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 一条被流浪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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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 18:04:11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一条被流浪的蛇
　　
　　文/徐威
　　
　　你还活着。这真是奇迹。
　　
　　那晚，夜色浓郁。你在那辆蓝色车厢的小货车上，与你众多的同类挤在一起。一个个铁丝网做成的箱子把小货车塞得满满的。你似乎不太高兴，不停地吐着信子。的确，车厢里的空气不太好，换谁都会不高兴。
　　
　　你闷得快要发疯，小货车却突然摇晃起来，一摇三摆地像个醉汉。正当你警觉地竖起身子，摆出一副战斗姿态时，小货车“砰”地一声，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
　　
　　车厢里有些箱子从上面滚下来了，散了一地。你也从上面掉了下来。挺痛的吧，但你应该很高兴。你一遛一遛地从箱子里出来，溜进了无边的夜色里。
　　
　　为了庆祝这失而复得的新鲜空气，你像个孩子一样，在草尖上打滚，把自己的身体卷成一个个圈。不过，你高兴地太早了点。
　　
　　你只乐呵了半个晚上，天一亮你又被抓了起来。抓你的是两个四十多岁的农民，所用凶器为锄头、扁担。万幸的是，你没受伤。
　　
　　你被装在一个蛇皮袋里，里面满是尿素刺鼻的味道。此刻，你就像是一张皱巴巴的纸钱，在不同人的手中转来转去。
　　
　　他们把你卖给了一个动物贩子，然后拿着钱乐滋滋地回去了。你被挂在一辆破旧的摩托车上，路不好走，摇晃得厉害。你似乎有点晕车，病恹恹的没一点精神。
　　
　　挺长的一段时间之后，你进了一家金碧辉煌的酒店。当然，你不能走正门。你从后门直接到了厨房。他们打开袋口小心地瞄了你几眼，又把你放到电子秤上秤了一下，随后就把你扔到角落里。
　　
　　好了，现在你身边又安静下来了。你是不是在想，人生真是一场悲剧。说实话，你仰着头思索的样子，还真像个哲学家。
　　
　　厨房里很闷。你努力往袋口挤，试图用头挤出一条生路。袋口绑得很紧，你折腾了许久，却一无所得。
　　
　　你累了，耷拉着头，似乎有点绝望。我想，要是上帝给你一双手，你现在肯定是在双手合十祈祷。
　　
　　或许，世界就是这么奇怪，在你最绝望的时候又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你一个劲的往袋口挤，却在筋疲力尽的时候才猛然发现，蛇皮袋的下方有一个豆粒大小的裂缝。你欣喜若狂地把裂缝一点一点地撑大。好一会儿之后，你小心翼翼地出来了……
　　
　　你在水泥地板上行走，感觉不太舒服。你想念你家乡的杂草丛了。你深吸一口气，却怎么也闻不到那熟悉的草木气息。
　　
　　你蜷缩在一个小区的角落里。你昂着头，不紧不慢地吐着信子。但是，我知道，你有点紧张。你的对面是一只雪白的猫。猫很小巧，看起来可爱至极。它看着你，并无敌意，也无惧意。它的眼中透露出一丝丝的好奇。它向你“喵喵”了几句，还坐了下来，一边看你，一边晒太阳。
　　
　　你们就这么对望着。直到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的到来。小姑娘是来找她的猫的，只是，她没想到她会见到你。开始，她似乎有些惊慌，尖叫了一声。你的身子顿时紧绷起来了，盘起身子，信子吐得很快很频繁。
　　
　　不过，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并没有逃走。在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姑娘的眼睛里，你似乎看到了一种温暖。自从你离开家以来，你没见到过如此纯净、闪亮又善良的目光。你像是中了邪一样，一直到小姑娘把她爸爸叫过来，你都没有动弹。
　　
　　后来，你被带走了。当然，这次不能用“抓”这个词了。小姑娘的父亲是野生动物保护所的所长。他把你带到了三百里之外的一个森林保护区。在那，你又闻到了熟悉的清凉的草木气息。
　　
　　现在，阳光从树枝之间射进来，纯净而温暖。而你，正盘成一团，悠闲地吐着信子。清风吹过，你突然想到了流浪，这时，你不禁打了个寒颤。
　　
　　
《一条被流浪的蛇》刊发《百花园》2011.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