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
柯默默
嗯,春天来了。
无知无觉的岁月,又是一个春天。牵挂遥远,梦想遥远,炊烟遥远。在最初时光里关怀看顾我的人,同样遥远。
昨天,妈妈告诉爷爷生病住院。我只是问问有没大碍,把所有积蓄寄回家。今天妈妈打电话来,说爷爷一直没有睡,一直在说东说西,说他当民兵的时期,说他年轻时的梦想,说他对儿子的朴实愿望。今天晚上再打回家,说爷爷终于肯睡了,还吃了不少东西,应是好转了。
真希望,有时间坐在你面前,碰一杯酒,听你说你这一生的修行。或者我可以用我的拙笔,为你写下你这一生的故事。或者平淡如水,或者苦难深重,或者唯有叹息光阴似箭。你一个人在深山之中,砍伐柴火。你一个人走在田埂上,和你的牛对话。在星光满天的时候,你到鱼塘里放下一只鱼篓。你教我唱的那首歌谣——水清眼镜……
你说过你的大哥大嫂没有善待你,欺你年少,害你远走他方。你还说过,自己还能活着真是奇迹。我无法想象你过往的生活,带上了多少辛酸和无奈。我也无法知道,如今年老的你,还有没有一直梦想却无法实现的事。在多年以前,我曾想过,等我有钱了,带你去坐飞机,带你去北京,见见毛主席。而今,你行动不便,耳聋目光浑浊,令人心痛的瘦削,我依然没有对你说出我的想法,因为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让你可以舒适地走在北京的大路上。
爷爷,妈妈今天一直在电话旁问你,问你记不记得我。你说起码有二十年没见到我了,转口好像又连我是谁都已回忆不起。我知道你疼爱我,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我留着,总也是牵挂我。或许是从前年开始,或者是因为你牵挂得太多,你总以为我出嫁了没有告诉你,你总以为你上一次见我是很多年以前。其实我出来上大学一直到现在,每年还是至少回两次家,只是你逐渐模糊的意识里,你疼爱的孙女,在离家千里的地方,已经很难得一见。
而我,在逐渐忙碌起来的生活中,也很少会想起你。当所谓的爱情、事业,在我生活中担当起角色,我也只有在偶尔打回家的电话中,偶尔问起你的生活和健康状况。我觉得很羞愧。或者我可以借口,因为你听不清,直接打电话给你也没用。
过年回家接近十天,却只看到你3次。其实我也没去什么地方,也就是在外面的店铺里坐坐。也许是我也不知如何与你交流,我害怕见到你,深陷下去的眼睛,瘦削的身影,嗡嗡发出的声响,指着你耳朵说听不见然后转过身去。现在想来,应该是多陪你才是,哪怕就是坐在你旁边,不说话,就静静坐着。
幸而,你现在的状况好多了。虽然还像小孩子一样闹脾气不肯看病要拔针头,但总算是能睡肯吃。爷爷,你要乖乖听话。我爸爸妈妈他们为生活也挺奔波的,可能没法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你要好好吃药,好好睡觉,好好吃饭,赶紧好起来。不久后,我就带你去逛北京,走过天安门,看看毛主席。
嗯,春天来了,一切都是好的。爷爷,你要赶紧好起来啊,看看美丽的春光,让笑容在你脸上灿烂。
爷爷,你看,春天绿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