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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茶喝茶。打了这么久嘴仗,怎么着也得犒劳犒劳。”紫蕙说着,先自端起茶杯喝起来,“我说程中,这里清静是好,但清静过了头……一个晚上就这么清谈,肚子要闹意见哦。”
“说得是。平时这蕙兰居是有两个工人照应着的,今晚我特意给他们放了假。至于吃的喝的,那可少不了!”程中说着,起身到一间房里一转,就变戏法似的搬出许多东西来。“到了农场里,还怕饿着?想吃什么,自己动手。”
紫蕙抓了些煮花生,边剥边说:“这个好,消磨时间,还活动脑筋。”
“消磨时间!唉,真羡慕你。”伍柏叹息。
“羡慕我一身穷酸?”紫蕙尖刻地回敬,转而一想,觉得不妥,便转了口气,“伍柏,你这个市长怎么如此悠闲,跑到这里来闲聊?”
“偷得浮生半日闲。紫蕙你别不信,从政这么多年,我这是第一次这么悠闲自在地和朋友聊天。”伍柏认真地说。
“这点我可以作证。”程中仗义地说。
“奇怪,你们这两个大忙人,在这聊了老半天,怎么连个电话都没有?”紫蕙诧异起来。
“嘿,手机早关了。”伍柏笑。
“你敢关手机?要是上头有急事找你怎么办?不怕误事?”紫蕙更是无法相信。
“还有一个开着呢,没特别要紧的事,不会打来的。”伍柏耐心解释,“这也是我要羡慕你的地方。表面上看,你是清贫些,这种清贫并不影响你的生活质量。但你的富裕,是我和程中所无法企及的。”
“当官和经商的累,我虽然没经历过,却也能理会。但我不明白的是,既然如此,你们也到了这把年纪,太累了就别干了,退休过悠闲日子呗。难道你们攒下的财富,还不够你们过好余下的日子吗?”紫蕙在这两位老朋友面前,说话从来都不拐弯抹角。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是人人都能激流勇退的。”程中不愿深入这个话题。
“生活中有无数的‘场’,也可以说是生存的循环圈。人一旦进入了,就很难摆脱。”伍柏感悟更深。
“说白了,就是欲望无止境吧?我不信,一个人若能清心寡欲,还能有什么难超脱的。”紫蕙一点也不客气。
“你这是没有亲临其境,不知此中三昧。”程中摇头。
“没错,那你就现身说法,让我知道一下是什么滋味。”紫蕙抓住不放。其实,长期以来,紫蕙囿于自己的生活圈子,未曾涉足官场和商场,总感觉对自己的写作非常不利。如今,有这么两个老朋友安静闲聊,还真的想从他们身上寻找一点感觉呢。
“哈哈,我还是藏拙好点,免得暴露得越多越贬值。”
“去你的,你以为你是金子哦!伍柏你来说说,别像程中这么滑头。”
“紫蕙,你能超脱,是因为你所处的‘场’相对松散,吸力不强。你超不超脱,只关乎你自己,对别人牵扯不大。而我和程中则不同,我们更加身不由己,自由度更少。”伍柏斟词酌句。
“那是。我是小草,横竖都是个活。你们是大树,好多人要借荫乘凉呢。”紫蕙点着头说。本来是脱口而出的自嘲话儿,话一出口却把自己吓了一跳——真相可不正是如此!
想当年,三个人是平起平坐的,聚谈是自发自然的,不必刻意安排,忙时大家都忙,闲时招呼一声就来了。那时,因为紫蕙写的是小说,干的是重活儿,而程中、伍柏写的是容易出手的散文和诗歌,所以“舍命陪君子”的往往是紫蕙。如今,他俩都成了多少年都未曾坐下来和朋友好好地闲聊一番的大忙人……
“其实,紫蕙你也难以超脱,真要你离开你那个‘场’,你也是欲罢不能!”程中又来反戈一击。
“谁说我不能超脱?我不久就退休归隐,过那谁也管不着的神仙日子!”紫蕙说得爽快。
“嘿嘿,我说的是,叫你远离文学圈子,不再写作……你能吗?”程中促狭地坏笑。
“哦,这个……除非我脑瘫了。”紫蕙一愕,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也超脱不了。这辈子,没有一天不陷在笔墨纸张之间,要是离了这些,还真不知道日子该怎么过!
“行啊,程中,还是你治得了紫蕙。”伍柏感叹。
“哼!你们合起来对付我,从来都是这样!”
“天地良心!我从来都是让着你的!”伍柏急辩。
“就是!咱反正是俗人,怎么着也得讲点俗礼的——女士优先。”程中还在饶舌。
“有你们这么礼让的吗?”紫蕙一句话还没说完,联想到程、伍两人转让股份的事,立即转过话锋,“哎,你俩转让归园股份给我,不是藏着坏水要害我吧?想把我拖下海,再也清高不起来?”
伍柏击掌大笑:“真有你的,紫蕙。程中这回非吐血不可!”
“紫蕙呀紫蕙,你怎么就这么难讨好呢?怪不得你一直……”程中话到一半,发觉不妙,猛然刹住。
“想说什么?怎么不说下去了?”紫蕙眼光像刀子一样逼住程中。
“怪不得你一直还这么清高!哈哈,伍柏呀,咱俩这真是吃力不讨好啊!”程中生生把“孤家寡人”换成了“清高”,暗自得意。
紫蕙重重地“哼”一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原来想说什么,看在你没说出口的份上,暂且放过你。不过,两位,我真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转让股份给我?”
“这个问题,程中来回答吧,是他提议的。”
“程中快说,不准打哈哈!”
紫蕙一直笃信“君子之交淡如水”。朋友之间,尽量避免物质往来。异性朋友的帮助和馈赠,更是概不接受。这一点,程中和伍柏不是不知道,怎么还明知故犯?莫非嫌碰的钉子不够大?!
有一次,紫蕙受命看守一块逆季育种的试验田。当时已入夏,紫蕙早上出门时忘了戴草帽,记起来了又不敢跑回宿舍去拿,怕麻雀趁她走开的当儿就把种子啄掉一大片。到了中午,阳光渐渐毒辣了,紫蕙被晒得难受,感觉到脑门上血管啪啪直跳。这时,她看到程中拿着一顶竹笠走了过来。紫蕙心中涌上难以言表的欣慰和感动。这竹笠来得太及时了,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但同时,她心里也展开了激烈的斗争:这竹笠是收还是不收?“紫三角”不成文的君子协议是学习之外,不能有个人关心。此禁一开,“防微杜渐”就成空话,自己在对待异性方面的极端策略“御敌于国门之外”,也必将不攻自破……程中来到跟前,把竹笠递给紫蕙,埋怨道:“你就不怕给晒晕啊?”紫蕙接过竹笠,在手里转了转,终于交回给程中,说:“我不戴了……夏练三伏嘛。”程中也不勉强,站着和她聊了几句学习上的话,就走了。而紫蕙说话算数,果真夏练三伏,从此不戴草帽、竹笠,即使农忙时中午加班,晒得头发冒烟,众人再三劝说也不改变,后来干脆加上冬练三九,冬天也用冷水冲凉了,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功夫女子”。后面这些情节,紫蕙也不知程中是否知道,反正他是不敢再轻易出手了。
伍柏给紫蕙送东西的经历更加难堪。那是紫蕙已经回家乡当教师的时候,伍柏暑假去看她,顺便带了些营养品,结果,在他告辞时,紫蕙叫他把东西带走。伍柏想采用放下就跑的方法,出门就走。紫蕙指着他大声说:“你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给你寄回学校去!”伍柏只好倒回来跟她讲理:“带都带来了,哪有往回带的道理?”但紫蕙毫不通融,怎么也不肯收下。两个人门里门外,争持不下,最后还是住紫蕙隔壁宿舍的老师看不过眼,出面打圆场:“这么好的东西,你们都不要,那就给我吧。”把伍柏臊得恨不得寻条地缝钻进去。伍柏吸取教训,下次来看紫蕙时,不再带“物质”,而是带了“精神”,特意买了一套鲁迅全集给她,心想这回紫蕙不会拒绝了吧,这可是她最喜欢的!紫蕙果然没再叫他拿回去,爱不释手翻看了好久。但是,伍柏要走的时候,紫蕙递了一个信封给他。伍柏心中一动,问:“是什么?”紫蕙回答:“是书款。”伍柏再次胀红了脸,喊道:“紫蕙你怎么能这样!”紫蕙平静地说:“书是好书,我喜欢。但这么贵重的一套书……就当是你替我买的,我还是非常感谢你!我们别再争执,这书我可不想给别人。这钱你要是不拿,我就给你寄去。”话说到这地步,伍柏自然又扫兴而归。
紫蕙疑虑重重的眼光,紧盯着程中。
“好吧!听着紫蕙——不管你信不信,我和伍柏都把你当铁哥们!官场也好,商场也好,我们怎么混也不会混到忘掉咱那份友谊的地步!你清高,我们看着高兴;你清贫,我们看着心疼。所以,在不伤害你自尊的前提下,咱们来个小小的有福同享。就是这么简单!正是因为我和伍柏拿你这个刺猬没办法,才如此兴师动众,大费周章,演一出先斩后奏!”程中恳切地说。
“重要的一点:帮助你圆梦的同时,我们也帮助自己完成了自我升华。紫蕙,虽然咱三个分道扬镳这么多年,但咱们毕竟是曾经的紫三角。那说明咱们原本是同类项!咱们有过共同的理想和梦想。而只有你,还走在理想的道路上!我和程中虽说已不能与你并驾齐驱,但总可以成为后援吧?既然条件许可,我们为什么不想法捡拾那份纯真?在靡烂和浮躁中,挖掘出那份天真无邪,是多么弥足珍贵!”伍柏发自内心地表白。
“好,我明白了。股份嘛,容我考虑清楚再说。谢谢先!”紫蕙由衷地说,往石桌中间伸出一只手掌。
就像四十年前那样,程中和伍柏也先后伸出手掌,三个人紧紧握手,热泪盈眶。
不同的是,那时他们握手的同时,喊着“同心同德,永不背叛”的誓言,而现在,一切尽在不言中。
“哎,要是人家知道归园也有伍柏一份,不会说你们官商勾结、钱权交易吗?再说,政府官员,是不允许参与商业经营的吧?”紫蕙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不会的。所谓归园八子及所占的份额,只是在我们内部说说,不公开的。官方说法,归园是我独资经营的。关键是,归园是个阳光工程,不以牟利为目的。走的是阳光大道,不搞歪门邪道,我一定竭尽全力做到尽善尽美。”程中胸有成竹。看紫蕙不相信的样子,又补充说:“告诉你吧,要赚钱我会在别的项目上赚,我又不是只有归园!”
“放心吧,该注意的我们都注意到了,一切都合理合法。我只是在职权范围内尽量给予优先照顾。而且,归园这个项目,对我市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乃至整个经济建设,都有积极贡献。”伍柏此时说话才有了点市长的味道。
“那就好!”紫蕙将信将疑。
“理解万岁!”
一句流行语,让三个人都如释重负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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