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

飘然

寻  梦

飘  然

　　

一

　　午夜，是浪漫快乐的时光。正值青春的年轻人正沉浸在舞池中翩翩起舞：如醉如痴的恋人们山盟海誓共诉衷情共设美景；沉睡的孩子们在快乐的呓语中向父母亲撒娇、微笑着。
　　午夜，是别人快乐的时光，是李青最难熬的时光。失眠和空寂，令她厌烦畏惧它的来临。偏偏在午夜，她的精神状态十分兴奋思维十分活跃情绪时而低落时而亢奋往事清晰心痛如昨。
　　李青真想从这杂乱无章的思绪中走出来，也许她想得太多了。
　　李青一次又一次地强制自己麻木一些，试图找些具体快乐的事填补午夜给她带来的不安。最终她失败了，她仍需袅袅的烟雾拯救她被痛苦扭曲的灵魂。李青吸着烟放松之后习惯地微笑。
　　“你总是笑得那样不可思议。”当她吸烟微笑时越总这样说她。她不喜欢他太在乎她的一举一动，也不欣赏他细腻的性格。
　　“嘟嘟嘟”，拿起话筒，传来越的声音。想到他时便来电话，莫非心有灵犀？青一脸嘲笑，笑自己有些莫明其妙。
　　“青，星期天有空吗？”一听便知是她，尽管她含着烟说话。“我们去亚婆角游泳、拍照好不好？”
　　“我未必有那份闲情雅调。”
　　“我们总呆在这拥挤的城市，迟早会闷死的，你也该调作一下紧张的生活节奏，到海边呼吸一下清新空气，领略些自然风光，放松一下自己了。”
　　“我不想去，你找别人陪你吧。”
　　“为什么你总是拒绝我？我千里迢迢跑到你身边究竟为了什么？”
　　“我没有请你来，再说，我更不愿意你介入我的生活。”
　　“青，我是真诚的，你不公平。”
　　“这话你说过太多次啦！难道你不怕我说你背台词演戏吗？”
　　“不管你怎样，我对你仍是一往情深。”
　　那样心高气傲的越，这么低声下气深情款款待她。这令李青感到束手无策。
　　“我不要你的深情，我无法接受。”
　　“这绝不可能。”越大声说完便挂了电话。她知道越挂了电话又会去灌醉自己，然后呕吐失眠独自流泪。李青曾经无意中听越的朋友讲过。她也曾劝他：“你又何苦呢？总有一天我们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的。”尽管她不爱他，但她总会为此类事情感到内疚与不安。
　　李青放下电话，呆呆地坐着。想着人间的情爱到底为何物？自古至今多少绯恻缠绵的爱情故事令人扼腕长叹，但二十多岁的她至今仍不明白爱为何物？
　　八年前，李青是情窦初开的十八岁的少女。那时她刚读完《呼啸山庄》，她被男女主人公希刺克厉夫和凯瑟琳的爱情悲剧所震撼。从此，她喜欢上悲剧性的文学作品，她经常流连在作品里面，憧憬着未来的爱情生活。
　　在十八年前的某个深夜，大哥的好朋友逊因失恋喝醉酒被误认为喝农药自杀被送往医院，被噪杂声惊醒的李青，在月光宁静的夜里，想象着逊是如何伤痛如何需要慰藉，她的心对他充满怜悯与同情，她想着去爱逊去抚慰他受伤的心，让逊忘却过去开始新的生活。
　　现实中，逊的那份英俊洒脱，深沉成熟吸引着青。她把他想象成希刺克厉夫，而把自己想象成凯瑟琳，并幻想着她与他的恋爱以喜剧的形式告终。李青拼命地希望自己成长，快些上完高中，然后跟围着逊的女孩们竞争，让他成为最好的丈夫，让自己成为最幸福的妻子。
　　有三年的时间，李青那么陶醉那么快乐那么一厢情愿地苦恋着逊。逊一直如大哥哥般对她关怀备至。单纯爱幻想的她以为这就是逊爱她的方式。但她始终没有勇气承认或告知他：她爱他爱得好真好苦。
　　李青高考落榜的那天，刚好逊给家里送来婚宴请帖，她所有的憧憬成了一场美梦。李青绝望得想自杀，她把自己所有的照片、日记统统烧掉，苦于无法寻找到自杀方式，她最后活了下来。她学会了抽烟、喝少许的酒消愁解闷。从那以后，李青远离故乡来到H市打工，她放弃故乡一份安逸的工作到异乡打工，发誓永不回伤心地从此浪迹天涯。
　　

飘然

　　

二

　　
　　逊拉着青的手奔跑在宽广的草地上。草地绿草如茵野花五彩缤纷，她又叫又笑地跑啊跑、、、、、、突然，一阵闪电，他消失得无踪无影。李青拼命地哭喊着：逊啊逊啊！、、、、、、
　　冒着满头冷汗，流着满脸泪水，李青醒来时是阳光灿烂的三月早晨。她感到惆怅，那个梦令她惆怅茫然许久。
　　晚上，李青带着复杂的心情漫步在春意盎然的风中，她的心怎么也找不到温馨与快乐。
　　前年也是这样的三月，在阳光灿烂的草坪上，李青偶然见到一位陌生人。见到他的时候，他那深邃、寒星似的眼睛令她仿佛见到生命的湖，见到最终生命的曙光。湖水漫开，把她心中逊的影子慢慢覆盖。湖水清澈明亮，泌人心脾。有好多天，青沉浸在想象刻划他的情绪中，他在青的心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亲切可爱。不知不觉，她心中的逊完全让他所代替。爱消失的时候，就在瞬间，她惊觉重觅逊竟已不留一丝痕迹。
　　一见钟情？它把李青吓了一跳，她不再是十几岁的女孩了，二十多岁的她还能如此爱做梦吗？她既狂乱又兴奋，她的眼睛变得明亮起来，双颊也常呈玫瑰红。
　　李青感到惊悸，五年来恋逊的情结竟因陌生人的出现迎刃而解。她的心失落得茫然，也轻松如空中的白云。
　　李青坐在办公桌前，全神贯注填写着生产日报表和生产计划表。
　　一个陌生人的声音吸引了李青，他那声音象极了电影明星秦汉：温和纯净。她忍不住抬头，手中的笔掉落在地上，她为之失眠为之幻想的他终于奇迹般出现在眼前。
　　车间主任吴鸣的声音把青拉回了现实。“这是生产管理李青，这是新来的技术员叶秋。”
　　叶秋就那样沉静地朝她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拿起英文版的生产资料阅读起来。
　　李青望着叶秋的背影，心慌意乱地回味着他的微笑、他的眼神。有一首歌在她心中轻轻唱起，有首诗在她的心中轻轻写下。她的心啊！多象三月里盛开的阳光下粲笑的玫瑰花。
　　有一天晚上，在不知不觉中，李青带着满怀愁绪来到叶秋的住所。他正在房间里悠闲地欣赏《致爱丽斯》一系列钢琴曲。见到她时仍是那样沉静、温和如故，没有半丝的惊喜。
　　“喝汽水？”
　　“不，生力啤。”李青取出自带的啤酒。
　　叶秋有些奇怪地望着李青，她冷峻的眼神，不悦的神态令他大惑不解。她破例从小坤包中拿出“健牌”，然后大模大样地对着他吸起来。能把她从悲哀的感觉中救出来的，唯有这烟。她有些苦涩地微笑起来。李青曾试着为爱叶秋戒烟、留飘飘的长发、穿散发着女性魅力的服装，多年的习惯和不屈的个性令她无法改变。她为此感到有些对不起他，也有些为自己悲哀。
　　叶秋是烟酒不沾的男孩，他讨厌别人吸烟。在开冷气的办公室里。倘若有人吸烟，他便会皱着眉头，作厌恶不愉快状。他总告诉李青：“中国人不讲卫生，不设吸烟室，不禁止办公室吸烟。”那认真的劲头，俨然象个禁烟运动的捍卫者。
　　李青每次听完总顽皮地答：“怕中毒你走开算啦。”
　　“倒是吸烟人无所禁忌了。”叶秋总是很不满。
　　“怎么样？”李青挑衅性地说。“又会吸烟又会喝酒的女孩。”略停顿一下，她有板有眼地：“你的——朋友。”
　　“没什么，不过令我奇怪。”叶秋的语调平淡如故。
　　一听生力啤下肚，李青的情绪变得平静一些。心中那股刺骨的寒风被它驱散。青又取出一听，叶秋有些紧张起来。
　　“青，你行吗？”
　　“嘿，你等着瞧吧。”
　　“换杯咖啡好吗？”
　　“别怕，我不可能在这里发酒疯。”
　　两听生力啤，令李青有些飘飘然，春的脚步在她的心中响起，她的脸色容光焕发。
　　“初恋、高考连连受挫，烟成了我的好朋友。”李青突然来了勇气向叶秋倾诉。“那时我十分寂寞孤独无助，我在房间偷偷吸烟，它令我暂时忘却许多烦恼令我轻松一些。”
　　“吸烟真的能减少你的痛苦吗？”
　　“至少烟让我麻木、迷糊一些。我至今仍找不到解脱痛苦的方式，我认为只有死才是一种完全解脱痛苦的方式。”她顿了顿又再说：“你认为自杀十分费解吗？”
　　“不，我也曾想过自杀。那时候高考压力太大，但我现在不再想死，好死不如赖活。”
　　“我不同意你的观点。活要活出真我，活得有情趣。”
　　“你太理想化了。生活就这样平淡——工作、吃饭、睡觉，日子一天天地逝去，我们一天天地老去。”
　　“你很乐意这么平淡地生活？”
　　“不乐意又能怎样？象我这样的凡人，说不定有一天会失业挨饿而死呢。”
　　李青的心好惆怅好茫然。她的湖，生命的湖在哪里？！她拼命地想从秋的眼里寻找她最初的感觉，最钟情的东西。没有，什么也没有，她苦恼又失望地看着叶秋，她感到他多么陌生。她真不愿，她心中所塑造的形象，她全心全意所爱的竟是如此的他。失望布满她的心。也许他有另外的一面？在无限的失望与狂乱中，李青自我安慰着。
　　

飘然

　　
　　

三

　　
　　　　雨下得缠缠绵绵，连续几天的雨惹得李青愁绪满怀。李青隔着大玻璃窗凝望着雨，凝视着前面叶秋的背影，一丝生离死别的情愫直涌心头，弄得她心烦意乱，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昨晚那个凄凉之梦萦索在她的心中。梦中满天满地的雨，李青背着简单的行李上车。车上的她与站在月台上的叶秋泪眼相望。她倚着窗，他朝她拼命地挥手，她突然想下车找他。任凭她怎么找都找不到车门，当她想伸手开窗跳出来时，车猛然快速地奔跑起来,凭她望穿秋水怎么也找不到挥手的他、、、、、、伤感紧紧拥在她的心头，欲挥不去，不觉她的两眼满是泪光。
　　“李青，这份报表有些错漏，你更改一下。”车间主任吴鸣见她神情不对。“怎么回事？”
　　“眼睛不舒服。”李青掩饰地揉揉眼。
　　“拍拖太晚睡眠不足吧？最近报表总出些差错。”
　　“恐怕是相思难眠吧？”同事又开她的玩笑。
　　“主任，对不起，今后一定认真做好表。”
　　今晚我们去吃西餐。李青反反复复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最后在下班的时候，她终于鼓起勇气满脸羞涩地把字条递给了叶秋。
　　李青和叶秋从厂车下车并肩而行，引起同事们一阵好奇和窍窍私语。
　　他们来到西餐厅，两人各点了一份套餐。李青紧张地吃着，不时把拿刀叉的手搞错。这是她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约男孩单独进餐，他是她又欣赏又热爱的男孩，她如何能自然？如何能平静？
　　叶秋不时提醒李青拿错了刀叉挂好餐巾，他从容地吃着。他的那份淡定、那份沉着，那份清爽，令她心中一震。他看她的那份平静的眼神，令她若有所失也若有所思。没有情调没有丝毫的罗曼蒂克色彩，她感到此行好失望，西餐好乏味，她不禁又沉思冥想起来。
　　“怎么又沉思了？”
　　“感到有些疲倦。”
　　“你是相当内向的，尽管你以洒脱的外表来掩饰你的内向，我看得出来。”
　　“这样很好啊。”
　　“你这样做真的感到快乐吗？”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快乐在哪里？竟争这么激烈的社会，我很担心我的未来。”
　　“其实你应知足常乐，你的生活道路基本上是一帆风顺的。”
　　“生命本来就是痛苦。”
　　“你好象不应该这么悲观。”
　　“那么你呢？”
　　“我是一无所有的人，无所谓悲喜。”她和他谈着谈着，她突然高兴地笑了起来，她有遇知音的感觉。
　　“彼此彼此。”他也微笑了。他为找到她这样可以促膝相谈的朋友而欣喜满怀。
　　接下来，他们的话题渐渐多了起来，他们都小心地避开爱情这个话题，仿佛他们心中都藏着相同的秘密似的。男女之间的交往，维持长久友谊的例子极少，何况他们相处得如此默契、融洽，谁能忍心去破坏这样的氛围呢？既使痛苦，她也要把心事藏在内心。她愿意等待。等待他说爱她！她不愿意失去他，失去心灵上的朋友。她决定独自承担不被他理解、无法向他表达的爱的寂寞。
　　“哥哥！哥哥！买朵花玫瑰送给姐姐啦！”他们刚走出西餐厅的门口，有一个卖花的小姑娘招揽着生意。
　　多么难堪的场面，他们所要回避的偏让小姑娘挑起。叶秋装作听不明白小姑娘的话，默默从她的身边急忙走过。他们并肩的距离相对来时拉得大了一些。她感到委屈和不满，但她仍力持矜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哈哈哈！刚才你的样子真好笑，象被便衣盯上的贼仓皇而逃。”
　　“有什么好笑的？”他有些难为情的。她望着他清纯的脸孔，心中对他充满了柔情与爱怜。
　　他在她的感染下，也露出了吸引她的纯真的笑容。她笑得更加的开怀。
　　回到家里，李青躺在床上幸福地回忆起叶秋的种种可爱之处。模模糊糊的，她终于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飘然

　　

四

　　
　　星期天，越提着一袋红苹果来到李青的家。越一米七的个头，配上笔直的西服，好一个风流傥倜的书生。越和她是高中同学，他们在校时因共同爱好文学而成了要好的同学。越大学毕业后，在H市某司法机关工作，如今是H市新一代的律师。
　　越是家中的熟客，他的到来受到热情的招待。
　　“我告诉过你，我不去，你来干吗？”
　　“青，有话好好讲，过门是客。”
　　“大哥，没什么，我们只是有点误会。”
　　“走吧，我们到外面走走。”李青突然因感动而让步。
　　越和李青坐在开往亚婆角的车上，越心满意足的微笑着。有她的陪伴，他是多么快乐、心怡。
　　“你怎么能如此委屈自己？”
　　“我也不知道。”屡次以雄辩才能出众的律师，在李青面前却是口不择言。
　　“不要待我太好，我承受不起。”
　　“我无法抗拒喜欢你，你多么脱俗率真可爱。”
　　李青难堪地把脸转向车窗，她不习惯与他挨得这么近听他的甜言蜜语。
　　坐在沙滩上，李青面对蓝色波浪起伏的海面，望着近处重重叠叠的礁石，远处往来的船只，让她象回到故乡一样亲切，有温情自她心中徐徐而涌。
　　“我，我感到好抱歉。”
　　“爱不必说抱歉。”越悄悄地握住她的手。“如果有一天，你有了心上人，我愿自动退出。只要你幸福，我愿承担所有的忧伤。”
　　“你别犯傻，我不愿伤害你才对你如此无情。”
　　“我明白你的苦心，你令我心仪。”越眼中闪着泪光。
　　“你是我的好朋友，请你尊重我的选择。”她急忙抽回被握痛的双手。
　　“这不公平，为什么你无法接受爱情？”越禁不住泪涌。
　　李青真想伸出双手为他擦掉泪水，真想搂着他用甜言蜜语安慰他说：“让我试着爱你，只要你感到快乐、幸福。”
　　叶秋的面孔、叶秋的眼神塞满了李青的脑袋。她决不能做对感情不负责任的事，她不能！她伸出的手擅斗着停留在空中。越含泪凝视着她，象要把她整个装进心中。
　　“越，让我告诉你，我深爱着一个人。”她摔摔头，力持思绪条理化。“我们相处在一起时相当默契融洽，我非常珍惜我们的相聚。”
　　“他是谁？他也爱你吗？”
　　“我的同事叶秋，我想他是会爱我的。”
　　“你想，难道他没向你表示过吗？”
　　“他待我很好，凭直觉，我相信他会爱我的。
　　“青，别那样不现实。如果他真爱你，他会明确向你表示的，况且我们都是成年人，都会面对爱情的。”
　　“不，他只是内向和单纯。我们的心灵是那么相通，他对我应该有很深厚的感情。”
　　“噢，青，别那样执迷不悟了，他可能是你的知己，知己和情人是有区别的。”
　　“不！我不能只当他是知己。”
　　“青，别那样爱幻想。”越忘情地拥她入怀。
　　“你令我更爱你！”越忘情地说。李青在他的怀里伤心地哭了。八年来积压在她心头的辛酸令她无法承受。
　　越俯下头，寻找着她的唇,就在他的唇将要贴近的瞬间，她猛然把他推开。
　　越受伤地伫立着，李青含泪笑着说：“我要把初吻留给我最爱的人。”
　　就在李青的泪光中，有璀璨的光环闪烁着把他带到一个奇妙的思想境界，他感到对她的爱已成了永恒。青，你是圣洁的女神，你是我永恒的爱人，越在心中欢呼着。
　　李青望着越眼中耀耀闪动的光芒，他们两手紧紧相握。几只海鸟朝他们慢慢飞过来，给他们带来真诚的祝福！
　　

飘然

　　

五

　　
　　李青发现“车间之花”朱小英最近变化很大，过去她与李青维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相处原则，自从叶秋和李青一起上西餐厅后，朱小英对李青的态度友好一些，对叶秋的态度变得热情、体贴起来。这令李青莫明其妙。
　　空闲的时间，叶秋会找李青谈论一些事情，他们谈论的内容相当广泛，无论人情风俗，天文地理等无所不谈。他们仍然不谈有关爱情的话题。虽然他们彼此欣赏，交往时相当默契融洽，但仍无法超越世俗与现实的极限性。
　　李青与叶秋如姐弟友好地相处在一起，惹得同事常开玩笑说：“你们利用上班时间拍拖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情。李青会故意跳起来争辩说：“难道男女之间只有爱情？”口是心非的她说完话后总会感到一阵心慌意乱，万一她的话她的假洒脱叶秋要是当真的，那么该是多么的遗憾啊！这种情绪令她面对叶秋时不再坦然，但她只能尽力自然。叶秋这个时候也会附和说：“有没有搞错？青和我谈恋爱？”他的这句话令她热乎乎的心冷掉了一大截。
　　尽管李青对她与叶秋的交往存在各种顾虑和矛盾，在上班有空闲时，她还是和他谈得忘乎所以。朱小英在这个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插进来，经常打破他们融洽的谈话氛围而令他们大为不悦。
　　倘若叶秋对朱小英的态度冷淡或不理睬，她便会莫明其妙的乱发脾气，一改往日沉默温存的个性，把整个办公室弄得鸡犬不宁。其实李青明白朱小英情有可原：小女孩爱上了叶秋，为情所苦呢。
　　有个星期天，叶秋竟和朱小英双双来约李青一起去看电影。凭李青的个性，她不愿与朱小英为伍，那怕和她多谈几句话她都不愿意，她反感她的无知与娇蛮。但在叶秋的面前，李青总会表现出她的风度。他们三个人去看电影的路上，朱小英对叶秋殷勤有加，热情似火，令叶秋应接不暇不知所措，李青感到自己仿佛成了他们拍拖的电灯泡。
　　朱小英向叶秋撒娇的媚态楚楚动人惹人怜爱。叶秋表面上沉静依旧，可他的内心又会作何种反应呢？李青真的自愧不如她，至少朱小英可以不顾自尊和矜持，不顾一切地追求所爱的人。李青永远做不到。十八岁至今，她对感情的处理仍然是慎重的。她所追求的是深沉永恒的爱，她认为爱是用心灵用灵魂去热爱。即使是彼此认同欣赏的人，她也不能赤裸裸地让自己的情感爆光，她喜欢爱得有深度有美感。
　　后来，李青偶尔到叶秋的住所，总是会碰到朱小英。李青总表现得大方洒脱，她经常把三个人的气氛搞得很活跃，总以皆大欢喜的方式结束会谈。叶秋对李青的表现很困惑，而朱小英却满心欢喜。
　　每次从叶秋那儿回到家中，李青总会反复自问：是不是该向他坦露真情了？五年前感情受挫的一幕，令她心有余悸。难怪失恋者语录为：失恋一时，伤痛十年。
　　日子一天天流逝，叶秋接受朱小英的殷勤关怀和照顾的同时，他对李青的态度友好如故，惹得朱小英向他频繁“开战”，但他往往不屑一顾，朱小英只能以眼泪收拾残局。
　　每天必须面对叶秋和朱小英的“战事”不休，李青实在痛苦不堪。
　　爱曾令她的心伤痕累累，叫她如何轻松面对又一次的感情透支？疲惫不堪的她最终选择了逃避。她想让朱小英明白：爱是两颗心自然贴近产生共鸣，是永恒的宁静。她不愿意和朱小英争风吃醋，更不在乎为感情付出，她准备为真爱付出一定的代价。
　　李青终于呈交了辞职书，吴鸣见到辞职书大为惊讶：“怎么突然辞职啦？”
　　“想换个环境锻炼一下。”
　　“到那里？”
　　“去商场当营业员。”
　　“有没有弄错，文员做得好好的，跑去当营业员干吗？”叶秋加入了谈话。
　　“奉告各位，本人去意已定。”
　　“到外面走走也好。”吴鸣理解地说。莫非他发现她难堪的一面？
　　“谢谢各位这几年来对我的帮助。”李青向同事们告别。
　　“怎么走得如此匆促？你不曾告诉过我辞职的事。”叶秋跟上她走出办公室。
　　“我喜欢突然袭击，后会有期。”李青把电话号码写给他，带着泪光匆匆走出车间。
　　走至公司大门，天正下着雨。李青含泪在雨中环视着四年来工作的地方，心中涌起许多惆怅与失落。就这样挥手告别，不带走一片云彩。她想。她不能！终于带着沉重的心情走出公司。冰泠的雨水与她的泪水交加流进她的口中，酸甜苦涩一齐涌起。当初离开故乡为情所伤，如今离开公司为情所困。为什么别人的爱情那样幸福美满？而她自己却总是为爱历尽沧桑！饱尝辛酸！她望着灰色的天，湿淋淋的路面，路上的树木和楼房一切依然井井有条如旧，而她自己的心却不复以往的平静与快乐。骚动的心绪令她烦躁不安。
　　李青偶然想起丹，只上过小学，通过当经理的堂叔进车间当了质检员，丹对吴鸣爱得死去活来，最后感动了他，他与她喜结良缘。吴鸣为她花了大笔钱把农村户口变成了城市户口，为她放弃出国留学的机会，他们的婚姻成为一桩美谈，车间的打工妹们对丹又是羡慕又是嫉忌，大家都说：丹真有福气。简单的爱情观幸福的现实生活，象丹这样生活不是很好吗？看看自己，孤零零地漫步在雨中，寻找追求崇高的灵魂共鸣的爱情又有什么好处呢？
　　李青带着无限的凄苦，她走进咖啡屋，一下子便喝光了一大杯白兰地，她借着醉意试着回顾自己二十多年来的生活，想借美丽的往事来驱除心中的失落。她悲哀地感到：她心中已没往事，心中竟然满怀对叶秋的依恋之情。
　　叶秋会在乎我吗？他会理解我吗？李青陷入杂乱无章的思绪当中。当她试图说服自己忘掉叶秋的时候，她发现为时已晚，她已陷入情网无法自拔。情海茫茫，她不知她的爱之舟停靠的海岸在哪里？她的心已经不再完整，留给叶秋的一片心已难收回。从此，她注定要为他日日牵挂夜夜相思！早知如此，她何不放弃当初？！悔不该，如今已无回头路！她越想越悲哀，忍不住猛灌几杯白兰地来麻木自己痛苦的心，直到呕吐不止方肯罢休。
　　

飘然

　　

六

　　
　　自从李青接到老家双亲电话的那天开始，她便陷入了更多的烦恼与不安之中。
　　母亲提醒她：象她这样的大龄姑娘不考虑安居乐业，继续在异乡打工，究竟要怎样安排自己的未来？母亲的话惹出她的一大串眼泪。父亲在电话中劝她还是回家上班过安稳的生活，不要总生活在理想王国而不面对现实生活。父母亲的提醒令她无言以对。
　　大哥以过来人的口气说：“生活是艰辛的，没有良好的工作环境及社会关系，你将会过得很辛苦，你还是回老家比较合适。”
　　“不！我决不回去。”李青坚决地说。
　　那晚李青又失眠了。她不知道怎么告诉亲人：她宁为追求理想的生活而牺牲物质的享受。为了实现理想她宁愿背井离乡、离群索居、穷困潦倒。她不能让叶秋知道，她不敢清楚地告诉他：她因为爱他愿意为他付出自己的所有。她的苦衷没人理解，她为叶秋所做的一切没人能理解，她最爱的他都不能理解她。为什么现实如此残酷？她悲哀地哭了。
　　第二天上午，李青独自走在车辆人群拥挤的路上，突然深深的寂寞又使她惶惶不安。她忍不住给越打了电话。二十分钟后，越骑着“铃木”出现在她的身边，把她带到幽静宜人的西江畔。江边绿草葱翠，阳光照着涓涓而流的江水。宽阔的江边极少有行人而显得宁静，优美的风景让她的心变得明朗起来，脸上也布满腔阳光。
　　“你放松的时候十分可爱。”越凝视着她。
　　“你这样看我干吗？”她被弄得脸红耳赤。
　　“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找我？”
　　“春风啊！”
　　“但愿永有春风，有你伴我共赏良辰美景。”
　　“什么良辰美景，景由心造也。”
　　“对，有你在，就有良辰美景。”
　　“胡说八道。”她的心突然沉重起来，新愁旧恨一涌而上。
　　“我不明白，我哪一点比叶秋差？为什么我们相识那么久却不能相爱？”越的话碰到了她的伤口，又一次令她不由自主地泪流满面。他一见她的泪便慌了神。
　　“其实不关你的事，我现在很烦，我弄不清楚我爱他究竟是对还是错？我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既然他不在乎你，不珍惜你，你又何必为他苦恼呢？”
　　“是我太在乎他，太爱他。”
　　“青，勇敢一点，挺住意味着成功。”越紧握住青的手。
　　从他的手中，她心中感到一种受鼓舞的力量。他令她感到温馨亲切，他的话如阳光驱除了她心中的寒冷。这些叶秋永远无法给予她，但她还是死心塌地爱着他。
　　记得某一天，那时李青刚与叶秋结识不久，他们在咖啡厅里喝咖啡。
　　“我不曾和女孩交往过，除了你。”他告诉她，他不愿和别人交往，由于性格的淡漠与冷傲，他几乎没有朋友。他喜欢读书，从小到大一直埋在书堆里面。“我姐常说我笨，我也许真的笨。”叶秋在李青面前常常提及他的姐姐。如此情深的姐弟，令她有些嫉妒他对他姐姐的热爱。
　　“我父母建议我再进修一个实用的专业。”二十多岁的男孩，对父母如此依赖，令她为他担心，但更多的是她的内心对他充满了柔情与爱怜。
　　李青常失眠睁着泪眼躺在床上情不自禁地想念着叶秋。秋阿秋！请你感应我的心，收下我夜夜为你漂泊流浪的灵魂吧！她在心中苦苦地呼唤着。
　　

飘然

　　

七

　　吴鸣偕同丹满面笑容来到李青的面前。两人乐融融地与她谈了一会儿话。吴鸣邀请她参加星期天部门的郊游活动。见李青犹豫不决，丹补充说：“朱小英回家探亲，办公室的其他人员都参加。”好久未曾和老同事见面，她便欣然答应。
　　星期天，李青又回到熟悉的人群中。叶秋和她并肩走在同事后面，她望着他稚气的脸，她更不忍心说出心中的烦恼来破坏他们这融洽的谈话气氛，更不愿破坏他们相处时美丽的时光。
　　同事中有人偷偷地拍了几张叶秋和李青的合影。叶秋殷勤地照顾李青喝饮料吃水果，他似乎变得有些成熟了，这令她心中暗喜。也许他是爱我的？也许他自卑不敢说出来？她天真地想。
　　“你们真是天生的一对。”吴鸣半真半假地说：“叶秋，李青挺不错的。”
　　叶秋沉静地笑笑，算是回答。李青羞得满脸通红，从他身边溜开。
　　李青离开公司之前，吴鸣曾事下关心地问及她对叶秋的印象。她坦率地告诉他：叶秋是一个很不错的男孩，工作能吃苦耐劳，对下属不摆架子，为人修养很好，她很欣赏他。从那时候开始，吴鸣便有意安排她和叶秋更多的工作合作机会，也好意地暗示叶秋多关怀一下她。无奈叶秋是书呆子，他对她依旧温和诚恳，却少了一份她渴望得到的他对她的爱怜！
　　从郊外烧烤回来，李青的袖子不小心粘了几支草刺，叶秋默默的细心地帮她挑掉，令她感动得想哭。她坐在他的身旁，对他所有的不满和怨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真想永远和他斯守在一起！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继而感到自己很可笑，禁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呀？能不能说来听听？”
　　“没什么，但是好笑。”
　　“叫没什么好笑的笑？”
　　“胡说八道。”
　　“强词夺理。”
　　“乱弹琴。”
　　他们第一次象小孩似的斗嘴取乐。两人说到开心处都同时哈哈大笑起来，邻座的同事们也被他们逗得笑了起来。
　　当李青星期一到商场上班时，同事们都说她的气色特别好，光彩照人。她照照镜子，真的，连眼睛都是明亮的。青对着镜子报以灿烂一笑。
　　

飘然

　

　八

　　
　　朱小英首次光临李青工作的商场。她见到李青时满脸怒气，面对她的热情招呼不予理睬。
　　朱小英冷冷地看着她：“李青，请你解释一下。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她边说边把李青与叶秋的合影扔在柜台的玻璃上面。
　　李青望着朱小英因嫉妒而变得难看的脸孔，冷漠地说：“朱小英，你未免太过份了。”
　　“过份的是你。你放明白点，叶秋将是我的未婚夫。”
　　“他不曾告知我将有你这样的未婚妻。”
　　“我们同居了，请问我该算他的什么人？”
　　“什么？”李青的脸色变得苍白，呼吸急促起来。
　　“我忠告你，你离叶秋远点。”朱小英象获胜的将军一样挺胸阔步离去。
　　李青呆呆地坐着，神情恍惚。有顾客叫她拿MOFORK波鞋，她却拿成别的型号，惹得顾客十分不满。她忍着，忍着捱到下班。她要向叶秋问个明白，朱小英说的是不是真的。她要证实，她不相信：那样深沉冷傲的他会如朱小英说的那样轻率地处理感情？！
　　李青有两个月的时间不曾到过秋的住所。近来业余时间她忙着学电脑打字，办理报考成人考试的手续，复习功课准备应考。这些事情忙得她焦头烂额，透不过气来，那有工夫找叶秋叙旧聊天。倒是叶秋每个星期偶尔来商场看望她一下，他知道她很忙很累，总关心地叫她注意劳逸结合，别累坏了身体。他们见面时不曾谈及朱小英，怎么他突然和朱小英同居了？李青感到不可置信。
　　李青终于捱到晚上九时下班，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向叶秋的住所。来到门口，从里面传来朱小英与叶秋嘻闹的笑声。所有的疲惫都被他们的笑声赶走，她振作一下精神，整理一下愫乱的思绪，然后轻敲门。叶秋一脸惊讶含笑把她请进屋里，朱小英不打招呼屁股一扭走进了他的房间熟练地带上门，她的行动证明了一切！无须问便十分明白。李青全身不由自主地哆嗦，她抽蓄着嘴角说：“秋，请你陪我到咖啡厅坐坐，我有事和你谈谈。”
　　叶秋见李青这般模样，他心乱如麻，他终于在此刻明白了她是爱他的的事实！但这一切都乱了套！他爱她，他怕亵渎他们纯洁的友谊，他也怕她会拒绝他：他始终认为自己长得孱弱、缺少男子汉的气概。他感到自己配不起洒脱的她。他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爱她的情感，所以他用好朋友来代替她在他心中的位置。朱小英的单纯和如火如荼的爱令他晕眩，令他感到自己是个高大伟岸的男子汉。朱小英对他的百依百顺和如痴如醉的爱满足了他男性的虚荣心。一个美貌热情的姑娘是无法拒绝的，顺理成章，他接受了朱小英。
　　叶秋和李青来到咖啡厅，她再也忍不住委屈和愤怒，她的脸上挂满了泪珠。
　　“我需要一个崇拜我温柔体贴的妻子。”叶秋试图为自己辩解。“虽然她单纯浅薄一点，但她对我很体贴。至于感情，我想可以慢慢培养的。”
　　“你对自己的感情负责吗？”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一切都已成为事实。”
　　“不！你必须告诉我，你对自己的感情负责吗？”
　　“青，我们是好朋友。别逼我。”
　　“因为了解你，是你的好朋友，我才要你回答这个问题。”
　　“我没有勇气回答，请你谅解。”
　　“嘻！我最欣赏的人原来只不过如此。”
　　“青，请别这样说，我也有苦衷。”
　　“很简单，只不过我比你自信、洒脱和奔放，但你却忽略了我也是女孩，我矜持背后的脆弱和易受伤，我也需要关怀与呵护。”
　　“我在你面前总感到自卑，我只能逃避。”
　　“多么伟大的男子汉，逃避真爱的勇士！来！敬你一杯！”她喝光一杯白兰地。
　　“来，为你的爱情干杯！”她又是一杯白兰地一饮而尽。
　　叶秋用乞求她宽容的眼光默默地看牢她。他明白若他劝告只是会让她喝得更多。她视而不见沉浸在豪饮之中。
　　“来，为你美满的婚姻干杯！”第三杯白兰地又是一饮而尽。
　　“为我们的相识干杯！”
　　“来，为—为—友谊万岁干杯！”一杯又一杯的白兰地，一声又一声的祝词，李青终于筋疲力尽醉倒了。
　　叶秋一直默然听着她的祝词，看着她豪饮。他的内心明白：李青这样刚烈的性格，这一晚，她不醉会更难受！只要她好过些，他什么都可以接受。
　　正当叶秋扶着李青慢慢走出咖啡厅，朱小英气势汹汹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叶秋，跟我回去！”
　　“小英，让我送她回家，她喝醉了。”
　　“醉了？真的吗？”
　　“别胡闹，你先回吧。”
　　“不，不许你与她挨得那么亲密。”
　　“别孩子气，你回去吧。”
　　“老姑娘，死皮赖脸投怀送抱。”
　　“啪！”李青醒了一半，她使尽所有的力气狠狠地掴了叶秋一个耳光，然后拦了“的士”绝尘而去。
　　留下惊魂未定的朱小英！
　　留下无限遗恨的叶秋！错！错！错！
　　

飘然

　　

九

　　
　　叶秋这两天来度日如年。李青的那一句“逃避真爱的勇士”，还有她的一个耳光，令他惊骇！也令他如梦初醒！他惊觉自己的内心竟然深藏着李青的温柔、冷傲与不可捉摸。是她的爱教他成长深沉起来，他对她的感情不仅仅是爱，还有深深的赞赏和崇敬，这些令他无法对她说他爱她。
　　前晚朱小英的恶语伤人，令叶秋看到她漂亮面孔的背后是一个泼妇，他感到有些无法容忍。过去她虽然闹闹情绪，但并不如此狂妄、粗俗恶毒，况且每次闹完情绪她总会乞求他的原谅，他如何能逃避这温柔似水，热情似火的小女人呢？
　　但是前晚，叶秋却无法谅解朱小英。他质问她：“你为什么会爱我？”
　　“我想要的东西，我会千方百计地去争取获得。”
　　“你不觉得你这样做自私卑鄙吗？”
　　“我就是这个样子，谁叫你瞎了眼接纳我？”
　　“你、、、、、、、”叶秋痛苦地陷入了沉默。不！他要做个真正的男子汉，他不要再自欺欺人！“小英，我们还是分开吧？”
　　“什么？你以为我是玩物，玩厌了便想扔。你不怕我控告你诱惑我与你同居？”
　　“你冷静一些，是你自愿和我同居的。我可以考虑给你补偿。”
　　“你补偿得了吗？好，请还我处女身。”
　　“小英，讲点理，别无理取闹。”
　　“叶秋，告诉你，我决不离开你。否则，你要付出代价的。”
　　“这样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我要一个家、一个丈夫、一个孩子的父亲。”朱小英突然哭叫起来。“你没良心没责任心没道德观念，竟然要抛弃一个有你的孩子的女人。”
　　叶秋陷进狂乱之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究竟中了什么蛊，竟糊里糊涂地接受朱小英竟和她同居两个多月。是的，他该对朱小英负责，他也该对李青的感情负责。谁对他的感情负责？他的生活原则是：不负他人，不负吾心。如今他却难以做到，多么矛盾的现实。他该怎么办？
　　这两天来，叶秋睡不成眠吃不下咽坐立不安。他脸色苍白六神无主。吴鸣和其他同事都问他是不是病了？要不要请病假？他苦笑着摇摇头，谁能清楚，他这心病是无药可治的！
　　第三天，叶秋等自己的情绪安定下来，他便想到了李青。他迫不及待地要见她，他要向她忏悔！
　　当叶秋去到商场，李青的同事告知他，她已三天没有上班，商场按有关规定已将她除名作自动离职处理。叶秋感到情况不妙，李青一贯工作认真负责，她竟然没请假便三天没去上班，这不符合她的工作态度。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想法把叶秋吓出了汗！
　　叶秋赶紧去到青的家。她的大哥大嫂疲惫不堪、面容憔悴。他们告诉他：李青失踪三天，他们寻遍了H市，并在报纸电台电视登了寻人启事，至今仍无消息。
　　如一声闷雷，击得叶秋魂不守舍！
　　叶秋忆起李青曾告诉他，有朝一日，她不想活时，她便会选择“海葬”。那时她说得轻轻松松，他以为她在抒发她浪漫的情怀并不在意。如今忆起令他毛骨悚然，他狂奔出李青的家、、、、、、
　

飘然

　

十

　　叶秋寻遍了H市附近沿海城镇的海港码头沙滩的每个角落，始终没有李青的线索。寻找李青的三天三夜中，他拼命地喝酒吸烟，他不吃不喝不睡不分昼夜地奔波着。他变得形容憔悴萎靡不振。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愿望：只要李青活着！他将好好地待她！他要好好地爱她！他要让她做最幸福的女人！他在深刻地体味着生离死别之情，他的内心显得比以往更加的深沉。
　　当叶秋带着破碎的心回到H市，朱小英已向工会控告他诱骗她的感情并与她非法同居等罪名。公司领导出面调解并劝导他委曲求全与朱小英结婚。叶秋无法谅解朱小英的做法，更重要的是他明白，他只爱李青！他拒绝与朱小英重归于好。他为了爱李青宁可不要名誉地位等等，他宁可玉碎宫倾！公司对他进行了行政处分：降低他一级工资，并让他写检讨。取消他当选进工作者的内定名单。叶秋感到这些损失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他只求李青能活着回来见他！
　　一个星期后，叶秋意外地接到李青的电话，他象疯子般狂呼起来。
　　叶秋终于一口气赶到“绿湖大酒店”。当他走进门口时，他便惊呆了，只见李青身穿洁白的婚纱，一个粗犷的陌生男人挽着她的手臂，他们笑容可掬地频频向筵席中的宾客们敬酒。他呆立着，象一尊佛像伫立着。
　　倒是李青眼灵，拉新郎朝叶秋走过来。
　　“我的同事叶秋，这位是我丈夫大海。”叶秋看到李青平静的眼神与微笑，与十几天前判若两人。
　　“欢迎你参加我们的婚礼。”叶秋麻木地握了一下大海伸出的双手。
　　叶秋仍呆立着不动。十几天前，李青仍是爱他恼他恨他的、为他哭泣为他受苦受煎熬为他失踪的女孩，怎么突然间成了一个陌生人的妻子！他仍然无法反应过来，思绪迷茫而遥远。
　　越从旁边走过来，把叶秋拉着走到大厅的酒席中。
　　“做个样子，坐下来吃点东西。”越轻声对他说。
　　“怎么是这样？”叶秋反复自言自语。
　　“大海把青从海里救活，青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才十几天的感情便成全了一桩婚姻？”
　　“叶秋，别拐不过弯了。来，喝点酒。”
　　“对！喝酒。大家干杯！”
　　这晚叶秋喝得醉烂如泥，喝得死去活来不省人事，最后进了医院。
　　李青始终不曾到医院探望他，也不曾去电话问候他。
　　叶秋很失望！也很绝望！
　　“青，青，你为何抛弃我？为何、、、、、、”他躺在病床上，内心嘶喊着。
                                                                               写于一九九四年一至三月　发于《惠州文学》一九九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