了，最长的一次，从晚上的九点多打到深夜三点多。电话话筒发烫啊。你说都吵到与你同住的堂嫂了。我多次邀请你到我这里来实地考察，因为我要让你知道，我是一无所有的，或许我姨丈在介绍我的情况时有所出入，或许我表达时你会认为我是谦虚。但你总是推搪不来。或许你顾虑，如果不成，家乡人肯定对你有想法。 我们结婚了，用现在流行的说法，闪婚。从认识到结婚，不足三个月，见面不到十次。你曾经提出，要押后些日子。我不同意。我已经三十三；你呢，三十，按照老家的风俗，三十一岁相冲年，不宜出嫁，那么就是三十二，而我将是三十五了。我等不及了，我认为，无需再拖。我们是邻居，两家的长辈彼此互相认识，一样的风俗习惯，一样的生活习惯，重要的是，依凭你的这份孝心和爱心，你是信得过单位。在你哥和你姐的劝说下，你终于答应了嫁给我。很多时候，当我介绍你是我的邻家女孩时，朋友戏笑说，青梅竹马啊！早知道你是我的，十八岁就把你娶了，又为何苦等十二年呢。 结婚第三天，我就将你带到惠州。到惠州后，单身多年的我，忽略了你的存在，依然过着单身汉的生活。你单身一人，在惠州没有亲戚，没有朋友，虽然你认识我一些朋友的老婆，但你毕竟跟她们不熟悉，找一个聊天的朋友都没有，你只有一人闷在家里。对于这些，我根本不知道。更让你烦恼的是，做饭这个问题。你在家中排行最小，不大会做菜。而我对做菜略懂一些，但我认为，做饭应是你们女人的事。你每一次做的菜，我都会挑刺，不是说火候不够就是调料不足，或者是工艺流程搞错。你默默承受着，没有反驳、没有争辩，有一次我说得你噙着泪水，我这时才知道有点过了。我没有进入丈夫的角色，这一点让你感觉到，我根本没当你是老婆，或者说不爱你。而我是一点也注意到你的这种感觉。当你提出我们要去办理结婚证的时候，我敷衍了你，先是拖延拍结婚照，后又推迟登记。你终于爆发了，用了一句“我们现在是非法同居”，你还提出，如果不登记，你就离开。我恼火了，跟你吵了一架。我没想到，你竟然还会那个法律名词。我心里有一个小算盘，计划生育抓得紧啊，我想，当我们生够了孩子再去补办，这样有关部门就不会来骚扰我们。我妥协了，非常简单地花了几块钱就轻易拿到两个红本子。傻老婆，这两个红本子的约束力真有那么大吗？我娶了你，我就会对你负责一辈子，一辈子的负责！跟这红本子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还会在乎红本子吗？ 接下来的日子里，你出现了叛逆情绪。你挺着大肚子，打牌到深夜，与我对抗，因为我也经常打牌到深夜。怀孕的那段日子里，老家的亲戚在惠州发生了一些事情，常有亲戚来家里。你毫无怨言，热情接待，端茶做饭，无微不至，好像对我毫无情绪。亲戚们回老家后，对你啧啧称赞，说我娶了一个通情达理的好老婆。 我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临了，我们的孩子急于提前见世面，羊水破了，没有任何准备，没有任何经验，我把你匆匆送去保健医院。医生说，要保胎。保了七天。孩子终于要出来了。因为保健院设备不全，你又转到中心医院。医生说，实在保不住了，必须生出来。是想顺产呢，还是剖腹产？我蒙了，我问，两者有何区别？医生说，顺产活下来的概率较低，剖腹产呢，稍大一些。我说，那就选择剖腹产。老婆，因为我的决定，让你白挨了一刀！你受苦了！让你留下一条蜈蚣般的刀痕。 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你在手术台上只匆匆瞥了一眼，就给护士送出来，我和你姐陪着孩子去新生儿科办理手续。孩子的脸庞、孩子的眼睛、孩子的大鼻子、孩子的小手和小脚，都特像我！特像我们的大儿子东东！如今想起，那模样还清晰的印在脑子里，因为每当提起此事时，我怕你伤心流泪，我总故意说，记不起了。你知道，我一直以我的记忆力而自豪，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怎么会忘掉呢？况且，我又曾陪着她去做检查，又亲自送她走的，我怎么会、怎么能、又怎么可以忘掉呢？我们可怜的孩子啊，你还来不及吃上你母亲的一口奶水，还来不及让你母亲抱一下，还来不及再让你母亲看多一眼，你在这个世界只呆了十二天，仅仅十二天！我们为你牵肠挂肚的十二天！你受苦受难的十二天！孩子啊，你知道吗？你母亲还会在梦中见到你，你母亲一想起你，就泪流满面，而我，又何尝不想念你呢？孩子，你在下面可好吗？天冷了可要注意保暖呵，不要着凉。 风水先生说，我们租住的房子不好，要尽快搬走。囊中羞涩的我，东拼西凑买下我们现在的房子，并尽最快的速度，二十多天就把一百四十一平米的房子搞好了，我不愿用装修这个词，因为那根本不叫装修，只是简单抹平刷白，铺设生活所须而已。能拥有现在这套房子，老婆，全是因为你的执着，当时，我很想购买租住那套房，你极力反对，我放弃了。在我们小区选择户型的时候，你说如果没有现在我们居住的户型，其他户型也不要，因为你的一再坚持，所以，才有现在的房子。 2005年农历二月十六，我们匆匆搬家了。把租房里所有的东西一件不留地搬走，以至于房东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房客，把房子打扫得这么干净，他哪知道啊，连那件破旧的茶几我们都要搬回来当电视柜。一件新的家私都没有添置。所有的地砖墙砖等都是买的特价货，人家的清仓货。 农历七月份，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母亲脑血栓入院了。我俩带着仅有的一丁点钱到广州南方医院，住在弟弟的宿舍。弟弟把所有的积蓄全都拿出来，甚至直接把存折交给你去取钱。母亲病情不断恶化，花钱如流水。我们兄弟轮着借钱，我甚至已经做好卖房子的准备，无论如何也要抢救母亲。有一天，辛教授说，今晚打两支进口针，如果皮下组织不出血的话，还有救。晚上注意观察。我一听，如炸雷轰响，辛苦劳累一辈子的母亲，就要这样走了吗？我含着眼泪，感谢辛教授！我又断断续续地诉说，我母亲十五岁没了母亲，后来含辛茹苦扯大我们兄弟姊妹四个，没享过几天福，请求教授无论如何也要把我妈救活。辛教授说，就看今晚了。晚上刚好弟弟值班，我交代完具体事项后，看了母亲几眼，我生怕，我这一走，可能就是永别，弟弟催我回去，说这里有他，放心回去吧。回到宿舍，父亲问我情况，我尽量压制自己的情绪，说，没事。我不能让父亲和你知道，我必须要顶住，天大的事，我也要顶住。我一夜没睡，不时看看手机，整晚没有接到弟弟的电话，第二天一早，我放心了，母亲有救了。母亲在第二年回去医院复检时，医生说是奇迹。 老婆，母亲住院期间，你既要做饭又要照料父亲，又要到医院值班，奔走于医院与宿舍之间，你一如既往，毫无怨言，你尽心尽力，而我从没对你说过一句谢谢。我总觉得，对你说这样的话，有点花言巧语，而这种话我也说不出。你已历经一次跟随你母亲四处求医，如今又要你再一次面对同样的情景，再一次经受苦难，再一次经受刀光剑影。老婆，嫁给我你后悔吗？ 2006年，你再次怀孕了。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刚刚受孕，你性情暴躁，我并不知道女人怀孕会有这种情绪，还跟你大吵。大吵后，你把房门锁上，这让我很气愤，我多次叫你打开房门，你坚决不开，我打开房门后，硬生生地把你从床上拽下地，跟着把你推出大门，大声吼道，既然你不让我进房门，我就不让你进大门。还好你的外甥女解了围。回想起来，我怎么会说出那么不可理喻的话做出那么不可理喻的行为呢？老婆，我错了。 受孕第十周时，你小便时意外见红，我赶紧送你到医院做检查，医生奇怪地问，你们怀孕第几周了？我们高兴地答，第十周了。医生看了看B超，说要保胎。那保胎针，让你满嘴起泡，你二话没说，继续坚持打。有一天早上，你上厕所，我突然听到你大叫我的名字，我以为出了什么事，跑进厕所，你哭着说，没了！没了！我脑袋“嗡”的一声，你指的是胎儿没了。你站起来，指着马桶里的一团东西说，他没了。你泪流满面，红肿的眼睛充满血丝。我抱着你安慰你说，没事，还年轻，继续！其实，我的心啊，难受啊！但我不能在你面前痛哭，我不能乱。我赶紧控制情绪，给医生打电话，医生告诉我们抓紧去检查。 检查回来后，按照坐月子的风俗，你打电话给你姐，你姐快速从深圳赶过来照料你。我们商量好，这事先不要告诉父母，以免让他们担心。老婆，你姐这人心直口快，我对她印象不好，甚至她来家时，我都没有好脸色给她。但我对她还是心存感激的，每一次你碰到事情，她都第一时间到场。你从小是她辍学带大的，她于你是姐如母。我是一个感恩的人，我打心里还是尊重她的，虽然有时言语过激。这一次坐月子，你的体态严重变形，胖了十斤。 这样的事情如果发生一次也就罢了，但第二年又发生了。你卧床休息了一个月，同样打着保胎针，但十二周那天，同样的事情又重演了。这一次坐月子，你的体态又严重变形，又胖了十斤。天意弄人啊！ 由于两次小产，我们去本地医院检查，医院检查不出结果。老家的父母找人去算命，算命的说，我们是绝配，没有小孩。这个消息对你是一个严重的打击！你的心理压力好大，你自卑起来，你害怕回老家，怕人家问起你几个小孩了，或者小孩多大了？不会拜神的你，跟着我二婶走遍了老家所有的神庙，因为你不敢说不，因为你不敢拒绝家里人的所谓帮助，你默默地承受着，只要有这方面的安排，你必须参加，无条件参加。我觉得，我俩的身体这么棒，没理由没有小孩。我又请好朋友阿轩大师再帮我们算一算，阿轩说，你们有孩子，只不过你们的孩子是要找出来的。当我把这消息告诉你的时候，你显得高兴，但又透出有些不信。或许是受第一次算命的影响。我坚定地说，阿轩说的是对的。现代医学这么发达，怎么会没有呢？就是试管婴儿也能做出来！你这时才稍微放心，放松那根紧张的神经。 2008年清明后，我们到省城的南方医院检查。几经周折，终于碰上贵人曲博士和陈教授，曲博士是个大忙人，但还是抽出时间亲自带着我俩到科室咨询。陈教授说，只要有钱，不怕没孩子。我随口问，那会有后遗症吗？陈教授说，有先例，不会的。陈教授十分肯定的语气，让我们放下那块沉重的心头大石。年底时，陈教授说，你们可以怀孕了，但最好不要在春节期间。怀孕后要第一时间通知我。我俩小心翼翼地谨遵陈教授的交代，酝酿着一个大工程。 2009年五月的一天清早，记得那天是礼拜二，我还在床上睡觉，听到你在厕所里大声喊叫，两条红！两条红！接着，你拿着受孕试纸跑到我床前，那神情就像小孩过年般喜悦，你笑着说，你看你看，两条红，很快就红了！有了有了！我睡意全无，一跃而起，接过来一看，很明显的两条红。我赶紧打电话给陈教授，陈教授说，明天上午赶紧过来检查。第二天一早，我们六点钟起床，吃完早餐匆匆开车出发。我叫你把座位放低睡觉，你说不用，我帮你看着电子眼监控。一路上，你掩藏不住的喜悦，全写在脸上。陈教授检查完毕，帮我们开了条，我们又匆忙赶去计划生育专科医院打吊针保胎。自这天开始，每周三一早我们就要开车去南方医院检查，接着又赶去专科医院打吊针。为了能赶在十一点前到达专科医院，利用医生中午下班时间打吊针，我们必须至少早上七点半出发。可我不习惯开早车，迷迷糊糊地就出发了。想想有些后怕，如果急刹车或者出点事故，那我该如何面对你母子啊！所以，后来干脆在半路的休息站再睡十五分钟，然后洗个冷水脸，精神点再出发。我叫你放低座位睡觉，你不肯，你是担心我开车没精神出问题。其实，你也是贪睡晚起的人，但你强打精神自觉当起副驾驶，协助我观察路况和电子监控。 看着渐渐隆起的肚子，你是既欢喜又紧张。日常的家务照做无误，甚至朋友来家里吃饭，你都来者不拒，没有丝毫的不高兴，没有提出要我帮忙，你一个人默默支撑着这个家。 担心什么来什么，害怕什么来什么。我俩一直担心着、害怕着旧事重演。但事情真的发生了。十二月六日的早上，你说肚子疼得厉害，底裤湿了。我慌忙起身穿衣，送你到医院。医生一检查，说羊水早破，需要保胎。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上次也是这样啊！老天为何如此捉弄于我啊！虽然医生做了安排，但我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跟陈教授联系，陈教授说，这边的处理是正确的，尽量让孩子在肚子里多保几天。我陪在你身边，你既焦虑又害怕，恨不得时间过得快一点，让孩子在肚子里多呆几天。第三天的晚上，医生告诉我，看来孩子要出生了。没必要再保下去了。我胆怯地问医生，孩子出来没问题吧？医生说，按日子来说，应该没问题。我说，那就生吧。医生拿出一张协议，说什么顺产应该没问题，但生产过程我们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等说了也白说的话，跟着让我在患者家属上签字。我拿起笔就签，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回到病床，我跟你说这事，你一副无奈的样子，说，既然要生就生吧。 午夜一点钟，护士把你送进待产室。我赶紧打电话给老家的二婶，把熟睡中的二婶吵醒，告诉她你进了待产室，并吩咐她在观音前烧香诵经，保母子平安。 我在产房门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忐忑不安，在走廊里走来走去，我想到，赶紧打电话把你姐从家里叫来。过了一会儿，一位护士出来找我，她说你要拿手机。我顺便问你的情况，她说还好。我偷偷到病房阳台抽烟，掩饰内心的不安和焦虑，接产的女医生看到我，说，你老婆快要生了。我说，谢谢！ 三点三十五分，我的手机响起，是你打来的，我连忙接听，你兴奋地说，生了，男孩！医生正在帮他清洗呢。我说，好！你挂了电话，我还没收起手机，你的电话又进来了，你说，你听，他在哭！说完还笑。电话那头传来了“哇哇哇”的哭声，这是我听到的儿子的第一声。都说产妇生产时痛得死去活来，你却产后还能第一时间打来电话，语气还那么轻松，似乎没事发生一样。后来我问你，你答，怎么不疼？你来试一试啊？老婆，好样的！ 过了一会儿，一位护士小姐抱着儿子出来了，叫我跟她去新产儿科，因为儿子早产，必须进保温箱。我看了看儿子，那脸庞、那眼睛、那大鼻子，都特像我！你姐笑着说，太像你了！我笑呵呵，跟护士说，外面冷，抱紧点，别受寒！护士说，我们走内走廊，赶紧过去。我紧贴着护士，似乎害怕护士会松手掉下来一样，跟她到新生儿科办理手续。办理儿子的入院手续完毕，一位医生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叠单子，说，有些情况我必须跟你说清楚……我没理会她在说什么，她又能说什么呢，还不是那一套听与不听都一样的说词，我拿起笔，在她的单子上签字，医生生气地说，你先别签，要听我解释，听清楚才签！我只好停下来，耐着性子听她唠叨一阵子，医生说完问我，听清楚了吗？我“嗯”了一声，点了头，医生才说，可以签字了。 因为顺产，你三天后就出院了。紧接着的是，担心受怕。受上次的阴影影响，我们全家笼罩在一种无边的焦虑中，不知道儿子在里面情况如何？是否会如上次……，我不敢往下想，只能安慰你，没事的！现在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并且我已经找朋友关照过了。肯定没事的！你做好月子就行！你虽然相信我的话，但你的眼神充满疑惑，或许是我的眼神出卖了我，我心里也没底啊！ 第五天，到了可以探望的时间，这五天可谓度日如年啊！虽然朋友说，孩子还好！但我们心里还是不踏实。你说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孩子，但你还在坐月子，不宜出去，劝住了你。临走时，你千吩咐万吩咐，一定要多拍几张照片回来。 因是无菌病房，家属是进不去的，只能在外面等候医生呼唤，我调好相机，焦急地等待着，看着其他家属同样的焦急，我干脆故作镇定，坐在沙发，静静地等候。终于轮到我了，我把相机交给医生，交代她怎么操作。过了一会儿，医生把相机交给我，我立马打开看看，天啊，儿子浑身上下插满了管子，医生说，他现在情况稳定，就是吸力不够，还不能自己进食，还要继续观察。我说，麻烦医生多多关照！医生说完又喊第二位家属。我匆匆赶回家，我要让你尽快看看儿子，解解馋。 对儿子的思念日益加重，你老催我多打电话给朋友再问问情况，而你自己还在受着肉体的煎熬。生产几天后，你的乳房胀大，为了能给儿子母乳喂养，你坚持要把奶水吸出来“通奶”，才不至于“回奶”。你涨得很、硬梆梆的，我用吸奶器吸奶，我轻轻地一碰你的乳房，你疼得直咬牙，嘴里发出呼呼声。你强忍着，叫我继续。可只吸很少的奶水。我又买了个吸奶器，用手不停地捏、发酸了换另一只手，可改观不了多少，而我的手酸得连筷子都握不住了。接着，又改用电动吸奶器，也未见成效，甚至我自己用嘴大力吸同样没用。什么药方秘方、食谱都用上，只要能催奶的，你一概不拒。你说，只要有奶水给儿子，什么你都愿意接受！可惜，徒费功夫，你的奶水没有增加，增加的只是疼痛！至于后来那个自称催奶高手的月嫂，吹牛说她每次收费要四百块，包出奶水。她又一次把你折磨得死去活来。你说涨奶比生产疼多了。我不是女人，我无法得知那是什么样的疼痛，但从你的表情可以看出，肯定很疼。你诠释了一种淋漓尽致的母爱。老婆，你是坚强的！ 在不断与医生交流沟通恳求下，医生勉强同意在第十四天给儿子出院。那天早上有点冷，你早早准备好衣物，充好电热袋，演示一遍如何包裹孩子。你本不能去，你还在坐月子，但你一再要求亲自一起前去迎接孩子。你把孩子抱得紧紧的，生怕被抢走一样。临走时，医生说，如果不会喂养就赶紧送回来。他本不该出院的。才能进食三十毫升牛奶。 月嫂说对了，我们是过分紧张孩子。儿子出生才四斤，过于弱小。三个小时喂奶一次，与其叫喂奶，不如叫敲进去，儿子根本没有吸力，一次喂奶一个半小时，要用手指笃笃地敲，他才会吸奶。半夜里一听孩子的哭声，你翻身看孩子，我则从另一个房间跑过去看。有一次你发现月嫂在喂奶时睡着了，你说她不用心，她特别不高兴，以至于跟你吵。只好把她辞退了。老婆，我们应该是误解她了。喂奶一个半小时，手指不停地敲奶瓶，刚把孩子放下，月嫂睡不到一个半小时，孩子又醒了，又要喂奶。一天那么多次，那么多天，月嫂怎么受得了呢？她也是人，她也累啊！我们应该感谢她，感谢她教会了如何打理婴儿的经验。如果没有她的那些经验，我们的小儿子亮亮出生时你又怎么会得心应手地打理呢？ 小儿子的到来，我们又再演绎一次惊心动魄的场面。我们虽然还是怀着警惕和担心，但与大儿子同样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天早上照例到医院检查，一切正常！到了晚上十一点多，你喊肚子疼，当时以为忍一忍就过去了。你怕影响我，叫我睡觉去，说，没事的。你整夜疼得睡不着，但你忍着没打扰我。明早六点多，你实在受不了，叫醒了我，说要上医院。这可怎么办啊？大儿子还在睡觉呢，你打通邻居胡大姐的电话，她爽快地答应把大儿子接过去她家。如果没有你那么好的人缘，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安排大儿子，其他朋友又太远。我们快速赶去医院，你本以为再检查一下，开点药就可以回家。可医生说，宫口已经开了三公分，要留院。我们又慌了，离预产期还远着呢，看来还是跟大儿子一样的时间出生。后来的事情跟大儿子一样，又是打电话叫你姐过来，又是你住院保胎，又是提前生产，又是儿子保温。由于大儿子的成功先例，这次我们没有先前那么多的顾虑和害怕。如今大儿子东东和小儿子亮亮都上幼儿园去了。他兄弟俩的个子块头并不比足月的小孩差，智力也不错。父亲常表扬你说，把两个那么小的婴儿养成这么好，你的功劳最大！你说过，养孩子难，生孩子其实很简单，我一用力，他就出来了。老婆，真的这么简单吗？ 老婆，还记得一件关于你同学的事吗？有一天，你得知我一个文友的名字，你问是不是老家的？我说是，接着介绍一下她的情况。你说她是你的同学，接着用我的电话打给她。文友接过电话，重复问了几次，你是我的什么人？文友知晓你的身份后，有些不解。原来你读书时成绩不咋的，竟然嫁给了一个作家兼高工。呵呵，老婆，你可以大声地告诉她，这个作家是你促成的，是你挖掘出来的。没有你，也就没有我这个作家。 2005年搬新家之后，由于小区地处偏僻，只有一条泥路进出，晚上黑灯瞎火，你害怕我出事，强留下我不准外出。晚上无聊的我看腻了电视，于是上网，因此，激活了我小时的文学梦，在李老师等人的指引下，一步步走向文学圣殿。你是我的第一个读者，每次写完小说，我都会先拿给你看，好多题材还跟你有关，如《这事不能说》《床头灯》《藏》《我老婆的项链给抢了》等。虽然后来你不再鼓励我在文学方面走的太深，我是深深理解你的意思，我本身是做生意的，应该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到生意上去，毕竟生计是首位，一家几口等着我赚钱买米下锅，养家糊口才是硬道理。可文学曾是我的一个梦想，写作是我的业余爱好，我不愿就此轻易放弃，但我会把握和控制好写作与生计。请老婆大人放心！ 记得我同学的老婆曾说，你说话的语气和动作特别像我，受我的影响太大了。其实，是我受你的影响太大了。你说我，根本不像一个做生意的人，总板着脸孔，像人家欠我的钱似的，还是欠钱故意不还的那种。做生意的人要慈眉善眼，脸挂微笑，这样才有亲和力。是的，我平时不苟言笑，特别在陌生人面前更是如此，有些小孩还很怕我，吓得直哭。你还说我，过于耿直，说话直来直去，容易得罪人。是的，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我的爷爷和父亲遗传给我这个性格，我说话不够委婉，不够圆滑，作为生意人，这确实是我的一大毛病。你还说我，不够包容，容易冲动。有时因为一点小事跟人家争得脸红耳赤，容不下人家的毛病和缺点。老婆，你太有才了！我本是一个搞技术的，对于技术，我是精益求精的完美主义者，我眼里容不下沙子，对于那些不合理的要求，我是力争到底，但生意讲究“合得主人意，便是好功夫”。老婆，你娘家祖祖辈辈是生意人，你的这些道理我能接受。你看看，现在的我与你十年前嫁给的那个我，改变了多少呢？虽然在某些方面我影响了你，但这些年来，在性格上更多的是你在影响我。 十年前，你是一个漂亮的姑娘，你是女儿、你是妹妹。十年后，你是一个中年胖妇女，你是妻子，你是大媳妇、你是大嫂、你是孩子他妈。老婆，这些年，你过得值吗？ 十周年，没有庆祝，没有鲜花，连菜花也没有，谨以此文献给你。
2013-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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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27 14:1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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