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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 啊,遥远的安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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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0-9 11:12:5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望江南 于 2017-10-9 21:48 编辑

                                                               一

      一九四二年,我来到越南,那时叫安南。那年我十七岁。我们从汕头坐船,那船叫红头船,那船出海,只见大海无边无际,海浪滚滚,海鸥上下翻飞,快乐地欢叫着。开始我觉得新奇。不久便厌倦了。我们躲在船舱睡觉,坐了七天七夜,来到湄公河的码头,又转船沿着一条小河往西北走。和我一起来到安南的有我的奶奶,还有一个二十岁的姑娘,名叫四花,她是我堂兄的童养媳,三岁来到堂叔家。她梳着一条乌黑的大辫子,大辫子结着红头绳,身穿米黄大同菠萝衫,深蓝苎麻卷头裤,身材高高瘦瘦,眉毛黑黑粗粗,薄薄的嘴唇紧抿着,大大的眼睛不时露着凶光。她坐在船舱一个阴暗的角落,不知在想什么。
      我是养子,出生在一个小山村。这个小山村,很穷,村前村后的土地脊瘦,种的稻谷,番薯经常歉收。我有七兄弟,我排行第四。我四岁帮家里放鹅,五岁被卖到山湖村。家里有两个姐姐。我六岁的时候,阿妈生了一个弟弟,从此,妈妈对我不冷不热。我开始感受到人间冷暖,开始学会看人眼色,我深深感受到做人养子的悲哀!我阿爹,嗜赌成性,赌输,赔田卖地,奶奶找来一种叫打破碗的青草,它又叫断肠草,很毒,她用臼仔捶了一碗汁,端起碗刚要喝下,阿爹摧门进来,对奶奶说:“阿妈,你要死,这是死臭!”奶奶想了想,把毒汁泼在地上,便挑着簸箕到山里挖番薯去。我爷爷,气得把他绑在木梯上,一顿毒打,把爹爹绑在木梯上饿了三天三夜。爹爹直嚷救命,厝前厝后都听得见爹的哀号,奶奶真是心痛,也不敢说爷爷,怕他发脾气。便找亲人老叔,老叔找来纸笔,让他写字画押,保证戒赌,才给他松绑,端饭给他吃。阿爹好了几天,便旧病复发。后来,阿爹便到安南,几经周折,在安南西北买了几座大山,办了一个柴厂,叫坤兴隆柴厂。我堂兄金文、金武、金全都在柴厂做工。金文,金全是伐木工人,金武小学毕业,在当时算是文化比较高的,他自己又做过生意,开过米铺,赚了一些钱,有管理、经营的经验,他会武术、会说话、会办事,山上伐木,厂里经营,都是他负责。一年前,金武娶了一个长得很漂亮的潮州妹子。四花听到这消息,整个人呆了,她深爱金武,总梦见金武和她拜堂成亲。满心渴望盼来一盆冷水,把四花浇得木呆呆的。四花整晚整晚失眠,她整个人瘦了一圈,奶奶看在眼里,痛在心头,虽是多次开导,四花总是失魂落魄,奶奶便带我和四花到安南。
      金武和金全到码头接我们。两兄弟都是高头大汉,金武和四花都是二十岁,那时的姑娘都是十七八岁便出嫁,四花在当时已经是老姑娘了,金全和我同岁,也是十七岁,他是两年前来到安南。他俩帮我们扛行李。到了柴厂,金武把行李放下就要走,四花说“武哥,你不要走!有几句话要说清楚。”金全烧好炭炉,下茶叶冲茶,对我们说:“阿婶,阿兄,四花,来喝茶。”四花说:“金全,我可是你的嫂子!”她对金武说:“金武,你来到安南便忘了我!我三岁来到你家,家里那么穷,我都忍了,五六岁便帮着做家务,长大了便帮着驶牛种田,纺纱织布,能裁会剪,公爹老了,问寒问暖,端茶端饭,村里人那个不夸赞!我恪守妇道,也不偷鸡摸狗,那点对不起你?辛辛苦苦却盼来一盆冷水,你真是枭情绝义!”说着呺啕大哭。金武说:“我来安南之后,便不想回唐山。你虽是“嫂仔”,我们还没有圆房,还不是夫妻,你另找一个吧。”四花说:“你这个没良心的!我的心全都给了你,我驶牛种田,想的是你!裁裁剪剪,想的是你,你这个天杀的!我从此不嫁了,就要嫁你!”我奶奶说:“四花,天下好男人多的是,我们另找吧。金全也是一个好后生呢。”四花说:“我不要,就是要嫁金武。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我阿妈对四花说:“金武长得好,人又聪明,但却命带桃花,带“驿马”,女人一见便迷上了,”我妈把四花拉到一旁,小声说:“他的妻姨丽婉也迷上他,我几次看见他俩在酒吧喝酒呢,他俩的关系是不清不楚的。你还是放弃为好。”
      这时,走进来一個美丽的女子,她穿红色丝绸大同衫,黑绸裙子。她是牡丹,四花就是刺手的玫瑰,她是家养的山茶花,四花就是山坡上的五色梅。是男人都会喜欢美婉的,她象她的名字,美丽温婉。四花火辣辣,热情奔放,这是她的优点,也是她的致命伤,走近她的人都会被她刺伤灼伤。美婉挺着大肚子,慢慢走了进来,她握着四花的手说:“姐姐,是我不对,我不知道唐山还有姐姐,金武也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好男人多的是,我给你的陪嫁都带来了。”说着,便打开梳妆盒,那盒子,装满了金项链,金耳环和翡翠饰品。这些,都归姐姐。”四花眼睛喷出火花,她大声吼道:“我要的是活人,不是这些死东西。你别假仁假义,妄想诱惑我,有了人,还用愁这些东西吗?”
      我妈和我婶这时走了进来,四花还不解气,把梳妆盒摔在地上,满地尽是首饰。我婶快步走上前,拉开四花,说:“四妹妹,不要生气,金武要娶美婉,我阻拦过,金武就是不听,真是的,这不乱成一锅粥了。”这些话,更惹四花生气,她抓住也来拉开美婉的金武,一边抓打一边咒骂。开始,金武站着不动,任由四花捶打,四花就是不停,后来,金武脸红了,生气了,他甩开手掌,打在四花脸上,金武每天都练武,力气大,武艺高强,四花一个趔趄,倒在地上,脸上现出五个红红的手印。我妈赶紧快步走上前,扶起四花,四花已经昏了过去。我妈大声喊道:“快,快,端碗冷水来。”我赶紧端来一碗冷水,我妈含了一大口水,喷在四花的脸上,四花还是一动不动。我奶奶在旁边捶胸顿足,哭道:“天啊,真是作孽呀!”其实,四花已经醒来,我在旁边看见她的睫毛动了一下,但她却装着一动不动。我妈掰开四花的嘴,嘟起嘴,把气吹到四花的嘴里,又把嘴伸向四花的嘴,嘴对嘴吸气,见四花还是没有醒来,用手在四花心脏部位推着压着,推了半点钟,推得大汗淋漓,后背的衣服都湿了,这时,四花才假装醒来。她爬起来,哭着骂着,不一会便不见了。
      我和金文,金全举着火把厂前厂后找,都不见四花的影子,到河边,在芦苇丛中寻找,也没有,难道她跑到山上?我和金全,“四花——,四花——”大声地呼喊着,都没有回音,金文性格内向,说话口吃,他只“四,四--”喊着,花字总是喊不出,这时金武跑来,把四听成死,大声问:“怎么,她死了?”我说:“还没有找到。”金武才深深透了一口气,说:“我们到山上找吧!”他对金文说:“你去叫细叔,叫他把全厂的工人都叫来找。”一会儿,一百多人都举着火把,“四花——”,“四花——”喊个不停,找了一夜,都不见四花的影子。
      天亮了,工人们都回去干活,我到河边芦苇,田野的蔗园找,都没有,便到山里找,我大声喊着。我心情沉重,觉得很累,便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这里是一个山谷,整个山谷都是石头,有十多块巨石’还有大大小小的石头,数也数不清。“金华。”我听到有人叫我,我循声望去,四花站在一块石头上,向我招手。四花把我带进一个山洞,里面不大,洞中有洞,洞中套洞,她在地上铺了树叶,厚厚的,很柔软。四花叫我坐下来,软软的,很舒服,我问四花:“你昨夜在这里过夜?”四花说:“是,你叫金武来,不要说是我叫他来,你说,你看见我在这儿,说你还没有见到我。说怕我看见了又不见了,赶紧跑去告诉他。快去,顺便带些东西给我吃,我饿坏了。”
我带金武来,还带来面包和水。当我和金武走进山洞时,四花坐在石头上,假装不知道。金武叫我回柴厂干活,我出了山洞,不放心他俩,怕他俩吵架打架,便折了回来。旁边也有一个山洞,我钻了进去,洞中有一个小洞,里面都看得清清楚楚,声音也听得非常清晰。只见金武说:“四花,跟我回去吧。”“不回,我在山上过,一辈子也不回!”四花转过头来,眼睛饱含眼泪,不一会,泪如泉涌。她说:“武哥,你真枭心!真绝情!我们一起放牛,一起浇菜,一起受苦,一起受累,一切的一切,你都不记得了,你们男人真是枭情绝义!”金武说:“我昨夜整夜都没有睡觉,我真怕你寻了短见。”“我开始是要去投河的,后来一想,这样死不值得,我要缠死你。”“四妹,回去吧!”“不要叫我四妹,叫我妻,叫我老婆我就回去。”“四妹,回去吧,我求你了。”“不回,就是不回!”金武“扑”的一声跪在地上说:“你不回,我就不起来。”
      四花不理他,只管自己坐着,说:“长得高高大大,英英武武,却原来也是一粒软蛋。男人膝下有黄金,你怎就这样不要脸!”金武说:“为了你们这些女人,我黄金不要了,脸也不要了!”一个多钟头过去了,金武还是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四花说:“你就会跪,别的本事没有,只会跪?你在美婉丽婉面前也是这样跪的吧?”金武黑黑的眼睛看着四花,嘴角有一撇看不见的笑:“我在她两姐妹面前,每天晚上都跪,跪得她们熬熬叫,跪得膝盖生茧,这不,赶都赶不走,你也来凑热闹。你们女人就是贱!”开始四花听不明白,后来知道金武嘲笑她,便骂金武:“你们这些臭男人,贪心不足蛇吞象,将来是没有好下场的!”金武说:“没好下场是没好下场,我管理柴厂,人家都求我,我有一定的权力,女人都找上门,你是一朵金花玉花,没人要,烂在地里,变成烂菜花。”四花知道铜盆遇到铁扫帚,都是硬角色,刀子嘴说不过锥子口,便走上前锤打金武,金武理解四花的痛苦,心疼了,便扶着四花的腰,不想两人抱在一起痛哭一场。过了一会儿,金武把面包拿给四花,四花没有拒绝,拿过来慢慢吃。
      四花说:“我不理解,为什么女人都喜欢你这东西,这个来爱,那个来抢,就好象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只剩下你一个,你帮人都帮到床上?!难怪潮汕女人骂自己的丈夫早死砍头半路债。”金武说:“不要说得这样难听,好歹我们还是兄妹。”“谁和你是兄妹?乡里叔孙都知道我们是夫妻,我十多年的血汗都付之东流?”   “美婉也要生产了,厂里很忙,我忙得团团转。别这样与我作对,我们男人也很辛苦的。”这时,四花走近金武,她紧紧抱着他,她的嘴唇紧紧压着金武的嘴唇,忽然,四花摸着金武的裤子,金武拖开四花的手,说:“四花,不要这样,这样会害你的,你还是另找一个好男人吧。厂里那么多男人,你要那一个由你选。我一定帮你做媒。美婉那些首饰,都是开米店赚的。后来,生意不好,被别人争去。细叔柴厂的生意却越来越好,他就叫我来柴厂帮他。四花,你另找一个男人,我再暗地里帮助你一些钱。”“武哥,你说的倒是轻巧,一句另找就完了?在老家你那么爱我,到安南一切便忘记了?那么多男人过番,那么多女人在老家苦做苦守,你们男人就是聪明,容易遗忘,一过番,家里的女人就不要了,告诉你,我是不容易对付的。什么男人我都不要,就要你。”说着,她把自己脱得干干净净,站在金武的面前。四花穿衣服不觉得美,一脱衣服,便显出她的美丽来。我看呆了,她皮肤雪白,苗条的身材凹凸有致,我呼吸急促起来。我看金武,他的眼睛紧紧闭着,四花走上前,把他的上衣脱掉,接着,四花把金武脱得一干二净。我也惊叹金武的好身材,他皮肤黑亮黑亮的,满身尽是肌肉,听奶奶说,他虽然是管工,但时常帮着干活,在山上伐木也好,在厂里锯木也好,他都抢着干,伐木工人,很多时候都是穿裤仔干活,安南那炎热的天气,上衣是穿不住的。
     这时,金武站了起来,抱着四花,放在铺满树叶的地上,他迫不及待地压上去,我看见四花脸红红,眼睛闭着,不一会儿,便听到金武大声呼喊,躺在四花的身上不动了。
     四花说:“喊那么大声干吗,人家疼呢。”
     金武说:“我也不想叫呢,但忍不住呀。”
     “丑死了,被人家听见多不好意思。”
     “山洞里,喊得再大声,人家也听不见,干这样的事也不是丑事,就象吃饭一样,吃饭能说是丑事吗?”
      四花说:“做事有个先来后到,我和美婉姐妹相称,我先到你家,年龄比美婉大,我为姐,她为妹。丽婉让她嫁人,三个女人共用一个男人,把你磨成乌龟,夹成柿饼。男人应该把精力用在事业上,不能沉迷酒色,才能成大器。”
      金武说:“让你回家做大,难说,美婉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要通过这个关,难!金全也追求丽婉,她就是不瞧他一眼,我叫她嫁人,说妹妹怎能抢姐姐的丈夫,她说爱情是自私的,她要听从自己心里的声音。”
      四花说:“这一切都是骗人的,什么“驿马”都是为男人开脱,男人不勾引,女人会上当吗?”
金武说:“刚才不是你勾引我吗?”
      四花说:“这不是勾引,这是心计,难道女人就要受男人摆布吗?”
柴厂面临一条大河,背后是几座大山。山高路险,树木种类繁多,我们伐木的空余时间常常往山下望,红河就象一条弯弯曲曲的白色的绸带向东飘去,河水在阳光的照耀下,又好似天上的银河降落人间。
      安南天气炎热,蚊子很多。柴厂很大,工人有的上山砍树锯树,有的在厂里锯木材做家具。
      我和金全住一屋,还有汪小桃、林石生。我先在柴厂学锯木,那木材有檀木,也有杂木,如松木,桉木等,有的锯成木板,有的劈成木柴。半年后,我就上山伐木,成了伐木工人。
      安南多雨,树木繁茂,翻过几座大山,只见有一处石廊,大大小小的石很多。各种形状的石都有,真是怪石嶙峋,石廊里边有一个洞,洞口不大,只能一个人出入,里面却是一个大厅,还有很多山洞,洞中有洞,真是太神奇了,这里能容下几百多人居住。石洞有草席被子。中午,我们就到石洞休息。
      金全是一个帅小伙子,他长得很高,不胖不瘦,肌肉结实。他皮肤微黑,高鼻梁,薄嘴唇,眼睛不大,是单眼皮。他性情豪放,放荡不羁。汪小桃身材苗条,五官精致,那眼睛水汪汪的,好象会说话。虽每天伐木,皮肤还是白里透红,他好象投错胎,有些娘娘腔。林石生呢,最有男人味了,他皮肤黝黑,高高壮壮,说话声音洪亮,很有节奏感,很好听。石生和小桃都会唱潮剧,最喜欢唱的是《苏六娘》,石生唱郭继春,小桃唱苏六娘,柴厂有一百多工人,逢年过节搭戏台唱大戏。石生和小桃,上台唱戏。石生和小桃的扮相好极了,小桃扮相俊美,很有女人味,难怪叫小桃,他就象山野里盛开的桃花,粉嘟嘟,红艳艳,你忍不住,伸出手,摘下几支,占为已有,插在自己房间的花瓶上自己欣赏,自己品味,自己把玩。小桃声音婉转动听,走路娇滴滴,软绵绵,一点也看不出是男儿身。石生更是神了,摇生一变,就变成白面书生,儒雅,潇洒,风度翩翩,平时的阳刚之气都不见了。他俩原是潮汕平原著名潮剧团“玉兰春”的“戏仔”,是著名的生旦,两人相爱私奔。他们都是家穷卖给戏班的,八九岁开始学戏,走乡串寨上台挣钱,十二岁便名声大噪,成了班主的摇钱树。正当班主做着发财的美梦时,他俩私奔了,班主到处寻找他们,并放出风声,要把他俩整死,用猪笼沉江,就象苏六娘的现实版。谁都不敢收留他们。他们逃到安南,流落街头。他俩听说我爷爷仗义,找到我爷爷,跪在爷爷的面前,爷爷珍惜人材收留他俩。两人——温文尔雅的书生和俊美温柔的小姐在舞台上缠绵悱恻,台下的人们都看呆了,不时传来一阵阵喝采声。
      这时,石生和小桃正在山洞里唱《春风践约到园林》那一段,只听小桃唱道:“春风践约到园林,稍立花前独沉吟,表兄邀我为何故,转过了东篱花圃,来到垂柳荫,但见那亭榭寂寂,什缘由有约不来临?”石生道:“想结同心结,几度开口难,春风有约后园中,这一次,切莫错过良缘,妹妹还未来?”小桃做采摘、抛掷绣球花的动作,石生又道:“绣球花,绣球抛给吕蒙正,真是佳兆,真是佳兆,原来是表妹,先我而来,妹妹,此花掷得好,可惜不掷在彩楼前?”小桃道:“表兄,休要乱讲!”
    金全会扬琴。我会二弦,经常给他俩伴奏,可这山洞里,没有扬琴和二弦,金全躲在地上休息,我在看书,金全被噪得睡不着,对两人说:“你们不要唱吧,!我很累,要睡觉,被你们噪得睡不着。”石生和小桃好象没有听见,依然唱他们的戏,金全便拉我钻出山洞,我俩在山道上走着。金全对我说:“你知道吗?他俩是同性恋。”我一头雾水,不知道同性恋是什么,金全又对我说:“你头脑单纯,睡得沉,所以你不知道,他俩同睡一张床,总是在下半夜,那床摇摇晃晃的,有时还传来两人伸吟的声音,石生这小子,真是的,不走水路走旱路。”我和金全走回山洞,小桃和石生已经没有唱戏了,只见石生坐在石头上,小桃坐在石生的大腿上,石生搂着小桃,他俩正小声说笑着,我俩进去,他也不怕,只顾和小桃说话。金全中午没有睡觉,想来一肚子气,见他俩那样子,便阴阳怪气地说::“要恩爱,到外面去,看着真恶心!”石生气冲冲走过来,抓住金全的手说:“你这小子,有什么能耐,你哥三妻四妾,你一个女人都没有,只会去嫖妓,真不要脸!”金全力气比石生小,要打打不过他,只有忍着。小桃拉开石生,这件事才没有发展下去。
      我们走出山洞,很多工人已经撑木排下山了,只剩下我们四人,我们把木头拖到山间的小溪上,把木头绑成木排,我们四人合作得很好。金全阴着脸,一句话也不说,石生知道金全真的生气了,对金全说:“兄弟,不要生气,我的脾气不好,你也不要时不时讽刺我,你喜欢女人,我喜欢男人,各人喜欢就是,不要总是那么阴阳怪气的。我俩注意唱戏不要吵着你们就是。”“夜里也不许吵着我们!”“是,是。”石生小声地回答着,金全见石生态度这么好,也就原谅他。石生说:“大家出门在外,都是苦命人,都要互相包容。”我们撑着木排,有说有笑,向山下漂去。
      想着白天的事,我总是睡不着,我第一次失眠了,但我静静躺着,身边金全呼呼大睡,听着他的呼噜声,我更睡不着。半夜,我听到吱吱的床声,虽然声音很小,好象小心翼翼的,但我却觉得非常刺耳,我悄悄坐起来,石生和小桃脱得精光,石生趴在小桃的背上,他俩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声音,我要是不失眠,是不知道他俩干什么,两人忙活一个多钟头,便穿衣服睡觉。
    我辗转反侧,刚要入睡,又传来一阵阵伸吟声,我以为石生两人又在忙活,我爬起床来一看,他俩却睡得深沉。我们睡的是木板房,木板间有些缝隙,缝隙中有微光,原来声音是隔壁传来的,隔壁住的是四花。我的睡铺靠墙,有一道缝,透过缝隙,只见四花象骑马一样,坐在金武的身上,她忙得身上沁出汗珠。他俩都大声伸吟着,全然没有抑制,也不怕隔壁听见,等到他们风平浪静,我刚要入睡时,外边传来鼓声:“快来人呀!抓贼呀!快来人呀,抓贼呀!”
     大家都跳起来,拿起墙角的竹槌,冲了出去。只见围墙露了个大缺口,被偷走好多檀木,我们都追了出去,大家有的带着刀,有的带着梭镖。金武拿着手枪,走在最前面,还有十多条步枪。大家举着火把,嚷着喊着。前边看见隐隐约约的人影,金武瞄准一个人,开了一枪,那人倒下。那些人见势不妙,放下车子,扶着伤者跑了。金武见一车檀木没丢失,就没有再追,大家拉着檀木回厂。
      偷檀木的是天阳山土匪,他们捎来信说,那个人被我们打死了,必须把一万大洋放在山里的大橡树下,否则,还有事儿。爷爷不去理它,认为厂里人多,闲时又都练武,又有枪,怕什么?爷爷对乡亲都很好,乡亲们都来投奔他。厂里的工人都是乡亲,乡亲们有困难爷爷都尽力帮助。爷爷性格豪爽,但太张扬,他脖子上戴着很粗的金项链,听说有一斤重,穿的是丝绸绫缎,坐的是竹轿,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
      爷爷,原来也是穷人,家里只有半间老屋,奶奶也是常年在村里的富人家当佣人。她的力气大,到山地里挖番薯,畚箕的番薯砌得象小山一样,挑起担子走起路来一阵风。奶奶在富家还发生一桩风流韵事。家里的大男人都在安南,我和两个姐姐都在龙山中学读书,那时家里不富有。奶奶在大富人家里做佣人。富人娶了许多老婆,还有一个是日本人,人喊“日本嫂”。富人生了三十个儿子,有一个少爷生了痨病,全家一百多人都怕极了,叫奶奶护理他。奶奶不怕,她说:“怕什么,最大的事只不过一个死!”富家有一大幢大洋楼,占地几十亩,四围都建着一人多高的围墙,南面是大铁门,前面花园不仅种有各种各样美丽的花,还种有许多芒果,杨桃,荔枝等果树。后面后花园,种有芭蕉,翠竹,各种奇花异草,还有荷池,各种亭台楼阁,还有曲径长廊。少爷住在后花园以前园丁阿歪住的几间小屋,阿歪搬到前边花园的小屋住。少爷在后花园自己住一间,奶奶住一间,少爷和奶奶的小屋中间隔着厨房。奶奶用心做饭,熬药,少爷家里的人怕传染,都没有来看他。
      一天夜里,奶奶正睡着,少爷来敲门,奶奶来开门,奶奶点亮煤油灯,端一只木椅,叫少爷坐。少爷谈国外留学经历,谈国外的奇闻轶事,谈家里的烦恼事,谈家人的无情无义,谈生病的孤独寂寞。奶奶谈少爷家里的日常琐事,谈自己的孩子,孙子,也谈安南的见闻。东拉西扯,谈得投机。爷爷和两个儿子都在安南,自己一个女人家撑起一个家,奶奶觉得辛苦劳累。少爷也觉得被家里人抛弃,觉得孤单寂寞,两人日久生情,偷偷相爱,他俩虽然做事非常小心,都是下半夜少爷偷偷到奶奶的房间,但却被住在前花园,半夜起来廵夜的阿歪发现,他便多次半夜起来,站在树后观察。少爷进奶奶的房后,他便走近奶奶的小屋,奶奶和少爷的谈话,奶奶和少爷的偷情,他都一清二楚。
      荷池旁边种有很多红兰,是种来观赏的,奶奶认识很多青草,有的青草药效灵验,效果好,奶奶经常用青草给邻居治病。少爷有时咳嗽,奶奶便用红兰煮水给少爷喝,奶奶拔了几株红兰,阿歪便走近来说,:“少爷的病好了吗?”奶奶说:“好一些了。”阿歪说:“阿嫂,昨夜天气太闷热,我睡不着,在前园和后园走走,你也睡不着吧?我巡夜,看见你的屋子还亮着灯呢。”“我半夜被蚊咬醒,起来赶蚊,捉蚊。”阿歪阴阳怪气地说:“这只蚊很大只吧?大蚊的毒刺很厉害的,它不仅咬老人孩子,最喜欢咬的是女人,女人的肉嫩肉香,你可要注意啊,被毒针刺着,身体中毒那可就有好戏看了。”奶奶觉得不妙,赶紧走开。夜里,少爷又过来,奶奶对少爷说:“不要过来,我们都是有仔有弟的人,阿歪已经发现我们的事情,传出去,我怎么活?”少爷说:“不要怕,我会处理好的。”少爷来到阿歪的屋里,说:“歪叔,你昨夜来到后花园?”阿歪说:“我每夜前园后园巡视,少爷,你身体较虚弱,要注意身体。”少爷拿出两块银元,对阿歪说:“我在后园,后园你就不用巡视。你家里困难,孩子小,仅靠你一人养家糊口,真是太辛苦了。”阿歪站起来,弯了弯腰,低头做揖说:“谢谢少爷!”少爷说:“你看见什么,都不要向别人说,记住,口要密,一定不要向别人乱说,会有好处的。”阿歪说:“少爷,我没有看见什么,我夜里只是巡视,这是我的责任。”少爷说:“这就对了,你没看见什么。”
      爷爷叫兴老叔带三千大洋回家乡建屋。按原计划,是要建潮州有名的四点金,但自己的屋地不够建还要向两个邻居买地,这样才够建四点金。本来价钱谈成了,后来,邻居听说爷爷很有钱,就变掛了,要提高价格,坤叔是个倔犟性格,便按自己的地建起来,却不成格局。地理先生看了摇了摇头,就走了。他暗地里对人说:“坤家要坏了,这座屋没有厝局,叫臭虫绕,坤家要败了。”
      不久,在河内卖家具的细叔,他正在铺上品茶。突然十多人窜进来,把他毒打了一顿便走了,細叔吐了很多血,爷爷把細叔接到厂里,请了一个老中医诊脉,吃了很多中药,才慢慢康复。
     半年后我爹到外面赌钱赌输很多,心情郁闷,喝了很多酒,因为醉醺醺,被汽车撞倒在路旁。有几个安南人要去救我爹,我爹咕噜咕噜说了几句潮州话,他们一看是唐山人便走了,我爹挣扎着站起来,趔趔趄趄的,栽到山下,我们找到他,他只剩下一口气,我们扶他到医院,才救活过来。


      奶奶来安南之后,每天都要管厂里的大事小事,金武倒乐得清闲,美婉产了一个男孩,已经六个多月了。四花在厂厨房帮工,她很节俭,每月总把工资存起来。丽婉也住在厂里,她没做事,总出去和那些太太、小姐打麻将,没钱了,就向金武伸手。
      一个休息日,金全,小桃,石生,还有我的两个姐姐金凤,金兰都到红河洗澡去了,他们叫我一起去,我说我要睡觉,不去。我乐得清静,看《红楼梦》、《水浒》,我还拿起笔,写一首《伐木歌〉:
                                                    山高林密又一峰,
                                                    爬山涉水伐木工,
                                                    腰酸背痛不言说,
                                                    风雨也难见彩虹。
                                                    锯锯砍砍声声累,
                                                    叹叹息息都是歌,
                                                    早出晚归日复日,
                                                    流泪流血也蹉跎。
       这时,只听“吱”的一声,石生走了进来又把门关上,他对我说:“金华,你真勤快呀。”又说:“天气这么热,怎不去洗澡?游来游去,舒服极了。”我说:“我也喜欢游泳,但今天想看书。”他说:“不用看那么多书的,识字捉不到磨蜞”见我不理他,就走到他自己的床上躺下,一会儿,他又爬起来,说,还是小弟弟识字好,将来自有用处。他便走到我身边,坐下,说:“你教我识字吧!”便坐到我身边,我拿了纸笔,把刚才写的《伐木歌》读给他听,又一字一句教他读,给他讲解。石生认真地跟我读,他抓着我的手轻轻揉着,说:“小弟弟,真是太聪明了,真是太可爱了。”我挣脱他的手说:“你学这些字。以后我每天都教你。”
       石生突然抱着我,嘴唇在我的脸上嘴上乱擦,他的力气很大,我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我挣扎着,但是挣不脱,他是一匹狼,我是一只小羊羔。他把我抱到他的床上,把我的衣服扒光,接着,又扒光自己的衣服,他整个人压在我身上,我对他说:“放开我!你若这样,我要告诉我爹,告诉我爷爷,还要告诉小桃。要告诉很多人!”他一听整个人焉了,他说:“我以为你喜欢我。”又对我说:“小弟弟,我太喜欢你了,这些天,见到你都神魂颠倒。我控制不了自己,请你不要告诉别人。”’他把我的衣服放在我的身上,对我说:“赶快穿好衣服。”他自己也迅速穿好衣服。说:“我刚才在游泳的时候,整个头脑都想着你,我偷偷爬上岸,我平时看你对我很好,以为你喜欢我呢!”我对他说:“我有喜欢的人。”他说:“谁?是不是金全?还是小桃?”我对他说:“是我家的工人阮梅。”“她是安南人,你为什么不找唐山人?不过,她真是太漂亮了,真象书里说的乌黑头发大眼睛,鹅蛋脸儿眉毛俏,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走路水蛇腰,风吹杨柳摆。兄弟,你太有眼光了。”
       我听得目瞪口呆,说:“你不是说你不识字吗?怎么说出那么多奇妙的句子?”石生说:“你真是傻弟弟,我是骗你的,满足你的虚荣心,扮你的崇拜者,说不定你就会喜欢我,我就可做你的保护神。说不定我看的书比你还多呢,我还在一个大戏班,唱过许多戏,那个时候多红多荣耀啊!演的戏可多啦,《苏六娘》、《荔镜记》、还有《金花女》,这是以前在唐山的事,来安南,我不看书,也不写字,连书信也不写。在唐山,我也读书写诗呢,来这里,就学成了粗人!”石生说:“你俩交往多久了?”我说:“还没有交往。”“没有交往就自作多情,还不知道人家爱不爱你呢?”我把我写的一首诗《春梦》拿给石生看,石生伸过手,边看边读:   

                                         你来了,挑着水桶一阵风来了,
                                         温柔地抚摸我的脸和稚嫩的心。
                                         你用铁吊扬起水桶,
                                         清滢滢的河水荡起一圈圈涟漪。
                                         我的心,却象海浪,
                                         撞在高高的岩石上,
                                         碎成千片万片,又汇成汹涌激流。

                                         你挑着水桶走了,
                                         风吹柳摆。
                                         大辫子轻轻摇动,
                                         象驼铃叮叮咚咚,
                                         摇醒春晨的梦,
                                         又象攀登梦境的大绳子,
                                         云遮雾罩,春雨绵绵······

       我对石生说:“有一天的早晨,天还没有亮,我便下河洗澡,河边尽是白茫茫的雾,那雾薄薄的,宛若给大地蒙上一层乳白色的轻纱,近处的山若隐若现,码头的石级,没有一个人影,石级旁边的大榕树,树身弯弯,树冠团团,我好象在仙境,又好似在梦境。这时东边出现一抹红霞,那红霞开始淡淡的,接着,那红霞越来越红,越来越深,太阳射出几缕阳光。这时,码头快步走来一个姑娘,她挑着水桶,来河边挑水,她放下水桶,以河为镜,看了看自己的容颜,又捧起河水,轻轻在脸上抹了抹,她左右摆动,看自己在河上的倩影,她身姿柔软,姿态曼妙,她好似一支舞蹈,也好似一支歌。她挑起水桶在河中轻轻拨动,湖水荡起一圈圈涟漪,那涟漪荡到我的身上,又荡到我的心上。她的扁担用的是铁吊,左一探,右一探,一担水便挑在肩上,她的背影真是太好看,灰白色大同衫,深蓝灯笼裤,她的大辫子漂亮极了,乌黑乌黑的,垂在背上,一颤一颤的。她挑着担子,大辫子轻轻摇动,她一级一级登,石级有十多级,一会儿便登到路上,风吹柳摆地走了。”我讲完,便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之中。
      石生说:“真是风吹杨柳摆,大辫子摇动一场春梦,铁吊左右钩,钩走小弟青春火热的心。小弟弟春情涨满,情欲灼灼,子弹“咔嚓”上膛,白色的水银,射中梦中人。”说完,他看了看我,歪着眼睛,哈哈大笑。我羞得满脸通红,低着头,没有说话。
       石生接着说:“你这么怕羞,看来真的是处男。”
       我说:“人家根本就没有碰过女人。”
       “有碰过男人吗?”
       “没有。”
       “我们刚才不是压在一起?”
       “我指的是发生关系。”
       “压在一起还不是发生关系?”
       “去你的,不要乱说。”
       过了一会儿,石生说:“你这样不好,总想在心里,嘴里却不说,也没有行动,怎么行呢?会得相思病的,应该学习我,敢爱敢恨,我爱你,我就表达,就不会总想在心里,你不爱,我知道了,就不会想你,我们就做兄弟,朋友,爱要做,要说,要行动。要不,我帮你对阮梅说,好吗?”
我对石生说:“不用,我自己对她说。”
      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我走过去开门。小桃黑着脸,不理我。他走到石生旁边,大声说:“你们两个人关门干什么?”石生说:“我们谈诗呀!”小桃说:“谈诗要关门吗?”小桃走过来,轻声对我说:“小弟,不要怕,他对你做什么?”石生走过来,拉开小桃,大声说:“不要神经啦,我回来很累就关门睡觉,金华刚才写了两首诗《伐木工》和,《春梦》,他还和我谈为什么写《春梦》,他爱上阮梅,但却不敢说,小弟,两首诗拿给他看。”我拿两首诗给小桃,小桃说:“看不出小弟还很有才情呢。”他转过身对石生说:“你平时对小弟太好了,总是小弟,小弟弟叫个不停,我听着太肉麻,很反感,你游了不久就回来,也没有对我说,我觉得蹊翹,要回来,金凤妹妹却硬拉着我去登山,要不,我早回来了。”石生说:“说我呢,你自己不也是小弟小弟叫个不停吗?”小桃说:“我是关心他,我叫他可不肉麻。”石生说:“你不肉麻我肉麻,我听着就肉麻。”小桃说:“人家已经是个小伙子啦,不能叫他小弟,难道八十岁了,我们还要叫他小弟吗?我们应该叫他的名字金华啦。”
     工余,石生和小桃到河内玩,遇到戏班的帐房先生,他抓住石生的手问寒问暖,石生和小桃不敢久待,匆匆离开。
      一天,我和几个工友,还有金全,石生,小桃拿着水布,说说笑笑,边擦汗边下山。突然,在路边树丛中,突然窜出一群人,拿着手枪,指向我们,他们掏出绳子,把石生,小桃五花大绑,边踢打着边押下山。我和金全,工友匆匆下山,告诉爷爷:“爷爷,不好了,石生和小桃被人抓走了,有十多人,还拿着手枪,步枪。”爷爷说:“快,快,叫金武,带人带枪,追!”
      我们追到河边,只见那些人把石生和小桃脱得精光,装在两个竹做的猪笼里,正要沉河。爷爷紧跑几步,大声喊:“停下!停下!”一个穿着香魂衫,黑礼帽,满脸横肉,黑黑壮壮的男人大声吼道:“为什么要停下?他们是人渣,男人奸男人,伤风败俗!”又转过身对手下说:“沉河!”爷爷作揖说:“请多多包含,请到寒舍喝茶。”就在爷爷作揖的时候,金武和几十个工人已经把那些人团团围住。那人只好和爷爷握手,并互通姓名,那人正是班主黑龙。
黑龙的手下扛着石生和小桃走在前面,黑龙和爷爷边谈边走。
      爷爷说:“装猪笼沉江,这太残酷了,两个都是人材,都是两条鲜活的生命。这,这真是太没有人性吧?”
      黑龙说:“兄弟有所不知,我的戏班,有二十多个孩子,我投了很多钱,花了许多心血,可他俩私奔,我的戏班几乎散了,他俩是顶梁柱,我指望靠他俩收回成本,再赚些钱,我把他俩沉江,也解不了心头之恨!”
      爷爷说:“钱财是身外之物。为善,路越走越宽,为恶,会走进死胡同,会毁灭别人,也会毁灭自己。”
      到了柴厂,爷爷把黑龙迎进客厅,边喝潮州工夫茶边聊天,两人越谈越投机。爷爷拿出一大包大洋给黑龙,说:“兄弟,不要客气,就算做我的投资,你的戏班也有我的一半股份。”
黑龙接过大洋,对爷爷说:“你真是太好了。你的行侠仗义,真是名不虚传。”说着,便叫他的手下放了石生和小桃。石生和小桃过来谢谢爷爷,也谢谢班主。
金全和我到巴黎城夜来香酒店喝酒,它是一座三层高的木楼,每层楼都挂着红灯笼,中间有木梯通到各层楼,第一层是酒吧,喝酒猜令,吵闹声不断。我和金全喝了几杯,兴起,金全拉二弦伴奏,我便唱《梦江南》:
                                                 夕阳西下月半弯,
                                                 异乡异客思江南,
                                                 江南好,梦江南,
                                                 水秀山明好家乡,
                                                 白天思乡,梦里相见。
                                                 榕树下,红河边,
                                                 水碧清,月团圆。
                                                 日也思,夜也想,
                                                 我的江南,我的家乡。
                                                 马怒吼,战火燃,
                                                 山河破碎,家乡沦陷,
                                                 那年那月,我的家乡,才安康?
                                                 才能回到,我的家乡,我的江南。
      大概是我的声音不错吧,或者歌声中有一种忧郁,一种思乡的深情,引起大家的共鸣,大家都鼓掌,给我很大的鼓舞,我又喝了几杯酒,我发现金全不见了。这时,一个很漂亮的小姐走过来,对我说:“先生,二楼粉莲坊有一位先生叫你喝茶,他说这里太吵闹了,二楼安静,也可唱歌,也可跳舞,包你满意。”我有点醉,东倒西歪,跟着小姐来到二楼的粉莲坊,金全正和一个小姐拥抱着,我知道上当了,要推门出去,门已经被小姐锁了,我只好坐在沙发上。金全对小姐说:“小姐,他还是处男,怕羞,你就强奸他,否则,我不给你钱。那小姐走过来解我的裤子,我护住裤子不放,小姐在我的耳边说:“不要这样,给我一点面子吧!”我红着脸,对小姐说:“我还是孩子,放过我吧。”
      金全说:“钱,我给你付!不要这样扭扭捏捏的,象女人一样,男人就要有男人样,敢作敢当,来这里,就是要来寻开心。”说着,金全对小姐说:“快动手吧,他是第一次,第二次,他就会象饿狼一样。”那小姐便抱住我不放,在我身上乱摸,我平时就怕痒,谁动我一下,我都缩成一团,象小刺猬一样,那小姐动我,我全身起鸡皮疙瘩,我很怕,没有一点情欲,我头脑满是阮梅的影子,她清纯的样子,太可爱了。我眼前只看见那血红的嘴唇在晃动,我想,我不能失身,我要把我的清白之身献给我爱的人,我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那小姐扫兴,对金全说:“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换为别人,早饿虎扑食了,咋还有隔夜蚯蚓?”她对我说:“不是男人,没长东西的家伙。”金全停下他的工作,穿了内衣坐在沙发上,他放茶叶冲了几杯茶,叫我和两个小姐喝,他对我说:“情爱是每个人都有的欲望,除非你是阉人,才会没鸡巴,没喉结,女里女气,令人作呕。你看,那么多的男人都到这里寻欢,这里的生意多好!有许多伐木工都到这里寻找慰藉,我们工作多么辛苦,没有女人,日子怎么过?这里还有很多作苦工的华人,有很多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刚新婚不久便来到这里,各国的女人都到这里淘金。有需要就有市场,这里还有很多赌馆,吃喝嫖赌,一条龙服务,要是和你一样,全部都得歇业,赌馆关闭,妓女从良,酒吧散伙。”
      刚才那小姐不管我了,坐到金全的大腿上,说:“还是全哥好,有男人味,技术又好,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她指着我说“他呀,是一只小鸭子,满身都是绒毛,看着可爱,却不解风情,这也不能怪他,他的上边和下边一样都是没长毛的小孩子,和小孩子玩,不过瘾,全哥你行行好,就不要管他,也不要管我,说不定他是同性恋,对女人没兴趣,也许是胆小,是鸡相,一见女人就怕,就焉,就泄,这样的男人上不了台面,有什么用,还不是废物一个。”金全說:“把他说得一文不值,他可是一个情种,写了许多情诗,也有一个暗恋的女孩,可漂亮啦,他可能要把他的第一次献给她,你看他多坚定,一点也不动心,好象不吃人间烟火,其实,他每天都想女人,你看他沉默,不喜欢说话,沉心猫撕破橱,他一爱起来,象一座火山。我们不要去管他,我们玩我们的。”金全哈哈大笑,再也不管我了。我逃了出来,在酒吧静坐,再也没有心情唱歌。
      一个清新的早晨,清风微吹,路边开满了许多勿忘我。蓝色小花轻轻摇曳。好象轻轻絮语:“勿忘我,勿忘我......”我把水布挂在肩上,摘了几支勿忘我,我低着头,慢慢走着,装着要到红河洗澡,等着阮梅的到来。阮梅挑着木桶沿着一条小路来到河边挑水。阮梅瞧见我,赶紧打招呼:“少爷,洗澡啦?”我说:“你这么早就来挑水。”阮梅说:“是呀,每天工作很多,挑水,洗衣,还要到厨房帮忙,所以,我每天都是这个时候来挑水。”她看我手里拿着勿忘我,“少爷也喜欢勿我?”“是呀,蓝色小花,给我平静,给我安慰,我的床头玻璃瓶插着几支呢。小梅,你也喜欢吧?”“真是太巧了,我也很喜欢呢!但因为忙,只看看,就没有养花。”“那送给你吧.”  阮梅很高兴,她微笑着,露出细白的牙齿,她接过花儿。我俩边走边谈,我对她说:“不要叫我少爷,工友们都叫我金华或阿华,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做工的,都是领爷爷的工资,都是做苦力,不能偷懒,大家都是一样的人。”我对阮梅说:“你会游泳吗?”阮梅说:“住在河边,男孩女孩都会游泳。”我对阮梅说:“时间还早,我俩一起游泳吧?”“咋有时间游泳,整天忙个不停。”我俩走下石级,来到平台上,阮梅放下木桶,摘下一朵勿忘我,以河为镜,插在鬓角上,她左右瞧瞧,脸上漾出一丝微笑。我说:“听说你很会唱歌,你会唱中文歌吗?”阮梅说:“我从小与华人生活在一起,我占了很大便宜,中国话和安南话都会说,中国歌和安南歌都会唱,阮梅唱了一首安南歌《会飘的彩虹》,再用中文唱了一遍:                                          
                                               天边飘来一道美丽的彩虹,
                                               就象你给我甜蜜的爱情。
                                               美丽的彩虹,给我幻想,给我希望。
                                               彩虹鲜艳梦幻,因为太美丽,
                                               我觉得太虚幻,太不实在。
                         它就象一场梦,梦醒时,
                         它就是空虚,它就是寂寞。
                         美丽的彩虹,你不要飘走,
                           你要留下来,永久留下来。
                         我宁愿生活在你的幻影中,
                         做一场不醒的梦,永远不要醒来。
                         太阳出来,彩虹便没有了。
                         原来彩虹是见不得阳光的,
                         就象我们的爱情,是偷来。
                         偷来的爱情不幸福,
                                               偷来的爱情不快乐。
                                               彩虹飘走了它还会来,
                                               爱情不在了花还会开,
                                               梦不在了空虚袭来,
                                               爱不在了鸟儿再也不飞回来......
      这歌的曲调是小调式,有点象《夜上海》,也有点象闽南歌曲。我对阮梅说:“太好听了,我没有纸笔,要不,我会记下歌词和曲调。”阮梅说:“白天没有时间,我们都要忙工作,今夜我唱给你记录,我还会唱许多歌呢。”我说:“好呀,你的声音很甜,也很有感情。我写好多歌,我教你我写的歌。”“少爷,我不能久待,你洗澡吧,我要赶快担水呢。”“你不要叫我少爷,叫我阿华吧,不,我会生气的。记住,叫我阿华!”阮梅乌黑黑的大眼睛望着我,他不理解我为什么要生气,她低着头,好象犯下什么大错似的,我抢下她的铁吊,说:“我帮你担水吧。”阮梅抢回铁吊,说:“你这是帮我还是害我,被你奶奶看见,我会被她骂死的。”阮梅担水匆匆走了,有几个姑娘来担水,有一个姑娘对我说:“阿华,你这么早来游泳,不怕吹风感冒呀?”我说:“不早来游泳就没有时间游泳了,过一会,我们都要到山上伐木呢。”“伐木很辛苦的,你为什么不在厂里干,厂里不是较轻松吗?”我说:“都一样的,都是辛苦活儿。”我脱下上衣,用水布围了下身,脱下裤子,便下河游泳。
      晚上,为了和阮梅谈歌记谱,我游了一会儿便回来,桌子上的勿忘我已养了几天,它还是那么蓝,它的生命力可真强,它如果枯萎,花儿也不脱落,还是那么蓝,还是那么可爱。我浮想联翩,写下《勿忘我》:

                                            我的家乡,有一种田菊仔,
                                            浅蓝色的小花,
                                            在田径,在路旁默默开放,
                                            我叫它勿忘我。
                                            它没有沁人的芬芳,
                                            也没有艳丽的色彩。
                                            它有很强的生命力,
                                            也能给你带来温暖。
                                            勿忘我,我潮汕平原的勿忘我,
                                            我怎能把你久久遗忘。

                                            在安南的路旁,山坡上,
                                            蓝色小花竟相开放。
                                            久闻其名才见真容,
                                            它平凡,一点也不娇艳。
                                            这就是著名的勿忘我,
                                            我千里寻找,梦里呼唤 。
                                            勿忘我,勿忘我,
                                            永远记住我,
                                            你就是我千次万次歌唱,
                                            梦里寻,梦里找的勿忘我!

                                            蓝色小花随风摇曳,
                                            它好像喃喃细语,
                                            勿忘我,勿忘我。
                                            我虽然不引人注目,
                                            却能给你平静的心情,
                                            你痛苦烦恼,我能给你安慰。
                                            我忠贞,无论友谊和爱情,
                                            我都一如继往地向着你,想着你,
                                            你也别忘记我,
                                            勿忘我,勿忘我······


      我写完,四花走了进来,见我在看书写字,便说:“你是书呆子,总是看书写字,有什么用,还是学做生意赚钱好。书越读越傻,就象我,老老实实在唐山干活,丈夫都给人家抢去还不知道。”我说:“武哥不是总到到你的房间睡?”四花说:“他敢不来!不来,我把他的东西割了扔给狗吃,我拼生拼死,他却三妻四妾。我要和金全做媒人。金全和丽婉,岂不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对,地上一双。”四花虽然话说得这样凶恶,他一见到金武,却是满脸灿烂,大女子瞬间变成小女人,真象那山溪水,易涨易退。在唐山,人家就说四花二面三刀,是一个厉害角色,我不理她,只管自己看书,她见金全还没有回来,唠叨了几句便回到自己的房间。过了一会儿,金全回来,四花赶紧招呼金全:“细叔,快过来。”我知道,她为了笼络金全,总炖什么汤给金全喝。我去找阮梅,我记录了几首歌,最喜欢的是安南歌曲《采菱的姑娘》,它的旋律优美,哀而不怨。阮梅很喜欢这首歌,她多象采菱姑娘,柔弱中透着倔强。她唱这首歌的时候,感情真挚,歌人合一,我心中涌起阵阵爱怜。我不仅学唱这首歌,还记录了简谱,通过阮梅的翻译,我整理了歌词,对歌曲进行译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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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望江南 于 2017-10-9 20:39 编辑

                                                         采菱的姑娘

                                                    采菱的姑娘站在河边,       
                                                    迎亲的喜船渐行渐远。
                                                    伤心的泪水象断线的珠儿,
                                                    泪眼朦胧恍惚梦中。
                                                    昨日的山盟海誓还在耳边回响,
                                                    今天他就做了别人的新郎。
                                                    什么鱼水情深永不离分,
                                                    什么红菱双双相依相伴,
                                                    昨天的一切,全都是谎言,
                                                    破碎的心再也难以复原。

                                                    采菱的姑娘站在河边,
                                                    别人的欢声笑语还在耳边回响。                                                                                             昨天的恩爱昨天的甜蜜是梦一场,
                                                    爱情为什么会是这样 ?
                                                    昨天还是蓝天丽日春风吹,
                                                    今天却是雷声阵阵雨倾盆。
                                                    伤心流泪只会更痛苦,
                                                    甜蜜一场恩爱一场痛苦一场。
                                                    击倒的不是别人是自己,
                                                    让眼泪流进心里再也不悲伤。

                                                    采菱的姑娘站在河边,                       
                                                    她背上包袱登上船。
                                                    岸上有她的亲人和朋友,
                                                    她挥挥衣袖,
                                                    道一声珍重,道一声再见。
                                                    再也不靠别人靠自己,
                                                    她站在船头眺望远方。
                                                    只要心不流泪便还有梦,
                                                    有梦想就会有希望,
                                                    采菱的姑娘梦在远方。



                                                               三

       一天傍晚,我们收工回来,四花的门口围了很多人。四花是在柴厂厨房帮工,洗菜,切菜,给工人分饭分菜,还要做厨房的卫生工作,每天很忙,今天发生什么事,为什么围了这么多人,我拨开人群挤了进去。只见美婉,丽婉两姐妹和四花正扯成一团。金文两夫妇也在那里,金文虽然力大,却笨嘴笨舌,总是口吃,越紧张口吃越严重,他干脆站在一旁不说也不动。她的老婆鸟嫂能说会道,象鸟儿一样吱吱喳喳说个不停,但她力小拉不动四花。我拉开美婉丽婉两姐妹,金文这才过来帮忙,三人才避免更亲密的接触。
      我对四花说:“怎么啦,又演戏啦,乱成一团。”四花对我说:“你说可恨不可恨,我在厨房正忙,她俩气势汹汹对我说,要到我房里说话,不要在那里丢丑。这不,在这里不是吵成一团。”四花瞪着眼睛,叉着腰,对着两姐妹吼道:“我怕你们?我怕你们就不敢来安南。说给你们知道,我在唐山打架相骂最出名,人家说我打过十二条巷,个个都怕我,今天,我们看谁厉害。”美婉扯着我的手说:“金华叔,你来评评理,这几个月,金武都不回家,在这里吃,在这里睡,对我姐妹不闻不问,打入冷宫,她独占花魁。是呀,这些天,她够快乐了,出也笑,入也笑,在厂里也是每天呱呱叫,我有名无实,丽婉虽然没有名份,她暗里和金武私通,我父亲和族亲在我家里,和金武画押签字,把我妹也许给金武,也算有三媒六证。四花你算什么,你只不过是一个‘嫂仔’,就这样猖狂!”
       我说:“俗话说,一惨撑杉排,二惨妻二个,金武还超一个,他真是一个能人,他会处理好的。”丽婉也说:“好好一个金武,就变成一个太监。开始他颇有男子汉气慨,敢砸敢打,自从她来之后,便成了缩头乌龟,这不,他现在不知躲到哪里去?”四花说:“好呀,你们都有名份,我没有名份,谁先来坤家?谁来坤家最久?”
      丽婉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早有什么用,还不是保姆一个。还不是金武的玩物?”四花这些日子有金武爱惜,吃得饱,睡得暖,身体胖了一圈,美婉丽婉本来苗条,加上半年来烦恼,忧郁,吃得少,那觉也睡不安稳,两个都成了纸人,以为两人合起来好对付四花。四花看到两人弱不禁风的样子,一阵冷笑,走上前来,抓住丽婉的辫子,一顿拖,一顿踢,丽婉一阵“哀哀”叫着,四花恨恨说:“骗人不识字,读了二年书便展书句,书橱泄风。”大家没有防备四花这么狠,等到大家来拖四花的时候,丽婉的下身已被四花踢了几下。
      美婉对四花说:“你真是太歹毒了,这踢人是没有深浅的,难道你要把丽婉踢死才解恨?”四花说:“你不用多嘴多舌,我照样踢你!别以为你是正娶,我说了算,我就是正娶,我就是大娘,你要尊我为大,否则,还有好看的,这事儿还没有完。”
      金全走了进来,丽婉捂着肚子大哭,金全和美婉扶着丽婉,回到丽婉的住处。奶奶赶来,她细心问丽婉的情况,对金全说:“快去,我屋旁种有接骨消,是伤药。你采半斤来吧。到我屋里拿一个石臼来。” 我和金全很快采草药和拿石臼来,奶奶叫金全把草药洗干净放在石臼上锤,取汁加白糖给丽婉服。她叹道:“真是的,女人为了男人争风吃醋,没有男人我们女人就活不下去啦。丽婉呀,你看,四花为了金武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开始为了减少一个情敌,撮合你和金全,你却不要,说要跟定金武,说他有男人味,有男子气概。他有什么气概?这气概是假的,都是欺软怕硬,见着大兵屎就流。事情闹得这样大,我不胜他不知道,他是躲开了。你们这些傻女人,都不知道男人的弯弯肠,平时口里说惜狗惜肉,他是哄你骗你,说通了,他是惜他自己,惜他自己身上那条东西,他身上那条东西需要了,他就惜你要你,有其它女人了,他吃饱了,他就把你忘了,把你甩了。金全呀,你也不要这样风流,眠花宿柳,花街柳巷穿梭,那些女人都是痰壶,每个男人都到那里吐痰,你把痰壶当为宝,多次说你你不听,若给那些女人染着毒,那时就惨了,那个女人要你,那个人管你,你只好自生自灭,象路上的野狗,那个去看你,那个去管你。”
      美婉对丽婉说: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结婚不久,米铺忙,叫你帮工,你俩不久便勾搭上了,男人不肖,你做妹妹怎忍心在为姐心上捅一刀,捉贼要脏,捉奸要双,为姐怎么忍心去抓你,没有奸证,你总是谎言连篇,说你清白,为姐冤枉你,女人的直角就是准,你眉梢眼角,一颦一笑,都是痴爱,为姐是过来人怎看不出来?男人也一样,当初的爱,象一团火,外面有爱,怎会再那么热烈,只剩下灰烬。他也会装爱,但感觉有点假,力不从心,他的身体耗在别人那里了,一心能二用?我就是不明白,你偷了我的夫,抢了我的爱,心里会安宁?夜里睡得安稳?你全不顾骨肉亲情,怎知亲人眼在流泪心在流血?父亲那样做,是无奈之举,他也是为了顾及他的面子你的名份,女人没名没份,心里不安稳,名声也难听。”
      丽婉说:“阿姐,你就不要说了,女人恋爱就是傻,爱一个人,都是看他千样好万样好,好象吃了迷魂药,等到醒来,已经太迟了。你现在看我,爱不是,不爱也不是。悔当初你不该叫我帮忙,就不会发生这不伦之恋,我年龄小,男人哄我,便辨不清东西南北,也不管前面是悬崖,是峭壁,是火坑,就往下面跳,粉身碎骨悔也迟。”
      奶奶说:“这些都成了废话,丽婉要好好养伤,也不要胡思乱想,事到如今想得再多也无用,想太多就会走进死胡同,越想越痛苦,日子还是要过的,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丽婉还是另找一个男人好。我也不偏向金武,同是女人,我还是怜惜女人。大家都不要在一棵树吊死。树挪死,人那活。要不,今后还是为了一个男人,勾心斗角,明争暗斗,这样活着多累多痛苦。”
    奶奶说:“金全和金华,乌骨黄藤也很好用,你俩也都认识,明天到山上看有没有,有就采一些下来。”金全利用这个机会,对丽婉问寒问暖锤草药给丽婉贴,还煮草药给丽婉喝,丽婉慢慢好了,有男人关心,脸上也有了一些血色。金武也来关心丽婉,丽婉寒心,黑着脸,不理他,金武对女人就是有一套,软硬兼施,丽婉心一软,又倒进金武怀里。金全看着没有戏,又常往巴黎城跑。
       我去找阮梅,她也总说忙,我总是觉得蹊跷,一天晚上,我到她的宿舍找她,她的宿舍住有十多位女工,很杂,我和她到外边谈话,她对我说:“金华哥,我知道你的情意,我爹对我说:“你是中国人,你不一定在安南长住,我嫁给你,你若回到中国,远隔千山万水,她说我这个女儿有什么用,我是长女,家里什么事都要靠我,况且,你又是养子,和亲子不同,人都是有私心的,对养子好的太少了,我爹我妈有很多顾虑,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我对阮梅说:“爷爷,我爹对我还是很好的,我妈对我有时候不好,她对我总的不坏,阮梅, 我真的喜欢你,你纯朴,勤劳,善良美丽,我会对你好的,一生一世,永不变心。我妈也叫我找中国人,我觉得中国人和安南人是一样的,历史上,安南是中国的一部分,风俗人情也是差不多的。你要明白我的心 。”阮梅又说:“我爹又说,柴厂也是很难经营的,几座山要租金,销售的铺面要租金,厂房要租金,那么多的工人要工资,那一环节出错,便有倒闭的危险,他叫我找一个本地的小户人家,安安稳稳过日子。”我对她说:“你爹说的是事实,有一定道理,你看柴厂目前生意好,除去成本,所赚也就不多,况且家无三分,分到我手里的财产也就不多,你叫我少爷,我是不敢答应的,你看,我每天不是和大家一样,干一样的苦活,每天都是腰酸背疼的。我和你一样,都是穷苦人。我比你更苦,我是五岁卖到这户人家的,象无根的浮萍,人在流浪,心也在流浪。见到你,好象一缕春风,吹到我的心田,我有了活力,有了生命。我看见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我要紧紧抓住你这缕阳光,我这孤独的心,才有希望。”我紧紧抓住阮梅的手,她没有挣脱,那乌黑的眼珠,透出丝丝怜悯。
       中秋节要到了,爷爷每年都搭戏台做大戏,去年演 《苏六娘》,今年重排《苏六娘》又新排《陈三五娘》。晚上都排戏,导演是石生和小桃,金全演林大,我演书僮,我没有多少表演天赋,只是滥竽充数,我喜欢的是流行歌曲,我准备几条歌曲,和阮梅一起唱,做“戏堵”。即是演戏之前,台前吵闹,演一些折子戏,使人们安静下来,静下心来看正戏。我唱《梦江南》、《勿忘我》,阮梅唱<会飘的彩虹》、《采菱的姑娘》,我俩还唱一首我写的新歌《椰林之夜》:

                                               河边风儿轻轻吹
                                               我俩漫步椰林中
                                               轻轻细语,情意绵绵
                                               月儿高,月儿圆
                                               心儿欢,心儿醉
                                               我俩相亲相爱相依相偎

                                               乌云盖住明月,风狂雨倾
                                               我俩躲进林中小屋
                                               人生不竟是月白风清
                                               生活不只是涓涓细流
                                               没经风雨,怎有春花灿烂满山坡
                                               没经风雨,怎见秋果累累挂枝头

                                               雨过天晴,云淡风轻
                                               在这迷人的晚上
                                               我和你,心心相印
                                               在这难忘的晚上
                                               我和你,椰林作证
                                               相亲相爱到百年
      这首歌是我和阮梅到椰林散步遇雨,我回来写的一首歌,它好象爱的宣言。向大家告白,不论遇到多大的阻力,我和阮梅永远相爱,永不变心。阮梅却不同意在戏台唱这首歌,她说:“我对你的爱,还不是那么热烈,它是朦朦胧胧的,说不情,道不明的,好象种子才开始发芽,今后,还不知道能成不能成,在戏台唱这首歌,人们会说三道四的,我爸我妈会更反对我俩的事,你们唱潮剧吧,这种情歌,我们还是暗地里唱好。”我对她说:“唱歌是一种娱乐,一种快乐,不要想那么多,就算是我俩的告白吧,也不怕,也是好事呀!”阮梅说:“你们男人就是粗心,你不怕风雨,我还怕云雾呢。”后来,阮梅,对我说:“你们唱潮剧吧,歌曲我们平时唱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在唱戏时凑热闹,歌曲还是不要唱,又是歌曲,又是潮剧,可不显得画蛇添足!”我觉得阮梅说得有道理,就一心一意排潮剧,在表演上也有了一些进步。               
      我姐金凤和金兰也是潮剧票友 ,她俩也扮演一些角色,我姐演老旦,金兰演花旦,她俩都很卖力,每天早晨都吊嗓子,但两个皮肤有点黑,每天花在打扮的时间很多,那粉,涂在脸上比别人厚,特别是金兰,那嘴唇红红的,显得有点俗气。弦务和锣鼓主要是坤叔和爷爷他们,他们平时有时间便乐一乐,弦丝都拉得熟练动听,《雁南飞》、《浪淘沙》、《平沙落雁》、《粉红莲》和《雨打芭蕉》等。我和金全也能来一手,但比起老一辈就是小巫和大巫,我和金全都好学,无事便请教他们。
      石生和小桃教戏都很严格,金兰多次被小桃说得哭起来。小桃对唱念做打要求很高,都是从专业角度出发,金兰是抱着玩票的态度,一开始两人便发生碰撞,有时争得面红耳赤,金兰是娇娇公主,那受得这样的委屈,多次哭着离开。小桃气得把道具摔在地上说:“不演了,倒不如伐木锯木落得清净。”石生说:“你演的是闺门旦,大家闺秀,又温柔又善良,可你却总是急躁,戏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好的,这你知道的,我俩是受过多少苦才学得这些功夫的。”金兰十八岁,金凤十九岁,金凤比金兰懂事多了,她不仅模仿奶奶走路的姿态,学着把道白放慢节奏,也不怕毁了自己的形象,没有化妆,便把安人演活了。真是天生的戏子。这半年,大家都修心养性,全身心投入,把两出大戏排好。
      中秋节大戏开锣,戏棚搭在柴厂大门前的空地上,邻近村庄的人们都来看大戏,他们都知道柴厂有二个生旦是名角,其它虽然是业余水平,但有生旦撑起来,还是一台出色的大戏。
      舞台上,小桃一举手,一投足婀娜多姿,那台步,那身段,象那柳丝摇曳。那嗓子,似深山里的山泉,清凉,甜润,更似黑夜里的夜莺婉转,动听。石生唱工道白,声音洪亮结实,张弛有度,感情细腻。和小桃的表演真是珠联璧合,象神仙眷侣,似比翼鸟双飞。台下喝彩声声。有一双眼睛紧盯着小桃,贪婪,泛着绿光,他就是天阳山的土匪沙郎,他和几个小娄罗混在人群中也看得津津有味,戏结束之后,他们才恋恋不舍隐向山林。
      几天之后,小桃不见了。有人看见一群黑衣人埋伏在树丛中,石生和小桃扛着木头,在山道上走着,黑衣人把两个口袋套住石生和小桃,他们把石生和小桃的口袋扎紧,把石生扔在路旁,然后扛着小桃一阵风跑了。        
     我和金全及几个工友赶到的时候,石生正在口袋里挣扎,我们解开口袋,石生钻了出来,他见小桃不见了,焦虑,痛哭,咆哮,那声音,在山谷回响。我们无助地站着,安慰着石生。他发泄之后,垂头丧气,坐在地上,一言不发。我们扔下木头,架着他下山。
      第二天,石生也不见了,他对我和金全说他要去找小桃,金全说:“找到也没有用处,那些土匪,绑架都是为了钱,没有钱,他们会撕票的。”我们求爷爷搭救,爷爷说:“那些土匪也不知道住在那个山头,况且土匪也有几股,也不知道是那个山头的土匪。”
      我的宿舍只剩下金全,他最近行踪诡秘,不知在做什么。有一天,他向我借钱,我问他:“要借钱干什么?”他吱吱唔唔,后来,他再没有向我说什么,他本来是一个开朗的人,这几天,沉默寡言,好象有什么心事。金全的脸色灰黄,人也有点憔悴,他是不是病了?他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一天晚上,他向厂外走,我在后边跟着,他走进一家诊所。金全离开的时候,我走进那家诊所,医生是我的朋友。我对医生说:“你要告诉我,金全生的是什么病?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医生说:“这是人家的隐私,不能告诉你。”我说:“他向我借钱,却不告诉我为了什么。我看他这些天怪痛苦的,想帮他,你就告诉我吧。”医生说:“他欠我很多钱了。打针吃药,效果不大好。他得的是淋病,他总是要去玩女人。这不,被传染了。快活一时,痛苦一世。唉,年轻人。我每次劝他,他总说改改改,但总管不了自己的下身。做工的钱都不够他用,他还多次向他哥借,总是有借无还。他还多次向我借呢。金华,你可不能向他学,玩女人,这和吸毒一样,很难戒的。”回到宿舍.我对金全说:“我知道你的事。你遇到困难应该告诉我,我们是兄弟,我一定会帮你。今后,不要去玩女人,一时快乐,却换来无尽痛苦,不值得。去嫖,去赌,去吸毒,都是把生命当儿戏。丽婉不喜欢你,她宁愿给你哥做小,也不嫁你,这都是你喜欢赌,喜欢嫖,还是赶快回头吧!”
      金全的病好了一些,他对我说:“厂里的工作很忙,石生和小桃失踪了,不知有没有消息?”我们四个人住在一起,相互间有了感情,心里都很牵挂。我俩去找爷爷探听消息,金武也在办公室,爷爷说:“这件事很棘手,绑架小桃的是天阳山的土匪沙郎,他不是为了钱。为了钱还好办,他是要小桃当压寨夫人,这不是很奇怪吗?石生和小桃关系暧昧,半路又杀出一个程咬金,三个男人一台戏,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石生也是极重情重义,他历尽千辛万苦,找到沙郎,沙郎男女通吃,那美女玩厌了,就玩美少年,他象山中野狼,狼性十足,他哪肯放过小桃,石生是自投罗网,两人日间演戏供沙郎寻欢作乐,晚间都成了沙郎的玩物,若反抗,便受尽折磨。要救他俩,很难。”

                                                            四

      安南是热带雨林气候,天气湿热,我爹,细叔患病去世。爷爷心情郁闷,他收拾行李要回唐山,刚登上船,就一头栽在船上,再也没有起来。
      我和姐姐痛哭着。人生的变故,给我们的打击很大,我们尝到了痛苦的滋味,深感生命的无常,生活的无奈。奶奶擦干了眼泪,和金武一起管理柴厂。
      细婶性格乖戾,多疑。我家和细婶住的是两间平房,前面是用竹子围成篱笆,篱笆墙爬满炮仗花,那一串串炮仗花是桔红色的,煞是好看。紫红,桔红的角花爬出墙外,火旺旺的。我们还种了很多花,有杜鹃,萱草,大丽花,扶桑等,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花。细婶表面对我妈妈很好,暗地里却经常说妈妈的坏话。有一次,她说妈妈刚才到她家,她放在修妆台上的玉坠就不见了。不久,那玉坠却挂在她的胸前。我的弟弟今年十五岁了,妈妈溺爱他,他有偷窥欲,总喜欢偷窥人家的隐私。他时常象侦探 一样,侦察细婶,柴厂男人女人的秘密。一天,花匠李天成正在浇花,细婶过来和他搭讪,细婶还叫花匠到屋里品茶,这一切,金明都看在眼里,他还绕到屋后,屋后有几棵大树,很茂盛。金明在窗下偷听细婶和天成的谈话,回去便向妈妈学舌,妈妈对细婶也一肚子气,她也鼓励金明偷窥,抓到细婶的把柄,好搞垮她。
      爸爸去世后,妈妈也很寂寞,做为旧式女人,她被封建礼教所束缚,她虽然渴望男人的抚慰,但却不敢越雷池半步。老家邻居德和兄也在柴厂做工,家里的重体力活他都时常来帮忙,他比妈妈小十多岁,人聪明,也读过几年书,见多识广,他和妈妈很谈得来,他时常和妈妈谈厂里的琐事,安南,家乡的新闻。妈妈在柴厂厨房帮忙,厨房女人每天都有话题,家长里短,妈妈也把这些琐事说给德和兄听。厂里也有闲话,说德和兄和妈妈好上了。两人都不管这些,有空闲时光便喝茶,聊天,打发 寂寞时光。
      一天中午,天成来浇花,他看四周没有人,便闪进细婶的屋子。弟弟躲在屋里,他已经几次在中午发现天成浇花之后闪进细婶屋里。他绕到屋后,透过窗缝往里瞧,只见细婶和天成已抱在一起,细婶对天成说:“我的亲,我的爱,你这几天为什么不来呢?我等你等得心焦。”天成说:“我也怕人瞧见,所以不敢来。”细婶说:“中午,孩子们都去读书,隔壁大姆不在家,她还在厂厨房干活,金明也到学校读书,这里没有人。人家见到也不怕,你没有妻,我没有夫,我,我要嫁给你!”天成说:“你是我的田,我是你的犁,我要在你这块土地上犁耙,下种,再生一个胖娃娃。”细婶指着天成的脸说:“死猪,说得这样好听,你还不是好色,还不是饿狼!”天成说:“哪一个男人不好色,厂里的工人领了工资就往巴黎城跑,把辛苦换来的钱往女人和酒里扔,那象我,天天闷在厂里,也不敢想你,你若不引诱我,我怎敢爱你。”细婶说:“你也不是老实人,在院里浇花,贼亮亮的眼睛射向屋里,要不是你的眼睛的勾引,我也不会到院子里和你聊天,我回到屋里还不是你跟着来?喝茶聊天,你见四下没人,便抱我亲我。”天成说:“不要光说话,我们赶紧办事吧。”说完,把细婶抱上床,天成脱光了细婶的衣服,天成抱着细婶亲着吻着。金明看得津津有味,从此,金明中午在学校吃完饭便偷偷回到家里,天成中午来浇花,他绕到屋后偷窥。
      金明和我说细婶天成私通的事,我不相信,一天中午,我正在午睡,金明摇醒我,叫我出来,我们来到细婶屋后,我们透过窗缝看,天成和细婶做得正欢,天成身上流着汗珠,他正哼哼叫着。我拉金明走开,来到偏避处,我对金明说:“知道就好,不要和人家乱说,细婶还年轻,她要嫁天成也是一件好事。”
      四花这些天很烦恼,自从上次打了丽婉之后,金武和她吵了一场,说:“打狗要看主人,你怎能这样狠毒,我接纳你就要知足了,你怎能这样斩尽杀绝,你要杀就先杀我,你们各自分飞,择枝而栖。你们吵吵闹闹,我有什么脸面,我的男子汉气概都被你破尽了,金武金武,你们叫我金软好了。”美婉也对金武约法三章,说:“我是你家三媒六证娶来的,你和丽婉偷情,如尖刀刺在我的心上,又来一个什么‘嫂仔’,不是使我的生活雪上加霜吗?你知道我的烦恼吗?你知道我的痛苦吗?有时候,我真想一死了之。金武呀,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的良心被狗吃去了吗?”金武答应不再见四花,这不过是敷衍了事,他总是时不时,偷偷摸摸去见四花,但再也不敢在四花那里过夜。家庭纷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美婉一强硬,四花就慌了,也再不敢明目张胆,趾高气扬。
      一天傍晚,我们正在吃晚饭,美婉拿了一把明晃晃的菜刀,站在四花的门口,大声喝道:“金武,你不是人,你有种就出来!”屋里停下说话声,美婉见金武不开口,继续大吵大闹,门口围了很多人,大家都劝说美婉,美婉说:“我已忍无可忍了,不是他死,就是我死。我决不姑息养奸,今天就是一拼。”我走上前,说:“阿嫂,你这样闹也不是办法,回去吧,等一下我说阿武,叫他今后不要再来了,多多关心阿嫂。”美婉说:“你说也没有用处,狗改不了吃屎,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这时,四花打开门,说:“几天不见,狐狸也成精了!”美婉说:“谁成精?还不是你这狐狸精夺了我的丈夫。”四花看了看美婉手中的菜刀,不敢上前。金武走了出来,美婉上前挥刀就砍,金武以为美婉是做做样子吓吓他,不敢来真的。他吓了一跳,左右躲避着,不想手臂被美婉砍着,鲜血直流,大家见美婉来真的,慌忙上前,夺下美婉手中的菜刀。大家劝金武快走,在这里会更加不可收拾,金武捂着伤口,迈开大步走了。四花经过这件事,知道美婉的厉害,从此,收起了锋芒,打落牙齿肚里吞。她暗恨自己肚子不争气,和金武在一起这么久了肚子还没有一点动静,她知道奶奶认识很多草药,便请教奶奶,奶奶告诉她,益母草可治月经不调,软枝乌多尼,也叫埔苫的青草,可治不孕不育。四花工余便到山上采软枝乌多尼,每天煲两碗草药喝。
       兴老叔来到奶奶的办公室,对奶奶说:“阿婶,你两个媳妇还很年轻,要他们守寡是很难的,最近有些风言风语,说你的媳妇都有相好的男人,若你的媳妇嫁人,带走你的孙子,你不是成了孤家寡人?你在唐山的新屋已建好了,还有十多亩水田,在唐山过活是不错的,这柴厂托金武管理就可以了,你在唐山,没来这里管柴厂,他不是把厂管得很好吗?他这几天日子也难过,美婉拿着菜刀要砍金武,逼四花离开安南,回到唐山。你不如带两个媳妇和四花回唐山生活。我们那地方真好,山明水秀,天气也比这里好,你的两个儿子年纪轻轻便过世,和这里湿热天气很有关系,坤兄是因为两个孩子早逝,心情不好,脑出血去世的,还是回唐山好!”
      晚上,奶奶和两个媳妇说要带她们回唐山生活,两个媳妇都不同意,奶奶呼天抢地,说:“你们不回唐山,我也不活了,我去跳河!”说着便往外走。两个媳妇认为奶奶是威逼她们,也不去管她,各人回自己的屋里睡觉。
      我和金武,还有几个工人到河边寻找奶奶,这时,走过来三个人,是石生,小桃和奶奶,他们浑身湿漉漉的。大家问石生:“你俩怎么回来了?”石生对我们说:“土匪火拼,沙郎被乱枪打死,我俩趁乱逃了出来,沿着河边走,要回柴厂,看见有人投河,我俩跳进河里救人,打捞上来,才知道是奶奶,问及原因,奶奶哭了,奶奶抓住我和小桃的手,讲述家里的变故,并说,她不想活了,又要跳河,我和小桃好说歹说,劝奶奶回厂。”这时,四花跑来,说:“不好了,金全吊死在山上,他前几天向金武借钱医病,金武不肯借他,今天还上山伐木,没有下山,工人到山上寻找,已吊死在树上。”奶奶说:“好好一个年轻人就这样吊死,真是痛心呀!金武呀,你为什么不借钱给他医病,这些病能治好的。”
     我和金全住的宿舍,后来又住进八个工人,金全的淋病好了之后有时又到巴黎城玩,不久,又被传染上性病,他也不敢和我说,他向我借了几次钱都没有还,这次再也不敢和我借了,况且,我们做工的,工资都很低,除吃住这外,所剩无几。我也不敢和他交往太多,怕生活上接触太多被他传染上,也怕他拉我到巴黎城玩。这次,金全变了,郁郁寡欢。我不知道人的性格会变,放荡不羁的人会变得沉默寡言,多愁忧郁,我多次劝说他,他说,他会想开的,病治好了再也不到巴黎城了。
      天乐山上留下四个坟墓。掩埋好金全,我们静静地离开。
      安南是法属殖民地,柴厂要向他们交税,日本的侵略,又横征暴敛,安南闹饥荒,工人都半饥半饿,柴厂生意日下,原来一百多个工人,只剩下二十多个。安南饿死了很多人。一天,传来阵阵枪声。一艘轮船从远处驶来,船上高挂太阳旗。开始,人们站在岸上观看,日本鬼子向岸上射击,人们才慌了,纷纷奔走相告。工人和乡民纷纷向山里逃,奶奶不肯走,说要看护柴厂,我说服奶奶,石生和小桃也叫奶奶快走,说:“日本鬼子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我们赶快逃吧。”我们架着奶奶,向山里走。金武和十几个持枪的工人断后。我们住进了山洞,金武派几个工人站岗,放哨。
      我们在天乐山住了两天,在山上远眺,柴厂若隐若现。晚上,我和金武,石生,小桃,还有十几位工人下山,想潜回柴厂,带一些粮食上山。
      柴厂驻扎着许多日本兵,他们在工人的宿舍休息。柴厂旁边是甘蔗园,稻田和山林。甘蔗园也驻扎着许多日本兵,只见十多个妇女正帮着做饭,她们有年老的,也有年轻的,脸上涂着烟灰,突然,我看见阮梅,她正在烧火,那火光照着她的脸,一脸漠然。一个日本兵来叫阮梅,把她带回柴厂,我们在后面偷偷跟着。柴厂的一间宿舍大概是日本兵的一个军官,那当兵的把阮梅带到当官的房间便关门走了。我们埋伏在窗边,我透过窗缝往里看,只见那军官正裂开嘴笑着,阮梅躲在屋角缩成一团,大大的眼睛尽是惊恐。那军官呼哩哇啦说着什么,接着抱住阮梅,阮梅拼命挣扎,她单薄的身子那是壮实军官的对手?军官嘿嘿笑着把阮梅抱向里屋。我带着尖刀,爬进屋里,我轻手轻脚,走向里屋,只见那军官脱得精光,正压在阮梅身上,我摸出尖刀,向军官的后背猛扎几刀,只听见他哼哼几声,便没有声息。我叫阮梅穿好衣服,打开房门,兄弟们蹲在窗下正瞧着我,我们摸到柴厂放大米的屋子,每人背一袋大米,爬过围墙。日本兵发现情况,只听见他们吹着口哨紧急集合,接着爬过围墙向我们追来。金武叫大家快走,背粮食上山,我和金武,石生、小桃把日本兵引向北山,我们且战且走,不一会,就把敌人甩掉。
      第二天,日本鬼子向北山进发,他们抓了一个村民做向导。山高林密,我们埋伏在树丛中向前边的几个鬼子射击,只听见他们鬼哭狼嚎,那向导趁机钻进草丛逃走了。鬼子愤怒了,搬来山炮,向北山轰击,我们潜回天乐山,躲进山洞里。山洞里人多,我们白天躲进山洞,晚上才出来活动,下山找粮食。为了节省粮食,我们大米拌野菜吃。
      金武叫我和石生,小桃挖野菜,他叮嘱我们要小心,不要暴露目标。
我和石生,小桃挖了许多野菜,我们正在山溪上洗野菜,不想一队鬼子发现了我们,向我们包剿过来,我们钻进山林,小桃非常害怕,他抱着石生颤抖着,石生安慰他,小声说:“桃,不要害怕,有我呢。我们经过这么多磨难,会逃过这一劫的,就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石生对我说:“阿华,山腰上有一个山洞,到那里比较安全,人多容易暴露目标,你先走,我们随后就到。”
     我躲进山腰的山洞,我和石生他们伐木时经常到山洞里休息,洞口隐蔽,有很多灌木遮住,不容易发现,我躲进山洞,左等右等,不见石生和小桃,我知道情况不妙,便钻出山洞,只见在一棵大榕树下,一群日本鬼子,叽哩呱啦。我一瞧,石生和小桃抱在一起,被日本鬼子团团围住。他们窃窃私语,叽叽笑着,他们看出石生和小桃是一对恋人,便要石生和小桃做爱,以供他们娱乐,他们威逼着,用枪指着他俩。石生对小桃说:“人生最后都是一死,我们做爱吧,就当我们最后一次相爱。”石生脱下自己的衣服 ,然后慢慢脱下 小桃的衣服,他们表情虔诚,就象举行一场神圣的婚礼。他俩旁若无人地拥抱,接吻,做爱。日本鬼子哇哇大笑,最后 几支刺刀扎向石生和小桃,便向山下撤走。
      我不忍看石生和小桃的惨象,潜回我们居住的山洞,把石生和小桃遇难的情况告诉大家,大家都非常悲痛,发出一声声哀叹。
      我和金武,还有几个工人,来到石生和小桃遇难的地方。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石生的后背被扎了十几刀,鲜血四溅,刺刀穿过石生的身体,也穿过小桃的身体,可见日本鬼子够狠够毒,我们掰开石生和小桃的身体,给他俩穿上衣服,把他俩背到柴厂墓地掩埋了,我们把他俩埋在一起。回到山洞,我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写下了《永远的爱人》 :

                                              风风雨雨相依随
                                              遥望故乡梦里回
                                              明月迢迢来相照
                                              潮曲袅袅伴魂归

     金武和我及十二名工人组成武工队,我们时常晚上袭击日本鬼子,并带回一些粮食,大家在山上艰难度日,不知不觉,一个多月便过去了。         
      阮梅自从柴厂被我 救回来之后,总是沉默寡言,她对说:“金华,我们分手吧!”  我说:“日本鬼子对你的伤害很大,是一个永远的创伤。同样,他也给我造成极大的伤害!日本鬼子用他的生命偿还了他的罪恶。我们的创伤,就慢慢治疗吧!我相信能治好的,就让它慢慢痊愈吧!”阮梅大大的眼睛看着我,那泪珠大颗大颗地流了下来。 我对阮梅说:“生命短暂,要好好珍惜。活着就好,活着就要学会面对现实,活着就要学会选择坚强。希望你不要流泪,也不要悲伤,象以前一样,做一个坚强的采菱姑娘。”
      我和阮梅登上一块巨石,我俩向柴厂方向望去,只见柴厂那里翻起滚滚浓烟,是不是柴厂被日本鬼子烧了?我走进山洞告诉金武,大家钻出山洞 ,纷纷说:“一定是日本鬼子烧了柴厂。”奶奶非常气愤,悲伤,妈妈安慰说:“妈,不要烦恼,只要生命还在,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金武带我和几个工人下山,我们来到柴厂,日本鬼子已经撤走了。有几间厂房正熊熊燃烧。金武叫我叫大家下山,他留下来,和几个工人救火。
      大家纷纷下山,向柴厂奔来。大家齐心协力,终于扑灭了大火。
不久,传来日本鬼子投降的消息。
       柴厂百废待兴。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柴厂便恢复生产。
我们到柴厂墓地祭拜爷爷、阿爹、细叔、金全、石生和小桃。我叫人刻了一块石碑:“永远的爱人”,树在石生和小桃的墓前,并放上一束红玫瑰。
       一九四八年五月,奶奶带我一家,细婶一家,还有四花、阮梅,我们一起回唐山。
       四花有身孕已有四个多月了。这是美婉到医院生孩子,金武偷偷摸摸和她睡了几次怀上的,美婉出院之后,金武再也不敢到四花屋里,遇见她也不敢和她打招呼,她只能独卧孤灯对愁眠。美婉成了母夜叉,强悍的四花倒成了软脚蟹,四花甘拜下风,她终于尝到了弱者的滋味。奶奶一说到要回唐山,她便一口答应,要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离开这给她爱给她恨的地方。
      我费了许多口舌,阮梅才答应与我同行。我登上船,望了望安南,感慨万千!别了,安南!别了,我的青春我的梦!我回头,阮梅却不见了。我到处寻找,都没有阮梅的影子,我发现,我的行李放着一束勿忘我,我握着蓝色的勿忘我,走上甲板,只见阮梅站在码头上,和送行的人群,正用力挥着手,我也用力挥着勿忘我,我的眼泪扑簌簌而下。我擦干眼泪,远远地望着码头的小黑点,直至黑点,码头消失。我的脑子,只剩下茫茫大海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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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0-9 12:05:08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望江南 于 2017-10-9 15:30 编辑
璞园一丁 发表于 2017-10-9 11:22
请楼主将  《遥远的安南》各章节采用跟帖形式贴在这个帖里,方便阅读。

李老師,您好!這是同事幫發貼。我對這些還不會,這樣行吧?

点评

璞园一丁  这样挺好。请继续。  发表于 2017-10-9 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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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0-9 14:00:05 |只看该作者
寫得粗糙,請大家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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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0-9 16:32:34 |只看该作者
很扎实的文字功底,富于生活气息,作为家族小说,还是比较有看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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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0-9 16:34:33 |只看该作者
从行文上来看,就显得有些匆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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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0-9 17:27:18 |只看该作者
阳暖 发表于 2017-10-9 16:34
从行文上来看,就显得有些匆忙了.

是,有些部分可以再展開來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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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0-9 17:44:37 |只看该作者
阳暖 发表于 2017-10-9 16:34
从行文上来看,就显得有些匆忙了.

謝謝陽暖閱讀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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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0-9 21:26:08 |只看该作者
来读江南兄的大作。
不知是已完结,还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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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0-9 21:35:34 |只看该作者
李勤 发表于 2017-10-9 21:26
来读江南兄的大作。
不知是已完结,还是未完待续?

已完結,謝謝李老師來讀,請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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