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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找不到,就把江冰的文章贴于此吧。
飞翔于现实之上
——读李勤的小说《黑白》
江 冰
我欣赏李勤小说《黑白》开头的那个梦:棋盘的黑子腾空而起,朝他直扑下来,钻入身体,凉沁沁、粘乎乎……可惜这样一种感觉,一种氛围戛然而止,未能贯穿始终,尤其在文中需要从现实走向荒诞,文末需要从日常经验走向宿命的的作品关键处。我竟狠狠地惋惜:这辆启动于梦境的车子,在开进现实之后始终囿于日常经验,疾驶于既定的惯常轨道,最终钻入“实”的胡同。何谓“胡同”?因其狭长而非深远。从而试图通过小说家超越现实而对生活提供耐人寻味的阐释的可能。
从李勤的创作经历看,她有两个本钱:诗歌磨砺语言;小小说训练情节。小小说因其篇幅精短,常常在情节设计上追求跌宕起伏,先造悬念,再亮底牌,欧?享利式结尾。《黑白》也有这样的路数,可惜情节还不够奇巧,家破人亡的安排看似具有强度效果,其实未必有利于完成作品黑白分明的主题。
我当然不会怀疑作家长期基层生活的积累,以及于滚滚红尘中固守不变的赤子之心。一个怀有良知的文人,一个在世俗面前持守正义的记者,在充满潜规则的庞大社会机器面前,永远是那么可爱迂腐的堂吉诃德。问题还不在于《黑白》主人公林嘉平——这个乡村的堂吉诃德如何与巨大的风车作战,更深的追问在于作者想追寻什么?以记者写实的深度报道揭露黑幕,这样的写法在30年前有其阅读吸引力,但在传媒发达、网络密布的今天,读者要求小说家的肯定已不同于记者。小说家在试图揭示世界真相,生活底牌时当有另外的方式:曲折的,隐晦的,象征的,荒诞的。小说家自然要表现现实生活,但他一定要从自己的日常生活经验中提升出来,并顽强而执著地通过艺术想象实现超越,追寻飞翔于现实之上的某种东西。
追寻飞翔于现实之上的某种东西?什么东西?没有标准答案。是小说家心目中的某个意念?是对生命的某个感悟?是对历史的某个怀疑?如米兰?昆德拉“生命不可承受之轻”,容纳了对祖国对个体的思考;如卡夫卡极具象征意义的“城堡”,概括了对现实对世界的洞察;或许是马原当年先锋一时的“西藏诱惑”,是莫言发自民间底层的“生死疲劳”;或许还是王安忆继张爱玲之后感受大上海的“长恨歌”,是迟子建融入生命体悟的童话精灵与现实悲悯……小说家各具慧眼,暗藏兵器,总有常人无法参透的玄机隐藏,总有源于日常经验又悖于日常经验的非常方式抵达真相。
近年来,我致力于研究80后文学,80后作家与前辈的一个明显不同在于他们更多地关注的是自我世界。两相比较,前辈作家则大多秉承中国文人“为民请命”批判现实主义的传统,加上中国当代文学前三十年的“红色革命”传统,作家呈现出与80后作家状态不同的另一个“极端”。我在《黑白》结尾往“狠”里写的方式中,看到了这种极端。感叹传统延续的力量何等顽强,即使新时期文学30年后的今天,某种写作的惯性依然明显。这真是需要我们对作家的文化样本和教育模式进行追究。中国当代文学创作的若干脉络隐藏其中,束缚作家飞翔的若干原因依稀可见。
需要进一步讨论的是,在今天这个以音像图画为主的媒体时代,小说家何为?除了精神层面需要高度深度外,除了艺术涵养作品技巧外,各个门类的艺术家都无法回避艺术传播的方式问题。小说这门古老的艺术尤其如此。小说写到今天,《红楼梦》构成一个高度,西方现代小说构成一个高度,如何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如何适应新时代读者的需求?我想,也许我们需要换一种视角和心境。尤其对于长期生活基层,一生居住一地的作家来说,如何通过空间转换使自己获得一次蜕变与飞翔的可能,如何通过读书等方式进入其他世界制造一次自我颠覆?简言之,改变“实”的路数,提供想象中飞翔的可能。
《作品》2009年3月号下半月《惠州专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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