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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蓝裙裾 于 2012-1-14 21:54 编辑
标本二 《甜蜜蜜》
今天我值日,我的任务是把课室的玻璃窗都擦干净,天色还早,课室前的米兰开得铺天盖地,一塌糊涂,我小声地哼着歌,慢慢地擦着玻璃。玻璃是谈谈的蓝绿色,映着蓝天,我把玻璃擦干净了,好像把天擦得更蓝了,我窃喜着。
“蝴蝶,我来帮你吧!”一个声音说,“你看,窗子那么高,你怎么擦得到呢?”我一回头,是东哥哥。在我们班,他年纪稍长,个子最高,六年级,可能有一米六几了吧,我们都叫他东哥哥。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一直以来,我都是擦窗子好手,从未觉得窗子高,搬一张桌子,不是啥都可以解决么?我觉得东哥哥真奇怪,我又不是今天才做擦窗子的值日生,我头也不回,有点儿生气,我一个人擦得好好的,就你添乱!
“那……我帮你擦其它几扇窗吧。”东哥哥迟疑了一会儿。
“随你便。”我哼着歌,能不讲话就不讲话,自顾自地有擦起玻璃来。
从家里到学校有几里路,同学们都是徒步上学,一路上摘摘野花儿,听听鸟儿叫,说说笑笑,也不觉得路长。东哥哥买自行车了!真的!我们几个小屁孩看到东哥哥踩着自行车从我们身边飞驰而过,真是帅呆了!
雪萍悄悄地对我说:“自行车?总有一天,它会属于我!”
“那也不是难事儿,你买一辆不就得了。”说喜欢自行车都要悄悄地,我觉得雪萍真好笑。
一天放学路上,伙伴们忽然哄然大笑,东哥哥面红耳赤地说:“除了蝴蝶,我谁也不载!”雪萍站在一旁讪讪地,伙伴们推推攘攘,挤眉弄眼的。
“什么?又关我事儿?”我拨开人群来到东哥哥跟前。原来,不知为什么东哥哥打赌输了,必须要载一个人回家,大伙儿起哄,要雪萍坐上车去,可东哥哥始终不吭声,最后被大家逼得紧了,只好说了那句话。
“有车坐!真不错!”我二话不说跳上自行车,优哉游哉地晃着脚,东哥哥飞也似的踩了起来。奇怪?这回没有人笑,雪萍在人群中缓缓地走着,慢慢地落到了最后……
这一坐,就是四年,小学六年级和初中三年,我都是坐在东哥哥的自行车上学放学,我的成绩总是那么好,东哥哥总是自豪地向人介绍:“怎么样?我妹妹蝴蝶,不错吧,不光人靓,成绩还超好!羡慕吧!”这时我总是大力一推:“美死你!谁是你妹妹呀!”野蛮得要命!
高中时,我考上一所省属高中,而东哥哥在一所市级中学,我们必须每周坐汽车上学。我想,那有关些自行车日子该结束了吧,我这蝴蝶总是这么疯啊傻啊的,而雪萍,雪萍和东哥哥上了同一所学校。
“蝴蝶,这是车票。”东哥哥追上我,递给我一张车票。这一辆车是学生接送车,学生多,座位少,许多人都站着,我从没想过东哥哥会帮我买车票。
接过车票,不知说些什么好:“你知道吗?我喜欢集邮,你喜欢吗?”我无话找话。
“喜欢啊,我喜欢二方连,四方连的邮票,我还有许多小型张的呢!”东哥哥高兴地说,“以后,我每周都帮你买车票吧!”
“好啊!我会把钱给你!”我也很高兴。
“不用!”东哥哥笑了,“哪有妹妹给哥哥钱的!”
一年、两年,时光悄然而逝,我发现自己越发沉默了。每次,东哥哥把车票递给我,除了偶尔聊聊集邮,其它时候俩人都寂然无声,我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面对这每周必到的车票,多少次我欲言又止,想让东哥哥不再为我买车票了,可当他兴高采烈地递给我车票时,我还是默默地接过,就这样,坐单车的日子变成了买车票的日子。
高三刚开学时,东哥哥让我早一点儿去等车,我知道,东哥哥不读书了,他只读到高二,他不准备考大学,到高二就可以拿到毕业证书,而我,成绩还是那么好,大学对于我,是那么理所当然。
那天下午风很大,我穿着裙子在风中站着,感觉自己要被吹走了。东哥哥穿着一件风衣,还是踩着那辆自行车,他可能有一米八几了吧,那么高。
“蝴蝶,这是车票。”每一次,东哥哥都这么说,每一次,我都接过来,只是我的头越来越低,话越来越少。
“蝴蝶,很抱歉,我不能再为你买车票了,这是最后一次。因为……”东哥哥望了望远方,停了停,“因为……我放弃了高考,我只会打篮球,你看,我这么高。”东哥哥笑了笑。
风真大!在我耳边呼呼地刮着,东哥哥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过我的耳畔,很久以来,除了“车票”二字,东哥哥就很少与我说别的什么了,他的声音似乎难以捕捉。而我,基本上总是默默无言。我抬头望着东哥哥,第一次认认真真地仔仔细细地望着他,是他吗?这个用自行车载了我四年,帮我买了两年车票的东哥哥,每次,我只要一下车,便把他抛到九霄云外……
“蝴蝶,你放心!我会好好工作的,我先学开车,真的!我都报了名了,很快,我可以成为一名司机!”东哥哥看我眼神飘忽,声音高昂地说。
“好!东哥哥……我知道……”很艰难地,我吐出几个字,我想哭。
“你看!你看这些邮票,以后我去做司机大佬,还集邮干什么!这些,都送给你吧!”东哥哥从自行车架上取出两大本精美的集邮册,像递车票一样递给我。
我像接过车票一样接过集邮册,一如往昔一样不言不语,只是风真大,我都站不稳了。
“傻孩子!总是不说话,看样子会读书的人都是书呆子,说话都不会说了……”东哥哥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六年了,我与东哥哥交往六年,只有这一次,东哥哥的手触及我的肌肤,我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不疼吧!我只是轻轻地,那么娇气!”东哥哥着急地说。
我忍了忍,挥了挥衣袖,擦了擦眼:“没有啦,风沙大……”我想到了擦玻璃……
东哥哥停了许久:“好了,蝴蝶,我明天去G市学车,以后自己照顾好自己啊!”
我低着头,又抬起头:“好啊!”我笑着说。
东哥哥转过身,朝我笑了笑,踩着自行车走了,风那么大,顺着风,车速更快了……
东哥哥走了,我要邮票有什么用呢?其实,我压根儿就没有集过邮。集邮册掉在地上,风刮起一张张邮票漫天飞舞着,东哥哥的背影在飞舞的邮票之间愈来愈远……
从我记事儿起,就认为单车是世界上最浪漫的交通工具,当然,这浪漫,是因为单车不仅仅是交通工具。这是一段关于单车的记忆——《甜蜜蜜》,因为简单,所以甜蜜。
名称:《甜蜜蜜》 时间:1996年 地点:中国香港 导演:陈可辛 主演:张曼玉 黎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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