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房瓦舍何尝少，不似陆舟泼眼鲜——聂绀弩《渔民新村》和《船屋》诗赏析

龙腾

楼房瓦舍何尝少，不似陆舟泼眼鲜
——聂绀弩《渔民新村》和《船屋》诗赏析
              叶良方
    汕尾建市前，在汕尾中学后面海沙滩上建有中海渔民集中居住的渔民新村。新村除政府所建的楼房给一部分渔民居住外，相当部分的渔民还是住在旷地上自家安置的渔船。全村共1027户，6779人；行政上隶属于新风、新虾、东风三个中海管区所辖。这些纵横排列有序的船屋，具有强烈而独特的疍民风俗色彩，颇受外地游客的注意。
    著名诗人聂绀弩就是一位眼光敏锐、思维奇特的游客。他年轻时跟随周恩来参加东征来到海丰，曾在彭湃领导下的海丰农民运动讲习所工作过。不仅从这里开始其文学生涯，而且十分熟悉汕尾地区的人文风俗，与当地的山水人文结下了不解之缘。1964年5月中旬，诗人禁不住对海陆丰这块红色土地的眷念，单人专程从北京千里南下到达海丰。故地重游，他百感交集，不仅写了《重到海城》、《呈彭母》、《访丘东平故居》等大气磅礴的诗作，而且在临离开海丰之际，特地往汕尾渔港游览，参观了汕尾渔民新村，对疍民的生活习俗和奇特的船屋，深感兴趣，当即写了《渔民新村》诗二首。有小序云：“汕尾渔民新村乃海上疍民迁陆而成。疍民历来被贱视，不准陆居，解放后始得上陆，与陆居人平等，想他处疍民必亦蒙此新泽也。”其一曰：
水上人家陆上迁，区区此事政空前。
初时径以船为屋，随后故教屋似船。
渔网女裙晒篷顶，神龛花钵供舱边。
楼房瓦舍何尝少，不似陆舟泼眼鲜。
    此诗歌颂了党的渔民政策和渔民独特的居住方式。首联谓解放前被贱视不准上岸的疍民，终于在人民政府的关心下迁居在渔民新村里。此虽小事，但却体现了党对渔民政策的英明。“水上人家”指疍民。颔联谓过去疍民只能以船为家，“浮家泛宅，苍茫云水之穴”。而今却可以将渔船搬上陆地生活了。颈联写疍民的居住习惯，诗人观察入微，细致地描绘船屋的典型环境，疍民将“渔网”（概指生产用具）、“女裙”（概指生活用品）等物件晒于渔船的穹形篷盖顶上，将“神龛”（宗教信仰）“花钵”（生活装饰）摆放在船舱的旁边。船屋浓厚的生活习俗，给诗人以鲜明活泼的视觉和诗的灵感。其二曰：
疍家儿女疍家装，赤脚挑鱼上市场。
男子风波深浅海，母亲习惯旦昏香。
田园鸡犬桃千树，蓑笠楼台水一方。
我指新村向人说，得歌颂处即沧桑。
    这首诗所说的“疍家装”，是指疍民男女的服饰与陆上居民截然不同。男子平时用乌布缠绕头部，身穿深棕色粗布圆襟衣扣宽松的裤子。妇女则穿蓝黑色和青蓝二色剪接而成的圆襟衣和深蓝色宽裤，头戴银制饰品，项悬银圈，手套玉镯，富有渔村气息。又因为旧时疍民被渔霸歧视不准穿鞋上街，只能赤脚挑鱼上市。诗人对汕尾沿海习俗颇为熟悉，故下笔异常沉重地用首颔二联描绘渔家的生活习惯。男子出海生产，不管是深海或浅海都要冒着风险出入在波涛之中，做为母亲（或妻子）的只能每天习惯于早晚焚香祈求妈祖保佑儿子（或丈夫）。此句“母亲习惯”一作“母亲心事”，都同样表示疍民妇女对在风波中捕鱼的家人的安全。接着诗人笔锋一转描绘起渔民新村的景象：田园里果实累累，笼栏处鸡鸣狗吠，沙滩上瓦舍楼台，分布在蔚蓝的海湾一角。与旧社会相比，疍民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使诗人情绪抑制不住激动而赋诗赞颂。后两联或作：“霄灯斗宿争明灭，晓梦鱼龙辩现藏。”则可能后来为诗人所改动，题目亦改为《疍户》。谓夜晚船上的灯光与天上的星宿争辉，晓来梦里的幻景忽隐忽现，难以辨认。末句谓，诗人指着渔民新村对一起参观的人们说：疍民生活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值得我们为之歌颂啊！此句一作：“万顷波涛卓竿立，天苍苍处水茫茫”。则谓疍民男子撑着渔竿直立船头，望着前面渺无边际的天海。
     这次参观渔民新村，使诗人产生了终生难忘的印象。文革时诗人被关押在山西省南部县城的监狱里，对一排排窑洞形的监号，竟作奇特的联想并引发诗兴，赋《船屋》二首，有小序云：“汕尾渔民新村有拖船上岸而居者，晋南监号均作窑洞形，酷似船舱，因忆咏之。”诗曰：
（一）
船尾船头尽是花，船山老景赤城霞。
曾经沧海难为水，从此桃源便是家。
蕉岭楼台机着陆，蔗田风雨岸浮槎。
旁人那解人飞跃，错比蛟龙困在沙。
（二）
庐即是舟舟即庐，舟中贮满美人鱼。
何年政少渔苛税，此日人方陆定居。
岂有天涯漂泊者，不欣海内乂安乎？
舱明二十八星宿，夜赶千间广厦图。
    因诗人此时处在监狱中回忆起汕尾渔民新村之游，故所咏皆触及面前的环境，作跳跃式的思维联想，语涉双关，诙谐玩笑：充分体现了诗人的性格特点和语言风格。诗中的“机着陆”、“岸浮槎”、“陆定居”、“庐即是舟舟即庐”皆照应题目《船屋》意，并以“从此桃源便是家”、“错比蛟龙困在沙”，语意双关地借喻其所处的特殊环境。作家罗孚曰：“虽属思昔，亦有抚今。”此之谓也。全诗虚实呼应，今昔交叉，思维跳跃，语意闪烁，玩世不恭。也体现了诗人对汕尾渔民新村船屋之深刻印象，故能随手拈来，借以表达自己丰富的情感。

李勤

渔歌是值得珍惜的地方文化。

云索

没能去参观参观，但从本文也获得了一些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