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溪流到大海
——读李勤自传体长篇散文《你在》感言
阳 暖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于“激扬文字”时期，曾为文学青年李勤写过文学评论《她从海边来——李勤和她的作品》，赞赏她文字的清新和空灵，情感的真挚和深邃，也为她笔法稚拙和题材狭窄而惋惜，最后借用新月派诗人陈家梦的话作结，祈望还是小溪流的李勤，能“看得见大海，在大海里应和着浪花的喧响的歌。”
二十八年过去了。李勤自《萤光》起步，经由“三九”，走到《朴璞》。青年不再，文学长在。
年前，李勤寄来刚刚完稿的《你在》。这部二十多万字的《你在》，是李勤近年来潜心创作的“三种体裁自传系列长篇”之散文卷，写的是她文学生涯中印象深刻或较有影响的人和事。李勤在关于我的那一节曾作交代：“《你在》这部长篇散文，实际上就是一场漫长的多人对话。全篇74节，每两节写一个人，写了39个人（筢草伴那节有三个人），全都使用第二人称‘你’。”
其实，李勤每写完一个人物，都通过网络发送电子文档给我。我是一路跟进，边阅读边发议论谈看法。可以说，这些文字于我并不陌生，但收到完整的书稿后，我还是一头扎了进去，一读再读。
透过书中那男女老少人物群，我清晰地看到，李勤由文学爱好者，而作者，而作家，而极富个性的作家，日夜兼程，一路走来，像她《小溪流》写的那样，向着大海，“奋发、前进！奋发、前进……”
从小溪流到大海，李勤做到了，《你在》印证了。
读《你在》，我在感动，为她真得可以逐一核实的内容，为她深得无法透析的情感，为她活得有声有色个性鲜明的人物。
我们知道，文学来源于生活，根植于真情实感。散文是所有文学体裁中最贴近生活的，而人物散文最贴近社会人生。于方寸之间，溶冶人性的精度，描绘知性的密度，提炼情性的纯度，升华智性的高度，是人物散文的至境。然而，正因为人物散文与社会现实休戚相关，尤其当描写对象为现实生活中的真人真事，而受制于客观真实更甚，想象空间和自由发挥的余地极其有限。不同于小说在人物塑造上所反映的作家的随意性和主观性，人物散文讲究的是真实自然。在不虚构、不编造的前提下，既要真实地还原和叙写人物事件，又要使笔下的人物抓住读者的眼球，打动读者的心灵，人物散文的写作难度可想而知，往往是比较枯燥乏味、难以卒读的。
读李勤的《你在》，我（不仅仅是我而是我们，我周边的同事、朋友也先后传阅《你在》）体验到的却是知己相聚般的愉悦和行云流水般的畅快。虽则书中所叙说的人物都是普通平凡的，只是生活里的你、我、他。这些人物并没有耀眼的光环或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丰功伟业，可以说只是社会这个大江湖中的匆匆过客。可是，我们眼睛所及的是一座有棱有角的人物群雕。准确地说，那是一系列活生生有血有肉有温度有声息的形象，立体的，多维的，灵动的，仿佛触手可及，仿佛呼之欲出。
且让我们一个个从头数来：老实木讷、与人为善，却饱受欺凌的外婆，令人动容掬泪；成熟懂世故爱讲鬼故事的细叶，漂亮活泼、笑得岔了气的希娣，换亲嫁了“色狼”、花样年华就喝了“乐果”的秀凤，三个筢草伴，个个惹人惜招人怜；有才华而高傲冷峻、咄咄逼人的邓老师，策人自省；路经必遇、热心借书的牟河，带点奇幻色彩；认真执着、沉静贤淑的林苗，演绎了平淡是真的深情厚谊；才貌俱佳的冬虹，缔造了巾帼不让须眉的美丽神话；倔强奋进、注重实干的姜昕，叫人感慨；不写作却能真正读懂李勤作品的岳青，诠释了知己默契；朴实保守的启蒙老师赵澄卓，让人尊重；真拼实干不玩虚的洪缨，引人追忆火红的岁月；大年初一断言李勤活不过三十岁的辛擎，叫人讶异；润物无声、雪中送炭的林力中老师，活现了大写的人；尽职敬业、一丝不苟的郑明标编辑，令人肃然起敬；爽朗健谈、穿针引线组织群众文学活动的詹德贤，有功有过毁誉参半；热心热肠、胸无城府，在商海中迷失了自我的闻亮，让人爱恨交加；坚韧执拗而孜孜不倦的耳汝尔，翻转情天恨海；遭受命运严酷打击依然热情爽朗、极具感染力的袁鸿钧老师，令人如睹夏天的凤凰树；德才兼备、超凡脱俗而为家庭自甘埋没的江波，令人感佩；聪慧内敛、善于把握机遇的禾木，羡煞旁人；亦庄亦谐、独特另类的黄燕，引人深思；德高望重、热心乡梓的蔡运桂书记，让人领略中国老一辈知识分子的荣辱辛酸；大公无私、谦和敦厚的叶维扬主任，令人敬仰；克己奉公、本分清廉的丘金贝副局长，发人深省；才华横溢、豪气干云的金童，促人热血沸腾；困境中拼搏努力，成材不忘感恩却放弃文学的翁松寿，催人感慨唏嘘；文字温润清新、为人灵巧随和的冬荒，赏心悦目；水般灵动、火般热烈、精灵般妙曼的诗歌大公主阿樱，勾魂摄魄；内外兼修、评写并重、特立独行却总是不能尽情施展的南木，可敬可佩可亲又可叹可惜；人靓文美、醉心织梦的水后色色，温婉可人；精明干练、专写小小说的陈家大少，“阿六”招牌锃亮让人过目不忘；身患绝症、意志坚强、悟性奇高的望帆，感天动地；热心助人、在网络上也能保持真实情感的范源，恍若雷锋；善读善感、能写能评的忘川，悠闲得让人着急；大大咧咧、成天叫嚷“崩溃”却特有福气顺风顺水的小迷糊柯默默，让人欢喜让人忧；擅长做梦解梦、有佛缘而浪漫的明心，清莹照人；一见如故而相忘江湖、隔山隔水而知音知心的阳暖，一曲高山流水令人荡气回肠；古灵精怪、聪颖超脱的游子，使人耳目一新……
这39人，岁月跨度为四代，是李勤的亲人、师友、熟人，贯穿李勤整个文学生涯。除了开篇的外婆和结尾的女儿，李勤《你在》浓墨重彩描绘的，主要有两大类：师长和朋友（学友、场友、文友、网友）。
《你在》写师长，饮水思源，涓滴不遗，一位位可敬可佩的师长引导着李勤一路走来，一路扶持，在李勤不同人生阶段，在文学上、生活上、工作上给予及时雨般的指导、关怀和帮助。是这些普普通通的师长，以他们不普通不平凡的行动成就了李勤。让生长于闭塞渔港而个性孤僻的李勤，成长为文坛独耀一页的作家。这些平凡而伟大的人物事迹所构成的人格力量，如一支支火把照亮李勤的文学人生，而李勤在整部作品中所渗透出来的感恩之情和报恩之愿，也如萤火般生生不息、此起彼伏，火光与萤光交织成闪光的河流，不断灸灼、激荡着读者的心灵。
《你在》道朋友，满腔热诚，弹赞皆实，一个个可感可亲的友人陪伴着李勤，不倔不挠，朝着文学的理想彼岸不倦前行，给她榜样、鼓励和鞭策。是这些芸芸众生中的甲乙丙丁，用他们或成功或失败的经历，拓展了李勤的视野，让她从中找到借鉴、超越或规避的例证。这些个性各异、命运迥然的友人，如一道道喧响的河流，在各自的地域出发，朝着一个方向，彼此呼应着，奔腾向前。过程中，有停滞，有消遁，有分岐，有交叉，最终却都汇合成一个整体，那就是文学海洋。
无论写人还是叙事，李勤都没有滥用华丽词藻溢美赞颂，而是用具体翔实的事实，让人物自己说话，细微之处见品性。《你在》中写编发李勤处女作的郑明标编辑，有这么一个细节——第一次发表作品时，李勤寄去几元钱请郑编辑帮忙买十本当期《汕头文艺》，郑编辑买好了用挂号寄出，剩下的八分钱，郑编辑买了邮票附在信里寄回给她。这个细节，鲜明地凸显郑编辑的无私和细致，不需要再加赞美，就足够感人了。写改变李勤命运的叶维扬主任，又有这样的细节描写——患肝病的叶主任去世前一年还认真写作、修改剧本，李勤帮他将剧本输入电脑，叶主任坚持亲自送稿来，爬楼梯累得气喘吁吁，却从不肯喝李勤为他端上的茶水，单位聚餐也特备一双筷子，为的是不将病菌传染给别人。透过这个细节叶主任的憨厚实诚蒸汽般袭上读者眼帘。尤为特别的是有关于场友岳青的一处描述——多年之后，我才琢磨出那字的特别在于，整体端正，笔划不连带，每一笔转折处，都比别人多出一顿一折，而这细微处的抑扬顿挫，隐示你是个讲究细节、追求完美的人。此后的一天，我在山上放牛，远远地看到有个人从队里出来往对面的山里走，竟没来由的凭那身姿判断是你。这可算隐性的细节描写了。李勤并没有描述岳青的相貌，但先是对岳青的字作如此一番赏析，推断出写此字的是讲究细节、追求完美的人，再根据远远走在对面山上的身姿，认定那人就是字的主人，可见那身姿是多么矫健而有韵致……李勤力透笔端的描写功夫，由此可以略见一斑。
读《你在》，穿行在其人物之林中，我会自觉不自觉地想起我国的古典文学名著《水浒传》，108将，一人一面，个个精彩。同样，《你在》中的39个人物，也都是个性彰显，人人有别。小说人物，是作家按照故事情节的需要虚构的，可以任意夸张，形成鲜明对比，以构成矛盾冲突。《你在》是散文，而且是写实的散文，所写的全部是真人实事，没有虚构，不能编造，李勤激活人物的法宝就是真情实感。
《你在》的真，是超脱于世俗的，纯粹而质朴。李勤说过她是不能直面内心情感的人，通篇《你在》写了39个人，洋洋洒洒二十多万字，硬是找不到一句真情告白，甚至是对女儿游子，也没用一个爱字。但是，这丝毫不妨碍我们去感受那一份浓郁的真情。
《你在》的真，贵在忠于事实，不任意拔高，也没有刻意搜寻笑料或制造幽默。李勤用自己的文字诠释了一个真理——“平平淡淡才是真。”比如，写“严格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林苗，李勤就是平淡如水地娓娓道来，让人感觉到两人间四十年的交情平淡无奇，然而，那一节的末尾重提十六岁时在《遗言》中对朋友们提出的苛刻要求——“在任何一次的生离死别，都坦然微笑。”李勤以这么一段文字作结——我们都明白，无论相聚别离，这一路都有友谊的光在闪耀。毋须讳言，如今我们都朝着绚烂夕阳走去。相信这最后一程，我们仍将在某种意义上相伴同行，彼此关注欣赏，互相鼓励关照。而在不确定的将来，我们将面临最后的分离。也许这一次，我们来不及道别。苗，我想说的是，既然我们这一生，都能把握自己的命运，按自己的意愿去生活，都觉得此生无憾，那么，就必定可以从容面对最后的别离。我希望，留给彼此的最后一个印象，就是坦然微笑。我相信，那是世上最美丽的。这样的文字，不必说林苗读后“差点落泪”，就是我们读了，心里也忍不住泛酸发软。至此，我们才明白，原来深情厚谊是可以这样写的。另一方面，李勤如数家珍般写出人家的好，却不是一味涂脂抹粉，就是写恩师林力中，李勤也埋怨了一通林老师不爱锻炼不善待自己的“错误”。这一通埋怨，却比长篇累牍的颂扬更让人胸口发烫。再如写“在惠州生活二十多年中交往最密切、最为信赖的一个朋友”南木，李勤在感佩之余，却针对南木的消沉懒惰严辞批评，甚至用上了“谴责”二字，而正是这一谴责，真真切切活现了她对南木期望之高之巨。
纵观《你在》，人物普通，事件普通，人真事真情也真，在回忆和对话中使人得到阅读的快感而情动于中。这一种感动，是不知不觉渐次升温的，仿佛沉醉于文中描述的色色那醉人于无形的青梅酒……
品读《你在》，我在感佩，为她形式上的突破创新，为她构思上的新颖精妙，为她语言上的清莹淳朴。
散文最大的特点就是灵活和随意。高超的散文作家往往善于运用这一特点，抒豪情，发狂想，展玄思，寄幽怨，既在物质世界中无所不窥，无所不亲，又在精神世界中揭秘探微，天马行空。
我们知道，李勤的文学创作始于诗歌，发韧于散文，致力于小说，反哺于评论，因而在当地被圈内人誉为“文学的全能战士”。她曾说要用写散文的笔来写小说，用写诗的笔来写散文。读《你在》，我有一个强烈的感觉，就是李勤不愧是全能战士，也不愧是写散文起家的，她将各种文学技能融会贯通，更将散文的这一特点发挥到极致。这部长篇散文可读性非常强，甚至有人发出“比小说还小说”的感叹。
《你在》是散文，而不仅仅是散文。在这部长篇散文中，我们可以看到许许多多的引用文字，这些片段，有小说，有诗歌，有评论……有的是李勤自己的，更多的是文中人物的。李勤巧妙剪辑这些文字片段，将其融入回忆叙述中，既有助于人物的立体呈现，也构成了《你在》自身因素的多元。
关于散文、诗歌与小说的区别，李勤有个说法：“小说是虚构故事的，散文是叙事说理的，诗歌是抒情明志的。”李勤就是在严格遵守“散文不虚构”这条规则的前提下，将《你在》写出了丝毫不逊于小说的可读性。
李勤不是把人物散文当小说写，而是人物是怎么样的，就让读者看到怎么样的。写丘金贝、郑明标等编辑，李勤引用的就是他们的编辑点评；写评论家蔡运桂，就引用他对自己作品的几次评论；写文字优美、擅长于散文诗的邓东方和色色，就抄录他们的书信和文章；写诗歌公主阿樱，就让读者欣赏她的诗歌代表作；写用诗歌思考的南木，就在那一节的结尾拿他的诗歌来说事；写痴傻方面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范源，就和盘端出范源那温软烫人的“痴同傻讲”；写善于做梦析梦的明心，就把明心的梦连同自解捎带着引用；写善解人意、能写会评的忘川，就剪辑她的跟帖和小说片段；写“乐为我师”的袁鸿钧老师，引用的就是严厉批评的书信；写精明强干、说话干脆利落、连跟帖都节省文字的小小说作家陈家大少，就干脆用他的小小说标题串成小故事；写记忆之外省略之外却还在的阳暖（不好意思，正是笔者），非但引用了各自的《忘记》，还给出各自用对方作品标题串成的文本，还有全文抄录相应对的《只想对你说》和《寄语》；写天资聪明、古灵精怪的游子，先是引用她七岁时写的小诗《有》，再引用她作为美院学生对《你在》（曾用书名《脚窝里的风景》）这书名的评语：“《脚窝里的风景》放在书架上，人家可能不会注意，要是刚好停住看到了，注目几秒才好奇地想：脚窝里的风景是什么？才会去拿起来看看。因为脚窝是人体一个不太敏感的部位。《你在》就不同了，人家一看就会想：你在？我在吗？”……所有的引用文字，都不是孤立的，不但能展现人物各自的文采和个性，还能最简捷地还原历史、串联故事。这些看似信手拈来的片段，其实是作家匠心独运所镶嵌的宝石。“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李勤《你在》大量而恰到好处地引用师友们及自己的旧文字，一点都不显得驳杂，也没有堆砌之感，而是珠联璧合、浑然一体，这不能不归功于她长期从事小说创作所磨炼出来的谋篇布局的能力。
《你在》最特别之处，是单号节与双号节两个不同的“你”所形成的双线结构，一隐一现交织进行。
细心的读者不难发现，《你在》全书所写39人分为37个单元（第二单元的筢草伴可视为三位一体），每单元两节。李勤自己说：“但是，全篇所有双号节的‘你’，各个不同，所有单号节的‘你’却始终不变，是独立于双号节的‘你’之外的另一个人……双号节的‘你’一个个依次出场，谈完就退下，而单号节的‘你’是贯穿全场，始终在场的，我和双号节‘你’交谈时，单号节的‘你’隐身为旁听者。”
这样一种结构方式，真是太独特了。世上有没其他作家这样写过，我不敢妄下断语，但敢说，孤闻浅见的我时至今日才在李勤的《你在》见识到。
那么，如此行文，不会造成读者阅读上的混乱么？我不由要为李勤担心。不过，身兼文友、读者、文中人物三种身份的我，凭自己的阅读感觉，加上其他读者间接反馈的信息，明白了这担心是多余的。
几百页的《你在》，几十个男女老少轮番登台，和李勤叙旧长谈，就是专心阅读也得花上两三天，读来却是饶有兴趣，一点也不觉烦闷。掩卷寻思，竟觉得好就好在有了那些单号节文字，那仿佛是一杯解乏茶，起着醒目宁神的调节作用。细加考究，发现双号节篇幅都很大，而且内容充实，单号节很袖珍，而且空灵。但就是这么一大一小、一实一虚地交叉更迭，却让长亭更短亭似的阅读过程变得不那么冗长沉闷，而是错落有致引人入胜，让人欲罢不能。那些单号节，我们不妨将之当作过渡段，也可以当作切换场景时的旁白，其功效都是一种转换或舒缓。《你在》是一场漫长的多人对话，李勤作为对话一方，也是需要间或换换情绪、清清嗓子的。如果没有单号节，我相信在每一位人物上场、退场之际，李勤必定也要花些笔墨以“迎来送往”的。否则，那些人物各个独立，就是把他们放在一起，也只能说是人物系列散文，而不是长篇散文了。那些单号节，实际上就是一些关联全篇的关节。虽然有个别文中人物向李勤质疑过：“那单号节的文字，与我有什么关系？”但潜心思量，便可知那看似无关的过渡段，与下面的正文有着莫大关系，或明指或暗示或旁敲或侧击或预警或祈望，要么是分享，要么是质询……
李勤充分运用其驾驭语言文字的能力，营造和渲染出与一个个新朋老友，亲人比邻平和谈心对话的场景。我们可以展开想象，这样的谈心对话，或是久别的老友重逢，两人相对于书房静室，低吟浅酌就着月光对影成三人；或是三几好友相遇，围坐于明窗净几抚今追昔谈天说地尽兴摆龙门；或是五七人成群穿行在青青芳草地，扮一下儿时玩伴寻找旧日好时光。多少年过去了，多少事消失了，不管是物换星移，也不管是沧海桑田，文字，写下回忆，语言，还原现场。
作家致力创作的，就是文学之林中有别于众人的这一个。如果说《你在》双号节里的那几十个“你”，是我们可以在现实中辨认并对号入座的这一个，那么单号节里的“你”，则是只有李勤心知的另一个。
这位始终隐匿却贯穿全场的神秘人物究竟是谁？既然是始终在场的，那就必是李勤殊为珍视的至交，为什么李勤要特意点明其存在，却又直到最后都不让其亮相？我想，大家不妨将其当作李勤为这场漫长对话虚拟的特邀嘉宾，甚至视为李勤自察自省时的分身，也可以猜度为《你在》中任何一个人物，更可以理解为每一位阅读《你在》的读者。对，你就是你。既然“你”和读者诸君介入了这场谈话，那么见者有份，读者“你”自然可以对号入座成为那另一个。
《你在》不作特别说明地按序号分节，而要读者不致将一个个“你”与另一个“你”混淆，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李勤却举重若轻地做到了，凭的是她非凡的语言功力。
从事散文创作的人或者是经常阅读散文的人都清楚，散文创作最是考验作家驾驭文字的功力，或庄、或谐、或深沉、或放达、或慷慨激昂、或温柔敦厚、或大气磅礴、或小桥流水、或深蕴哲理、或平淡自然，发乎性，近于情，而启迪，而昭示，而使读者溶入其中，乐而忘返也。
《你在》语言有玉，文字流金，更难得的，是单号节与双号节那判然有别的文笔，竟能够和平共处并相映成趣。
先说双号节，这是《你在》的主体部分，李勤使用的多是平白如话的语言，淳朴自然，描述相当简约，抒情尤其节制。关于林力中老师的那一节，是体现李勤这种文字风格的一个范本。这一节共八千多字，概述林老师生平，一个海外归来的老艺术家，历尽坎坷，桃李满天下却从未福荫子女。自己女儿腰椎劳损了都不找熟人安排轻巧活计，却会为带病参加高考的李勤找监考老师说情要求特殊照顾；不肯为女儿找关系开后门，让她和别人一样下农场当知青，在知青场里自己考上高校，却再三为李勤向县里有关部门作推荐，而这并非因为李勤是女儿的朋友，而是林老师看到李勤有出众的才华和意志品质，却因环境、性格等因素制约无法出头，才默默伸出援手为国家荐才。这么一位赤子般的老艺术家、教育家，李勤不写他的艺术活动和教育活动，甚至在文章中只让林老师说过三次话。其一是李勤到县城落脚林家时，林老师问“这次能住多久？”以便做好接待事宜，其二是李勤借住林家参加高考，因病想打退堂鼓时，林老师坚决地说：“不考可以，但不能回甲子，我们不会让你这样回去。你要治好了病才能回去。”最后一次，是林老师临终前对女儿及外孙的遗言：“要有一颗大大的爱心，奉献人类。”但就是这么一些简朴的叙述性文字，却点燃了读者的激情，让林老师在读者深深感动的心里“烈火中永生”。
当然更值得一提的，是单号节的文字。读过《你在》的人，都对单号节的文字赞赏有加，都说单独摘出来就是一首首精美的散文诗。且摘几小节来品赏：
“新雨轻濯，叶脉流动生脆的清莹。竹影飒爽，洒播一地细密的金屑。
湿润的空气，沾着稻穗的粉珠儿，不经不觉地弥漫。青草微薰的风中，恍惚掠过鸟语花香，迷离而又清晰。
尺牍之外的你，该是无处不至的，你的凌波微步，从不惊扰任何生物。那么，假若你发现一片齐集露、雨、汗、泪四种水珠的叶子，请你一定小心采撷，送到七彩涧来。”（第51节）
“风不问方向，只管吹，潇洒自由或是放纵无羁，但凭人说。雨不问长短，只管下，缠绵悱恻或是稍纵即逝，只有天知。 风和雨，生来就是停不住的。风逗着雨，雨追着风，掠过山坡掠过树捎，忽而漫天皆是，忽而无影无踪。 请你告诉我，世上有没有燃烧的雨，有没有凝固的风？”（第53节） “隔着山隔着水，隔着时光隔着云烟，遥遥地，不动声色，看着。
就这么看着，在还能看的时候，在还看得见的时候。
看着你时隐时现时暗时明，看着我从无到有从有到无。
看着石头化成尘埃消逝无形，看着海洋变成沙漠喑哑失声，看着火焰飞出青鸟穿越忘川。”（第71节）
看看，这不是散文诗又是什么？《你在》文中人物也都赞叹不已。擅写散文诗的冬荒阅后由衷地说：“文章写得无限的美，甚至于超过了我的文笔。”这些单号节文字，流畅，唯美，有诗意，有哲理，朗朗上口而又耐咀嚼，读着就是一种享受。
这样的文字，在《你在》中，特别是单号节，触目皆是，字字闪光。这美玉般的语言，我喜欢。长期以来，我总是认为，“唯美”应该是文学家们努力的目标之一，经朝历代，优胜劣汰，能流传后世的，大都是美的东西，而美的文学作品所附丽的就是语言文字。自觉提升作品的语言文字品位，在带给读者美感的同时，自身也就在美的语感环境中不断的得到陶冶，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李勤的高明，在于她懂得“恰到好处”的真谛。她真要用写诗的笔来写散文，什么样的漂亮文字写不出来？但她知道，《你在》走的该是质朴的路子，过多的空灵俏丽会削弱它内质的美。因此，李勤《你在》的语言文字，不是一味的细腻甜美，而是虚实结合、粗中有细，避免让读者因审美疲劳而厌倦。每每在阅读双号节为人物感到心情激荡或沉重时，阅读单号节就恍如清风扑面，让人顿时精神一振……
形式的新，构思的妙，语言的淳，合成一股神奇的魔力，紧紧抓住读者，激起无法休止的阅读欲。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李勤收放自如的功力、浑然天成的文笔不是一日练成的。读着《你在》，除了欣慰，我更深深感佩，李勤几十年如一日孜孜不倦地努力，终于取得了常人难以企及的成就。真的是天道酬勤！
细读《你在》，我在感奋，为时光溶洞里缪斯那一声低切的邀约，为那此起彼伏、遥相呼应的喧响，为那生生不息、川流归海的潮涌。
读《你在》，为那些个性鲜明、温热可感的“你”所吸引，流连于李勤脚窝里的风景，掩卷之余，才讶然惊觉，竟然漏下了一个最不应该漏过的人物——“我”。
李勤特意点明，单号节那个时隐时现的“你”是贯穿全场、始终在场的。她没有交代的是，“我”更是贯穿全场的，是这场漫长的多人对话的主角。虽然《你在》每一节都是写“你”的，但“我”却无时不在、无处不在。这个“我”，说到底就是李勤自己。
这个“我”，通过和双号节里一个个“你”的叙谈，以及和单号节里另一个“你”的斟酌阐证，自我勾勒出其几十年来的创作道路和人生轨迹。透过这些对话，那个透明人似的“我”由隐隐约约、星星点点而渐渐凝结成形，由点到线，由平面到立体，不单是作为作家走过的文学道路脉络分明地呈现在读者面前，而且是作为社会人在现实生活中的人生道路也明晰可辨。这样的安排，这样的形式结构和谋篇布局，根本无须专门设章立节，“我”的形象在我们阅读《你在》的过程中，已是渐次生动鲜活而丰盈有致起来了。
有别于一般的人物散文，《你在》不单纯是写人，或者说写的不是“全人”，而是“别有用心”的。这一点，李勤也交代过：“写的是我文学生涯中印象深刻或较有影响的人和事。”所以她把《你在》定义为自传体长篇散文。
正因为其自传性质且侧重于文学生涯——李勤此前已完成自传体长篇小说《归园》，写的是她作为社会人的社会人生——《你在》所写的39个人物，全都是与李勤的文学创作有关的。文学师友们自不必说了，即使是与文学完全不搭界的几个人物，也都与李勤的文学人生有着莫大关系：开篇最先登场的外婆，是个老实木讷的文盲，却是第一个倾听“不会说话”的“我”讲故事的人，正是有了外婆这第一听众的欣赏和激励，“我”才品尝到讲述的喜悦，打破了自小因感受不到家庭温暖、高度紧张而造成的语言障碍，而沉醉于阅读和讲述，所以“我”视外婆为自己与文学结缘的关键人物。同样，紧接着出场的三个筢草伴也是没有福分读书的农家女，但善良活泼的她们激活了“我”另一面的天性，给了“我”自信，让“我”知道了自己并不样样比人差，懂得了知识的可贵。同时，筢草伴们的不幸和苦难，激起了“我”表达和抒发的欲望，立志执笔为文充当她们的代言人，宁折不弯的木麻黄也因此长在了“我”心里，至今还根深叶茂……我们读着这些文字，除了为那些闭塞落后的渔港渔岛的女性所遭受的苦难所深深震撼，同时也能明了李勤这个女作家的生长环境是多么窘迫。第三位出现的邓老师，他的“酷”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也看到了李勤最初失败的写作尝试。这一节是《你在》最短的，我们看到的却不仅仅是李勤文学生涯的起点是多么黯淡且畸形，还有“我”在哪跌倒在哪爬起来继续走、百折不挠的坚强个性。
自第10节而后出现的双号节“你”，是“我”的知青朋友以及文学师友。“我”与“你”们共话往昔，追念恩师和友人对自己的扶持、帮助，也还原了自己文学创作的许多个第一。林苗是“我”第一个严格意义上的朋友，也是“我”小说创作的第一个生活原型，“我公开发表的第一个短篇小说（也是成名作）、曾获广东省第五届新人新作奖的《女研究生和她的三个男朋友》就是取材于她的生活。赵澄卓是“我”接触的第一个作家，是“我”写作的启蒙老师。郑明标是第一位编发“我”作品的文学期刊编辑，发表的第一篇散文《记忆之芒刺》源于一个梦，是“我”在知青队长洪缨领导下战天斗地承包责任田的一段经历郁结而致。公开发表的第一首诗歌《黄昏的思绪》，缘起于和岳青一起走过的月光下的乡间土路。还算不上朋友的辛擎，在大年初一给了“我”一个“活不过三十岁”的咒，“几十年来，一直如警钟长鸣，时时回响。”令“我”时时警戒不说，还因性格冲突造成一个“倒扣茶杯不让人喝”的典故，“我”时隔三十年将其写进了第一篇散文体小小说《杯中风景》。蔡运桂是“我”接触的第一个评论家，严肃的批评令“我”沉住了气潜心思索，终于厚积薄发实现了质的突破。闻亮和“我”一起创办《萤光》，那是“我”组织文学社团活动的发端。袁鸿钧给“我”提供小说素材，然后再给“我”根据素材写成的小说写评论。金童带来的信息冲击，让“我”尝试写言情小说并出版了诗集。南木、阿樱等人与“我”组建文学沙龙，自“三九”到“朴璞”，二十几年起伏沉浮，始终不离不弃、互勉互励。冬荒是“我”的网络引路人，发来一个文学网站的网址，自此虚拟世界诞生了“璞园一丁”，“我”先后创办了惠州文学论坛、朴璞文学论坛，至今还和默默等一帮“筒子”在璞园里“激流濯石”，玩着“玉石俱焚”文学攻擂。望帆的坚强意志和超常悟性，给“我”启迪和鞭策，埋头《归园》，凝目《落花》，不歇气地潜心创作，皆因深知生命有限、时间紧迫。翁松寿尊“我”为恩师，一篇感恩文章《往事不会如烟》在惠州文学论坛掀起一波“感恩•报恩”的讨论，激发了“我”写写恩师的念头，写出了被冬荒称为“2008年第一篇好文章”的《一路走来恩师远去》，而这竟是这部自传体长篇散文《你在》的雏形。阳暖网谈关于“写《归园》三部曲，建三个园子”的建议，让“我”兴起写“三种体裁自传系列长篇”的宏愿，并且两年间就已完成了长篇小说《归园》和长篇散文《你在》，长篇诗歌《无有》也已进入前期准备阶段。
“我”似乎漫无边际地和各个“你”闲谈着，实际上却是追根溯源，一件件一桩桩地数历自己作品的出处和典故，哪个“你”是“我”哪个时期作品的生活原型，哪个“你”是“我”哪个时期的指导者或评论者，哪个“你”对“我”哪个时期的创作有影响，哪个“你”在“我”哪个时期印象深刻……
我看到，《你在》的“你”个个都是好人，都可敬、可亲、可爱，都对“我”有深刻影响，“我”的成长和成就离不开“你”的关怀爱护和扶持帮助。李勤不写“我”如何报恩，但我也看得到，“我”是按自己的报恩观去做的：“好好做人，努力工作和写作，还要像他们一样以大爱之心对待业余作者，让文学这条路人才济济、薪火相传。”因此，“我”几十年如一日孜孜不倦，好好做人和写作之余，还一直搞文学社团，带着文友一道坚持，当了文学期刊编辑以后，甚至是不当编辑没办刊物了，还通过创办文学论坛等方式，热心扶持业余作者、栽培文学青年，而文友及后辈也都出类拔萃、成绩斐然。
常言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想不到内向木讷、自称古怪孤僻的李勤，居然有这么多堪称杰出的良师益友。几十年来，李勤和朋友们在工作生活中相依相伴、相濡以沫，在文学道路上取长补短、惺惺相惜。在世风日下、物欲横流的当今社会，这似乎有点像海市蜃楼般令人难以置信。但稍一闭目凝神，我心里却自澄明。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李勤本是超凡脱俗的奇女子，又抱定了用好好做人好好写作来回报恩师的决心，“但愿良性循环有我一节。”那么，在她身边聚集着这么一群“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萤儿，也就丝毫不奇怪了。这是多么难得的一群啊。李勤有幸，朋友有幸，文坛有幸！
读着《你在》，我脑子里常常不自禁地闪出李白的《月下独酌》。因为我了解李勤，年轻时就被称为怪人，这么多年我行我素坚持理想，虽然文学创作取得了不俗的成就，在当地文坛也颇有影响，但从来就不是热闹场里的人，近年更是激流勇退、挂冠而去，独处家中潜心写作。所以，我看着《你在》“我”和一个个的“你”漫谈，眼前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意境——“我”是在和思念中的师友聚谈。说来奇怪，我还时时记起李勤《杯中风景》的相关文字：三只小杯，萤通常只斟满两只。她总是先喝了自己面前的这杯，稍后再将对面那杯缓缓端起，倒进自己这杯，再慢慢喝进嘴里……茶过几巡，她必定将两只杯子注满茶水，然后静静地盯着茶水出神……橙黄的茶水，冒着不易觉察的雾汽。就在那似有若无的袅袅之中，有一幅山青水绿的风景在若隐若现。而当萤定睛细看时，那风景里的一条小溪便蜿蜒而至……我相信，这真的是李勤日常喝茶的情景。我甚至还想，“萤”就是“我”，而那另一杯茶，就是留给《你在》中的另一个“你”的。我觉得，《杯中风景》中的“萤”始终未看清而当成信念般固守着要将其定格在风景里的那个人，与《你在》中那个始终隐匿却始终在场的另一个“你”，有着惊人的相似。想至此，我又觉得李白另一首诗《独坐敬亭山》：“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更适合于用来形容李勤此情此景。同时，心里也豁然开朗，《你在》那另一个“你”，就是“我”的梦中情人啊，大名文学，雅号缪斯……
从《你在》中，我看到，“我”从少年到如今，四十年里矢志不移地追随着文学，深情而痴迷。虽然关于南木的那一节里提到，“我”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期曾封笔六年，但那并不意味着“我”离弃文学，而是把那份爱埋藏起来封存起来了，一旦条件允许，“我”又呼朋引友地上路了。
读着《你在》，我会想起二十多年前，读到并评论过的那几篇李勤早期散文。
我想起《小溪流》：小溪流，你昼夜不息，持之以恒，在山间出没，在田野蜿蜒……映下蓝天，绘出彩云，摄取飞鸟的倩影，小溪流自身不着一色。明澄如镜，能映显千景万象；清澈见底，畅泻大地母亲肌肤的美。
我想起《黑夜里，那闪亮的萤》：萤是那么不起眼，小丁点儿的……也许，是出之对野草的执着的爱，它才不倦地闪射出朴素无华的光。它的光是那么微弱，又没有热量，不是说“萤光虽亮终非火”么？然而它不肯妄自菲薄，躲进暗角了结一生。它又很安份，而且甘于寂寞。它知道野地里有它的事业。它弱小，但它靠自身的搏动，燃出生命之光。它短命，但只要一息尚存，就一定要闪亮！
我更想起《海客》：海，浪山铺叠，波障颠连。……为了我崇高理想的实现，纵然是骨折筋断，我的心会咏赞奋斗的荣光；纵然是肝碎胆裂，我的心会欢呼自由的甜畅！我是一无所有呀，但却有着铁的信念。我游呀，游呀，朝着那太阳升起的地方。眼下，我是弱小，我是孤单。但我有手，有脚，有奋进的勇敢。何况我坚信——朝阳东进的一定大有人在，我和他们迟早会遇上。迟早啊，我们会聚集起一队东进的航船。
想起了这些，再读《你在》，一股热流缓慢而持续地涌入我的心田。
自始至终充满真情实感的内容，突破和创新的表现形式，溢彩流金的语言文字。李勤的《你在》，把作家的创作水平提升到一个新的平台。读《你在》，我感动，感佩，感奋。
李勤，你就是小溪流，昼夜不息，持之以恒，终归大海。你就是黑夜里闪亮的萤，凭着对文学执着的爱，靠自身的搏动，燃出生命之光。你就是海客，在文学之海，游呀，游呀，永远朝着那太阳升起的地方，你还真的聚集起一队东进的航船！
我知道，你也有自相矛盾的时候，因而有《太阳雨》；你也有悲愤绝望的时候，因而有《黑白》；你也有心寒意冷的时候，因而有《落花》；你也有向往悠闲的时候，因而有《归园》；你也有静思默想的时候，因而有《你在》。但是，你是有着铁的信念已经成长为弄潮儿的海客，所以你不断地鼓劲，招呼着船队朝阳东进，还把掉队的文友（比如我）又一个个“拉上了贼船”，让文友们在这个文学航队中弄潮斩浪，舒展身手，显显水手本色！
我也知道，文学创作是一个艰巨而漫长的过程。“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李勤的《你在》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成功抵达的海客或者说行者形象，同时也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我们：
“有时候，山与海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两样，都那么颠连起伏，神秘莫测。
行走其中，可就大不一样了。爬山累了，随时可以停下来歇歇脚，恢复了气力再起程；泅海倦了，却还得拼命撑着，海水不会托举疲弱的人体。
一个人要成为真正的海客，起码应该熟知水性，能够驭水而行。否则，就只有溺殇。”
文学是大海，《你在》是小溪流到大海。“你”是浪花，“我”是浪花，他/她是浪花，我们都是大海的一分子，是浪花，也是海客。
李勤《你在》扉页有句：你可以不来，但不可以不在。我相信，李勤的朋友们，以及所有阅读《你在》热爱文学的读者，都会昂扬且坚定地回答，就像浪花应和着大海的喧唱：在，我在，我们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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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7 18: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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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7 18:14: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