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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李勤 于 2011-8-6 12:59 编辑
四周的一切似乎都在静憩,静如止水。
紫蕙从往事中回过神来,诧异于这静谧,还以为沈茵睡着了,注目一看,正定睛看着自己呢。
“当年,我打电话告诉你们离婚的消息,你们几个的反应大同小异,都说是好事,祝贺。当时倒不觉得什么,后来越想越奇怪,你们这是什么反应啊?把我离婚当成结婚来祝贺?!”紫蕙伸手搓了搓脸,似乎想借此转换情绪。
沈茵如梦初醒似的扭动一下身子,想了一想才答道:“别人也这样说吗?那就是了,大家的看法相同啊。”
“怎么就说祝贺呢?”
“隔这么多年才问,你这人,不说你怪那才怪呢!”沈茵哂笑,“我都记不得当时是怎么想的了。可能是觉得离婚是你要离的,离成了就是好事,就祝贺了。反正你做事总有你的道理,不会乱来的。”
紫蕙摇头苦笑:“你们也太高估我的理智了。就不知道,当时我差点就疯掉了。”
“哈,这不是没疯吗?”沈茵还是笑,想想又接一句,“差点疯掉,那是怎么回事?”
“唉,还是焦虑。当时说是说一刀两断了,但婚离了人走了,心里却还是牵挂着,而且焦虑更甚,幸亏当时有两位文友经常陪着我……”
“难怪的,毕竟朝夕相处那么几年。说真的,你有没后悔过?”
“后悔——结婚还是离婚?”
“两者都在内。”
“不后悔。结婚也好离婚也好,虽然都很无奈,却觉得都算不上错误。”紫蕙长叹,“但我并非没有需要检讨的地方。虽然不能说做错,但起码是做得不好。”
“玄!”
“离婚不用说了,是必然结果。就说结婚吧。我那样与段艟结婚,是很傻,但在我来说,也很正常。我说自己做得不好,是指在这过程中,我太消极。婚后那几年,我一直责怪段艟不思进取,在写作上没有成绩,让我的牺牲显得毫无价值。现在回过头来想,这可能与我的态度不无关系。因为,我虽然答应了他,甚至和他结婚共同生活了八年,他却始终感觉不到被爱,这怎么能激发他的灵感呢?相反的,我的强势发展带给他压抑感,消解了他前进的动力。我也是离婚多年后才悟到,我越是样样比他强,他越抬不起头。如果我早勘破这一点,我就不写诗了,让他至少有一样比我强!难怪他本来并不愿意从商,结婚几年后却非下海不可,就因为我绝不经商,他想在我不涉足的领域有所作为,来证明他也有我所不及的。可惜,我悟得太迟!”紫蕙不停地揉着脑门,沉缓地说,“退一步说,如果我能以长者的身份,给予他适当的指导和调教,也未必不能帮助他有所突破。但是,我一心只盼着他离开,只将婚恋当作渡他通过危险期的跳板。进入婚姻以后,我被太多的愠怒所左右,并没有起到长者和智者的作用。所以,好事我是做了,但没有用心好好去做,有点虚应故事,因此没有好结果,我却只顾着生他的气而忘了检讨自己!”
“唉,毕竟是情感的事,当局者迷啊。真要是那么明智,那真是神仙了!你做不到你所说的那样,说明你还是凡人。对了,不是说怕他自杀吗,离婚时怎么就不怕了?”
“咳,他也不是一点变化都没有。第四次反复时大闹一场后,就再没那样胡闹了,而且前后十年,已有足够长的适应期。说到底,是我太把他的话当真了,包括关于生理缺陷的问题,他也就说说而已!”
“不管怎么说,最后没酿成悲剧就好。只怕是谁也想不到,你这么一个人,竟如此处理自己的婚事。总觉得,你要么真的不谈,要么就会轰轰烈烈的!”沈茵稍稍提高了声音说。
“我自己也想不到。”
“这么多年了,不要再耿耿于怀。他也再结婚生子了,各人另有一份生活。”
“如果他过得好,那就真没什么了,问题是……咳,不说他了,多说无益!”紫蕙猛摇一下头,刹住了话头。
“嗯。紫玉呢?她好像并没受到坏影响?你把她培养得这么优秀,看来这母亲当得不错嘛。”沈茵转了转身,又换了话题。
“一言难尽!”紫蕙长叹,苦笑着,“我尽力不让父母离婚对她造成心理阴影,却无法避免我的歇斯底里对她造成伤害。尽管我竭力控制,也没法完全控制得了。”
“紫玉看起来很阳光,不像……”沈茵有些惊讶。
“她是很阳光,让人看不出是单亲家庭的孩子。父母离婚,她一点也不抵触。不说你们也不知道,当时我正发愁怎么跟她说才好,哪想到就在我们办手续的期间,有一天她突然对我说:‘妈咪你跟爸爸离婚好不好?’我问她为什么这么说,她说:‘臭爸说话不算数,我们不要他!’原来她是不满她爸爸老是推三托四不带她去公园玩。那时她已上幼儿园中班,我负责照顾她日常生活并接送幼儿园,说上公园玩就由她爸负责。每个节假日她一早就叫爸爸带她去公园,她爸正睡懒觉,说下午去,而吃午饭时就有人约他出去了,就说下星期带她去。总是上午推下午,这周推下周,如此反复循环,直至她得出“臭爸说话不算数!”的结论。我顺水推舟说:‘好,妈妈就和他离了。’她很高兴。离婚后,我把她爸那一份责任也承担起来,节假日带她去公园玩等等,让她感觉到父母离婚对她并没有什么损害,也从不在她面前说她爸的坏话,或发牢骚叹苦经,总之,我刻意经营,不让她感受单亲家庭的凄苦。家里经常有文友来座谈,我从来不限制她,她可以和他们平等对话。可以说,我在紫玉的培养和教育方面,是下了一定功夫的。她也很让我骄傲。”
“就是。在咱们的下一代中,紫玉是目前看到的最出色的一个。”沈茵由衷地赞叹。
“但大家看不到的阴暗一面,也即我的歇斯底里对她造成的伤害,却也是不可抹杀也无法弥补的!段艟在家的时候,我只朝他发作。他走后,紫玉就成了我发作的对象。无论我怎么预防怎么控制,却总也做不到零记录。这种发作与发疯的差别,就在于潜意识的控制还在,发作到一定程度我就转向自己,不至于伤到孩子。但是,对她心理上的伤害,是免不了的……”紫蕙的语调和心情一样沉重。
“真难以想象。不过,你也不要太夸大了,小孩的适应能力也很强的。紫玉的表现,证明你所担忧的有些过了。”沈茵只能尽量宽解。
“唉!你不知道,为了抵消恶劣影响,我付出多少努力。我不能完全控制自己,却完全明白其后果。我不能让紫玉像我一样!谢天谢地,她总算长大成人了!也就是到了她离开我去上大学,我才真正松弛下来。老天啊,整整二十年,我就像行走在雷区一样提心吊胆!”
“好了,苦尽甘来。现在一切不是都好好的?话说回来,也幸亏有段艟这样死缠烂打的追法,否则你可能到现在还是个老姑婆!”沈茵有意调节气氛。
“要这么说,也行。好歹也做了一回女人。”紫蕙咧嘴苦笑,突然一愣,“你们一直都看死我会当老姑婆啊?莫非段艟当年也这样看我?他也是在做好事?”
“这可难说。”
“不说他了。”紫蕙摇摇头,似乎想摇落某些思绪,“说到女人的体验,我认为生育是比婚姻更严重的。如果不生小孩,几年婚姻确实对我影响不大,我的生活模式和习惯都没什么变化。”
“是啊,紫玉一生,你这假小子就当不成了。是不是有点恨紫玉?”
“这倒没有,真的!紫玉出生之前,我是抗拒的。但她一生下来,我就全身心地接受她了。很奇怪的,以前自认为不具备的母性被激发出来了,我甚至动手做起一向不屑一顾的女红来。想想看,我亲手给她织过帽子、披风、毛衣、毛裤,做过衣服、被子,还有连衣裙呢。哈,比你们这些‘正宗女人’还做得多!而且,我这手艺,就只用在紫玉身上,别的人包括我自己,是享用不到的。”紫蕙嘴角漾开笑意,三分自嘲七分陶醉。
“哈哈,记得以前你来我家,看到我家张驰哭闹,扎手扎脚地不会抱也不会哄。”
“现在我还是不会哄别人家的小孩。哈哈,所以说,我的母性全都投注在紫玉身上了。这也够奇妙的。”
“自私!”
“是自私还是本能?还真值得探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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