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輩的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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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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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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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17 23:50:2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受西子湖畔的"誘惑", 寫了此文, 呼應今年高考作文的景.
老家的先人, 因居住地域的原因, 和一貫勤恳耐勞的秉性, 几乎每一家庭的先輩都有背井離鄉, 飄洋過海討生活的經歷. 而更多的先輩大都一去末返, 沒有回到他們生命的起點, 原因很複雜. 但是, 葉落歸根是他們的夢想, 是念念不忘的相思, 在鄉情的面前, 是他們活下去的意義.
我的父親, 出生在馬來西亞, 八歲的那一年, 被爺爺送回了老家. 之前和現在都沒有找到被送回來的確切原因, 而從沒深究過的父親, 總會一笑而過: 也許就是命. 何況有了母親和我們兄弟這麼一個和睦的家庭, 己是相當的心滿意足. 十八年前, 家境仍然拮据, 族人里已時有探親往來, 留在老家的後輩遠渡重洋尋親結戚, 老輩人不顧年事已高舟車勞頓地返鄉尋根問祖, 傳為佳話. 雖然爺爺奶奶相繼地離開, 但仍有近十位的手足相聞不相見, 也許父親的內心有過重回生地的波瀾, 那怕是僅有的一次机會, 短短的几天時間, 可是父親表面從未表露出非分之想. 有一回, 我的表兄有了條件, 想請三姑媽去旅行, 就問他母親想去那里? 三姑媽想都沒想就說, 我那里都不想去, 我要回中國! 我要見弟弟! 後來他們一商議, 三姑媽回中國, 只能是兩姐弟相見, 如果舅父能夠來大馬, 眾手足都可以相見. 這樣, 父親東挪西借湊足了路費, 滿懷著悲歡情感, 回去了也許此輩子僅有一次回到生命起點的地方(現在父親已是久病卧床). 甫下飛机, 父親面對十几位趕來接机的親人, 無一認得出來. 後來, 父親在他二哥的遺像前, 情難自控地嚎啕大哭: 為什麼僅僅四小時不到的航程, 我卻要花四十年的光陰, 才得以回來!?
我有位族伯, 據說當年在老家日子過得真是辛苦, 早出晚歸, 面朝黃土背朝天, 年景又不好, 不是旱就是澇, 連肚子都填不飽, 再看老母忙里忙外, 辛勞得都變了人形, 家里窮得揭不開鍋, 更沒有姑娘瞧得起. 听說南洋好做食, 一次, 正在耙田, 听說有人要去南洋, 立馬就棄牛洗腳, 什麼都沒帶, 穿上一雙草鞋, 辭別慈母就跟人遠走他鄉了. 族伯在他鄉的努力, 成家立業了, 雖沒有大富大貴, 終不至連肚子都填不飽. 人家飽暖思淫慾, 族伯可是肚飽想老娘. 几十年過去, 兩國民眾終於可以往來, 雖然時斷時續地有那麼一些消息可以打探得知, 遠水解不了近渴, 族伯憋了几十年的思念, 如潮水般地涌了出來, 他不顧一切地踏上了回鄉的路途. 少小離家老大回, 沒有衣錦還鄉的概念, 只是思念老家的白發老娘啊! 走入村道那一刻, 族伯停了下來, 不吭一聲地彎下腰脫下腳上的一雙光虎皮鞋, 光起腳板, 走到老屋門前的水渠, 掬了几握清水, 洗滌滿臉的風塵和滿眶的淚水, 多麼熟悉的一切, 夢中不知往返了多少回, 終於觸摸到了真實的容顏. 據說, 當晚, 族伯靜靜地躺在老娘的身旁, 看老娘微笑地迷上了雙眼, 那一刻, 族伯心里從沒如此地輕松和愉悅.
返回南洋時, 族伯什麼也沒帶, 只帶了一把老娘做的蒲扇和每一年都會回來的承諾.
是的, 每一年都會有近個月的時間, 族伯總會回來, 他說在老家的時光總是短暫匆匆而過. 後來老娘走了, 族伯仍會回來, 在老屋, 在老娘的墓前寄託深情, 因為, 老家的一切, 都深深地烙在心間, 揮之不去! 族伯還說: 真的不想做老家的過客!
最後一回, 族伯在老家患上急病, 匆匆地走了. 詮釋了族伯落葉歸根的心愿, 我的理解, 這是族伯最好的歸宿!
記起紀弦的一首詩:
年老的大象
無論走了多遠,
一旦病重, 自知活不久了,
就會馬上回頭,
回到它小時候喝水的地方,
靜靜地死去.
至于我, 我不也是一個
懷鄉病的患者嗎?
我在地球上散步,
從一個洲到一個洲,
從一個國到一個國,
從一個城到一個城,
看山, 看水, 看花, 看樹,
看那些動物, 看那些女子……
到如今, 已經沒有什麼好玩的了,
就很想回到揚州,
去看看瘦西湖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