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恼的青春

望江南

老师，小说我已经发好了，你帮我编辑一下，谢谢。

望江南

8

　　有人以为玉柳是水性杨花，其实玉柳是很正经的，她高中毕业，有文化，而力叔才小学毕业，文化低，但他勤劳、能干。平时玉柳喜欢看小说，她总到逸枫家里借，逸枫家虽破旧，但书很多，一叠一叠的，他出借毫不吝啬，逸枫有时出外打工，有时闲在家里就看书看报，学习写作。有时候经济紧张，生活清苦，玉柳就借钱给逸枫，还拿一些食物，如蕃薯、油、米，偷偷送给他，她对逸枫说：“我佩服你，你在困境中乐观向上，不甘沉沦，这一点最达得我学习，希望你不断奋斗，活出个人样来。”
　　逸枫把写好的《石潭情波》剧本送到县文化馆，请教前一辈的老师们，大家认为剧本文采好，语言流畅，但结构欠佳，没有一条主线，因而必须重新构思，重写。
　　逸枫的才华引起一位女青年阿华的注意，他们通过多次交往，有了感情。当他俩准备结婚时，不幸的事发生了：阿华发生崩血山，血流不止，她爸爸妈妈送她上医院抢救无效，逸枫赶到医院时，阿华已经离开人世。
　　逸枫一下子晕倒在阿华的病床上。
　　逸枫觉得心灰意冷，了无生趣，他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玉柳开导他：“人死不能复生，你应该振作起来，否则，你一辈子就完了，人家更看不起你。”
　　逸枫痛哭一场，他头俯在桌子上说：“屋漏偏遭连夜大雨，萍浮江心恶浪打沉。我，我的命太惨了。”玉柳说：“不幸是一所大学，一个人经过苦难的磨炼，就会慢慢成熟起来，我相信你也是。”
　　“玉柳姐，谢谢你的鼓励，看得起我，你和我交往，引起力兄的误会，猜疑，我感到心里很不安，我多次要和你断绝来往，你却说不怕，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要找一个人来谈心真是太难啊！”
　　“你这样的聪明人，会取得成功的，你也不会老打光棍的，我给你做媒人吧！”
　　“玉柳姐，我现在心情不好，婚姻的事，以后再提吧。”
　　戏院上演山歌剧《花潭遗恨》，逸枫请玉柳和亚力一起观看，他们发现，这个剧和逸枫写的《石潭情波》有着惊人的相似，很多唱词甚至一样。逸枫觉得气愤，这分明是剽窃，必须讨个说法，他终于走上法庭，起诉《花潭遗恨》的作者。
　　含英有时没在家里睡觉，她对玉柳说：“妈，小君的学习成绩好，我今晚到她那里学习，今晚和小君一起睡。”
　　玉柳遇到小君，说：“含英夜里到你那里学习，麻烦你多辅导她。”小君说：“她很久没到我家里去了。”玉柳一愣：“她昨夜不是在你家过夜吗？”小君说：“没有呀！”小君觉得事有蹊跷，就去问晓云，晓云也不知道含英昨夜在那里睡觉。她俩听人说曾看见含英天蒙蒙亮从梦舟屋里闪出来，偷偷摸摸的样子，就怀疑含英在梦舟屋里过夜。
　　一个星期六的晚上，小君和晓云悄悄走到梦舟的屋子，透过窗户缝看，梦舟正紧紧搂着含英，含英微闭着双眼，梦舟吻她抚摸她，他俩小声说着话，一会儿，电灯熄灭了，传来了吱吱嘎嘎的床声。
　　小君和晓云悄悄走开。
　　小君说：“他俩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梦舟怎么不为自己的前途着想。几个月之后就要中考了，这是决定一个人的命运的，他怎么能这样没理智，真是一个伪君子！”
　　晓云说：“含英真不怕羞，她胆子真大，干这种事不怕肚子大。”
　　小君说：“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对别人都不要讲，但对含英的妈妈若是不讲，她会怨我们的，作为含英的同学、朋友。我们应该告诉含英的妈妈。”
　　当玉柳听完小君和晓云的诉说，气得说不出话来，当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亚力时，亚力说：“这是你的女儿，她还不是和你一样。”玉柳说：“真气人，我那点对不起你？我多次和你说，我和阿枫是清清白白的，他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轻浮的话，我和他只不过是邻居、朋友，你呀，若是嫌弃我，我们离婚算了，这样我也不用吃‘空壳包’，我立即嫁给他。”
　　亚力说：“别说这么多话，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今后对阿英要严加管教，不准她到梦舟那里去，夜里不准她们出门。”
　　玉柳说：“这也不是办法，她自己送上门去，已经和梦舟睡过好多次，怕连孩子都有了，真气死我呀！”
　　亚力说：“她回来，我一定要打她一顿，她败坏了我家的名声。”
　　玉柳说：“她再坏也是我们的女儿，青年人一时冲动，做出这样的事也是有的，我想，太粗暴也不是办法。就象你对待我一样，你越不讲理，越粗鲁，我就越不服气。”
　　玉柳说：“管教是应该的，但要讲究方法。”
　　“对那个后生仔，我们不能太便宜他，我们到学校找他的老师，他怎么教出这样的学生？！”
　　“别太冲动，怨，只怨我们不会教育孩子，怨，只怨我们的女儿。”
　　刘老师最近几次和杨萍相见，都被她爹盯上，杨强断喝一声，拦住去路，两人逃呀逃，躲进竹林里，胆颤心惊，杨萍扑进刘伟的怀里，痛哭一场。
　　刘老师瘦多了，脸色灰黄，眼睛凹陷，为了发泄心中的苦闷，他弹起了吉他，自弹自唱：
　　
　　冷雨潇潇，山路迢迢，
　　杜鹃啼血，孤雁悲号，
　　寂寞的心，苦涩的爱，
　　雨骤花残，泪滴相思豆，
　　爱也难，别也难，
　　心迷茫，路彷徨，
　　谁之罪？谁之错？
　　天寂寂，心欲碎，
　　愿那黑夜尽，希望再重燃。
　　
　　杨萍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到刘老师了。她经常失眠，头昏昏沉，心绪坏极了。她每天还得干那繁重的农活，还时不时遭到他爹的一顿臭骂，她觉得活得真苦，活得真累，经常坐着发呆。
　　夜漆黑黑的，杨萍走进了学校，望着刘老师的办公室的灯光，泪如泉涌，一会儿，转开身，向河边走去。
　　风，呼呼的，水，滔滔的。杨萍在那河边踯躅、徘徊，她脱下鞋，把鞋放在沙滩上，慢慢地走进那滚滚的江流……
　　
　　山坡上添了一堆新土。
　　刘老师垂头站在新土前，手里拿着一束野花，他迟缓地走上前，把野花放在新坟上。
　　杨萍，我真悔呀！我当初为什么不听你的话远走高飞呢？是我害了你呀！我知道你是热爱生活的，我知道你是带着深深的恨离开这个世界的，但你太脆弱了，你为什么不抗争呢？人生的路象那弯弯的山道，有坦途，也有坑坑洼洼。人生是苦涩的，但也有偶尔的甘甜，有笑，也有泪。我们应该经得起生活的摔打，才是一个强者，才是一个胜利者。生命是珍贵的，也是美丽的，我们应该热爱生命，才不枉来世上走一遭！
　　雨沙沙地下，松树、桉树、相思树被淋得湿漉漉的，刘老师全身上下湿透了，但他痴痴地站在那里，那眼睛深藏悲愤、懊悔。
　　刘老师病了，发着高烧，说着胡话，刘妈妈请来了医生，打了几针，才好一些，刘妈妈说：“孩子，妈知道你活得多苦，活得多累呀，你应该咬咬牙活下去。妈只有依靠你呀，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这日子叫妈怎么过呀。”
　　刘老师有几天没到学校上课，同学们三五成群来看望刘老师，他们几角钱，几元钱凑起来，买来了水果、看望尽心尽责教育他们的刘老师。
　　刘老师热泪盈眶，他暗下决心，挣脱那痛苦的深渊。几天后，他又回到学校，只见办公室的桌子上，放着一张字条：
　　老师，愿你告别痛苦，走向幸福的生活。
　　一股暖流涌满刘老师的全身，他想，我必须坚强地活着，为了学生，为了自己，他拿下起教科书，备课簿，又一心扑在工作上。
　　

9

　　含英这几天觉得食欲不振。今天，她到学校上课，忽然觉得天旋地转，她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儿，才好受一些。她对小君说她身体不舒服，想回家，小君赶紧向梦舟借了一辆自行车，载含英回家。
　　看着含英苍白的脸，玉柳怀疑含英怀孕了.玉柳问含英：＂你这一个多月来，夜里到那里睡呀．＂
　　含英说：“我不是和你说了，到小君家睡。”
　　玉柳气愤地说：＂你总是骗我，晓君家你从来就没有去睡过．有人看见你在梦舟的屋里过夜，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你是不是怀孕了？＂
　　＂怀孕不怀孕不关你的事！＂
　　＂真气人呀！你是我的女儿呀！你怀孕了，肚子大了，关系到我的名誉，人家会说，玉柳的女儿和人家乱搞，肚子大了，我的脸往那儿搁？＂
　　＂我是你的女儿？你一点儿也不关心我，你不是经常往人家屋子里跑吗？你知道人家是怎么说你的？说你是破鞋，公共汽车，你想到自己的名誉吗？你想到女儿的脸吗？我和我心爱的人在一起，就是肚子大了也不怕！＂
　　＂真真气杀我呀！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我和你爸虽然感情不好，但我从来没有做对不起你爹的事，我虽然到枫叔家里去，只不过坐坐，聊聊天，我们从来没有做出越轨的事．＂
　　＂你说你是贞女，是圣人，谁看见？谁知道?＂
　　＂你．．．．．．你你．．．．．．＂玉柳气得说出话来，她伸出手，就要往含英脸上打，含英一点也不怯，她挺直身子，说：＂你打呀！＂玉柳的手在半空中便停住了，她捂住脸，蹲在墙角“呜呜”地哭了起来。亚力从地里回来，玉柳向她哭诉说：“那个男孩是不错的，听说还是学习尖子，将来，他考上什么学校，我们到那里去找他？况且，阿英可能是怀孕了，这孩子，真不懂事，我问她，她还和我顶嘴呢，我心里头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亚力说：“是呀，我们是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我看不管他考上考不上，阿英跟定他算了，中考之前，叫他画押，签字，不要抛弃阿英，否则，我们找到他算账，叫他吃不着兜着走。”
　　含英整天病恹恹的有时要呕吐，头晕，每天早晨，还要到井台洗衣服，这天早晨，她提着一桶衣服走向井台，在距离井台十多米的地方，一群女子在井台上边洗衣服谈笑着，只见一个女子呱呱地嚷起来：
　　“喂，姐妹们，告诉你们一个新闻，阿柳的女儿，和那个叫什么舟的搞在一起啦！我看见很多次啦，早晨天蒙蒙亮的时候，门吱钮地开，阿舟便贼头贼脑，四下张望，看看有没有人，阿柳的女儿就躲躲闪闪溜了出来。现在的中学生呀真不象话，头发还没有干，就你情我爱的，听说，还怀孕了，到那时呀，有一场好戏可看!”
　　妇女们叽叽喳喳的，边洗衣服，边议论，没有人发觉含英正站着听，另一个妇女说：“那个阿英呀！人家叫她笑妹，一见到男人就笑，十七八岁的姑娘家，就象一只狐狸精，将来不得了哇！”
　　含英听不下去了，赶紧转过身往家里逃去。
　　含英背着书包向学校走去，她多么害怕人们的目光。看见人们说笑就以为是在议论她，耻笑她。当她走进教室的时候，同学们的议论声、说笑声嘎然而止，当她坐下向黑板瞧的时候，只见黑板上画着一幅漫画：一个女同学戴着海滨中学初三（１）班的校章，修着两条长长的辫子，嘴角往上翘，正笑着，嘴角两边有两个酒涡，两只眼珠向右边斜，显出顽皮的样子，挺着大肚子，背着书包，右边写着这样一行字：
　　喜讯：我们班级将增添新的一员
　　班里梳长辫子的只有自己一个，那两个酒涡，那弯弯的嘴巴，那顽皮的样子，真有几分象自己，含英铁青着脸，嘴唇颤动着，说不出话来，她斜向右边看，只见梦舟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小君对含英耳语：“小鲈鱼画的。”
　　刘老师踏进教室，见黑板上画着这样一幅漫画，非常气愤：“是谁在黑板上乱写乱画，自己上黑板擦掉！”
　　教室里鸦雀无声，但就是没人站起来。
　　过了几分钟，刘老师气愤地说：“在黑板上乱写乱画的人下课后必须到我的房间做检讨。”
　　含英真烦恼，妊娠反应弄得自己浑身疲惫，那精神上的痛苦、压力真是难以承受，整天心里真是压着一块石头，自己红润的白晰的脸，消逝得无影无踪，那梦舟呢？看得出有点后悔，对自己逐渐冷淡，整天抱着书本，对自己不理不睬，这也不能怪他，他还要参加中考。她也真后悔，一失足成千古恨，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记得一个名人说过，一个人失去金钱只失去一点儿，一个人失去名誉就失去很多，一个人失去勇气就什么都失去了。是的，自己没有了名誉，也失去了勇气，自己一无所有，精神差不多完全崩溃了，她觉得自己没有脸活在人世上，她不能拖累梦舟，她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她要结束自己的痛苦。
　　她悄悄走出家门，心里说：“爹、妈，女儿对不起你们，女儿要到那没有痛苦，没有烦恼的地方，恕女儿不孝了！”
　　她悄悄走近梦舟的小屋，只见梦舟和肖生正在温习功课，肖生对梦舟说：“听人说你和含英好上了，你们有没有发生性关糸？”
　　梦舟说：“没有呀！这是人家胡言乱语的。我真想离开这个地方，转学到别的中学学习，这里的搔扰真是太大了，我真担心自己考不上好的学校。”
　　肖生说：“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只要你安心学习，不要存在私心杂念，就会考上，况且担心是没有用的。”
　　含英泪如泉涌，心里骂道：“梦舟，你这没有良心的家伙，人家的痛苦你一点儿也不管，你只担心自己考上考不上，好！我不拖累你！”
　　霹雳一声，一道闪电撕裂黑暗的天空，一会儿，那雨便倾盆而下。含英没有犹豫，一会儿便消失在那雨帘之中。
　　夜里的时针已指到十一点多了，含英还没有回家，玉柳赶紧穿上雨衣，拿上电筒，对亚力说：“我看含英这几天情绪不对，整天不开口，那凹陷的眼睛深藏着忧郁，我到梦舟的屋里去看看。”
　　来到梦舟的小屋，梦舟和肖生已经睡觉了，玉柳对梦舟说：“阿英有来这里吗？”
　　梦舟说：“没有呀，她已经很多天没到这里。”
　　玉柳说：“这就糟了，今夜她早早就出门，她会不会去寻短见？”
　　梦舟和肖生慌忙穿好衣服，穿雨衣，拿雨伞，帮助寻找含英。晓云、小君家里都没有。逸枫听说含英不见了，也四处寻找。晓云、小君路过学校，把这件事告诉刘老师，刘老师一听，赶紧和小君、晓云到河边寻找。小河已经涨满了水，河边不见一个人影，路边苦楝树光秃秃的枝丫在风中颤动，长堤上的绿竹随风摇动，发出“吵吵”的声响。
　　刘老师的电筒四处照着，都不见含英的踪影。
　　“含英——，含英——。”小君、晓云大声呼喊，都不见回声。
　　他们沿着河堤往下游走，一座高大的石桥矗立在北河上。
　　“那里有一个人影。”小君眼尖，指着大桥中间的一个黑点说。刘老师、小君、晓云慌忙跑上了大桥。
　　刘老师手电筒一照，正是含英，浑身上下湿漉漉的，那眼神呆滞，一动不动地倚在桥的栏杆上。
　　“含英，你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回家去，你这样会淋病的。”刘老师温和地说。含英没有听见一样，还是一动不动。
　　“含英呀，别这样想不开，我们回家去。”小君和晓云每人牵着含英的一只手说。含英还是呆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刘老师说：“你和梦舟的事我都知道了，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应该处理好，一张白纸可以画最新最美的图画，一张被沾污的纸也可以画出很美的图画，关键是你怎样去处理这个污点。话说回来，人生的道路多么漫长，一个人在漫长的人生中没有不犯错误的，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关键是你自己！摔倒了，再爬起来，奋勇往前走。杨萍你认识吧？她那样做是不可取的，是没有价值的，一个人不能逃避现实，逃避痛苦，她那样做，只不过给活着的人增加一个痛苦，增加一个永远不能愈合的伤疤！”
　　逸枫、玉柳、梦舟、肖生也找到大桥来。
　　逸枫说：“含英妹，你怎么这样傻？雨夜跑到这大桥来，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人生都会遇到很多不如意的事，就说我吧，生活多么曲折，但我整天乐呵呵的，其实我心里苦呀，我心爱的人生病离开人世了，我的希望完了，你妈鼓励我，我咬咬牙，闷时，哼哼潮曲，那痛苦就渐渐变淡了，一个人应该对自己的生命负责，不能自暴自弃，我虽然四十多岁了，也犯过错误，名声也不好，可是不怕，我心中充满希望，我心中还有梦想呢！你这样的花季少女，象清晨才要升起的太阳，希望才刚刚开始。我们虽然遇到曲折，遇到坎坷，但是我们不怕，我们应该坚强地生活下去，希望总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听说，你对我还有误会呢，其实，我和你妈是同学、邻居、朋友，虽然我们话谈得来，但我们都保持一定的距离，从来就没有乱了方寸。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要拆散你的家庭。孩子，走吧！”
　　含英回过头来，含着热泪，望了望她妈，又望了望梦舟，才和众人回家。
　　卢梦舟的情绪糟透了，他后悔为了贪图一时之乐，放纵了感情，使感情象脱缰的野马一发而不可收，自己荒废了学业。他整天无精打采，老师讲的课不知所云，好多次都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刘老师对他进行多次的谈话，要他控制自己的感情，要做最后的拼搏，冲刺，他都感到心里一阵热，下定决心斩断情丝，但他一见含英就什么都忘了，那青春的冲动，使他变得疯狂，当肖生不在小屋夜宿的时候，梦舟和含英都沉浸在那温柔乡里乐不思蜀。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在外边做生意的梦舟妈听到这件事，不远万里从外面赶了回来，她一见到梦舟便斥责他：
　　“你这个孽种，小小年纪，便这样花心，和你爸爸一个样，我多次告诉你，要好好读书，不要学你爸爸，你总是说妈妈放心，这不出事了，传得满天尽是鸟仔，你不知道吗？你是妈妈的希望呀，妈妈下半辈子只有依靠你呀，你不知道妈妈的苦心吗？从今天起不许你再和那女孩见面，必须苦读，考不上中专或重点中学，不要来见我！”
　　过了一会儿，妈妈对梦舟说：“那女孩在那里，你去叫她来，我要见他。”
　　梦舟说：“妈，人家身体不好。”
　　“不好？是不是有孩子？”
　　“不知道。”
　　“去叫她来，要不我到她家里找她。”
　　梦舟怕妈妈到含英家里闹出一场好戏来，只好磨磨蹭蹭去找含英。
　　梦舟和含英头低低走进门来。
　　妈妈便大嚷起来：“哇！好一个小美人，我的儿子就败在你的手里，他的前程就毁在你的手里。你怎么没代他想一想，他是尖子呀，是有希望考上中专或者重点中学的呀，而你们却做出这样的丑事，使他无心向学，成绩一落千丈，你看，应该怎么办？”
　　梦舟和含英都沉默着，没有开口。
　　“中考之前，不准你们再见面。梦舟应该扭转心态，把失去的夺回来，争取考上中专或者重点中学。”
　　梦舟妈妈说完便要离开，她临走时说：“我的生意很忙，不能跟在你们的身边瞪着，你们好自为之。”
　　含英扑在梦舟怀里痛哭：“阿舟，我真后悔和你做那种事，我们都有错误，我们都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
　　梦舟说：“是我不好，是我冲动，青春的热血使我失去理智，我们不能再错下去了。”
　　含英说：“阿舟，太晚了，我已经有了。”
　　“有什么？”
　　“有孩子呀。”
　　“真的？”梦舟瞪大着眼睛，“这……这怎么办呀？”
　　“我妈叫你今晚到我家去。”含英低声说。
　　当夜，梦舟走进含英的家门的时候，屋里除了含英一家子外，还坐着四五个不认识的男子，真象三司会审。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玉柳见梦舟来了，便关了门，闭了户。
　　玉柳指着那些男人说：“这些都是亲堂老叔老伯，他们都很关心含英的事，怕你把含英当抹布，用厌了，屁股拍干净便走了。”
　　那个坐在沙发，瘦瘦的满脸尽是皱纹的老伯说：“你就是梦舟吧？小伙子长得倒是不错。含英怀孕了，你知道了吧，听说已经有四五个月了，你们年轻人真是吃了豹子胆，狂着呢，未敲钟，先吃饭，吃完饭，可别把碗一甩，一走了事。你在众人面前先表个态，孩子是你的吗？你爱不爱含英？会不会抱着玩的态度，会不会抛弃她？”
　　梦舟沉默着，没有说话。
　　玉柳说：“梦舟呀！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不承认你和阿英的事？你是不是想做陈世美？人家一个黄花闺女，好好的被你变成了妇人，你想，你若抛弃阿英，她将来怎么嫁人，谁还要她呀！”
　　梦舟说：“阿婶，别怕，我不会抛弃阿英的，不管将来怎么样，我都不会变心的。可是，我还想读书呀，我不愿抛弃学业，我还想参加考试，求得一个美好的前途。”
　　玉柳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人家的姑娘不是随便可以玩的！”
　　梦舟说：“怨，只怨我自己昏头昏脑，我考上考不上都不会抛弃阿英。”
　　老伯说：“男子汉大丈夫，一句当真，明天你带阿英到医院流产，今后，不能再做那越轨的事。”
　　第二天，玉柳找了亲戚，在医院找到医生帮助流产，医生检查之后说：“已经五个多月了，必须打催生针，才能顺利引产。”
　　含英打了催生针之后，一会儿，子宫收缩，一阵剧痛直刺心肺，她禁不住大声呼唤，在床上打起滚来，梦舟吓得脸孔苍白，直冒冷汗，站在一旁不知道怎么办。
　　同房的两个产妇小声嘀咕：“听说还是中学生呢，真是作孽呀，贪图一时之乐偷吃禁果，就不知道流产多么痛苦，一落当三生，身体也会受到很大伤害。”
　　两个产妇的话被梦舟听到，他脸孔红红的。
　　忽然，含英又痛苦呼叫起来，只见她腿边尽是血，并产下一个已成形的死婴。
　　梦舟和含英在医院住了两天便回家。当梦舟在老屋正想放下心复习功课的时候，肖生的外婆走了进来，说：“梦舟呀，我的老屋是借给你读书的，将来高中，我也有一个好名声，没想到你却做出这样的事，你知道吗？在别人的屋里做这样的事。这家人家就不吉利，本来，我不想对你说，怕影响你的学习，只悄悄地对玉柳说，应该买金花红绸给我补财气，没想到阿柳顶我一句，说我不要多事。真气人！”
　　梦舟说：“外婆，我们没有做那种事。”
　　外婆说：“你还想骗我，你以为我人老了，可以欺骗，告诉你，我精着呢，前几天你不是带阿英去流产吗？听说已经五个多月了，还打了催生针呢！”
　　外婆走了之后，梦舟对肖生说：“外婆怎么这样迷信呀”
　　肖生说：“这也不能怪她，人人都图个吉利嘛！”
　　梦舟说：“不顺心的事一件又一件，真是烦恼！这是一个悲剧，一个爱情的悲剧！”
　　肖生说：“这怎么算是一个悲剧呢？”
　　梦舟说：“难道死了人才是悲剧？”
　　过几天就要中考了，大雨滂沱。梦舟正在温习功课，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梦舟走过去开门，一看，是含英的父亲，便问：“阿叔，有什么事？请屋里坐。”
　　亚力说：“有重要事，你快到我家。”
　　梦舟说：“我还有很多功课没做，很多书没看呀！”
　　“看书看书，你只知道看书，难道就不管阿英的死活，后生人，可别过河拆桥呀！”
　　梦舟只好穿好雨衣，跟着亚力到他家去。
　　又是一屋子的人，玉柳又忙于关门关窗，梦舟看到含英坐在一个角落里，那大大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亚力说：“我们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要你写一张保证书好，现在这个社会，骗人的事很多，万一你考完之后溜走了，我们到那里去找你，况且口说无凭，你猪八戒倒打一钉耙，我们岂不是哑子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你写一张保证书，我们心里才踏实些，将来，你就是走到天涯海角，我们也会找到你，阿英才不会吃亏。”
　　梦舟说：“阿叔，你们怎么这样不相信人呢，关键是我的心呀!一张保证书有什么用呢！”
　　老伯说：“这样对待你已经很客气了，若是不写，就把这件事告诉你的学校，废除你的考试资格。”
　　含英站起来说：“老伯，爹妈，求求你们别逼梦舟写什么保证书，关键是人的心呀，他若是要变心，写一百张保证书也没有用处的。”
　　玉柳说：“你别多嘴，都是你这个傻闺女做的好事，惹得父母整天操心，父母都是为了你好呀！人心隔肚皮，怎能看得清！”
　　含英对梦舟说：“阿舟，你就写吧！”
　　梦舟说：“写就写吧，卢梦舟决不负黄含英。这样写行吧？”
　　玉柳说：“不行，得写具体点，你们是怎么交往的？怎么
　　发生关系的？你是怎么勾引含英的？又是怎么流产的？你有什么责任？还要说你一定要娶含英为妻，决不后悔。”
　　“天呀，这不成了检讨书？”梦舟抓着头发说，“我头真痛，这怎么叫我有什么好心情参加考试呢！”
　　刘老师收拾衣服、书和备课簿准备回家。他发现公文袋里有一本桔红色塑料皮笔记本，笔记本夹着一封信，他拆开看：
　　
　　刘老师：你好！
　　我知道我不能写这封信，但我总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不写这封信，我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非常烦闷。老师，我就要初中毕业了，再也不能做你的学生了，我觉得失落，觉得寂寞，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再也听不到你浑厚的男中音，再也听不到你叮咚的吉它声。
　　老师，我知道你苦涩的恋爱史，我为你伤心，为你流泪，我恨不得多长几岁，拉近我们的年龄差距，你一定会笑话我年幼无知吧?老师，请让我说一声：我爱你。你是我的偶像，我的梦，我愿意伴你一辈子！
　　很久没有听到你的吉它声了，什么时候，你那动人的琴音才会弹响起来呢？
　　　　
　　不用看落款，只看那秀丽的字迹，刘老师便知道是晓云写的，晓云是可爱的，纯朴得象山地里一株野菊花，刘老师从来就不想在学生中找什么恋人，为人师表嘛，怎么能利用学生的幼稚，盲目崇拜和没有社会经验而骗取爱情，她要拒绝晓云的爱，但又不能伤了她的自尊心。要讲究方式，于是，他对晓云说自己已经有了心中人，并买来一本《瓜棚柳巷》的小说，在扉页上写道：
　　
　　你是山地里一株野菊花，纯朴芬芳，当春天到来的时候，给大地增添秀色，当秋风吹来的时候，洒下一地芬芳。爱书吧！它能给你生命的启迪；爱书吧！它能帮助你赶走寂寞，开阔视野；爱书吧！它能陶冶性情，给你美的享受！
　　
　　刘老师正想把书交给晓云的时候，肖生气喘呼呼地跑来，说：“刘老师，不好了，梦舟和小鲈鱼在打架。”
　　刘老师跟随肖生跑到距离学校不远的小巷之中，小鲈鱼已经跑得无影无踪，梦舟倚在墙上正喘着气，额角有几处伤痕，嘴角流着鲜血。
　　刘老师问梦舟：“这是怎么回事？”
　　梦舟说：“放学的时候，小鲈鱼故意撞我的自行车，反说我撞着他，并抢了我的车，我跟着他走到小巷里，他的几个小兄弟已经等在那里，我要抢回自己的车，被打得浑身是伤。”
　　刘老师叫来林勇，林勇说：“老师，请你不要管这件事，否则，对你是不利的！”
　　刘老师把这件事向校长汇报，校长说：“小鲈鱼真是太嚣张了，本学期尽是打架斗殴，学校是没有办法教育的，你劝他退学吧！”
　　刘老师把学校劝退的事告诉林勇的父亲，林勇的父亲说：“林勇虽然差劲，但他很有义气呢，他对你意见很大，他说要向你报复，我们家长也没有办法。”
　　刘老师心情沉重，回到家里，晓云跑来对老师说：“老师，不好了，小鲈鱼正在家里磨刀，他说你做事不公平，劝他退学，影响他的名誉，他说他要砍死你。”
　　这真是一声惊雷。刘老师瞪着双眼说不出话。
　　林勇的妈妈走了进来，说：“刘老师，是这样的，有一个五十多岁的男老师，对林勇说，是你不让他读书的，因而，他把矛头指向你。”
　　“这是学校决定的，班主任没有这个权力。”
　　真是人心不古，自己教的班级比刘老师的差，便嫉妒，便落井下石。刘老师把这件事告诉了校长，那知那老师一点也不承认，并大声咆哮。
　　不承认也罢，只当认识一个人。小鲈鱼多次到学校挑衅，辱骂刘老师心。刘老师被弄得心慌意乱。刘老师多次到他家去。要求家长协助教育，以免酿成血案，那知小鲈鱼的父亲说：“我们家长没有办法！我们管不住他！”刘老师找到乡政府要求帮助解决，乡长说：“别怕，我们搞计划生育的时候，有人说要来炸乡政府，我们都不怕。况且，他只是说说，还没有行动。我们叫他父子今晚来乡政府，你也来吧。”
　　当晚，乡政府空荡荡的，那见林勇父子的影子？
　　第二天放学的时候，刘老师回到家里，刘妈妈对他说：“我今天到镇教办去，恰好那校长也在那儿，文教助理说：“劝学生退学必须你自己劝退，你怎么叫刘老师劝退呢。”校长说：“我没有叫刘老师劝退，是他自己去劝退的。”
　　天呀，遇到利益就抢篮球，遇到责任就踢足球，这真是卑鄙的小人！刘老师赶到镇教办说明情况，又赶到校长家里，斥责道：“你为校长的帽子血口喷人，你真是狼心狗肺！”
　　头昏眼花，真累！真累!不知梦舟的伤情怎么样，必须去看望他，梦舟说：“吃了几帖中药，好多了。老师，你为我的事搞成这样，我真惭愧，我后悔没听你的话早恋，这是我一生的一个污点，我会终身记住它的！”
　　梦舟复习功课累了，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忽然，他发现门边有一封信，他走过去捡，是含英从门缝塞进来的，他拆开看：
　　梦舟：
　　当你撕开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坐上南行的列车，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因为我不想影响你的学习，也怕你阻拦我。我是和同学结伴到深圳打工的，我偷偷准备衣物，没有告诉爹妈，只给爹妈留下一封信，给爹妈道歉，女儿一失足成千古恨，使爹妈日夜为我操心，我这个时候，才知道我在爹妈心中的位置，才体会到父母的爱是无私的，伟大的，我以前错怪了他们，特别是错怪了妈妈。
　　梦舟，你别怪我爹妈对你的一些做法，这些，也出自他们善良的想法，一个女人的名声是很重要的，它是无形的东西，有时会压得一个人透不过气来。
　　梦舟，我是爱你的，你是我刻骨铭心的爱人，但你的前途是无量的，爱若是一种负担，是前进路上的绊脚石，我愿意舍弃，因为我已经爱过，这就足够了。
　　南下打工，接触那五光十色的世界，经过苦难生活的磨练，我会慢慢成熟起来，请别为我担心。
　　请不要放弃，准备最后一搏。
　　
　　看了含英的信，梦舟的心颤动着，含英是一个多么善良的女孩啊！她想的只是我的前途，却没有想到她自己，她南下打工，也是为我着想啊!梦舟的心一热，赶快拿起书本，做最后的搏击。
　　刘老师提着行李，背着吉它，他要到外面闯世界，看看外面世界的精彩和无奈，许多学生都来送行。小君、晓云、肖生都考上中专或重点中学。梦舟落榜了，他在送行的人群中郁郁寡欢，刘老师对梦舟说：“考不上也不要怕，条条大路通罗马，人生的路多着呢！”小君、晓云买来了笔记本，对刘老师说：“老师，送给你留念吧，请你把外面的世界，你的喜怒哀乐写下来吧，这也是人生的一笔财富呢！”
　　
　　                                                                                                     199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