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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园] 《归园》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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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璞水王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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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4 11:09:2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紫蕙会在三十岁以前结婚,已经出乎许多人意外。紫蕙会和段艟这么一个人结婚,则令更多的人难以置信。实际上,当时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她和段艟的婚姻。
  但紫蕙的亲友们却无一例外地保持缄默,并没有人表示反对。紫蕙心里明白,亲友们之所以不反对,是慑于她此前的独身宣言,而不是出于祝福。因为她一直声称要独身。于是,再怎么不看好段艟,也都隐忍不语了。
  紫蕙的独身宣言,是在梅岭知青场时发出的。她以致父母信这种形式宣布:献身文学,一生独身。她在那一封信里写道:“家庭,对于幼儿来说是摇篮,对成年人来说却是小船。如果小船里的人都是目标一致、同心协力的话,小船无疑是达到理想彼岸的好工具;但目标不一致时,小船就变成了束缚手脚的东西,因为它不能同时朝几个方向行驶。我的目标是文学殿堂,我必须孤身前往。这是因为:由于主客观诸因素造成,我现在还不具备写作的条件。我必须付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创造条件,否则我的理想终究是空中楼阁。可是,恋爱——结婚——家庭生活,无疑会干扰我的心绪,分散我的精神,花费我的时间,束缚我的自由,使我不能全神贯注地学习,不能自由自在地参加社会活动。是的,我知道爱情能给人以力量,但我却也知道,在我们这种生活环境中,一旦结婚建立家庭,总得不由自主地为生活而奔波,特别是女人,生活绳索总是越扯越紧,最后紧紧把人拴在家庭里。我的人生观以及我的志趣,决定了我不能创造一个舒适、欢乐的生活环境,我将终生穷困潦倒。我甘愿过苦行僧式的生活,就算以苦为乐吧,只要不受自己良心的谴责,我就轻松愉快了。但何必拉扯上别人一起受苦呢?既然我无法给‘他’以女性特有的温柔,不能给‘他’以家庭特有的幸福,那我就不能与之结合,不该占据‘他’身旁特定的位置,不该无形地剥夺了‘他’的天伦之乐……”
  紫蕙不惜气力地将这封长达十页的家书抄了副本留下,先是分别给程中、伍柏看了,然后又交给沈茵。这个独身宣言,与其说是向父母发布的,毋宁说是特地为程中、伍柏炮制的。因为在“紫三角”后期,程中、伍柏两个人间莫名其妙的别扭,紫蕙怀疑此间跷蹊与自己有关,敏感到那一份异性友谊濒临质变,于是未雨绸缪地抛出“独身论”。采用致父母信这种方式,是一箭双雕。当时,随着紫蕙年龄渐大,父母确实也开始为她的婚恋操心了,她这是先发制人抢先声明,以免罗嗦。顺便也让程中、伍柏在传阅时,明白了她的决断。最后把“副本”留在沈茵那里,则是因为沈茵擅长收藏,既是见证,也是一个向外扩散的渠道。
  紫蕙的父母以沉默来进行冷处理,也许他们认为这是她一时的冲动决定,生活会自然而然地改变她,也可能是因为那个时期,梅岭知青场相继发生知青精神分裂的悲剧,紫蕙的父母看到闷葫芦似的女儿突然长篇大论起来,也有些担忧,怕她也给逼出个精神分裂来。而朋友们,无论是程中、伍柏还是沈茵,都表示尊重和支持,对她“肃然起敬”,程中甚至在此后改口称紫蕙为兄。
  其实,最不看好这段姻缘的,还是紫蕙本人,她一开始就在心里宣判了这段婚姻的死刑,只是缓期执行而已。那么,既然如此,还结什么婚呢?紫蕙多年之后忆及此事时,却说:如果旧事重演,恐怕我还是会那样做!因为,只有她自己清楚,在如冰似铁的外表之下,却有一颗比一般人都软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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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璞水王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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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4 11:09:57 |只看该作者
  
  段艟那一脸稚气以及小弟紫旸同学的身份,令紫蕙放松了对他的警惕,不像对别的异性那么冷峻。段艟三天两头甚至一天几次地出现在她的小屋里,她也不以为意。但是有一天,一位女同事交给紫蕙一个大信封,说是一个陌生青年托她转交的。紫蕙拆开来,见里边有一封信,还装有另一封信转段艟。她拆看给自己的这信,却看得莫名其妙,里面有“昨晚离开你们,我一个人徘徊在海边路上,泪流满面,我对不起你,懊悔不及……”这样情感激烈的话,“田毅丰”这个署名却很陌生。紫蕙想了想,昨晚段艟是带了一个同学来坐,聊不到几句就走了,并没有什么特别情况发生,怎么会写来如此莫名其妙的信呢?
  段艟来了,一脸的烦乱苦恼。
  紫蕙把那信中信交给段艟,说:“这是怎么回事?田毅丰叫我问你,你能告诉我吗?”
  段艟看过了信,犹豫了一下说:“田毅丰是我同学,无话不谈的那种。他从我的去信看出我陷入情感困惑中不能自拔,冒着被‘炒鱿鱼’的危险从深圳跑回来,同吃同住陪了我十天,直到我发誓,保证在事业有成之前远离你,他才放心回深圳。昨晚他和我来这里坐,从交谈中听出我还是经常和你接触,他觉得很受伤……”
  “什么?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我……”段艟脸通红,扭着双手,说不下去。
  看到段艟如此表情,再细品一下他刚才的叙述,紫蕙突然明白了。原来,面前这个大男孩,不甘愿再被她视为“男孩”!
  紫蕙一下懵了。如果这是别人说的,她会毫不迟疑地斥为胡编乱造。但这是段艟亲口所述,而且段艟那无地自容般的窘迫,令她不得不相信。
  太粗心大意了!简直不可原谅!紫蕙心里狠狠地责骂自己,懊恼无比。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这么一个不敢正眼看人、未曾开口先脸红的男孩,怎么也……紫蕙差点要喊出声来。
  闷头喝了几杯浓茶,紫蕙理清思路,干咳一声开了口:“田毅丰是对的。朋友做到这份上不容易,你要好好向他解释、道谢!”
  “那,我……我们……”段艟结巴着,双眸闪着期待。
  “绝无可能!你要坚决纠正错误,清除异常情感,否则,连普通文友也做不成!”
  “为什么?”段艟不服地嚷。
  “不为什么。我是独身主义者。”紫蕙放慢了语速,冷静而清晰地说。
  “独身主义”是紫蕙在处理感情问题时屡试不爽的挡箭牌,每逢有人向她有所表示时,不论是当面还是书信,只要一亮出“独身主义”,对方就黯然撤退。这一次也不例外,刚刚还情绪激动的段艟,一听这话就低头不语了。
  紫蕙想了想,补充说:“如果这之前我有什么令你产生误会,我在此向你道歉。我太麻痹大意,没有及时发现你的异常并制止,是我的过失。现在,我们一起改正:在克服异常情感之前,这里对你实施‘禁至令’,你不能再独自前来!”
  “做普通文友也不行吗?”段艟又叫起来。
  “行,就当普通文友。你可以和其他文友一起来!”紫蕙板起了脸,又冷又硬地说。
  段艟只好答应改正错误,一切遵命,只希望以后还能当普通文友来往。
  第二天,段艟就又独自出现了,看到紫蕙皱眉,讪讪地说:“我来还书。”放下手中的书,转身走了。接下来的几天,倒真的没再独自前来了,却也少不了和这个或那个文友一起来。但这算不上犯禁,紫蕙也不好说他。
  十天后,段艟再次独自来了,憋红了脸说他已经想通了,今后就当姐弟相处,只求解除“禁至令”。也许是先入为主的思想作怪,紫蕙竟一听就相信他真是想通了,说声“早该如此!”就认可了。
  但没多久,紫蕙就意识到事情并不那么简单。段艟一会要跟她讨论独身主义,一会要讨论年龄与爱情,还扯上了马克思与燕妮。紫蕙没法,只好直言相告:“即使我放弃了独身主义,也不可能和你。”段艟问为什么,紫蕙摇摇头不作答,一副不容置辩的神情。段艟无可奈何。但此后,表现就不大正常了,常常烦躁不安或沮丧忧郁。紫蕙看在眼里,却苦无良策,只好由得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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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4 11:10:18 |只看该作者
  
  直到有一天,段艟拿了新写的诗《露珠》给她看,她赫然看到了这样的诗句:“这个世界无可留恋/只为这棵兰/苟延残喘/如果她不需要/我将彻底告别这个世界/……”
  紫蕙不由问出了声:“告别这个世界是什么意思,自杀?”
  段艟咬着嘴唇点头。
  紫蕙深吸一口气,皱紧了眉头,盯着诗稿看,过了好一会才又问:“是一直以来的想法,还是现在才有的?”
  “好几年了,自从高考失败……找不到生存的支点。”段艟黯然回答。
  紫蕙抬头,看到段艟脸上的神色,心里瞬时降至冰点。是的,死亡对于紫蕙来说并不陌生,知青场几年,她亲手梳妆入殓的就有两个,一个死于意外溺水,一个就是自杀的。紫蕙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右手,指尖上似乎还残留着接触死尸时那种冰凉。而意图自杀者,她是从十来岁就开始接触的。此刻她并不那么震惊,也不慌乱,她审视的眼光再次投注段艟脸上,直看进他的眼睛深处。是的,她看到了那种悲哀的决绝。她垂下眼帘,盘算着该如何应对。这个人与自己并无直接关系,但既然他把自杀意图透露给了自己,就不能撒手不管……
  “既然要说,就开诚布公吧,是什么让你发生这样的想法?”紫蕙眼光直对段艟,不锐利也不温柔,却透着一种坦诚。
  段艟从衣袋里掏出香烟,急急忙忙地点着了吸起来,不一会就把小屋弄得烟雾缭绕。紫蕙没有制止他,知道他是借此整理思路。于是,段艟说起了他的家世背景以及心路历程:高考失败,意味着他此生很难走出海岬镇,不能按自己的意愿选择职业和人生道路。想投身文学,却又难觅良师益友,家人反对,周围也颇多非议……
  “这没什么啊,海岬镇的落考青年谁不如此?”紫蕙尽量平淡地说,“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段艟神情复杂地犹豫良久,终于期期艾艾地说:“可能,我生理上有缺陷、毛病。可能,可能真的,只能和你姐弟相称。我……说不清。”
  紫蕙又一次头大。眼见段艟那难堪模样,她极力控制着不流露出内心的反应。这是她首次接触“生理缺陷”话题,而且是面对面地听一个比自己小而又声称仰慕自己的异性亲口讲述。一时,她都糊涂了,不明白段艟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心想,如此正好当姐弟相处啊,这不什么事都没有了吗?!但是,此刻是在聆听段艟产生自杀意图的原因,哪怕一丝不恰当的表情,都会给对方造成极大的刺激,都有可能酿祸。掂量再三,紫蕙正色说:“如果真觉得有毛病,就上医院好好检查、治疗。而且,一个人生理上的毛病,并不影响心理上的健康,要正确对待。”
  这场谈话从傍晚持续到深夜,断断续续地,两个人更多的是沉默。段艟话说得含糊混乱,神情错综复杂,紫蕙好不容易才弄明白,他是要根据她的表态来做决定——如果她“不需要”,他就“彻底告别”。紫蕙想得头都要爆了,却拿不出一个主意。她觉得,关系到一个人的生死攸关,尤其是对方透露了生理缺陷这样的隐私之后,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拒绝他的了。拒绝就等于亲手把他推上绝路!但要点头说“需要”,却也同样违心。
  万般无奈,紫蕙对段艟说:“我明天要去阳州参加面授学习,得休息了,要不明天坐不了车。你的问题,我回来再答复你。”
  段艟告辞走了,紫蕙关门熄灯,把自己抛到床上,心里却翻江倒海怎么也平息不了。
  各种往事纷至沓来,紫蕙闭着眼睛,在头痛欲裂中煎熬着,好像没过多久就阳光刺目了。
  挣扎着起床,紫蕙匆匆收拾东西,赶着去车站搭车。在小巷尽头,紫蕙看到在拐角处徘徊的段艟。紫蕙走过去,段艟没有和她打招呼,低头扭身走了。紫蕙明白,他是要亲眼看到她上车站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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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4 11:11:13 |只看该作者
  
  在阳州面授学习的五天,紫蕙感觉中是一段无比漫长的时光。难熬,却不得不熬着。面授最后一天是考试,紫蕙不愿漏考,她要通过函授学习取得大学文凭,以便由民办教师转为全民制的,这样才有可能调动到别的地方去!
  可怕的持续失眠又出现了,接连几天几夜都无法进入迷糊状态,紫蕙脑袋瓜子烧灼胀痛得随时都有可能爆裂开来,恨不得塞进冰柜里冻一冻。
  不论是坐在课室里还是躺在床上,也不管是睁眼还是闭眼,紫蕙眼前都走马灯似的闪动着各种情状的段艟:神采飞扬的,神色黯然的,闷头抽烟的,扭动双手的,慷慨激昂的,羞赧难当的,调皮搞笑的……而心里,神与魔又开始了无休无止的较量,正反两个声音都发自内心,却截然不同,且毫不相让。
  “不能拒绝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这个世界!”
  “无稽之谈!把自杀与否和婚恋扯在一起本身就是可笑的!”
  “万一他真的自杀了,我能心安理得吗?我就不心痛吗?”
  “你会心痛,但你不必为此负责。每个人应该为自己负责。”
  “我不忍心!他是我的同类,就像过去的我,我应该帮助他,而不能在他绝望的时候踹他一脚。”
  “你可以帮他,但不能以这种方式。这样做,你对不起自己。你的爱情理想呢?你的独身主义呢?”
  “反正我早已决定在爱情方面弃权,那么,暂时答应他,帮助他度过这个难关,又有何不可呢?等他成熟以后,不再依赖我了,自然会离开,到时我还照样独身。”
  “感情上的事,不能使用权宜之计。把你搭进去也解救不了他怎么办?到时候你自己陷进去了,又有谁来解救你?”
  “我心里明白就行。反正我不能坐视不救。人家把生理缺陷都说了,我再不理他,叫他如何做人?”
  “你如此妥协,之前所有努力都将付诸东流!你自毁誓言,破坏了言出必践的形象,会让朋友看不起的!以后,你如何面对程中、伍柏和那些被你那独身主义挡开的人?!”
  “我相信,段艟只是一时困惑于情感错觉,以后一定会清醒过来,他必定会离开!那么,最终大家也都会理解我……”
  最终,神的声音压倒了魔的,占据了上风
  紫蕙在考试前夜,终于下定了决心,也终于睡了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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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4 11:12:21 |只看该作者
  
  紫蕙是怀揣一团乱麻去阳州的,回来时已是快刀斩乱麻有了决断,但是,少了矛盾却多了焦虑。坐在车上,甚至是还在考试中,紫蕙都会突然惊悸地闪出一个念头:段艟可能出事了!她很怕回到海岬镇,就会听到噩耗。
  这个时候,紫蕙才发现,其实在自己心里,段艟也并非无足轻重的,几年时间的陪伴左右,真的是亲如手足了啊。习惯的力量,有时也很惊人呢。
  紫蕙见到段艟时,放心之余,也浮上一丝自嘲:原来他过得还不错哦,看来焦头烂额的那个倒是自己!
  例行问候之后,段艟索要答案。
  紫蕙不忙给出答案,先作最后的说服:“你现阶段的感情,其实是崇拜而不是爱情。为什么不再沉淀一段时间?你成熟之后就会发现,这是一个误会。”
  “不!我已经挣扎了这么久,不能再忍了!”
  “再说,你不是说……只能当姐弟相处吗?当姐弟很好啊,就当姐弟好了!”
  “不不,我……也并不一定有毛病……不!我不当弟弟!我爱你!要么,你接受我。要么,我彻底离开!”段艟又是一脸狂乱。
  紫蕙摇摇头,坚持道:“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认为,你是错认了自己的感情,过几年你就会明白……”
  段艟脸上忽红忽白,泪水盈眶,冲口打断了紫蕙的话:“你只要说接不接受就行了!你说‘不’,我马上就走!不会再纠缠不休!”
  看着浑身颤抖的段艟,明白到他随时都会跳起来冲出门去,紫蕙感到锥心的痛,沉声道:“你别急,听我说——我是独身主义者,从未考虑过婚恋问题。这是事实。至于你……我只能说,我器重你,也需要你的帮助,但这不是……”
  “啊!这就够了!不要但是!”段艟欣喜地喊。
  “但我必须说清楚,你也必须听清楚,听完了你再作考虑。”紫蕙用目光和手势一起制止段艟插嘴,坚持把话说完,“我对你的感情,最多只能说是友情,是关心爱护,但绝不是爱情。那么,即使我接受你,你也该考虑一下,你能不能接受我?”
  段艟想了一想,问:“你是不是爱着别的人?”
  “不是。”紫蕙摇头,自嘲地笑笑,“我真怀疑,我这一辈子是否能真正爱上一个人。”
  段艟如释重负:“那就没问题了!我会感化你,会让你转变,让你也爱上我!”
  “你,不觉得这不公平吗?明知这个人不爱你,却还要跟这个人谈恋爱?”
  “不。我只管去爱,去付出。就像你说的,时间会改变一切!你可不许反悔,你已经答应了我的!”
  这就算答应他了?这就要开始谈恋爱了?紫蕙问着自己,只有苦笑。
  “我要天天为你写诗!最少每周一首!”段艟眉飞色舞。
  “不,你应该为理想而写。”紫蕙碍口地说,“我们,暂时还是一切照旧吧。我……还没做好面对的心理准备……你呢,希望你尽快冷静下来,明白过来。如果哪一天你清醒了,或是遇到真正喜欢的人了,请你告诉我。我们还做好姐弟好文友!”
  “好,遵命!”段艟兴高采烈,转过身去,在紫蕙办公桌上找到纸笔,写起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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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4 11:13:02 |只看该作者
  
  虽然对自己含含糊糊答应段艟一事心存疑虑,但刚开始几天看到段艟精神焕发、诗作不断,紫蕙也就聊以自慰,心想反正自己也没什么损失,能因此激发段艟的灵感也未尝不可。
  这天,段艟一进门,又是满脸沮丧地抓耳挠腮、叹气连连。
  “又怎么了?”紫蕙皱着眉头问。
  “气死我了!想不到连我爸也这么冷漠无情!”段艟说,“田毅丰前段时间为了陪我跑回来十几天,回去后被老板‘炒’了,一时找不到新工作,流落在深圳,连方便面都吃不上。我想寄点钱给他应急。我妈不给,我爸竟然也不肯给!还把我训了一大通!”
  原来如此!
  紫蕙打开抽屉,取出五十元递给段艟,让他汇给田毅丰。
  段艟犹豫:“这,不好吧?”
  紫蕙淡然道:“田毅丰是为你而旷工被炒的,可以说与我有间接关系。他为朋友两肋插刀,如今落难,理当帮他。”
  阳光回到段艟脸上。他掂掂手上的钱说:“但这会不会太多了?相当你一个月的工资呢。”
  “我既然拿得出来,就没问题。”
  “怪不得你妈要骂你傻!外面流传不少你的傻故事呢。”
  紫蕙感兴趣地问:“是吗?你听到的是什么样的?”
  “说是有一次,你陪你妈去医院看病,碰到有个人要求医生改药方,少开些药,因为他带的钱不够。医生说不能改药方,那人苦求医生。你听到了,对那人说:‘药方别改了,缺多少钱我帮你凑齐。’那人问你姓名说以后好还钱,你说是过路的不用还。那人去取药时,对排队的人们说起好心大姐给钱不用还的事,你妈听了还很感动,回到诊室一说,医生说那好心大姐就是你,你妈改口骂你傻,说就是做好事也该留个名啊,能还回钱来更好!还有一次你去县城回来的车上,碰上一位老阿婆晕车,几次边呕酸水边问人时间,你询问之下知道她是一天都没吃过东西饿得发晕,身上没钱了,家在乡下,车到站还有十多里路要走,怕车太晚到回不了家。结果,车到站后,你先是到小店买了两个饼和一瓶汽水给阿婆,再雇了一架单车,付足车钱嘱咐车夫一定要把阿婆送到家。那阿婆拉住你问你姓名住址,说到家后叫那车夫送钱回来给你,你又说你是过路的不用还钱。车站围观的人把此事传开来,你又被你妈骂了一顿……”
  紫蕙摇摇头:“骂归骂,我妈其实是借骂替女儿宣扬好人好事。这种骂,是挠痒痒。你不知道,帮助了人家之后的那种心境,是多美妙!”
  “你就好了!我也想帮人,但手里没钱,好多次答应了人家却放了空炮。要是我妈肯给钱,我宁愿挨她骂!”段艟沮丧地说。
  “我资助别人的前提是,绝不超出自己的承担能力,而且在付诸实施之前从不许诺。”紫蕙正色说,“你想帮助别人,首先必须具备帮助人的能力和资本。你自己都靠父母养着,怎么资助别人?待业这么多年了,你就不想去工作?”
  “怎么不想?做梦都想参加工作!可是……”
  “没有合适的工作是吗?人应该主动去适应环境、创造机会,而不是等着天上掉馅饼。”
  “按我的家庭条件,只能是跟着人家去学做生意,挂靠一个公司,然后到处去跑……前不久有个堂哥说过要带我出去跑呢。”
  “那就去啊,不去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紫蕙鼓励道。她这是别有用心的,想的就是借此让段艟离开自己,出去接触外面的世界,早日实现感情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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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4 11:14:35 |只看该作者
  
  段艟进了一个公司,开始跟着有经验的营业员下海探路了。但出门几趟,每次十天半月不等,都一无所获,直至花光带去的钱,就回来了。虽说这是一般初涉商海者的必然过程,但段艟父母看不到他经商的前景,这学费就掏得不那么痛快了。
  在家闲着的时候,段艟就又经常进出紫蕙的小屋。只是,诗写得少了,忧郁的神情更加浓重。紫蕙感觉到,两个人相处起来,不如以前那么愉快了。
  段艟是个把情绪写在脸上的人,他的不满和不快,不说也让紫蕙看得一清二楚。紫蕙只是不明白,他这又是为什么?不想让不愉快的氛围持续下去,紫蕙干脆动问。
  段艟犹豫了一下,把头一昂说:“我觉得,你是在敷衍我!我们根本就不像恋人!”
  紫蕙闻言心头一凛:天啊,我可不就是在敷衍他!如果把话说透,跟当初拒绝他有什么区别呢?说不定对他打击更重,他会感觉到受欺骗和轻侮。紫蕙呀紫蕙,你这玩笑开大了!沉吟良久,终于找到说辞:“我已经说过,我对你只有关心爱护,并没有爱情。况且这么多年养成的观念和习惯,一时难于改变,你要体谅。”
  段艟又冒出一句:“你是不是受过什么伤害,造成心理障碍?”
  这句话像一把锥子刺了过来,紫蕙感到一阵锐痛,默了默,才说:“你想说什么呢?”
  “我认为,我们应该坦诚相待。我对你是什么都说了,没有隐瞒。希望你能同样对我。”段艟苦恼地说,“你比我阅历多,当过知青。你性格这么古怪,还说要独身……我不知道,你都经历过什么。我很想知道,很想你能告诉我。”
  “是应该坦诚相待。不过,我并没有隐瞒你什么。我是比你年长,阅历多些,但说到感情经历,我确实没什么可说的,可能比你还贫乏。”紫蕙说着,自嘲地摇了摇头。
  段艟脸色一阵晦暗,眼底渐渐泛出红丝,嘟哝道:“你还是把我当小孩!”
  紫蕙心里叹气:你不是小孩又是什么!
  段艟继续发泄:“我看你对赵远涛都比对我好,交谈更投契!”
  紫蕙觉得好笑,还是摇头,不答话。
  段艟却越发烦躁,胡乱揪着自己的头发说:“我知道,你心里只有程中,或者伍柏,只有见到他们,甚至只是提到他们,你整个人就像活了过来一样!我知道我比不上他们,但是,既然……”
  紫蕙沉声说:“没错,程中、伍柏是我的异性朋友!你早就知道的,也都见过,有必要拿出来说吗?我郑重提醒你——如果你还尊重我,就请尊重我的朋友,以及我和他们之间的友谊!”
  “我没有不尊重他们。只是想,你们之间肯定有些故事,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
  “你——”一言未了,紫蕙感觉左边鼻孔一热,知道又流鼻血了,当即一手按着左鼻,一手取来棉花,捻成团塞住鼻孔。
  段艟见状,知道是自己激怒了紫蕙,一时手足无措。
  紫蕙心身俱疲,微闭着眼睛对段艟:“你走吧,我想静一静。你也冷静想想。”
  段艟依言起身,走出几步,突然又折回来,拉过紫蕙托着额头的手,在手背上匆匆一吻,不等紫蕙作出反应,逃也似地跑开了。
  紫蕙僵住,久久盯着那手,直觉得炙痛难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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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4 11:15:59 |只看该作者
  
  懊恼、愠怒和自我怀疑,就像蛇和老鼠一样,在紫蕙心里搭了窝,“吱吱”叫着窜来窜去,不时地撕扯、噬咬。
  自我怀疑是从一开始就存在了的,虽然勉强说服自己答应了段艟,但内心深处的逆流却从来也未曾止息过。
  明知自己不爱这个人,也断定这个人对自己的爱是终会消解的错误,却因为知晓了对方自杀和生理缺陷等隐私而不忍拒绝,用“暂时答应”作为缓兵之计。这种做法,是否明智,能否奏效,紫蕙一直心存疑虑。如今,看到段艟并未因此而变得乐观积极,反而生出更多的烦恼,甚至胡乱猜忌,紫蕙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可能要弄巧成拙了。
  段艟闪烁其辞的问话透露出来的疑惑,尤其是针对她和程中、伍柏的交往的质询,让紫蕙非常生气,她觉得这种怀疑和不信任是一种侮辱。
  紫蕙心目中的段艟,是那么单纯幼稚,她一向都把他当作弟弟,甚至是当作几年前的自己,总认为他与自己一样,是痴迷缪斯的理想主义者,和自己交往也只是为了切磋技艺。前时间段艟透露出异常情感,已令紫蕙觉得不可思议,如今得知他脑袋里竟充斥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更觉得匪夷所思。
  恼怒过后,紫蕙学着尝试从段艟的角度去考虑问题。这么一个角色转换,便觉得段艟情有可原。他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希望用某种形式表达爱恋并得到对方回应,也很正常,当他看到彼此关系改变了之后,清规戒律依然如故,对方还是冷若冰霜、居高临下,虽近在咫尺却不可触摸,他难免要疑窦丛生,而按照一般规律去猜测一个古怪姑娘的极度封闭,又能有什么答案呢?
  紫蕙找机会与段艟进行了一次长谈,讲了自己的童年和少年,也讲了在知青场的生活以及和程中、伍柏、沈茵、苏虹等人的交往,对自己的性格成因作了分析,还谈到了自己立志献身文学、摒弃物欲,决心过苦行僧生活的打算,谈到自己的神经官能症,以及对于自己是否有朝一日会疯狂的焦虑,最后的结论是自己不适宜恋爱,不适合当妻子和母亲,劝段艟及早醒悟,早日去寻找合适的爱侣。
  紫蕙所讲的这一切,听在段艟耳里是那么新奇。作为家中宠儿,他特别不能理解的就是父母对儿女的偏爱,一个人怎么会对家庭产生恐惧?!在他来,家就是避风港,父母就是自己的依靠。
  段艟激情澎湃,热泪盈眶,为自己的浅薄和幼稚向紫蕙道歉,发誓要一辈子对她好,尊重她,珍惜她,要让她感到有人疼爱的幸福。同时,也向紫蕙求饶:不要再拒他于千里之外,不要把他的亲昵当作亵渎……
  此后,紫蕙和段艟进入了一个调适期,时常闹些别扭,过后却都争着作检讨,彼此原谅。紫蕙觉得很累,心中的焦虑越来越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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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璞水王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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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4 11:17:02 |只看该作者
  
  段艟随父亲出了一趟差,一走就是两个月。当他再次出现在紫蕙面前时,明显有了些变化,脸上稚气消减,多了一份沧桑。
  紫蕙看着竟有些心疼,暗想他这次出门也许吃了些苦头。
  果然,段艟告诉紫蕙,他这次是协助父亲做一单服装生意,具体负责监管制作、加工,住在一个小旅馆里,刚到没两周就生病了——胃出血导致昏厥,住院治疗了一周,又调养了大半个月……
  紫蕙吃了一惊:“这是怎么搞的?怎么会胃出血呢?”
  “可能是经常熬夜、抽烟所致吧。”段艟回答。看紫蕙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便解释,高考落榜这几年来,因心情郁闷,或同学朋友相聚,便会通宵抽烟喝酒,第二天往往还来不及吃早餐,就又有同学或文友来访,于是就接着喝茶,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把胃折腾坏了。
  紫蕙感慨:“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又养尊处优的,竟也落下这毛病!幸亏这次是跟着你爸出差,要不,一个人病倒了,人生地不熟的,真够呛!”
  段艟告诉紫蕙,这趟出差很辛苦,加上生病,日子很难熬,怕她担忧就没写信告知她。也因为生病,其间还发生了一些事……段艟说着就支吾起来。
  紫蕙见状,心里掠过一个想法——莫非预料之中的事这么快就出现了?便微微一笑,鼓励地说:“有什么轶事,不妨说来听听。
  段艟扭了好一阵手指,终于讲述起来:出差期间,住的小旅馆里有位服务员小王姑娘,对他很好,尤其是在他养病的日子,端水送饭洗衣服,照顾周到,父亲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在他病好之后,便和他谈话,力主他和那小王姑娘交朋友谈恋爱。他不愿意,父亲追问原因,他无奈中只好说出紫蕙。父亲听后很生气,责令他断绝与紫蕙的交往。父子俩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紫蕙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对段艟未经商量就单方面公布和她的关系,紫蕙稍感不悦,但段艟父亲的反应却是她意料之中的,并不在意。她感兴趣的是那小王姑娘,稍一沉吟便说:“你为什么不和她谈谈看呢?如果她是真心实意的,可以考虑哦。”
  段艟小心地看着紫蕙说:“你这是在说气话吧?”
  “我是说真的。虽然因住店而结缘看来有点轻率,但说不定她正有心寻找一个寄托终身的人呢,况且是在你病倒之际对你表露情意的,真的不妨交往一下看看合不合适。”紫蕙还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你!我——我们不是正谈着吗?我怎么可以见异思迁、脚踏两只船呢?!”段艟涨红了脸说。
  紫蕙摇头苦笑:“你忘了——我早就说过,你对我是感情错认——我们迟早要散的。碰上合适的对象,你要抓住,回头告诉我一声就行。”
  “不!我不!你这是在惩罚我,要不就是借机打发我!”段艟急红了眼,狂乱地挥拳击打自己的脑袋,“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毫不足取?就这么讨厌吗?你直说啊,我不会死乞白赖缠着你的!”
  眼前乱舞的拳头,一下打乱了紫蕙的镇静,她站起身来,劈手抓住段艟的手,制止他继续自虐。段艟顺势站起,抱住了紫蕙。
  紫蕙大窘,急忙推开他道:“放开!别让路过的老师同学看见!”
  段艟颓然坐下,双手掩脸,尖声说:“我就是这么见不得人!丢你的脸了!我,我还是识趣点离开好了!”
  紫蕙心里的蛇鼠又撕咬起来。她想狠狠心不理他,甚至是加上几句狠话,让他从此离开不要回头,省却自己的烦扰。但是,转念一想,要是他真的因此“彻底告别这个世界”,自己即使不说是杀人凶手,至少也是见死不救啊!
  叹一口气,紫蕙放缓了语气说:“你不要这么偏激好不好?就算你不为自己打算,也得为我考虑一下啊。我身为老师,能不顾及影响吗?”
  段艟听了,稍为沉静了些,不久又烦燥起来:“但是你也要知道我的压力有多大!我爸这一回来,跟我妈一说,还不知道要怎么吵呢。你不鼓励安慰我,还落井下石!”
  “因为在这件事上,你父母是对的。知道你不爱听,但我不得不说,如果我是你父母,也坚决反对!”
  段艟又抽起了烟。紫蕙干咳了两声以示抗议。段艟故意不看紫蕙,顾自抽他的烟。紫蕙知道他这是在搞“静坐示威”,也就不去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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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璞水王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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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4 11:18:26 |只看该作者
  
  转眼间,紫蕙已经在海岬镇过了四年。
  与段艟的尴尬关系,令紫蕙忧心忡忡,她始终找不到化解症结的灵丹妙药。由于一直以来都声称要独身,所以她也不好意思写信向朋友们求教。而朋友们在这几年中,都已经大学毕业走上工作岗位,并陆续结婚组建家庭,事业生活双重压力都很大,也没有太多精力来关注她。如果以前她是一个人冷眼相对整个海岬镇的人,那么现在的情形却是,在原来的压力之外,她还得承受来自内心的责难,真真正正是内外交困、苦不堪言了。
  幸而在备受个人问题困扰的同时,紫蕙并没有停止在理想之路的跋涉,而是渐入佳境。她的作品陆续在阳州、德州等地市级文学期刊发表,“渔火文学社”其他成员的作品也相继问世,引起了上级文化部门的重视,并得到了有力扶持。
  紫蕙隐隐约约地预感到,自己也许可以经由文学创作这条路走出海岬镇!
  紫蕙满心祈盼着奇迹出现,早日脱离海岬镇这个是非之地。但她内心里更迫切的愿望,却是段艟能够早日“移情别恋”!
  终于,在第五个年头上,紫蕙预期的情况出现了。
  段艟在持续一段时间的阴晴不定之后,对紫蕙说起,他有一位名叫梅子的女同学,高考落榜后到外面打了几年工,两个月前为了照顾生病的母亲回到海岬镇,前些天无意中遇见了。那天,到她家小坐,看她很是忧愁,很无助的样子,她父母对他也很热情,特别是病中的母亲,更是拉着他的手再三叮嘱他要经常来坐……在校时,他就对这梅子颇有好感,也觉得梅子对自己似乎也挺有意思。后来,他落了榜心灰意冷,也没太留意她的情况了,现在一见之下,那种好感似乎复活了,觉得自己应该为她做点什么……
  紫蕙心里暗暗叫好,耐心听完段艟的叙述,轻松爽快地表态:“这是好事,你千万不要错过!”
  “可是……”段艟面有难色。
  “怎么了?你是顾忌我?我说过的,发现合适目标,你尽管去追。我们,就应该是文友关系。这样对大家都好。”紫蕙想了想,继续鼓动,“梅子是你的同学,彼此了解,年龄相仿,又都有好感,相处起来相信会比较融洽。再者,你的父母也会欣然接受。”
  “我妈是很喜欢梅子。”
  “那你还犹豫什么?追!”
  “如果你真的没什么,那我就试试?”
  “对,快马加鞭!祝你成功!”紫蕙痛快无比。
  看着段艟离开小屋,紫蕙长长地舒了口气,感到前所未有的解脱,同时感到非常疲惫,心里暗自庆幸,一笔糊涂账终于理清了!
  然而,生活再次教训了紫蕙——糊涂账一旦结下,就不那么容易理清,否则也不叫糊涂账了。
  在两人说好了“改弦更张”之后,段艟还是三天两头地到紫蕙这里来。每次来也不久坐,紫蕙来不及赶他,他就主动告辞了。他似乎还是放心不下紫蕙。紫蕙于是尽量表现出轻松开朗,证实自己真的为他另作选择而高兴。
  过不到半个月,段艟就反悔了,要求收回自己关于改追梅子的话。紫蕙当然不答应,对他说,就算你不追梅子,也可以去追别人,或等待合适的对象出现。讲道理,段艟自然讲不过紫蕙,但他有他的杀手锏——忏悔,不仅仅是语言上的忏悔!当他用语言说服不了紫蕙的时候,他就用自虐来摧毁紫蕙的意志。紫蕙说不清的是,为什么平时那么冷静,能够应付各种复杂情况,而到了段艟这却总是那么无可奈何,总是拿他没办法。目睹段艟的自虐行为,她竟把从父母冲突中总结出来的经验忘到了脑后,就是无法狠狠心走开或是干脆把他赶出去,她总是唯恐一个不慎就会成为“杀人凶手”!也许这就是所谓关心则乱,但此时的紫蕙是当局者迷而不自觉。所以,段艟的变心及反悔,非但没让紫蕙趁机斩断情丝,反而是越缠越紧……
  这样的情节,重复演绎了几次。每一次,紫蕙都痛下决心责令自己当机立断,不能拖泥带水以致后患无穷,但每一次却都不得不以“原谅”收场,留给自己的是内心的懊恼和嘲弄。
  当段艟第三次对她说,他还是决定要离开她而去追求梅子的时候,紫蕙在例行的支持、祝福之外,严厉地警告了段艟:“事不过三!你已经反复了两次,这是第三次了,也将是最后一次。这一次你离开之后,不能再回来了,我不会再接受你!”段艟答应她不再回头。然而最后,却还是重演前两次剧情,他的说辞是:“事不过三。这只是三,没有过。这是最后一次,不会有下一次了!下次再这样,我自己不敢再登这个门!”紫蕙只好又原谅了他。
  最为讽刺的是,不会再有的“下一次”,竟然相隔不久就又出现了!
  不过,与以往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段艟真的不敢再登紫蕙这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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