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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江湖海2014年12月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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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 00:46:1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江湖海2014年12月诗选
逃脱
我画在老家墙上
那匹骏马
突然千山万水跑来
告诉我
由于年久失修
又无人光顾
几间土房塌在风雨中
我画在墙上的
那些虫鱼鸡鸭猫狗
无一幸免
好在我将它画成
奔跑的姿势
它才得以在房塌之前
逃脱出来
三滴雨
一滴，二滴，三滴
在楼下一仰首
三滴雨打在我的脸上
待我上楼进屋
小医院里我认识的护士
用耳语对我说
戳在栏杆上脏兮兮的男人
刚生的女儿送了人
我的心猛地一颤看向窗外
看到明晃晃的阳光
北非见闻
巨鸟飞进
中国人开的工厂
它并不害怕
大口大口地吃下
他们喂的
鸡肉鸭肉羊肉马肉
张张翅膀
像要飞走的样子
果然飞起来
在厂房上空打几个旋
却又稳稳停落
继续吃鸡鸭羊马肉
他们闲下时
牵着它的翅膀玩耍
拔它的毛取乐
然后用刀划断它的脖子
煮吃它的肉
晚清小姐
我采访的老人
养了一只龟
我说该是民国时期的吧
老人不以为然
说自己才是民国小姐
龟是晚清小姐
洗洗澡
他们锈蚀得
太不像话
投进硫酸里
才会有
洗净的可能
大海骂个不停
才两年没来
海边的高楼大厦
围成长城
大海的视线被阻断
住在楼里
听见大海骂个不停
我感到羞愧
老乡
来我家的同乡
确信我不是市长后
声音变粗
脚也搁到茶几上
我像皇帝一样
把他赶出我的家门
葬仪
他清晰地出现在
高于他人头顶的方框内
他是葬礼现场
唯一目光炯炯的人
唯一微笑的人
那么多给他送葬的人
嘴脸垂若阴云
出家
她给男友做好饭
烫好衣服
然后转身出门上山
进寺院削发为尼
一本书
弟弟的领导退休
把自己的东西搬走
留下一些书
以及其他的杂物
弟弟眼尖
从书堆中发现一本
我签名相赠的书
弟弟把书拿回家中
感到他的领导
平时对哥哥的赞美
都是假的
掘墓人
掘墓人掘过多少墓穴
他自己也算不清
马头山村东水边村
好几个大村
死多少人他就掘了多少墓
给自己也掘了一口
死后却没有能够葬进去
他掘得太深
为一山亡魂掘出一口
清亮亮的水井
遗憾
故乡追杀我的人
自己老死了
异乡追杀我的人
自己病死了
我一口气松下来
四顾茫然
充满失去仇人的遗憾
虚构
我虚构的一个人
从诗里出来
他自己修筑了一道
通往尘世的斜坡
陪父亲再多坐一会儿
远道回父亲身边
亲人们也一个个赶来
聊着聊着
有人起身上班去了
又有人被电话
喊到字牌桌上去了
天色暗下来
冬至日的火炉旁边
剩下父亲和我
继续聊些近闻和旧事
一些死去的人
又在唇齿间活过来
一些过去的事
转瞬间再次来到眼前
我不知下次回来
父亲他是否依然健在
是否还能够
坐着平静地和我说话
即使想到这些
也只能再陪他多坐一会
出了门是沿河路
还有些许余晖照着河面
渗凉的风
把我的泪水吹下来
执念
随便找个地方
打进去
最好把地核打穿
装上炸药
点燃后轰地一声
地球
就灰飞烟灭了
当然知道
不能够这样做
也做不到
可好几十年来
这念头
相当的固执
楼影含着我的影子扑倒
早晨我站在
空荡荡的高楼里
楼影像怪兽
扑向城市的西面
黄昏我依然
站在空荡荡的高楼里
楼影像怪兽
扑向城市的东面
我在意的是
楼影扑下去的时候
是不是会把
我的影子咚地一声摔出老远
一点也不敢声张
我知我带着伤
也就没法放下痛
借助神的力量
我坚持自己走着
有的时候
在一些奇妙的地方
我会突然
惊讶地看到我自己
一点也不敢声张
以地球为师
降临地球
我就以地球为师
学自转公转
知会节律和黑白
波涛兴起后
又让它落下去
老照片
一张旧合影
很多人找不出自己
也找不出别人
我似乎是个例外
他们说
我是人群中站得
最直的那个
眉目最清晰的那个
在照片外
在纵深的岁月里
也是如此
等妈妈
在陌生的地方
我常常坐上两个钟
或者更长
我认为是在等妈妈
突然出现
要是真能够等到她
我情愿
多年前亲手下葬的
是我自己
可妈妈怎么可能答应
我又怎么还能
在陌生的地方呆坐着
等妈妈
女儿说
妈妈
请将我抱高一点
我要呼吸
上面的新鲜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