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 猪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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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大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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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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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27 00:57:4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猪肉强
阿强卖猪肉的第一天就有了猪肉强的外号。
阿强是我家亲戚。他妈说，我还没上学，他已经上学了，我工作了，他还在上学，读的什么书啊？还天天捧着书呢！确实，阿强走路也看书，上厕所也看书，眼镜片厚厚的一层，近视五百多度了。
说阿强读书不用功那是冤枉他。他高三回读那年，我有幸赶上跟他同级。他读书还是很刻苦的，不像有些人手里捧着言情小说或者武侠小说，他手里捧着的可是地地道道的复习资料。可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年高考总考不上，有意思的是，每年的高考成绩递增三分，成等差数列了。阿强的爸爸恼火得很，说，这个速度，胡子白了才考上啊，又不是考状元。还不如跟我卖猪肉去！
在父母兄姐的猛烈攻势下，阿强终于妥协了，答应去卖猪肉。但有一个条件，就是他边卖猪肉边复习，允许他最后一次参加高考。他妈说，这样也能考上，把我当猪卖了！
阿强的父亲在我家附近的肉菜市场租了一个档口。阿强开张的第三天，刚好碰上我回家探亲。邻居家生了一个男孩，按照我们当地的风俗，我们要送一斤五花肉过去。我闲着没事，母亲叫去市场买。
理所当然，我帮衬阿强。阿强的档口门前冷落，我走过去的时候，阿强手里正捧着一本英语，我说，给外国人卖猪肉啊？How much？阿强腼腆地说，回来啦。我笑笑答，是啊，猪肉强！猪肉强的家当全是新的，新的屠刀、新的砧板、新的秤子。特别是，瘦高瘦高的身子，配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成了肉菜市场的一道风景。我说，来一斤五花肉。阿强操起刀就切，秤子钩一扎，一称，八两。他又拿起刀切一块，一称，一斤二两，他把小块的又切了一下，一斤一两，又切一下，一斤多一点。阿强勉强地笑了笑，就一斤吧。用一条泡过水的稻草一捆，交给我。我交了钱回家。
我妈看着我提回来的猪肉，惊讶地说，你这是跟谁买的，怎么切成这样啊？怎么好意思送人家啊？原来，我们当地的风俗，送生小孩人家的猪肉是要一刀切的。我说是跟猪肉强买的，妈说，哎，算了，就留着自己吃吧。你再去买一斤，记住，不要再找他买了。
第二年高考，他妈不用当猪卖，猪肉强继续卖猪肉。
第二次见猪肉强，是在四年后，也是我回家探亲，碰巧也是要给生小孩的亲戚买猪肉。当我来到肉菜市场的时候，猪肉强的档口前围着几个妇女，我站在边上看，有个妇女指着猪大腿说，给我来个后腿。猪肉强笑笑说，是要大腿边上的，还是大腿啊？那个妇女红着脸说，死猪肉强！旁边的妇女说，猪肉强，把你大腿中间那个给他吧。哄的一声，大家笑了起来。我仔细打量猪肉强，眼镜还是那副眼镜，可不再瘦高了，身子骨硬朗得很，脸上泛着红光，似乎有一层油。打发几个妇女之后，猪肉强才注意到旁边的我。猪肉强咧着嘴大笑，又来How much啊？我说，一斤五花肉，是送给人家生小孩的。猪肉强说，没问题。手起刀落，一块五花肉，用绳子一捆，说，拿去吧！我说，称一下。他说，不用了，就一斤。我说，我不信，你再称一称。猪肉强说，你不信？拿起秤子，钩住猪肉，一称，说，不多不少，一斤。我拱手说，庖丁解牛啊！你的书呢？猪肉强从钱篮子里一掏，在手里晃了晃，金庸屠龙，我屠猪！我没带散钱，拿钱给他找，他说，不用了，送给你的，难得大学生关照一次。我给他钱，他硬是不要，我扔下钱就走。猪肉强还在后面大叫着，把钱拿回去！
回到家，我大吹特吹猪肉强的切肉神技，还有不收我钱的事。母亲听完笑着说，猪肉强一家四口全靠那个档口维持生计，不收你的钱？所谓吃熟不吃生，傻小子，你上当了！
我哑然失笑。
2010-03-26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