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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2010最劲爆相亲实战指南——《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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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春日
时间:
2010-2-16 18:52
标题:
2010最劲爆相亲实战指南——《我愿意》
Chapter 1
假如你买彩票,或者摸六he彩,没有中奖,人们会用别样的眼光看你吗?
不会。
任何智力正常的人都知道,中奖的是少数。但事实上,一个女人得到忠贞不渝、浪漫多姿的爱情,这种概率比六he彩中头奖要低得多。
只是,人们大多数的时候不这样认为。人们只会认为,一个女人,如果过了三十岁还没有结婚或者没有爱人没有男朋友,那么她们一定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
1.1
唐微微三十二岁,嫁人的危机感扑面而来。她知道别人怎样议论她。
“她特丑?”
“她肯定挑剔。”
“她以为她是谁?”
“难怪她嫁不掉……”
其实,她并不难看,也不挑剔,而且还有自知之明。她在一家不错的公司做设计师,接触的客户至少是买得起别墅的。但她知道,她没有住别墅的命。除非她肯跟与自己父亲一个年纪的人上床。
关于这一点,她的女友靳小令完全不认同。靳小令每次听到唐微微吹嘘自己“富贵不能淫”的时候,靳小令就反唇相讥,说:“你以为你淫了就能富贵?你就不是有钱人喜欢的那种款。”
“有钱人喜欢哪种款?”
“总之不是你这样的就对啦。你有什么?惊人的美貌?没有吧?显赫的身世?差点意思吧?杰出的成就?呵呵,你那点名气都赶不上一个三流娱记。”
“照你的意思,有钱人的老婆都得是要么漂亮要么有身世要么是名人?”
“那倒也不是。你如果足够听话乖巧小鸟依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听话不乖巧不小鸟依人?我是没碰到让我听话乖巧小鸟依人的人!”
“你碰不到了!您要是二十五岁,您还有希望。您这都三十多了,您就是想依人,也是老鸟依人啦!”
在靳小令看来,唐微微之所以成为“剩女”,迟迟嫁不出去,跟王洋有关。这女人如果心里有男人,就像茶壶里有剩茶,不倒干净,是泡不了新茶的。当然女人跟女人不一样,有的女人的心像茶壶,非得把旧茶叶清理干净,才能沏新的,有的女人的心则跟尿壶似的,兼容性比较好。
唐微微从来不认为自己之所以被“剩下”是因为心里装了王洋,但王洋确实与她成为大龄剩女有一定的关系。他耽误了她工夫,消耗了她时间。假如把结婚嫁人当做生意,显然王洋是唐微微今生所做的最赔本的买卖,他浪费掉的是她的机会成本。
从十八岁到二十五岁,他一直和她纠缠在一起,其间有快乐,也有悲伤,无数次的分手,又复合,直到,他消失。打手机不接,发短信不回,唐微微甚至到派出所报案,老民警很和蔼地看着她,问她和他什么关系?然后对她进行普法教育,只有直系亲属或者配偶才有权利报案,而她是没有这个资格的。尽管他们曾一起住地下室,一起漂在北京,一起颠沛流离……
唐微微这几年时常会想起王洋,也常常猜测王洋为什么不跟自己联系——是混得依然不如意?还是想找但找不到她?毕竟她搬了家换了工作。不过,如果王洋执意要找的话,怎么可能找不到呢?可能还是那个时候她伤他伤得太重?呵呵,那时候,她早出晚归拼命工作,他觉得她冷落他,她对他说:“我也想天天在家里给你做主妇啊,可是你养得起我吗?!”
他脸色铁青。唐微微知道,她践踏了一个正在成长的男人的自尊心,但是,她说的是实情。她并不好逸恶劳,可她也有很多梦想,也想过要和心爱的人一起,烛光晚餐,露营,度假,上日本看樱花,到普罗旺斯喝甜酒,还有米兰、罗马、伦敦、悉尼、阿根廷……可是,在那些梦想层出不穷的青春年代,王洋却那么让她失望——他没有一样工作能干得超过七个月。开始,唐微微还会和风细雨,劝他安慰他鼓励他,但一年以后,唐微微失去了耐心。每到他失业或被炒鱿鱼,她就会失控,会追问他为什么?
她并不想打击他或者落井下石或者雪上加霜,但是她确实承受不住屡屡扑面而来的巨大失望——用唐微微母亲的话说,王洋有什么好?自幼丧父,母亲下岗,而他又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动辄就跟老板翻脸,一点委屈受不得,哪个老板喜欢这样的员工?唐微微的母亲从老家赶来,苦口婆心寻死觅活要她离开他。她舍不得。之后他们生活在暗无天日的争吵之中,直到她研究生毕业,毕业典礼结束,她再找不到他。
那个时候,唐微微整天哭,哭得好几次给他打电话,但王洋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他们曾经那么相爱,说尽人世间的甜言蜜语,而他们又曾经那么仇恨,把全世界最难听的话都找出来,像匕首像投枪,无情地扎向对方的要害。
作者:
春日
时间:
2010-2-16 18:52
1.2
如果不是因为王洋人间蒸发,唐微微大概不会跟靳小令走得那么近。上大学的时候,唐微微最烦靳小令,她原本跟靳小令就不是一类人,甚至还有些看不起靳小令,一个一天到晚有事没事就把老公挂在嘴边的女人,无聊!但她在这个城市没有一个亲人,尤其王洋“自动消失”后,每到夜幕降临,她的心就会空落落的。她就那么空落落了一年,拼命地工作,加班,出差,飞来飞去,忙忙碌碌。每个人都夸她能干,都放心把最棘手最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交给她。她仿佛一个受虐狂,乐此不疲。直到她二十七岁生日那天,她忽然发现竟然找不到一个人陪她!
该结婚的,都结婚了,没结婚的,又分为两类,有男朋友的和没有男朋友的。
人家有男朋友的,稍微有点心机的,都不肯跟你来往,俗话说,“防火防盗防闺密”。
没有男朋友的,人家要把宝贵的时间用来找男朋友,整天和女朋友在一起,能混出什么来?
最后,她的二十七岁生日是跟靳小令混的,是她打的电话。
小令的老公是外科大夫,一周好几个晚上要值夜班,所以有大把时间跟她混。一来二去,就混成习惯了——只要靳小令老公上夜班,就会找唐微微,只要唐微微闷了,就会找靳小令。“闺密”就是这么密起来的,看电影吃饭聊天八卦做指甲染头发吃冰淇淋。
靳小令在一婚恋网上班,她建议唐微微到他们网站注册,唐微微死活不肯。唐微微的理由是那些好男人会上网?
靳小令反唇相讥,说:“你不上网,连男人都遇不到,还谈什么好男人坏男人?”
靳小令的经典理论是,男人有什么可怕的呢?可怕的是没有男人!
从二十七岁到三十二岁,整整五年。虽然也零零星星地交往过个把男人,但都属于“霁月难逢彩云易散”,人家对她有意思的呢,她对人家没感觉;她对人家有感觉的呢,人家又已经有主了。后来,靳小令跟她说,这结婚策略应该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靠单打独斗,胜算概率太低。一个女人能遇到的男人是有限的,而且即便遇到,你还得先弄清楚人家有没有家室。如果是单身的,你还得搞清楚他到底有没有女朋友,想不想结婚。这些都很麻烦,等都弄清楚了,往往感觉又没了。所以,要发动群众,让大家给你介绍。靳小令以身作则,自告奋勇,给唐微微上赶着介绍了几个,但唐微微回回都挑三拣四,要她去见个面,跟欠她多大人情似的。而且见了面,如果不满意,十分钟之内准站起来走人,极其不给人面子。每次都把靳小令给气得要死要活,搭工夫,还落一埋怨。
靳小令老公钱伟刚开始做医生的时候,看到病人生病,极力劝病人及早治疗,但很快,钱医生就不这样了。钱医生一般很平静地跟病人说:“需要手术。”病人问还有其他办法吗?钱医生依惯例回答:“我没有别的办法。”这话说得滴水不漏——重音放在“我”字上,“我”没有。然后直接叫下一个。有一次,一个病人投诉钱大夫,说钱大夫没有做到急病人所急。钱大夫对科主任说:“他生病,应该是他着急才对,怎么是我着急?病生在他身上,难道还要我求他让我给他看吗?当然应该他积极主动才对。”
钱伟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教育老婆靳小令,相亲和看病,事不同理相同。病生在他(她)身上,他(她)不急,你急什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现在的靳小令就是这样。是你唐微微该求着我,凭什么我求着你啊?再说,靳小令自从到了“我愿意”婚恋网站,她就发现,像唐微微这样的女人一把一把的,全都恨嫁恨得不得了。凡是她们中最后能成的,一定是自己先着急,凡是自己不着急,抱着逛街的心态上网的,十有八九都成不了。三十多岁,还幻想着一见钟情,太难了!道理很简单,凡是能让您一见钟情的男人,别的女人也一见钟情,你唐微微跟别的女人比,有什么绝活儿没有?尽管你工作好、学习好、身体好,但难道这就是男人爱上你的原因吗?凡是冲着你工作好、学习好、身体好去的男人,一般不会那么爱你。他们那心态跟上超市买酸奶差不多,尽管牌子价格包装有点差别,但总归都是酸奶,只要在保质期内就成,如果能优惠一点,就更好。而唐微微那一脸正气的样儿,完全是不打折、不送礼一点优惠没有,怎么能有竞争力呢?超市又不是只卖你这一种酸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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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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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靳小令曾多次委婉地暗示唐微微,女人得会来事儿。
唐微微瞪着一双天然妙目,虎视眈眈:“要我上赶着追男人?”那说话的口气,就跟逼她从事什么不可见人的勾当似的。
靳小令忍住气,循循善诱:“女追男隔层纸,男追女隔座山。一层窗户纸的事儿,总比你拿博士学位容易吧?”
可对于唐微微来说,还真是拿博士学位更容易些。从小到大,别管什么功课,唐微微基本全是第一名。但只要一遇到男人,唐微微就瞎。唐微微有时候会自我感觉良好地哀叹“曲高和寡”。每每这个时候,靳小令就鼻子里冒冷气,毫不留情地指出唐微微的问题所在:“您曲高?您曲再高有王菲的高吗?全球五百强企业里的女CEO,没一个缺男人,怎么就您曲高了?您要真是一公主、天后、亿万富姐,您拿啥范儿都成。可您不是。您不过就是一个二流大学的三流教授的女儿,您凭什么非要男人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追你啊?当年司马相如之所以敢追卓文君,好歹也是卓文君给了点暗示吧?”
唐微微说那给暗示也总得先碰上再给吧?我总不能站在大街上,看谁顺眼,上去就给人家“暗示”吧?唐微微认为自己之所以一直找不到如意郎君,最重要的原因是“环境”。人是环境的产物——就她那个环境,除了工作就是回家。一回到家,门一关,还想遇到什么人?工作中就更别想遇到什么人了。她那个项目组,一共九个人,七个女的,两个男的。王一是新来的,二十五岁,比唐微微小七岁,整天追着唐微微叫“唐姐”。冯都是唐微微的上司,看不出多大年纪,但举止做派很像同性恋——极修边幅,一丝不苟。无论春夏秋冬,永远穿紧身的白衬衣,加莱卡的那种,绷在身上,绷出很好看的线条。唐微微曾经对冯都动过点小邪念,她曾装疯卖傻地问冯都是否有老婆,冯都看着她,抛砖引玉:“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那天,唐微微喝得多了点,索性将计就计:“你不会是怕我喜欢上你吧?”
冯都呵呵一乐,说:“求之不得。”
唐微微乘胜追击:“那你到底有没有老婆呢?”
冯都不动声色:“我有老婆你更喜欢我一点,呢还是没老婆你更喜欢我一点?”
唐微微:“我从来不会去喜欢一个有老婆的男人。”
冯都:“那你就还不懂什么叫喜欢。喜欢就是喜欢,不管对方有老婆还是没老婆。有家还是没家。”
后来,唐微微把这段对话学给靳小令,靳小令言简意赅地告诉唐微微,他肯定有老婆。唐微微问:“既然有,他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告诉我呢?”
靳小令的逻辑是,如果没有,他直截了当告诉你没有就好了,何必兜圈子?既然兜圈子,肯定就是有问题了。
当然,不管冯都有老婆还是没老婆,靳小令都建议唐微微不要在冯都这样的男人身上浪费时间——冯都适合做已婚妇女或者已经有伴侣的女人的异性朋友。相处愉快,没有攻击性,又幽默风趣,还绅士得体对于女人来说。这样一个异性朋友有百利而无一害,但前提是,这个女人必须要有稳定的、长期的、固定的男友或者丈夫,否则,就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比如,靳小令认为自己和冯都就属于相得益彰,自己有丈夫,时常和冯都这样的男人吃个饭聊个天,甚至打个牌,去郊区吃个红鳟鱼,都很好,反正终身大事已经有着落,剩下的就是彼此找乐消磨时光了。但唐微微不可以,她没有这个资格,她必须把有限的时间花在找丈夫身上,而不是跟男人消磨时光。找丈夫是终身大事,消磨时光是休闲活动,要分清主次。
唐微微裹着浴巾,头发上着卷。她在衣柜前面挑衣服。现在她跟前几年的心态有了很大变化,不仅不排斥相亲,而且还挺重视。隔三差五就暗示靳小令该“关心”自己一下。靳小令呢,反倒劝唐微微“好饭不怕晚”。有一回,她说好要给唐微微介绍一个律师,博士毕业,身高一米八,又帅又有前程,但说了小半年,又不提了。唐微微追着问,靳小令才说:“哎呀,那个律师性格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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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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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16 18:53
1.4
唐微微心里不爽了,说:“那可能是他没有遇到合适的女人呢。遇到了,也许性格就好了。”
靳小令不接茬。后来唐微微偶然知道,敢情,靳小令把那律师介绍给了她老公的表妹!唐微微嘴上不好说什么,但心里不舒服!靳小令也知道唐微微的不舒服,但这种事情,光靠嘴解释没用,必须用实际行动。所以靳小令打着灯笼,四处给唐微微踅摸,好容易捞到一“海归”,有车有房有身份有学历,反正是要啥有啥,就缺一老婆。
唐微微问:“这么好的男人怎么剩给我了呢?”其实,她原本要说的话是,这么好的男人你怎么舍得介绍给我?靳小令翻了翻白眼,她也听出唐微微的潜台词,不过她装傻,说:“这种男人吧,有个通病,一般得女人稍微主动一点。可是能主动的女人呢,他们嫌没档次,有档次的女人呢,又不大会主动。所以跟你一样,高不成低不就,就剩下了。”
唐微微听了,心里就有点打鼓。她也不是不愿意主动,她是压根不知道怎么主动。这就跟一个从来没下过水的人,让她下水随便游两圈,她又不是鱼,怎么随便?
靳小令以为唐微微又想拿老公主的范儿,于是苦口婆心地教育唐微微:“现在是市场经济,自由竞争。你想想,哪个女人没有一颗恨嫁的心,看不上眼的男人,你不愿意多看;看得上眼的,人家又未必肯多看你几眼。就算人家肯多看你几眼,那又怎样?那些你看得上眼的男人,不知道已经被多少双天然妙目死死看牢了,你又不肯放下身段和那些女人去争!”
唐微微听着,心头火起:“我凭什么要放下身段去和其他女人争?平白无故长了男人的志气。”
不过,心头火起归心头火起,但唐微微不得不承认靳小令说得有道理。好男人本来就是稀缺资源,跟好工作一样,你不主动,怎么可能落到你头上?
所以,这次唐微微还真是花了点心思作“相亲准备”——从条件上看,靳小令给介绍的这位海归的确是近几年来婚姻市场的抢手货。三十七岁,除了没老婆,啥都有,工作、房子、钱、地位、身份、绿卡。靳小令告诉唐微微,相亲能否成功首先在于条件的匹配,如果条件不匹配。人家根本不会花工夫跟你见面。比如说你唐微微,人家要给你介绍一男的,说人品好,但岁数大,高血压、糖尿病、老年哮喘、前列腺增生,你会要见吗?如果是你自己遇上,日久生情倒也可能,如果是相亲,你肯定一口回绝。同样道理,对于男人也一样,既然相亲,就是首先条件要合适。靳小令认为唐微微的综合条件算是拿得出手的,尤其对于一个要找老婆的有知识、有文化、自食其力的男人来说。而靳小令即将要介绍给唐微微的海归就属于这类男人。对他们来说,没有经济基础的年轻姑娘玩玩还行,娶了做老婆,就有点得不偿失了。年轻漂亮这种东西是随着时间贬值的,而娶老婆是长期投资。其次,条件匹配之后就是感觉。毕竟婚姻是两个人的结合,不是两个条件的叠加。靳小令告诉唐微微,所谓“感觉”,就是让对方对你有兴趣,最低限度,得让人家觉得跟你在一起有意思。唐微微反问靳小令,为什么非得我想办法让他觉得我有意思呢?怎么他就不能想办法让我觉得他有意思呢?靳小令说,因为您不是小姑娘啦。您这把年纪,就不能再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啦。羞涩啦矜持啦是属于少女的品质。男人喜欢少女,所以连带着喜欢少女身上的羞涩矜持。您已经不是少女了。纯洁的少女,男人喜欢,纯洁的中年妇女,男人就烦不胜烦了。
唐微微本来已经把手伸向衣柜里的那套泡泡袖娃娃领的连衣裙了,可一想到靳小令的这些“教诲”,立刻停住了。靳小令自己经常穿着全套“淑女屋”扮嫩,她的解释是,我嫁掉了啊。我在我老公面前永远是少女哦。
呀呸!不就是嫁掉了嘛,用得着整天挂在嘴边吗?难道嫁掉很了不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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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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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16 18:53
1.5
唐微微衣柜里有很多衣服属于买的时候试穿过一次,之后就永远没有机会再穿。比如现在她正往身上套的那身dixiong豹纹,太性感了,左右半球呼之欲出。唐微微侧过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狂野奔放,呵呵,她还能如此火辣。不过,最终唐微微还是放弃了这一“大胆”组合,靳小令曾经对她的“dixiong豹纹”做过一个总结:“你什么时候想一夜情再说吧。”
照靳小令的说法,男人确实喜欢热情风骚甚至有点放荡不羁的女人,但是有脑子的男人不会把这种女人娶回家做老婆,而没有脑子的男人,你嫁给他还不如直接找根绳上吊。
就在唐微微挑衣服期间,靳小令已经打过两遍电话。第一遍嘱咐唐微微千万不要迟到。海归最讨厌人家迟到。第二遍,问唐微微到底穿什么衣服去相亲。
唐微微对这次相亲尽管是战术上极其重视,为此还特意提前一天做了美容,但战略上则照例是“极端藐视”。她对靳小令说:“就我上班的那身宝姿不成吗?”
靳小令夸张地大叫:“不成。你穿职业装相亲啊?脑子坏掉了?你是应聘老婆不是应聘职位!”
唐微微说:“那应聘老婆应该穿什么?围裙?”
靳小令:“少废话。那是应聘小时工或者月嫂。你柜子里就没有那种优雅一点的衣服?”
唐微微:“有啊,有套韩版的……”
靳小令:“不成。那套太隆重。”
唐微微:“不是特隆重的那套,是粉色的,特温柔特女人的……”
靳小令:“那更不成!”
接下来,靳小令足足教育了唐微微二十分钟,中心思想简而言之可以概括为一句话:您别以为男人喜欢温柔的女人。您要是没有闭月羞花之色,沉鱼落雁之姿,您就别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话说回来,您要真是花容月貌,倾国倾城,您不温柔男人也照样喜欢。古今中外红颜祸水,哪个是省油的灯?褒姒娘娘,整天绷着一张脸,一点笑模样没有,能叫温柔吗?结果把周幽王急得烽火戏诸侯。还有那个著名的海伦,一见到特洛伊王子就跟着人家私奔了,俩国家为她打了十年,最后特洛伊城失守,男人被杀死,女人被沦为奴隶,但是海伦的结局怎么样?你以为她的前夫斯巴达王找到她就会杀了她?没有,那个蠢男人吩咐仆人:“将她带到船上最好的房间,在那儿她可以眺望大海。”海伦要不是漂亮得惊世骇俗,能有这待遇?所以,对男人来说,温柔并不是他爱上你的理由,就跟对女人来说,忠厚老实从来不是男性魅力的象征。只不过,当男人不爱你的时候,他往往会拿你不够温柔说事,这就跟女人不够爱男人的时候,会指责男人对自己不够好。
按照靳小令的设计,能欣赏唐微微并最终娶她的男人,一定是喜欢“知性女性”这一口儿的。所以靳小令要唐微微扬长避短,穿那种看起来很随意但其实价格巨贵的一线休闲品牌。靳小令管这个叫“低调奢华”。
“你要让男人一眼就看到你的品位,你对生活的要求,以及你的经济实力,而不是首先想到什么纯洁啦,性感啦,温柔啦。如果一个男人想要找纯洁的、性感的、温柔的,他是无论如何不会找你唐微微的。你再纯洁,纯洁不过少女,你再性感,性感不过吧台小姐,而比温柔,你家的小时工都比你温柔成千上百倍。”
唐微微最终在靳小令的“遥控指挥”下选的是一身白底碎花的连衣裙,系了一条松松垮垮的腰带。相亲地点定在一个餐吧。时间是下午三点。这个钟点是经过仔细推敲的。中午饭点儿已过,晚饭尚早。如果感觉不好,坐一坐,喝杯水;如果感觉好,那就共进晚餐。唐微微跟靳小令前后脚进的餐吧,靳小令只看了一眼唐微微,就生把唐微微拉到卫生间,非要唐微微换一种唇彩。唐微微问为什么。“跟刚吃了死孩子似的,太亮。”靳小令边说边翻自己的包,一边翻一边叮嘱唐微微,“哦,对,我跟人家说你是三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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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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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16 18:53
1.6
唐微微:“三十二岁跟三十岁有差别吗?”
靳小令翻出两支口红,对唐微微:“这支是前年款的,这支是今年的,你用哪支?”
唐微微直接挑了新款的。
靳小令嘴角往上一挑:“这就是差别。”
唐微微抹好口红,靳小令又要她把脖子上挂的一条珍珠项链摘掉。靳小令的理由是,那条项链太奢侈,会给男人压力。唐微微愤怒,说:“少废话,我自己买的,又没花他的钱。”
靳小令说:“所以啊,男人会有压力。他们会觉得养你很累。”
唐微微:“我让他养了吗?我不就是找个老公吗?”
靳小令:“找老公容易吗?找老公要是容易,你会博士毕业还没找到老公?!可见找老公比读博士难。”
唐微微一时语塞。靳小令替唐微微说出堵在她心窝口的那句话:“你别以为你是条件高才没有找到好老公。我告诉你,找老公跟找好工作一样,既需要机遇,也需要实力。你老抱怨你没有机遇,遇不到合适的男人,怎么人家一个餐馆服务员一顿饭工夫就能把一个政要拿下?吸引男人是一门学问,这门学问不比微积分更简单!”
靳小令说的餐馆服务员和政要的故事,唐微微听得耳朵都起了趼子。那是一般的餐馆服务员吗?那是克格勃的色情间谍!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专门用来拿下男人的!
唐微微无比搓火地摘下珍珠项链。她做梦都想不到,她和靳小令在卫生间里唇枪舌剑,而她的初恋王洋正徘徊在卫生间外。靳小令挑的这间相亲餐吧的卫生间是男女共用的。王洋推了推卫生间的门,门锁着。唐微微恶声恶气冲着门外喊:“等会儿。”边喊边摘了项链,拉开门一头就撞了出去,边走边回头对停在原地的靳小令说:“还有什么相亲注意事项?”
靳小令一眼认出站在卫生间门口的王洋,愣住。
唐微微意识到什么,转过脸,定格,仿佛,飓风登陆,飞沙走石,黄尘漫天。那一刻,千百桩往事千百次落泪,瞬间闪回叠加又呼啦啦飞走,大脑一片空白,不是空白,是废墟,是所有记忆被火烧去,被水冲去,被轰炸被毁灭之后的残垣断壁……
唐微微曾无数次想过她和王洋的重逢,但没有一次是这样的。在唐微微幻想的无数个重逢版本中,她最得意的一个是“成功女人版”。那应该是一个答谢酒会。她身着礼服,无数摄像机追逐着她,争先恐后地追问她的获奖感受。几个黑西服保镖帮她拨开人群,一扇金色大门打开,里面所有的人,来自世界各地的名流,瞬间把目光集中到她身上。大会主席迎上前,对唐微微说:“我要给你介绍一位先生,你一定要认识一下……”主席的手放在唐微微腰后,护着唐微微往前走,前方一衣冠楚楚的男士,背对着他们。那位男士转过身,是王洋。
唐微微冲王洋笑,主席问:“你们认识?”
唐微微笑容性感沧桑,说:“THIS MAN I LOVED.”(这个男人我曾经爱过)
而现在,居然在相亲餐吧的卫生间门口!而且,唐微微想,王洋刚才都听到什么了?听到她在卫生间里为一条珍珠项链跟靳小令争执不休了吗?
幸亏这时,靳小令给唐微微介绍的海归到了。“海归”一进餐厅就东张西望,靳小令一眼看到,立马拖起唐微微就走,唐微微还站在那儿发愣。靳小令已经竖起一条胳膊,冲着那刚进门的海归摇手。
“海归”姓戴,叫戴宽。刚一落座,菜单还没递上来,唐微微就像触电一样跳起来,一惊一乍地叫了一声:“我的手机!”边说边转身就往洗手间跑。靳小令只好尴尬地看着戴宽,说:“她……平常不这样。”
洗手台的墙壁上嵌着一面大镜子,唐微微急吼吼地冲进来,一眼看见镜子中的王洋,镜子里的王洋亲切友好。
“是找这个吗?还是这么丢三落四。”王洋手里拿着的是唐微微的手机,说话的口气和以前一样,和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一模一样!
唐微微“腾”地一下红了脸,竭力保持自然,说:“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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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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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16 18:54
1.7
她自我感觉说这句话的时候,无论是用词还是语音语调,均无懈可击,礼貌且不失风度。但,其实,在王洋听来,挺矫情的。矫情的女人,都不容易幸福。比如说张爱玲。
王洋用唐微微的手机给自己拨了一遍,他的手机彩铃是周杰伦的“菊花台”。王洋让“菊花台”响了两遍,然后,把手机交到唐微微的手上,对她一笑:“存一下,我的手机号。”
唐微微木然接过手机,嘴张得能塞进一个茶鸡蛋!
王洋诧异:“嘴张这么大干什么?”
唐微微吞吞吐吐没头没脑地问:“你的也是……”
“也是什么?”王洋一头雾水。他一头雾水的时候,表情就会像雾像雨又像风。
关键时刻,靳小令电话追了进来,她催她。“菊花台。”
现在,王洋知道为什么唐微微会把嘴张这么大,也知道她为什么会说“你的也是……”呵呵,她的手机,彩铃也是“菊花台”!
“这么巧啊。”王洋笑笑,笑得好温暖啊。那一脸的像雾像雨又像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是的,这么巧!在千百款可以选择的彩铃中,他们刚巧选了同一款。
如两个冷战已旧的大国,心里即便都存了要恢复邦交的念头,总也还要先试探试探。现在,唐微微和王洋都很想试探,但,都裹足不前,生怕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还是唐微微搜肠刮肚,率先找出一句话来:“你,来这儿……”“干什么”三个字还没出口,王洋已经给抢答似的飞快地接上:“我来见人。”
“啊啊。”唐微微有点尴尬。想接着问人家结婚了没有,又怕太冒失。王洋看穿唐微微的心思,直截了当:“我没结婚。你是要问这个吗?”
唐微微有点恼火:“你结婚没结婚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个大叔不适合你。”王洋指的是戴宽。很显然他猜到唐微微是来相亲——当然,这是具备中等智力的人都可以猜出的。太明显了,周末下午三点,看似随意其实在意的打扮!
唐微微脸上祥云朵朵,紫气东来。她努力保持平静,得体,尊严,恰如其分,但话一出口,还是带着火药味:“我问你意见了吗?!”
王洋笑了笑,自我感觉良好的样子:“有空给我打电话。”
唐微微也笑了笑,不甘示弱:“我最近都比较忙。”
王洋点点头,要走。唐微微就烦王洋这样,丢过去一句:“你凭什么说他不适合我?”
王洋站住,回头,似笑非笑:“至少他不够低调。”
唐微微:“你呢?”
王洋:“在这方面比他好。”
“语文老师没有教过你用词要准确吗?比如平易近人,那是领导干部的品质,老百姓最多只能说为人随和,好说话。”唐微微伶牙俐齿语速飞快。
王洋:“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低调这个词用在你身上不准确不贴切,有点大词小用,建议你下次用平凡,或者默默无闻,或者甘居人后……”
王洋一直满面笑容。唐微微不知道,王洋之所以不像从前那样易怒,是因为他有了资本。一个男人有了资本,就会在曾经的女人面前有优越感,这种优越感的具体表现就是“迁就”。他愿意“迁就”她。而她,在她需要他迁就的青春时代,他跟她寸土必争;而现在,她跟他分开四五年后,他却跟她玩“迁就”!
唐微微心底“刷啦”燃起一股小火苗,直冲嗓子眼,这股小火苗让她说出的每个字都跟点着的小挂鞭似的,噼里啪啦,火星子四溅。
王洋居然一点不动怒。他什么时候修养变得这么好?事实上,唐微微一直想质问王洋: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你为什么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打?你知道你走了之后,我是怎么过的?你怎么能连个招呼都不打就人间蒸发?
但唐微微没有。她那颗骄傲的心不允许她这样。她非常非常想让王洋妒忌她,但实际上,她相亲的男人没有任何地方看起来可以让王洋妒忌,而王洋相亲的女孩子则让唐微微妒火中烧。那个瓷娃娃一样的姑娘,明眸皓齿,肤如霜雪,坐在王洋对面,笑容明亮得如同一面镜子。唐微微控制不住给王洋发了一条短信:“她可以叫你大叔了。”
王洋毫不手软给唐微微回了一条:“以后让她叫你大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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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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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16 18:54
1.8
靳小令明察秋毫。她看出来唐微微对戴宽的失望——唐微微平常没事儿经常抨击男人好色,大骂那些不注重女人内涵只盯着女人脸蛋儿的男人粗俗,但换到她自己,不也是一样?戴宽不过是“中老年”了一点而已,头发谢顶了,肚子起了,但人家是海归啊,人家有真才实学啊,她唐微微怎么就不能透过现象看本质?怎么就不能探索人家的内涵呢?当然,靳小令也不是不能理解唐微微的这种失望,她自己找老公的时候,也非常非常挑剔外形。谁说女人不好色?女人也好色的。她靳小令从来没有喜欢过个子矮的男人,因为她的第一任男友身高一米八,所以,她后来找老公的时候,看都不看低过这个高度的男人。当她嫁给钱伟以后,她曾无数次在幻想中过干瘾——她要和钱伟生一个聪明漂亮的孩子,然后他们一起去游乐场。最好在那里邂逅那个曾经辜负她的男人。那个男人应该就是现在戴宽的样子,发福谢顶,身边跟着一个大嗓门的肥婆,肥婆粗声大气地呵斥他们的孩子,那孩子又脏又丑。然后,那中老年男人看到靳小令和她的先生,靳小令优雅地挽着老公走上去,对那个娶了悍妻并且发福的负心郎说:“这是我先生。”然后让自己的孩子叫那个浑蛋男人“叔叔”。这该是多么过瘾的事啊。女人对曾经辜负自己男人的最好报复,就是嫁一个更好的男人,生一个更漂亮的孩子,然后很幸福地站在那个王八蛋面前,微笑着……
而现在,却是唐微微面前坐着这个其貌不扬微微发福的中年男,而她的初恋王洋对面却是一瓷娃娃一样的美妞儿!靳小令不禁在内心叹了一口气,然后对戴宽说自己还有点事儿,先走了。戴宽没有挽留,说了两句客套话,靳小令就先告辞了。
唐微微事后曾经检讨过自己,是不是太过虚荣。假如戴宽是一帅哥,或者一猛男,她那天是否会表现得好一点?她是不是因为戴宽的外形太拿不出手,所以连敷衍都觉得烦?但很快唐微微就原谅了自己——头发秃了,是遗传基因的事,但肌肉松弛,垂垂老矣,总不能说跟你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吧?您平常不健身吗?您对自己没要求吗?您也不过三十七岁,您怎么就把自己搞得跟一个黄土埋半截的老男人似的?
唐微微没有看上戴宽,但戴宽倒是得体的表示,可以跟唐微微再见见。戴宽的这个要求是通过钱伟转述的。钱伟立即把这个信号传递给了媳妇靳小令。他满心以为这下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哪里想到唐微微还拿糖,说这说那的。钱伟火了,对靳小令说:“你这种虚荣好色的女友以后少让我给介绍男朋友。难怪她嫁不掉!”
靳小令尽管也认为唐微微太难伺候了,但在自己丈夫面前,她还是自觉主动地维护女友的尊严。靳小令拖着长音,跷着脚,靠在沙发上:“正好,你这种又抠又不解风情的海归朋友最好也别让我给介绍媳妇。AA制不说,还不会谈恋爱。坐那儿跟唐微微谈了半天基督教文化。知道的是相亲,不知道还以为他在传教。长得还那么寒碜,满脸皱巴巴的,嘴还有点歪。”
钱伟被气笑了,说:“你们女人找男人也挑长相啊。”
靳小令:“什么叫‘也挑长相’?”
钱伟:“那要是男人特别有钱有地位,是不是长相就不那么重要了?”
靳小令:“那也得分。看女人图什么。你说唐微微这样的,自己有工作,自己挣钱,又不靠男人养,找一老公,要是再看着不顺眼,图什么啊?对吧?”
钱伟摇头,说:“她以为她是武则天呢吧?满天下的男人由着她挑?我明告诉你,要不是我死说活劝,人家戴宽才不见她呢。她多大了?三十多了吧?豆腐渣了!”
靳小令说:“那戴宽呢?哎,他说他三十七,我怎么觉得不对啊。最少瞒了两岁!怎么也三十九了!”
钱伟:“三十七三十九有什么区别?”
靳小令:“你们男人差一岁,性能力上就差一大截子呢,怎么没区别!”
钱伟哑了。他不是接不上靳小令的话茬,他是不愿意接。钱伟很明白做老婆的靳小令说这些话的动机,但他能装傻就装傻。实在装不过去,又不想勉强自己的时候,他就推说工作压力太大,明天一早还有好几台手术等着呢。
靳小令见钱伟不接茬,就故意追着问:“哎,他一直没结婚,怎么解决啊?”
钱伟有点火了,靳小令这几年跟他说话越来越“无耻”,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但他自己有短儿,不好发作,只好硬着头皮说:“我哪儿知道!”
说完这句话,钱伟迅速瞟了一眼靳小令。见靳小令满脸红光意犹未尽的样子,钱伟赶紧站起来借口上厕所。钱伟几乎是逃进洗手间!
靳小令眼睁睁地看着卫生间的门关上,心中充满怨恨。钱伟对她,除了床上那点事,其他都很好,非常好,但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大概有两年了吧,很少要她。如果她不主动,他就跟想不起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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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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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16 18:54
Chapter 2
一个男人,连追女人的方法还要女人告诉他,那岂不是连雄性动物都不如?
猎艳是一种本能。而受过太多教育的男人,往往像血统纯正的种马,连交配都要在马场饲养员的指导帮助下才能完成。
2.1
自从“戴宽”事件之后,唐微微绝望地意识到,她没有办法直接去爱对方的心灵或者人品。事实上,她并没有那么鲁莽地仅凭一次见面就放弃戴宽,她已经比两三年前成熟多了。两三年前,第一感觉不好,立刻PASS,但现在,她宁肯多“感觉”几次。本来合适的就不多,哪还经得起“错杀”?本着慎重的原则,唐微微又跟戴宽见了几次,每见一次,失望就增加一次。靳小令说得没错,戴宽是比较忠厚老实,但忠厚老实就像勤俭节约一样,并不能算是吸引女性的品质。唐微微需要的是浪漫和激情。
唐微微很快就知道为什么戴宽无法接受年轻女孩子做老婆了。首先是AA制,这一点唐微微能接受。她并不愿意占男人便宜,而且AA让她没有负担。但让唐微微受不了的是,戴宽后来不AA了。他可能也是觉得每次约会都AA有点难为情,所以他尽可能地把约会地点定在公园,而且还很体贴地建议唐微微不要穿高跟鞋。唐微微跟靳小令抱怨,靳小令大呼小叫:“这样的男人多适合做老公啊!我们家钱伟,追我的时候连碗面条都舍不得请我。在大街上走过来走过去,饿得我头晕眼花四肢发软,才带我进一家面馆。好像是加州牛肉面吧。一看菜单,一碗面十多块钱,当即就对我说:‘走吧,回家我给你做。’”
唐微微心说,谁没有过这样的恋爱?她和王洋不也是一样,他们没有钱,住在地下室,挨着护城河。河边是民工集散地,开着一溜专为民工服务的小饭馆。一块钱一碗面,加三块钱可以给一小碟牛肉,切得薄薄的。她和王洋每次花五块钱,两碗面,一小碟牛肉。王洋每次都把那一小碟牛肉全倒在她的碗里,她再从自己碗里往王洋的碗里夹。
只是,结果不同,回忆的感觉不一样。靳小令和钱伟成了夫妻,所以她每回忆一遍,就幸福一遍。而唐微微和王洋分手了,所以那一小碟薄如蝉翼的牛肉,就什么都不是了。即使是什么,跟靳小令的牛肉面也不可同日而语。
唐微微自己也好生奇怪,怎么当初跟王洋她就能过清苦的日子,而且还过了这么多年。王洋经常失业,穷,落魄,居无定所,她虽然也抱怨,但还是爱他的,而跟戴宽,她虽然一句都没有抱怨过,但内心厌烦至极。戴宽不大会聊天,聊着聊着,除了基督教美国政治经济,就是他自己早年在美国受的那点苦。翻来覆去就是在餐馆刷碗啦,在实验室杀耗子啦,在厨房削洋葱皮啦。唐微微老家在浙江,头几年在北京混的时候,也挺苦的,所以随嘴也说了说当初住地下室,交了房租没钱买菜,干馒头就酱豆腐一混半个月是常事儿。戴宽听了,面露喜色,由衷地表示,自己就喜欢唐微微这样的女人,好日子能过,苦日子也能过。唐微微差点冲口一句:“跟你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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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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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骄阳似火,大周末的,陪您昆玉河一走就是大半天,凭什么?咱们既不是热恋中的情侣,也不是过了半辈子的老夫老妻。没油没盐的苦日子,跟王洋过,是一回事,跟你戴宽,另当别论!有几次,唐微微百无聊赖,很想问戴宽:咱们这么着有意思吗?您一见面就跟我大谈特谈美国政治、基督教文化,我这是谈恋爱来了还是听讲座来了?您以前都是这么追女孩子的吗?难怪到三十七岁了还单身!
靳小令当然知道为什么这些抱怨唐微微只跟自己说,不跟戴宽说。大家都是女人,谁不知道谁的心理呢。靳小令猜唐微微可能是想让她把这些话传给戴宽吧?她也不是不想传,而是不愿意助长唐微微这种“公主”心态——好女人是一所学校,你唐微微想要什么样的男人,你得想办法照着那方向培养。哪有那么现成的事?所以,靳小令就跟唐微微说:“不同物种求偶的方式不一样。孔雀吧,开屏;猫狗吧,追逐;还有的动物吧,献殷勤。您喜欢哪种您干什么不跟人家明说?哪怕引导一下呢?”
唐微微是断然不肯做“引导者”的。一个男人,连追女人的方法还要女人告诉他,那岂不是连雄性动物都不如?猎艳是一种本能。而受过太多教育的男人,往往像血统纯正的种马,连交配都要在马场饲养员的指导帮助下才能完成。
当然,唐微微不肯给戴宽做引导者还有一个原因,说了归齐,戴宽比较鸡肋。丢掉吧,有点可惜,这样的男人毕竟也不是很好碰到,但真就下决心把这后半辈子交给他,她又不甘心。好在戴宽识趣,并不是追得太紧,约会了几次之后,戴宽就出了个差。他也很老实地先告诉了唐微微,大概要去个一星期。一星期之后,他在MSN上碰到唐微微,俩人打了个招呼,并没有再见面。
靳小令告诉唐微微,戴宽这个岁数这个身份这个性格这个经历的男人,一般不会太主动。如果唐微微不热情一点,可能也就君子之交淡如水了。唐微微想了想,还真就主动给戴宽打了个电话,结果戴宽竟然没说两句就急急忙忙把电话挂断了,事后,也没有任何解释。再一打听,敢情戴宽出差的时候,认识一姑娘,人家姑娘直接追到北京来,俩人已经住在一起了!唐微微虽然并没有那么喜欢戴宽,但闻此消息,心里也着实难过了一下。据说那姑娘才十九岁!
唐微微问靳小令:“那姑娘爱戴宽什么呢?戴宽比那姑娘大十七岁呢。”靳小令说:“人家姑娘迷恋戴宽的学者气质。从美国政治说到美国民主,从美国民主说到清教徒精神,小姑娘都听傻了。”
唐微微不服气,说:“那戴宽喜欢那小姑娘什么呢?十九岁,连大学都没上过,能有什么共同语言?”
靳小令说:“你喜欢养花养鱼,那花那鱼跟你有共同语言吗?赏心悦目身心愉悦就够了。”
怕伤着唐微微,靳小令有些话没说出口,戴宽跟唐微微什么都AA,但跟人家那十九岁的小姑娘,可是全他出钱,甚至还打算给人家姑娘的父母买房子。靳小令的老公钱伟劝戴宽要慎重,说万一那姑娘是图他钱呢?戴宽振振有词:“享受都是要花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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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戴宽的理论是,如果你请我吃饭,但请的是特别难吃的饭,那我宁肯我掏钱请你吃,吃我喜欢的。咱们都快四十了,前半生打拼,挣钱,图的是什么?不就是图个舒服吗?找个唐微微这样的,虽然说她自食其力,不花你的钱,但你跟她在一起,摸也摸不得,碰也碰不得,要哄她开心比登天还难,何苦?倒不如跟个十九岁什么都没见过的小镇姑娘,你是她的天,你是她的地,只要能在你身边,她就高兴得了不得,多好?
靳小令见过一次戴宽的新女友,跟戴宽在一起,腻歪得一塌糊涂。靳小令非常不理解为什么戴宽会喜欢一个气质这么差的女人。靳小令跟老公说:“那姑娘有点像发廊妹。而且是那种气味很差的发廊妹。”钱伟说:“那怎么啦?发廊妹多好,会按摩,懂伺候男人,人家那是‘专业级’服务。看过电影《漂亮女人》吧?朱丽娅•罗伯茨演的就是一个没有受过任何教育举止粗俗站在大街上揽活的下等妓女,结果让既受过良好教育又是商界翘楚的理查•基尔喜欢得要死要活。”
靳小令当即一掌拍到老公后背,大喝一声:“照你这么说,我们这种正派女人反倒不如婊子啦?”
靳小令的老公赶紧找补,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戴宽这种男人,年轻的时候没谈过什么恋爱,一直是好学生,从小就会念书,只会念书,对这种男人来说,你让他把女人追到床上,难死。搞定他们,还就得是经验丰富阅人无数的婊子。”
唐微微在跟戴宽彻底结束之后,忽然有点无聊。有戴宽的时候,她烦,嫌戴宽无趣枯燥。没有戴宽了,她更烦,因为连个烦她的人都没有。她有一点点想念王洋了。自从相亲邂逅王洋之后,她把王洋的手机号码存成“猪”,她常常把这只“猪”调出来,尤其是那些寂寞的夜晚——唐微微曾多次非常认真地回忆自己跟王洋在一起的时光,她特别想从记忆深处找到那些特别值得纪念的瞬间,但是她搜肠刮肚地想,发现想得起来的,多是争吵。而曾经的那些甜蜜,是那么的模糊,模糊得让她备觉辛酸。她发现当回忆她和王洋的时候,就如同在翻阅一本老影集,照片虽然还在,但看不清楚,不真切,恍恍惚惚。
她也很多次动过念头,给王洋打个电话。不过就是一个电话而已。打了明天该是星期几还是星期几。对她没有任何影响,该上班还得上班,该赚多少钱还是多少钱。再说,那么多年都没有联系了,打个电话见个面也是人之常情吧?即便是感觉不好,大不了就是接着谁也不答理谁呗,难道还会比这个更坏吗?
但唐微微每次都克制住了。不过,她像得了强迫症,几乎无法遏止地想知道那天王洋的相亲结果。那个瓷娃娃一样的姑娘,是干什么的?学的什么专业?多大了?家境如何?还有,最重要的,他喜欢她吗?他喜欢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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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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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大约是和戴宽无疾而终之后的一个星期六,唐微微百无聊赖,再次调出王洋的号码。她几乎要拨过去的时候,忽然想到也许王洋正和那个“瓷娃娃”在一起。这个念头一闪现,就跟病毒发作似的,不停地在唐微微的脑海里复制fuzhi,一遍一遍,像演电影一样。在这部电影里,女一号唐微微给男一号王洋打电话,男一号王洋的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但他不接,他的身边是女二号,就是唐微微相亲时见过的那个“瓷娃娃”一样的姑娘。女二号微笑地盯着男一号的眼睛,问:“谁的?”
男一号从容应对:“你的前任。”
女二号顽皮地拿过电话,一边注视着男一号(男一号的目光中是喜爱纵容),一边接了电话:“喂,你好。我是王洋的现任女友,你是他的前任吧?”
唐微微被自己想象出来的这一电影片段严重刺伤,她把自己整个人摔在床上。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她就一骨碌爬了起来。凭什么王洋!以前她可以假装他不知道她的号码,但现在他知道,他凭什么不主动跟她联系呢?唐微微在床上坐着,愤愤不平很久,最终还是拗不过自己,率先给王洋发了一条短信。
作为一名有自尊心、有知识、有文化且智商接近天才的现代女性,唐微微在选择短信内容的时候很是花了点心思。她得发一条怎么理解都可以的短信——经过反复推敲,最终被唐微微选中的是这样一条短信,“忙碌生活很容易消磨人的热情,对任何事都没有兴趣,所以偶尔也要停下脚步,以远见卓识的姿态,认真地想想是否应该去尿尿了……”
短信发出以后,十分钟过去,二十分钟过去,唐微微的手机像死了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唐微微感到大跌脸面,她咬咬牙,给王洋又发了一条:“对不起,刚才那条发错了。”
这次很快收到回复,总共三个字:“没关系。”
唐微微忽然怒火万丈。她无法遏止自己的怒火,几乎是不假思索抄起电话给王洋拨了过去。王洋接了电话,唐微微那边厢刚说:“对不起!”王洋这边厢就接过去:“是又打错了吗?”唐微微几乎能看到电话那端王洋的皮笑肉不笑。王洋总是这样,尤其是自以为是的时候,嘴角叼着一丝冷笑。那种冷笑吧,如果换在戴宽的肥脸上,就纯是讨厌和挑衅了。但因为王洋帅,或者说因为唐微微喜欢王洋,所以即便是皮笑肉不笑,即便是笑里藏了嘲弄,在唐微微心里引起的感觉也不一样,就仿佛一个好久没有遇到对手的棋手,一见对方一着出在自己要害处,马上浑身兴奋,斗志昂扬。唐微微现在就是这种状态,虽然有点小小的“恼羞”,但还没有“成怒”。她稳住阵脚,调匀呼吸,故意以格外端庄的语调说:“我打电话来,是要跟你解释一下,刚才那条短信是我不小心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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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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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16 18:56
2.5
王洋依旧那副说玩笑不玩笑,说认真又不认真的腔调:“我没说你是故意发错的啊。”
唐微微被噎在那儿,想说什么又没找到合适的词,索性把电话挂了。
大约一分钟后,电话响了,彩铃“菊花台”。唐微微知道是王洋,她不想接,但还是接了起来。
王洋嬉皮笑脸的声音:“电话怎么断了?”
唐微微色厉内荏:“是我挂的。”
王洋倡议:“咱们能不能正常点?”
唐微微口气软了许多,但气势上还是一副凶巴巴的纸老虎模样:“那么你说分手四五年后,第一次通话,说什么才算是正常呢?”
王洋:“出来坐坐行吗?”
唐微微:“不行!”
王洋:“好吧。”
唐微微:“你现在在哪儿?”
唐微微穿着低胸豹纹,直奔王洋说的那间酒吧。酒吧两侧全是车,找不到停车位,几乎走出二里地,才看到一个空位。好不容易把车停好,刚下车,收车位费的就跟过来,冲唐微微竖起四根指头。
唐微微吃惊:“有没有搞错?四十块钱?”
收车位费的中年人,一张嘴一口地道的胡同串子味儿:“一小时十块,四十块不限时。”
唐微微:“我不可能超过一小时。”
“胡同串子”大大方方地把目光落在唐微微的“低胸豹纹”上,语气轻佻表情猥琐:“小姐,何必呢?你们赚钱可比我们容易多了。”
唐微微立刻意识到,她是被当做“鸡”了。
唐微微一进酒吧就见到了王洋。王洋坐在靠窗的位置,笑容明朗得如同德国冰酒。唐微微忽然特别特别希望王洋能站起来,迎向她,把她抱在怀里。但是王洋没有。从酒吧门口到王洋坐的位置,不到一分钟,唐微微在这一分钟里,内心变化如同一桢复杂的卫星云图,风起云涌瞬息万变。
从家到酒吧的路上,唐微微打了无数遍腹稿,见到王洋该说些什么,配合什么表情语调。她一再提醒自己要优雅知性善解人意通情达理,要像高贵温柔的波斯猫,但是当她真正见到王洋,坐到他对面时,她却忽然不可思议地变成一只浑身上下长满了刺儿的刺猬——而且长的那些刺还都是玩世不恭和尖酸刻薄的倒刺儿。
是王洋先开的口。
王洋问她:“你现在……” “怎样”两字还没有问出来,唐微微已经飞快地续上:“除了一个好老公,该有的都有了。”
王洋愣了愣,他原本只是想说句客套话,类似英文里的“HOW ARE YOU?DOING”,唐微微只要说“I’M FINE”就可以了。
“那得抓紧啊。女人老了……”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唐微微一个大力扣杀:“男人老了也一样!”
王洋有点发蒙,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唐微微乘胜追击:“老女人没有男人喜欢,老男人也没有女人喜欢。”王洋笑了:“老男人和老男人又不一样。”
唐微微顶上:“有钱有势的老男人跟穷困潦倒的老男人当然不一样。”
王洋感到扫兴,不吭声了。唐微微渐渐有点后悔,心里也有点恨自己太过咄咄逼人。靳小令无数次教导她,做女人要学会装傻。你把男人灭得哑口无言,男人就不爱跟你说话了。你总得跟男人有来言有去语,跟打球似的,你老一巴掌把人家拍死,人家谁还和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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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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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第一回合结束。彼此沉默。唐微微赢了战争,输了和平。虽然在口舌之争上大获全胜,但作一个这样的胜利者又有什么意思?王洋低头看咖啡,唐微微扭头看窗外。街对面一个女孩子追着一个小帅哥,一脸“我错了”的表情。小帅哥本来绷着的脸一下子像春风吹过的湖面,再也绷不住了。小女孩趁势钻到小帅哥的怀里,撒娇。唐微微霎时想起他们办公室的助理丽莎,动不动就说“我错了嘛”。每次只要她这么一说,无论是多大的错,身为主管的冯都立刻原谅。然后把唐微微叫去给她擦屁股。靳小令曾经教导唐微微,男人并不喜欢“真理型”女人。这种女人有一个毛病,老是要跟男人摆事实讲道理。她们对了,男人错了,男人觉得没意思;她们错了,男人对了,她们又不懂得如何让男人享受到一个战胜者的愉悦。她们往往认真严肃地自我检讨,男人需要一个善于作检讨的女人吗?他们更需要一个卧在他们怀里,说自己错了,求他们原谅的女人!
唐微微把头从窗口扭回来,看看王洋。王洋还在低头看咖啡,仿佛那咖啡是水晶球,能从中看到未来似的。唐微微想了想,决定由她主动。第二回合开始。
唐微微看着王洋,问:“你约我出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老女人和老男人的区别?”
王洋抬起眼,他的睫毛又浓又密。王洋意识到唐微微主动开口,已经是作了让步。但他毕竟刚才心里有那么一阵不痛快,甚至有点后悔跟唐微微见面。好端端的,被她抢白一通!
王洋不愿意太让唐微微扫兴,但又拗不过刚才的不痛快,所以平平淡淡地接了句:“你还是这么不饶人。”
唐微微的心里仿佛被锥子扎了一下,忍不住顶了一句:“碍你事儿了?”
王洋停顿片刻,闷闷地说:“碍你自己的事儿了。”
唐微微眼睛里射出一串问号。说时迟那时快,王洋立刻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可能引起的严重外交后果,赶紧慌慌张张地加上“补充说明”以缓和事态——“男人一般不喜欢嘴尖牙利的女人。”
唐微微垂下眼睛。王洋心里松了一小口气。尽管分手这么多年,他依然害怕唐微微的不依不饶。
“那是不自信的男人。”片刻之后,唐微微顶了一句。心里越虚,越没底气,嘴上反而越硬,越不妥协。
王洋本不想再说什么,但终是没忍住,追上一句:“男人可不这么想。男人会想,我娶回家这么个玩意,我是娶老婆还是给自己添堵呢?”唐微微扛不住了,一张脸“刷”地掉了下来。王洋见了,赶紧肝胆相照,“我是为你好。”
唐微微再次把视线转向窗外,迟疑了一阵,好像很随便很不经意地扯出一个话头丢给王洋:“你谈了多少个女朋友?”
王洋:“算你吗?”
唐微微:“不算。”
王洋:“我回家好好想想。”
唐微微:“你想找什么样的?”
王洋:“你觉得我适合找什么样的?”
唐微微:“反正你那天见的那个不合适。”
王洋:“哪里不合适?”
唐微微:“那女孩一看就是对婚姻对爱情对老公期望值特高的那种。”
王洋:“这有什么不好的吗?”
唐微微:“这当然没什么不好。但,那种女孩不是给你这样的男人准备的。”
王洋:“那是给谁准备的?”
唐微微:“我可不是故意刺激你啊。她们属于奢侈品,跟别墅似的,不属于一般平头老百姓。”
王洋:“那照你的意思,平头老百姓就别指望娶年轻漂亮的女人了?”
唐微微:“我是这个意思吗?”
王洋:“那你什么意思?”王洋边说边把手表摘下来。
唐微微:“你着急走?”
王洋:“没有。这表带不合适。有点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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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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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16 18:56
2.7
唐微微伸手要过王洋的手表,一边调表带一边说:“我觉得吧男人结婚过日子就跟戴手表一样,其实没手表,生活也一样过,最多就是有点不方便而已。”
王洋:“手表跟手表可不一样,劳力士什么价儿?西铁城什么价?”
唐微微:“所以,如果你没到那个份儿上,就别弄一劳力士,就是弄一劳力士,你还不够提心吊胆的呢。你想你又没保镖……是吧?”
唐微微调完表带,把表翻过来,看到上面是劳力士的牌子。“你这是假的吧?做得够逼真的,秀水买的?”唐微微问。
王洋笑了,一脸不置可否,唐微微也笑了,一脸自以为是。唐微微笑,是因为她以为王洋的劳力士是秀水买的,而王洋笑,是因为他不忍心直接告诉唐微微,她手里拿的是一块真的劳力士。他心里竟然对唐微微生出了同情——亲爱的女人啊,你怎么就不识货呢?!
一支感伤的曲子响起。唐微微看着王洋,目光中流露出想跳舞的愿望。但王洋忽然低下头,对唐微微说:“我们走吧。”
唐微微失望。但还是保持着尊严。她坐在原地不动,以一种挑衅的口气问王洋:“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约我?”
王洋把头转向窗口:“你先约的我。”
唐微微:“你先约的我!”
王洋:“好吧,你先给我发了短信。”
唐微微:“那是我发错的。”
王洋:“你先给我打的电话。”
唐微微:“那是我不想你误会。”
王洋:“误会什么?”
唐微微:“误会我是故意发错的。”
王洋:“其实是不是故意的,有这么重要吗?”
唐微微:“我就是不想让你说这句话。”
王洋:“我已经说了。”
唐微微:“为什么咱们一见面就要吵,咱们怎么就不能像个老朋友似的呢?”
王洋:“因为咱们本来就不是老朋友。”
唇枪舌剑。王洋是枪,唐微微是剑。枪来剑往,这一回合,胜的是枪。
是的,王洋说出问题的本质——你唐微微不要再抱有幻想了,我们本来就不是老朋友,怎么可能像个老朋友似的呢?
唐微微咬住嘴唇,出于羞愤,她把脸扭向一侧。就这么一扭,唐微微呆住。她竟然看到靳小令的老公钱伟拥着一个年轻姑娘。一看那表情,就知道不是一般的关系。王洋知道唐微微看到了什么,他站起来不由分说拖起唐微微就往外走,唐微微根本还没缓过神来,就已经被王洋拖到了酒吧外面。
唐微微冲着王洋嚷嚷:“你干什么?”
王洋一脸平静:“我刚才就看见了。”
“你看见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干什么?又不是你老公。”
“是我好朋友的老公。”
“怎么,打算给好朋友打电话,叫她过来?”
“我还真有这个想法。”
这当然是赌气。唐微微毕竟没有缺心眼到这个地步,更何况王洋又反复提醒她,别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当时,唐微微忽然心底里蹦出一个问题,她目光炯炯地盯着王洋,问:“如果有一天,我嫁人了,你看见我老公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你会告诉我吗?”
王洋没有直接回答,他看着唐微微,说:“我相信你不会笨到要别人告诉你吧?”
那天晚上,唐微微失眠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王洋牵住她的胳膊把她拖出酒吧,动作虽然粗暴了一点,但她喜欢。是的,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喜欢他,喜欢他的味道,他的肢体,他的温柔以及他的……强权。
他把她拖出酒吧,他又浓又密的睫毛……
她躺在床上,忽然非常非常想他,想得落下泪来。
作者:
望帆
时间:
2010-2-16 20:05
2010年俺最真实的想法就是楼主的小说前面几个字去掉。
作者:
范源
时间:
2010-2-17 20:30
楼主还没贴完吧?
作者:
春日
时间:
2010-2-25 21:56
Chapter 3
“贱”字原来可以这样理解!
在她的教育中,“贱”是指丽莎这样的女人,明知道人家有老婆,明知道人家是跟自己玩玩,还上赶着乐意着,这叫贱。
贱就是很便宜很廉价很容易得到的意思。
现在,她才知道,敢情——真正贱的是“贤妻良母”,是无条件为自己丈夫付出一切的女人!不仅是无条件,而且还得是倒贴。她们不要男人一针一线,不动夫家一草一木,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吃的是草挤的是奶,全心全意为丈夫孩子服务,这叫“贱”!
3.1
唐微微穿着漂亮的职业装,沿着走廊神采奕奕地走过来,脸上是她的招牌笑容。走廊里的同事纷纷跟她打招呼,点头,闪到一边……电话铃声此起彼伏,这是她的办公室。她是办公室女王,用时髦的话说,她这样的女性被誉为“败犬女王”——无论你多么优秀,赚多少钱,拥有多少成功的案例,只要你没有嫁掉,没有一个幸福温暖爱你疼你的老公,你就是一只败犬,一只在个人生活中失魂落魄,一败涂地的丧家母狗。
好吧,败犬就败犬吧。唐微微的性格,即使就是一只败犬,她也要做一只骄傲的挺胸抬头的败犬。上班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绣花写文章,不能那么文雅,那么细致,那么彬彬有礼。否则的话,你就别想跟那帮“西服革履们”平起平坐——你想做什么,永远得不到支持,你的设计方案,永远不会被讨论,你的想法意见,从来通不过,轮到你的永远是端茶递水,拾遗补漏,而且你还要忍受被你的同事老板抄袭你的创意,剽窃你的大脑,压榨你的脑细胞……并且留给你一个烂摊子。
唐微微已经在职场战斗了十个春秋,“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就她自己而言,她既经历过提职加薪的喜悦,也经受过代人受过的委屈,办公室政治这一套,她不玩但懂。比如,现在她就知道,项目总监冯都一大早就亲自打电话叫她过去,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冯都的最大本事,就是把“坏事”说成“好事”。比如,他要交给你一项基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对你说的却是他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他最信任你;他最善于的就是把“风险”说成“机会”,把“艰巨”说成“挑战”。他是那种要你把命交给他,还得是你上赶着求着他!
冯都递给唐微微一张黄色便笺,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地址。冯都有一个风格,越是解释起来复杂的事情,他越是一句不解释。他对唐微微很简单地说:“下午两点,锦绣地产有个招商会。本来是乔娜要去的,她临时有事。”
唐微微知道,“锦绣地产”四个字对于公司意味着什么。她也知道,乔娜在公司的地位。凡是公司最好的资源,最优质的客户,一定都是属于乔娜的。而“锦绣地产”一直是公司的目标客户,不仅是他们这一家公司盯着,几乎半个中国最优秀最有实力的设计公司都盯着呢。唐微微从来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天上只会掉雨点冰雹,偶然会有那么一道彩虹,一般还是在雨后,而且稍纵即逝。
唐微微很想问冯都为什么乔娜不去。但她知道问也白问。办公室的事情就是这样,上司想告诉你的呢,自然会告诉你,上司不想告诉你的呢,你问就是不懂事了。
唐微微本来想一个人去,但丽莎死活央求着要一起去,唐微微也就答应了。丽莎是唐微微的助理,也是一个特别善于看人下菜碟的主儿。这唐微微要是换了乔娜,丽莎就不会要求跟着去,要求也没用,还会被乔娜当做笑柄,时不时地挤对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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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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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说老实话,最开始的时候,唐微微也挺烦丽莎的,整个一社交动物。尤其是每到下班时分,手机座机响成一片,好几次都打到她的座位上。这个约吃饭,那个约看戏,而丽莎呢,就跟杂技团耍碗的似的,一双手耍着二十多个碗,乱而有序。你看着眼花缭乱,替她捏把汗。她自己玩得自得其乐,哪个都不会摔下来。跟丽莎一比,唐微微的青春就算是虚度了——就一个男朋友,只一次恋爱!
唐微微跟丽莎一起共事有两年多了吧。除了非常偶然地知道丽莎原名叫张红霞,其他的一切,比如老家在哪里,父母是干什么的,哪所大学毕业,真实年龄以及住在什么地方,一概不知。平常唐微微很少问丽莎这些问题,有的时候问到,丽莎就会装可爱,说:“你问这些干什么?查户口啊?”
丽莎是冯都招进来的。档案放在人力资源。她们即便是一起出差,丽莎也总是死死攥着自己的身份证,唐微微看都别想看到。有一回公司聚餐,乔娜装作很不在意地问丽莎年龄,丽莎嫣然一笑,说:“四十八!”
说得有零有整,但一听就是假的。唐微微私下里估计过丽莎的年龄,应该在二十四岁到二十七岁之间。但具体是二十四岁还是二十七岁,她猜不出来,就像她猜不出来,凭着丽莎的薪水,她怎么可能有LV的包?安娜•苏的裙子?还有古琦的眼镜?而且如果丽莎只是零星有那么一两件,属于省吃俭用牙缝儿里抠出来的,倒也在情理之中,但问题是,人家丽莎长期过着与收入极不相匹配的时尚生活。难道她有大富豪的父母?不可能。如果她有大富豪的父母,她怎么可能一天到晚假借工作的名义,跟那些岁数可以做她大舅的老男人们眉来眼去?那些老男人,唐微微连应酬都懒得应酬,但丽莎却兴高采烈如获至宝。丽莎有一句口头禅,动不动就说“为什么不对自己好一点”,每次她这样说的时候,就是要花钱的时候。有一回,她跟唐微微出差,在机场,唐微微看中一款首饰,但因为是机场,唐微微犹豫,毕竟机场的东西贵。丽莎在旁边扔出去一句:“女人为什么不对自己好一点?”
当时唐微微立刻想到丽莎的“老爸爸”。“老爸爸”是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亲自开车送丽莎去的机场,当着唐微微的面,“大腹便便”就摸丽莎的屁股。丽莎也够意思,一面将屁股扭几扭,一面嗲嗲地问“大腹便便”:“不怕你老婆看见?”
挥别“大腹便便”,丽莎主动告诉唐微微:“大腹便便”那儿有一个别墅的项目,准备交给她们做。
唐微微随口说了句:“你为工作作的牺牲可够大的。”
丽莎笑笑,说:“这怎么叫牺牲?一举双得啦。”
唐微微吃一惊:“你真喜欢他?”
丽莎答:“喜欢啊。又幽默又有钱还慷慨,而且,有经验,那方面。”回答得毫不含糊,一气呵成,而且让唐微微不爽的是,丽莎口气中的那种得意和炫耀。
唐微微知道自己很无聊,但还就是忍不住想“恶心”丽莎一句:“他有五十了吧?”
丽莎一笑,故意笑得幸福指数很高的样子:“不知道。我叫他‘老爸爸’。”
唐微微也一笑,笑得针锋相对语重心长,说:“他这么大岁数,还有老婆,跟你没有未来的。”
丽莎头一偏,说:“谁要他未来?他的未来不就是一糟老头子?我就要他现在。现在,他各方面都能满足我,无论是经济上还是人脉上还是床上。我可以和他尽情地做爱,却不必给他养老送终,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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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一席话,说得唐微微哑口无言。原来账是这么算的!本来,唐微微还以为丽莎是涉世未深,被“大腹便便”这种老男人骗了,后来,唐微微才知道,人家俩谁也没骗谁,是开诚布公的。“大腹便便”跟丽莎说得很明白,自己有老婆,不可能离婚,但很喜欢她,如果她愿意呢,他就做她的“老爸爸”。她可以找他帮忙,跟他撒娇。他呢,除了像父亲疼女儿一样疼她,给她钱花,宠她,爱她。如果她将来有了别的合适的男朋友,他还会像真正的长辈一样,给她一笔陪嫁。“老爸爸”教育丽莎:“女人就应该对自己好一点。青春只有一次,什么都没有玩,就嫁了人,很亏的。”
一起出差,住一间宾馆,丽莎打电话打到半夜。唐微微心算了一下,丽莎同时交往的男人至少半打以上。唐微微出于好奇,问丽莎:“他们互相知道吗?”
丽莎说:“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
丽莎属于那种非常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年轻女孩子,而且她也非常非常清楚地知道,在什么男人身上能要到什么。她对唐微微说:“在一个男人身上,你想得到所有男人的好,怎么可能?既然早晚是要嫁人,当然要在嫁人之前,多经历一些啦。实践出真知,否则你怎么知道什么男人适合你?”
丽莎有一个理论——情感与人生和企业一样,都是需要经营的。丽莎每天都要花几小时经营她的情感。在她跟唐微微出差的时候,俩人住在一间宾馆,唐微微算是“见瓶水之冰,而知天下大寒”——丽莎每晚睡觉前都要必做的功课之一,就是挨排的“电话诉衷肠”。“重点客户”,诉的时间长一点,“普通客户”,短一点,“潜在客户”,则发条短信。每到丽莎“经营”她的情感,唐微微就看电视。唐微微一般不看电视,可是丽莎在边上没完没了地打电话,跟这个说“我爱你”跟那个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爱你”,烦得她什么也干不下去。而她又不能表现烦,如果她表现烦,那么就可能给丽莎一个错误的印象——她妒忌。
那天,丽莎打“情电话”的时候,电视上刚巧在播一档情感节目。一个怨妇型中年女人正在跟主持人倾诉,说她的丈夫如何对她不好,有外遇,等等。
一直到丽莎一轮电话打完,那怨妇还在怨。这回终于轮到丽莎烦了:“这种女人就有病。老公有外遇,她白痴啊,她也可以有啊。”
电视中的中年怨妇泪流满面地跟主持人哭诉:“我伺候他爸妈,拉扯他孩子,十几年一件新衣服都没有买过,他一句不爱了,就全结束了?我想不通。”
丽莎“嘿嘿”一乐:“想不通死去。谁让你伺候他爸妈,拉扯他孩子,十几年一件新衣服都不买?这种女人,就没把自己当女人。她把自己当女佣当老妈子,比女佣老妈子还不如,女佣老妈子还有工资,她是自带工资服务到家,真够贱的。”
唐微微听到从丽莎嘴里说的“贱”字,差点没被自己的唾沫噎死。她连着咽了好几口唾沫,依然觉得嗓子发干。“贱”字原来可以这样理解!在她的教育中,“贱”是指丽莎这样的女人,明知道人家有老婆,明知道人家是跟自己玩玩,还上赶着乐意着,这叫“贱”。“贱”就是很便宜很廉价很容易得到的意思。现在,她才知道,敢情——真正贱的是“贤妻良母”,是无条件为自己丈夫付出一切的女人!不仅是无条件,而且还得是倒贴。她们不要男人一针一线,不动夫家一草一木,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吃的是草,挤的是奶,全心全意为丈夫孩子服务,这叫“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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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丽莎跟唐微微说,她少女时代的梦想是做“色情间谍”——那职业多好!可以堂而皇之地跟男人睡觉,而且凡是色情间谍所要拿下的男人,肯定都是VIP级别的。她生来就喜欢挑战刺激,喜欢跟有权势脑子聪明的男人斗智斗勇,她喜欢赤手空拳从那些最精明强干的男人手里拿到她所需要的东西。她认为这是一件非常过瘾且有成就感的事情。
唐微微就是在丽莎说了这个梦想之后,有点喜欢这个姑娘。呵呵,她也有不可告人的梦想。在她的梦想中,她希望自己是黑社会老大的“马子”,紧身无肩带黑背心,又窄又短的小皮裙,光芒万丈的金色细高跟鞋。老大搂着她,耀武扬威,发号施令,一群弟兄,愿意为她生为她死为她刀里来,火里去……
唐微微开车,丽莎坐在边上,一张小嘴“得得得”不停。
丽莎问唐微微:“冯总监结婚了吗?”
冯总监就是冯都。唐微微不愿意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一来,她确实不知道,二来,她不愿意说自己不知道。
唐微微反问:“怎么啦?你喜欢他?”
“他们说乔娜怀孕了,是他的。”
消息太突然,以至于差点闯了红灯。唐微微一脚刹车,丽莎脑袋直接撞到前车玻璃上,“咚”的一声。丽莎一声怪叫,满眼金星,脑门上立即鼓出一个大包。
唐微微问丽莎要不要去医院,丽莎说算了,去医院能干什么?即使是脑震荡,也就是静养。还不如送她一套植村秀呢!唐微微脑子都没过,立刻说,那我还是送你上医院吧。一套植村秀好几百呢!比上医院照脑CT贵多了!
丽莎说那我送你一套植村秀,你让我把你脑袋上撞一大包成吗?
唐微微说那当然不行了。你脑子跟我脑子能一样吗?我是凭脑子吃饭的。你是凭脸蛋。你要是把我脑袋撞一大包,那我就得在你脸上划一口子,这才公平!
这话提醒了丽莎,本来她一边跟唐微微逗嘴皮子,一边反复拨弄刘海,看能不能把包遮挡一下,结果唐微微这么一说,丽莎还真有点担心起来。她反复问唐微微:“呀,我脑子不会撞坏了吧?”
唐微微运气:“你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是怕撞坏的?”
唐微微一面说,一面停车。倒不是唐微微没同情心,而是职场女性,都是轻伤不下火线的主。再说,她们这种办公室女郎都有“语言暴力”倾向,她们习惯以语言施暴的施展程度来表达自己的智力水平以及相应的优越感。有一次公司聚餐,乔娜说报纸上登了一条消息,有一变态狂,专门躲在各大厦的停车场,见晚归的单身女人,上去就泼硫酸,已经泼了好几个了,现在还没抓到。丽莎当即高声惊呼,惊骇。其实,丽莎有点人来疯,越是人多她越容易一惊一乍,唐微微早发现她这一点,但她厚道,不愿意说穿。不过,乔娜可不是省油的灯,她烦丽莎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即冷笑着抛过去一句:“你吓成这样干什么?你又没有车!”丽莎听了,就跟收一把伞似的,收拢一脸惊诧,也没半点不好意思,直接冲着乔娜说:“你有车你也不用怕啦。”之后,故意一个停顿,等众人注意力集中了,这才放慢语速娓娓道来:“变态狂一看见你,肯定会以为昨天刚泼过,不会再泼的!硫酸也得花钱啊是吧?”乔娜一张脸,当即云蒸霞蔚,气象万千,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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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进了酒店,唐微微看了看表,提前了半小时。这种招商会,说重要也不重要,说不重要也重要。至少应该提前个十几分钟到,然后跟关键人物见上面,说上话。但丽莎一看时间还早,非要去趟洗手间,唐微微知道她是要补妆。丽莎有个说法,宁肯做迟到的灰姑娘,也不要做准时的丑蛤蟆。灰姑娘是格林童话,格林是男人,男人最知道男人的心态——灰姑娘是最后一个到达舞会的,因为她的美貌和水晶鞋,所以王子不仅丝毫没有怪罪她迟到,反而立刻被她吸引。假如她准时,淹没在一大群同时到达的女人中间,她那美貌和水晶鞋还显得出来吗?
唐微微跟丽莎去了卫生间。本来打算补一点妆,但后来索性彻底洗了一把脸。补什么补,再补还能补回二十五岁去?唐微微擦干净脸,看着镜子中的丽莎,她正在上唇彩,一点一点的,她的岁数唐微微已经知道了——两个月前的某个星期一的上午十点,二十七岁!
唐微微之所以知道,是因为算命。唐微微认识一个大师,会算八字,丽莎哭着喊着要人家给算,就这么着,天机泄露。
二十七岁,其实也不小了。唐微微二十七岁的时候,断然不会像丽莎现在这样,她那样子,完全不像二十七岁,倒像是十七岁。她跟唐微微在一起的时候,那小样儿,让人感觉她比唐微微小很多很多似的。她喜欢管唐微微叫“微微姐”,人越多,她越要“微微姐”、“微微姐”地叫个不停。唐微微又不能跟她发怒,但她那种叫法确实让唐微微不舒服。上周末,一桌子人吃饭,一大姐问唐微微多大,唐微微说三十二,然后那大姐就问丽莎,丽莎居然大言不惭地说:我比微微姐小好多呢!
什么叫小好多!你就不能直接说出二十七岁吗?说了会死吗?难道年龄被人家知道,天会塌下来吗?但,心里虽然对丽莎怨怒着,不过,那种怨怒是一时的,就跟丽莎额头上的大包一样,确实是唐微微踩了一脚急刹车造成的,但过去也就过去了,她们照样还是非常非常CLOSE的朋友。
唐微微喜欢用“CLOSE”来形容她和丽莎的关系,而不用“亲密”或者其他形容友谊的词,这是因为她们的确只是CLOSE而已——一起上班、一起加班、一起出差、一起工作午餐、一起拜访客户,同仇敌忾,荣辱与共。她们走得很近,常常一说起话就唧唧喳喳没完没了,好像有无数的话,但实际上,她们彼此对对方所知甚少。比如唐微微只知道丽莎住在城铁附近的一套房子里,至于那房子是她自己买的,还是她爹妈送的,亦或是她租的,或者她和什么人AA的,一概不知,唐微微不问,她也不说,即使偶尔话题不小心擦到边上,丽莎也会聪明地岔过去,而唐微微则知趣地不再问。谁没有一些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事?唐微微自己还不是一箩筐——难道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吗?她谈过几次恋爱?为什么到现在还不结婚?
唐微微甚至都不愿意别人问她是哪所大学毕业的,哪一届,什么专业。她之所以对自己的历史守口如瓶,并不是因为她比其他人差了什么,而是因为她实在没什么好炫耀的——普普通通的城市出生,普普通通的父亲母亲,普普通通的大学毕业,然后,经过千锤百炼,现在是一名资深职场“白骨精”。年前,买了一套小公寓,二十四小时热水,酒店式管理——这件事,唐微微觉得还算自豪,感觉自己有投资眼光,因为,那套小公寓在她买了以后,价钱扶摇直上。她忍不住劝丽莎也买一套,但丽莎一面把头发扎来扎去,一面翻着白眼,甩出一句:“女人为什么要自己做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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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唐微微当场被噎住——如果是几年前,她可能会特自信地说:“找不到肯给我买公寓的男人不是我的错,是那些男人的错,他们傻,无知,没有眼光和品位。”但,现在,唐微微三十二岁了,她才不这样说呢。她知道她要是这么说,丽莎一定会哧哧地笑,然后说:“如果一个女人,要自己花钱买房子住,那就说明这个女人还不够有吸引力,否则为什么没有男人肯送她公寓?”
唐微微才不给丽莎这种机会!
“你到底还要多久?我先走了!”唐微微不顾丽莎的“挽留”,推开卫生间的门径直走掉。丽莎一面喊着“等会儿”,一面亟亟地把口红什么的都扔到化妆包里,跟了出来。
唐微微事后反复回放,总觉得当时丽莎的那个跟头有“假摔”之嫌。
事情发生得突然。丽莎是怎么撞倒的,唐微微没有看到。她走在前面,听到“啊”的一声时,丽莎已经摔倒在地上。唐微微回头时,只看到一个穿“阿玛尼”的男人背影,那个背影在不停地跟丽莎道歉。丽莎一手捂着头,但一双眼睛则滴溜溜地盯着“阿玛尼”,像个花痴。
那个“阿玛尼”就是王洋!王洋后来跟唐微微解释,他当时正着急上厕所,猛地看到身边一个人女人亟亟地走过,像是唐微微,他这么一回头,说时迟那时快,丽莎撞了上来!
唐微微总觉得丽莎的这一撞有很强的“设计感”。丽莎曾经用类似的办法搞定好几个“钻石王老五”,其中包括她的那个“老爸爸”。有一次丽莎喝多了,给她传授经验,唐微微说:“大街上这么多人,搞定谁不搞定谁?总不能一个一个试,碰运气吧?”
丽莎指着一辆刚刚并线超到她们前面的宝马说:“这个就值得啊!”
唐微微说:“开个宝马就值得啊?万一对方只是个司机呢!”
丽莎斩钉截铁:“断无可能。司机可能开宝马,但不可能戴限量版的卡地亚钻戒!”
不服不行,就这么一瞬间,连这都“扫描”到了!照着丽莎的主意,在宝马并进来的一瞬,唐微微就应该果断地“KISS”上,反正车都有保险,怕什么?最坏的结果就是保险公司理赔,好的结果就不说了,交换个电话啦,然后咱们装可怜,道歉……看对方吃哪套了!
丽莎用手捂着脑袋,娇娇气气地喊疼。王洋让丽莎把手放下,丽莎来了一出“稍纵即逝”,那一只手,稍一放下,又捂上。就这一下,王洋吓了一跳:那么大一包!
只有唐微微知道丽莎额头上的包跟王洋没有关系!以唐微微对丽莎的了解,迎面走过来的王洋,腕子上的劳力士,身上穿的阿玛尼,还有手里拿的烧包手机!足以让丽莎“自残”了!
丽莎几乎要靠在王洋身上,唐微微哪能容忍这种事情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她快步走过去,一把扶过丽莎,说:“怎么啦你?”
丽莎哼哼唧唧。一面哼唧,一面说不要紧,一面又拿眼睛看着王洋。王洋面红耳赤,吞吞吐吐。正这当口,一双漂亮的手从唐微微臂弯里很自然地接过丽莎,很悦耳的声音:“去医院看看吧。我们送你去。”
根本不需要在脑海里搜索,唐微微一眼就认出这个说“我们送你去”的女孩子!明眸皓齿,肤如霜雪,笑容明亮得如同一面镜子。呵呵,就是跟戴宽相亲那天见到的“瓷娃娃”。“瓷娃娃”一手扶着丽莎,用眼神示意王洋跟过来。
王洋想跟唐微微说什么,但终是什么都没说,也许是当着“瓷娃娃”不方便?他走出几步,回了一下头,脸上的表情涛走云飞,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已经走远了,只剩一个背影,阿玛尼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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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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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现在,唐微微一人站在原地。职业女性,首先必须做到职业地对待自己的心情!就像酒店,尽管五分钟前有人摔倒了,但顷刻间,一切按部就班秩序井然。漂亮的男人,漂亮的女人,穿黑背心白衬衣的WAITER,端着盘子,在人群中穿梭。淡黄色的香槟,明亮的小草莓、小樱桃,深棕色的巧克力点心,还有切成薄薄一片的三文鱼,被同样切得整整齐齐又硬又规矩的小圆面包托着。在这种场合,唐微微知道,首先应该去找自己认识的人,然后请他们帮自己引荐。当然这取决于每个人的做事风格,如果是乔娜,很可能会单刀直入,直接走到人家面前,递上名片,自报家门,然后,十分钟之内,谈笑风生。
唐微微把目标锁定在楚林夫妇身上。楚林是楚周地产的元老,算是儒商——在中国第一代富起来的人中,除了坐牢的破产的,迄今还能维持业界地位,并且也算有威信的,就是楚林这种儒商了。不张扬,低调,和蔼可亲,无论对谁都一律礼貌周到,最重要的,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带着乱七八糟的女人出来,他身边永远是他的老婆周正。
周正对其他女人多少有些不屑,但对唐微微则永远热情得如同一团火。唐微微知道,周正这样的女人,要找一个朋友也难,她必须要找那种既能很好地陪衬她、烘托她,又不至于抢了她风头,还不会掉她身价的女人做她的朋友,而唐微微恰巧符合这一条件。第一,唐微微口碑很好,不像乔娜隔一段时间就有一些传闻,不是跟这个有一腿就是跟那个怎么样了;第二,唐微微有趣,跟周正在一起的时候,不管说什么,都能说得妙趣横生,不仅可以让她开心,而且还可以使她下次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不管说什么,也能说得妙趣横生;第三,唐微微从来不会对周正那个圈子里的人,表现出强烈的兴趣。丽莎就做不到这一点,她一见有钱人,即便装得矜持沉默,那双眼睛也不老实。第四,唐微微有身份有学历,说起来也是博士毕业,小有名气的设计师,这种背景的女友能彰显周正的品位,同时又能恰倒好处地衬托出周正的幸福——周正有老公,嫁得好,而唐微微单身!
还差着两三步,周正就提高音量,冲着唐微微伸出双臂:“亲爱的,你也来了?”
唐微微跟周正就不必客气了,单刀直入,直接问周正是否认识锦绣地产的JIM?
周正是跟楚林一起创业出来的,直到现在,楚周地产的一半股份还是姓周。相对于楚周地产来说,锦绣地产是才玩没两天的。不过,这种事情没办法说,百年通用,说破产也就破产了,而微软,起来也就是一两年的工夫。
果然,周正跟JIM认识,虽然不是特别熟,但吃过饭。
“他人不错,不太爱说话,为人低调……”周正说话嗓门洪亮,旁若无人。
“我建议周总,下次用平凡,或者默默无闻,或者甘居人后来形容我,会比较贴切一点。低调这个词用在我身上,太大词小用了。”
唐微微头都不用转,就知道说话的是王洋!她脑子里迅速闪回相亲餐吧的卫生间——当时她几乎是以她一贯刻薄的风格,把这一串形容词,无情地甩向王洋。如今他还她了!
周正已经眉开眼笑,她侧过身,说:“啊呀,JIM,正说你呢。说曹操曹操到。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是的。王洋就是JIM,就是业界新秀锦绣地产的首席执行官!
“你不是送我的助理去医院了吗?”唐微微处变不惊。尽管她也恨自己有眼无珠,但她总不能把自己眼珠子挖出来让王洋当灯泡踩吧?
“哦,我助理代劳了。”王洋彬彬有礼。他知道他越是彬彬有礼,唐微微就越如芒在背。
“助理?就那个可以给你当侄女的?”唐微微沉不住气了。
“你说的是我的秘书吧?”王洋反倒是更加沉稳。
明眸皓齿,肤如霜雪,笑容明亮得如同一面镜子。“瓷娃娃”仿佛一朵云,飘然过来,静静地傍在王洋身边。
唐微微首先递过去自己的名片,“瓷娃娃”接过来,然后,彼此友好地点头,握手,交换名片。“瓷娃娃”中文名梅雨,英文名“MAY”。她甜甜地冲唐微微一笑,告诉唐微微,丽莎已经由王总的助理送到附近医院急诊,已经拍了片子,还没出报告,但估计问题不大,如果有问题,可以随时跟她联系。唐微微也笑笑,问“瓷娃娃”哪所学校毕业,今年多大,工作多长时间。“瓷娃娃”说她是在这里实习,今年夏天正式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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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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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25 21:59
3.8
王洋神情有些紧张,生怕这两大对手笑里藏刀,忽然之间,手腕子一抖,使出什么独门暗器伤了对方。
唐微微只用余光就扫到王洋的紧张,她忽然很想知道,“瓷娃娃”是否知道自己和王洋的过去?
当天晚上,唐微微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她还是在和王洋拌嘴。Blablabla……忽然,“瓷娃娃”款款进来,走到王洋身边,胳膊搭在胳膊上,耳朵擦着耳朵,贱贱地低低地说:“别理她,她是在吃醋……吃我的醋。我比她年轻,比她漂亮,比她有未来……我还不到二十二岁,她都三十二了……”
唐微微压住火,故作无所谓地说:“二十二岁有什么了不起?谁没有过二十二岁?现在满大街走的满脸褶子大腹便便的大婶大嫂哪个不是从二十二岁过来?听着,你的未来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美好。你嫁一个男人,但这个男人在外面包养了十个女人,你一年见不到他一回,但他却有可能传染给你梅毒淋病艾滋……”
“瓷娃娃”嫣然一笑,更贱地说出五个字:“那我也愿意!”
唐微微当即七窍流血。
第二天唐微微迟到了。眼睛有点肿,她是哭醒的——在梦中她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哭到醒来,醒来以后,知道是梦,反而更加伤心。
因为没顾上吃早点,所以中午一到饭点,唐微微就迫不及待地杀将下去。
平常,唐微微很少在大厦的食堂吃饭,那么多人,而且饭菜极其难吃!她一般是在附近的餐厅吃个三四十元的商务套餐——比在食堂吃要贵,但环境要好,而且可以免除听丽莎的“BLABLABLA”。
自从丽莎撞上王洋以后,丽莎就没断过跟她讨论王洋——翻来覆去来回重播,把唐微微耳朵都听得起了趼子——王洋是如何把她送上车,递给她名片,又请自己的助理,一大帅哥陪护她去的医院。晚上,王洋还亲自给她打电话,问她需要不需要什么帮助……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唐微微刚坐下,就看到丽莎端着盘子摇摇摆摆走过来。唐微微心想,得,这个中午又别想清净了!果然,三句话后,丽莎再次提到王洋——“他是个钻石王老五耶。”
唐微微头都不抬:“你动心了?”
丽莎嗤之以鼻:“你不动心?”
唐微微自顾自喝汤。
“你肯定也动心。”丽莎的重音落在“也”字上。
唐微微差点一口呛出来,倒了半天气,才凑出一句整话:“我从来不会对跟我没关系的男人动心。”
“他现在跟你没关系,你怎么知道他以后跟你没关系?”
唐微微连眼皮都懒得抬。
“你得勇于尝试。”
“我三十二岁了,没工夫试。”
“人家玛格丽特•杜拉斯,六十岁还找了一个二十九岁的情人呢。”
“那能比吗?丘吉尔老妈六十岁的时候还嫁了一个二十五岁的小伙子呢。”
“就是啊,你怎么就不能跟丘吉尔老妈似的呢?”
“你脑子那天没撞坏吧?”唐微微懒得答理丽莎。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丘吉尔老妈,几个玛格丽特•杜拉斯?
王一端着盘子过来,唐微微刚要招呼王一,丽莎抢先对王一说:“这儿有人了。”
唐微微总觉得,王一有点喜欢丽莎,但丽莎只把王一当听差的。王一,二十五岁吧?唐微微想起自己的二十五岁,那时候王洋也就是王一这样的年纪。唉,为什么有的男人,女人在二十五岁的时候,对他们颐指气使,呼来喝去,但到了三十岁,却连巴结他们的勇气都没有?
“他就是我一直想要的那种男人。又沉稳又帅还不老……”丽莎继续想入非非。
唐微微恶狠狠地追加上一句:“又有钱!”
丽莎马上以牙还牙:“他有钱有什么错吗?”
唐微微收拾桌上的餐盘,站起来丢下一句:“他有钱没错,可跟你有关系吗?”
丽莎不甘示弱,奋起还击:“你就是俗。爱一个人非得跟他有关系吗?”
唐微微洗了手,出了餐厅,心中还在愤愤不平——什么叫爱一个人非得跟他有关系吗?你又不是植物!能自己光合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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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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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25 22:00
Chapter 4
你想要男人还想要脸?
咱这样的女人,不得自力更生白手起家啊?好男人会从天上掉下来吗?咱们又不是十八世纪的贵族,到了适婚年龄,老爹就给开舞会,把门当户对的未婚英俊男名流全请来,挨着排地请你跳舞,让你可劲儿地选……
4.1
本来唐微微不想跟靳小令说王洋的事,但靳小令多火眼金睛啊。不过,靳小令算是有城府的,以她对唐微微的了解,唐微微不可能不跟王洋见面——即便唐微微再骄傲。王洋人间蒸发,那段时间,唐微微跟疯了似的到处找他,现在,王洋冒出来了,唐微微能不问个水落石出?
当然,最初,靳小令也不知道如今王洋出息了。只是,以靳小令的经验,王洋这个年纪的男人,只要随随便便有个房有个工作,就要比唐微微抢手得多。现在大学生找工作多难啊!好些大三大四的女生,蜂拥到她们的婚恋网,找的男人也就是一“经济适用男”,普通的工作,月薪三五千,住的如果不是单位的福利房就是五环以外的经适房,即便比她们大个十岁二十岁,她们也乐意。毕竟对于她们来说,找个男人嫁掉,可能要比找个工作容易。
靳小令跟唐微微一起做指甲,在做到左手第三个指甲的时候,靳小令随随便便问了唐微微一句:“跟王洋见了吧?”
唐微微猝不及防,“嗯”了一声。
靳小令笑笑,说:“你主动的?”
唐微微有点恼火。她当然知道靳小令绝对不会是随随便便问的,她好奇心那么强,早就想问了!
唐微微挑着对自己有利的片段,避重就轻,重新组合了一下自己和王洋的重逢。她故意隐瞒了自己主动发“错”短信的重大细节,而把跟王洋的见面直接说成是工作上的“巧合”。当说到王洋就是锦绣地产CEO的时候,唐微微竟然还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自豪,仿佛前男友的荣誉,依然跟自己有关。
靳小令静静地听,听完,笑眯眯地问:“现在是不是有点后悔自己当初嫌贫爱富?”
唐微微一愣,随即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我现在也没多想嫁给他!”
“你就是想嫁给他,人家也未必见得要娶你!”
唐微微火得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她最受不了靳小令这样,有什么啊?不就是有一个老公吗!在唐微微看来,靳小令无论从哪方面讲都不如自己,比相貌还是比才华,但靳小令因为及时把自己嫁掉了,所以她就在唐微微面前有了优越感。这一点,唐微微早就感觉不爽了。她克制了很久,才勉强克制住自己,王洋提醒过她,不要跟靳小令说她那宝贝老公钱伟搂着年轻姑娘上夜店的事。王洋的理由是,男人有的时候属于一时冲动,过后理智战胜情感,就过去了。她一多嘴,就可能真毁了一个家庭。
唐微微不说话了。一直到指甲做完,她都一言不发。靳小令也知道唐微微生气了,内心虽然有些后悔,但也只好沉默。她了解唐微微的脾气,她不是不愿意说软话,而是说软话没用。唐微微只要火一上来,说软话相当于火上浇油,弄不好,会引火烧身。最好的办法是等她的火自然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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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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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25 22:00
4.2
两天以后,唐微微收到靳小令的短信。很简单的一句话:明晚余忠孝请客。时间七点。地点另行通知。
唐微微明白,这就算靳小令跟自己“道歉”了。她们俩都属于心性特别高的女人,心性都特别高的女人按道理说是不容易做朋友的,但正因为心性高,所以她们反而要找棋逢对手,旗鼓相当的女友,太差的脑子不够使的,或者太好的心眼太活泛的,都不成。
唐微微给靳小令回了电话。靳小令就像在等她这个电话似的,不仅一句没提两天前染指甲时的不愉快,而且还特八婆地问唐微微:“你说余忠孝怎么忽然就给我打电话,说好久没见了什么的,然后问我都还和谁有联系,说应该聚一聚,还说他埋单。”
余忠孝算是唐微微她们的大师兄,系学生会主席,比唐微微她们要大个三四岁。他自己解释是上学晚,中间因为生病,休学过两年。不管怎么说吧,反正余忠孝在学校里,是以“风头男”闻名的。长得帅,北京孩子,手头宽绰,有事没事戴一墨镜,骑一山地车,在平坦的校园小路上,横冲直撞。见到漂亮美眉,假装不小心一个没拿稳,把手里的书啊本啊什么的掉到地上,然后一个急刹车,单腿支地,回头冲人家美眉粲然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如果美眉还不明戏,他就扔过去一句:“同学,帮个忙……”
余忠孝这招百试不爽,他曾经跟王洋传授过泡妞心法:这美眉的身材首先要从后面看,后面要撅,咱再绕到前面去,来个回眸一望,要是这一回眸不成,咱就直接骑过去了,如果还经得起回眸,咱就把书啊本啊什么的掉一地,让她去给咱捡——这主要是观察她的举止,要是举止也好,等她把书本递到咱手里的时候,咱就细细地观察她的皮肤啊眼睛啊,你很容易从女孩子的眼睛里看出她是不是喜欢你。她要是对你有意思呢,你就好办啦,直接约也成,过两天假装邂逅也成。她要是对你没意思呢,你就安全撤退,然后对她的闺密下手,女孩子妒忌心强,你跟她的闺密搭讪两三次,她就坐不住了。然后你就可以以静制动,欲擒故纵……
唐微微知道靳小令曾经苦苦追求过余忠孝,但余忠孝根本没给靳小令任何机会,为此靳小令还曾经很失落。怎么余忠孝忽然想起要请大家吃饭?是为了跟靳小令叙旧吗?
靳小令是带着老公去的。凡是这种场合,靳小令一律带老公,钱伟一表人才,妇科主任大夫,不管是身份还是职业还是相貌,都让靳小令浑身舒服。对于女人来说,能嫁得好是一种荣誉。至于什么叫“嫁得好”,用靳小令的话说,像她这样就叫嫁得好——老公事业有成,年龄又和自己相当,还貌若潘安,出得厅堂,入得卧房,自己看着赏心悦目,别人看着哈喇子流一地,这多好!
当然,今天靳小令带钱伟去还有其他目的。她就是想让余忠孝看看她如今的幸福生活!靳小令事先并没有告诉钱伟,自己跟余忠孝的那点芝麻绿豆的事。假如当初是余忠孝追的她,或者他们曾经真的谈过恋爱,那她说也就说了,但问题是,她一厢情愿地追着人家抛绣球,人家没答理她,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就没啥值得炫耀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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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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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25 22:00
4.3
不过,靳小令很放心钱伟。钱伟在这种场合一般的表现都是目不斜视,唯靳小令马首是瞻。唐微微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根本难以相信,就是眼前这个男人,靳小令的丈夫,几天前曾那么轻贱地揽着另一年轻姑娘的小肩膀!
王洋也来了,而且理所当然地坐在唐微微身边。唐微微是在这个聚会上知道王洋是如何成为有钱人的!他那一无所有的寡妇妈给一老外当保姆,一来二去人家老外发现这个中国保姆身上有着他一生都在寻找的善良、温柔以及逆来顺受的东方美德。老外是个老鳏夫,娶了王洋的妈,王洋就成了老鳏夫唯一的儿子。老鳏夫在中国有一投资公司,他带着王洋的妈回美国养老去了,把投资公司留给了王洋打理,现在王洋手里有了一把一把的钱,他的任务就是把这些钱花出去。
这些故事都是余忠孝说的,当时王洋在路上还没到。用余忠孝的话说,这人要有财运,挡都挡不住。而且这财运就是这样,越有钱就越有钱,钱生钱,比人生人还快。人生人,那是几亿个精子前赴后继,翻山越岭,最后,只有那最不畏艰险,还运气比较好的,才能找到躲在子宫深处的卵子,然后还得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受精成功,成功之后,还得历经千难万险,才能见到天日。快得最少也要十个月,慢得怎么也得个几年。有的人奋斗一辈子,都没生出个孩子来。可是钱生钱就不一样了,钱生钱基本可以无性繁殖,跟细菌似的。比如说吧,现在王洋手里有一个亿资金,您喜欢什么就买什么,买得越多赚钱的可能越大,您只要一个赚了,剩下的都赔了,您就算投资成功!这跟女人嫁人一样,别管失恋多少次,重要的是最后嫁出去了,而且嫁得还路人皆知的风光,那就是幸福。比如,李嘉欣。
唐微微滴酒未沾。她竭力保持得体,自尊,但每个人都看出她的失落。吃饭的时候,她很希望她的手机能响那么一两下,但没有。她甚至想,哪怕就随便有一老公呢,哪怕这个老公很一般很普通,但只要很爱很爱自己,在那样的场合,肯像靳小令的老公那样,给足靳小令的面子就好啊!
吃完饭,散伙。王洋埋的单。这让唐微微有点意外,不是说余忠孝请客吗?
王洋有司机来接。他客气地问了一句谁需要送,众人把目光投向唐微微,唐微微立即很敏感地拿出车钥匙。最后是靳小令夫妇上了王洋的车。奥迪A8。
余忠孝陪唐微微坐在前排。一上车,余忠孝就解释,因为要喝酒,所以特意没开车。唐微微笑笑,问余忠孝住哪儿。
路上,余忠孝跟唐微微聊了会儿闲天儿,说到自己可能要开一家医院,到时候可以把工程包给唐微微。唐微微很惊讶,她和余忠孝并没有这么好的交情!一家医院,一个工程,这都不是小事,阔别十年的同学,吃一顿饭就送这么一份厚礼?
4.4
余忠孝像是看穿唐微微心思似的,说自己这个项目,想投资的人很多,投进去就赚钱的事。但他有一个原则,赚多赚少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要合作愉快。
唐微微听了,嘴上“哦”了一声,心里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余忠孝接着说,今天这顿饭其实是靳小令张罗的。实际上是靳小令求的他——靳小令的老公钱伟想跟几个哥们儿合伙弄一医院,找他帮忙,他有政府关系,钱伟有人有技术,而王洋有地有资金,大家都是同学,知根知底,有钱大家赚,对吧?
唐微微忽然恶毒地想——钱伟之所以对靳小令那么恩爱,大概是因为靳小令能够急他所急想他所想吧?他当年怎么破格提拔的职称?还不是因为靳小令有个拐弯抹角的当官的亲戚?靳小令是那样一种女人,为了钱伟,可以去结交自己最不愿意结交的人,送自己最不愿意送的礼,吃自己最不想吃的饭。一件事情,只要对钱伟有好处,她就可以不计得失地去做!
唐微微一到家就鬼使神差地给王洋打了电话。第一遍,王洋没有接。唐微微的情绪就跟蹦极似的,瞬间跌落。她现在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热衷健身了!她一通哑铃,仰卧起坐,又上健身自行车上一通疯骑——骑了两公里左右吧,“菊花台”!
唐微微浑身热汗,以为自己发生了幻听!
是王洋打过来的。唐微微气喘吁吁。王洋:“你……干什么呢?”
唐微微边调整呼吸,边说:“没干什么。健身。”
王洋:“你找我?”
唐微微:“啊。你怎么没接?”
王洋:“我,我,没听见。”
唐微微不言声了。她对王洋这个回答非常不满。王洋知道,唐微微的沉默,就代表不满。但他怎么跟她解释?难道说自己刚出去见了“瓷娃娃”?当然,就这么说也没什么,但王洋不想,至少现在他不想,尤其他不想在电话里说。
俩人就跟钓鱼似的,守着一根电话线,一声不吭。
最后,还是王洋耗不过,问她:“这么晚了,有事儿吗?”
唐微微眼里忽然就闪出了泪花。“这么晚了,有事儿吗?”王洋跟她说话的语气那么得体,那么社交,那么无可指责,仿佛在故意跟她拉开距离。
唐微微忽然就强硬起来,索性直眉瞪眼地说:“这么晚了,没事儿能给你电话吗?!”
王洋:“那你说什么事。”
唐微微:“我要见你。”
王洋:“什么时间?”
唐微微:“现在。”
王洋:“现在?太晚了吧?”
唐微微:“我就要现在。”
王洋:“电话里不能说吗?”
唐微微:“你是不是怕我纠缠你啊?我不会的!”这话说完,王洋那边沉默了。唐微微想王洋一定是一脸烦躁吧?事实上,王洋还真是一脸烦躁。大半夜的,接一前女友的电话,没头没脑一通叫骂!但王洋还是忍下一口气,他知道自他以后唐微微情感方面不是很顺利,站在男人的立场,他替唐微微想了想,也觉得唐微微肯定是窝火。以前唐微微在自己面前多有权威啊?自己基本上属于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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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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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25 22:01
4.5
王洋这么一想,心里对唐微微还真生出了几分恻隐——唐微微就是太好强了。古话讲,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如果唐微微真能做到无欲,那么她好强也就好强了,可唐微微偏偏又对他王洋有“欲”,一个女人又好强又有欲,就容易痛苦。
王洋缓和了口气,对唐微微说:“主要是我等着接公司一传真,美国那边的,很重要,走不开。能在电话里说说吗?”
唐微微想了想,觉得自己很没趣。她并不是没脑子的女人,她知道不可能凭着这一个电话,王洋就会像以前一样对待她,给她一种随时随地兴师发兵的权利。但是,她没想到,王洋能这么处理——王洋对她越客气,她就越没有理由讨伐人家。她甚至想激怒王洋,这样,她就可以借机质问他为什么不辞而别?这几年去了哪里?怎么就成了有钱人?而且为什么成为有钱人之后还跟她装孙子,不在第一时间直接告诉她!!
可是,王洋不上套!在这春风沉醉的夜晚,王洋的彬彬有理让唐微微一肚子的问号,一个也问不出来。她原本指望王洋能主动给她一个解释,一个说法,但王洋没有。是的,人家有钱了,有人巴结了,人家手腕子上戴的劳力士是真的,人家有必要告诉你吗?你自己眼神不济没看出来赖谁啊?再说,就是看出来又怎么样?
唐微微不吭声,王洋也不吭声。这一回合的沉默,是唐微微先缴械。她把余忠孝跟自己说的医院的事跟王洋说了说,王洋听了,简单地“哦”了一声,然后问:“还有事儿吗?”
唐微微忽然觉得自己好傻。她猜想,王洋大概认为她是没事找事儿跟他搭讪吧?或者王洋认为她也是在图他什么?唐微微忍住几乎夺眶而出的眼泪,说:“没事儿了。”
王洋依然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客气:“那,早点睡吧?”
唐微微挂了电话。片刻之后,号啕大哭。
“留不住你的身影的我的手,留不住你的背影的我的眼,如此这般的深情若飘逝转眼成云烟,搞不懂为什么沧海会变成桑田,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
曾经,王洋是多么依恋她,他的那一双修长的手,整天搭在她的肩头,腰间,在她的长发里穿来穿去,捧着她的脸,在她的光滑的颈项上……
唐微微第二天去上班,眼睛都是肿的。她对自己说,一定要把自己嫁出去,而且要嫁一个很好很好的男人。她在电脑上,把自己的客户名单整个调出来,一个一个筛选。十分钟之后,她感到非常非常地失望——那些客户尽管都是住别墅的,但多数是有老婆的。即便有那么一两个丧偶的,年岁也都在六十岁上下。
唐微微又打开自己的电话本,在所有自己认识的人里寻找,她已经把条件定为“经济适用型”——有份工作,自食其力,身体健康,相貌一般,年岁相当,即可。她还真圈定了那么几个,但怎么发起进攻呢?难道主动给人家打电话,直抒胸臆:“我想考虑跟你交往,你有没有这个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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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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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25 22:01
4.6
唐微微忽然非常怀念那些个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岁月。包办婚姻有什么不好?俩人谁也不认识谁,直接送进洞房,告诉你这就是你一辈子要跟着过的人了。多简单?!还有组织关怀,有什么不好?至少知根知底!哪里像现在,什么都要靠自己!考大学要靠自己,找工作要靠自己,谈恋爱要靠自己,找老公还要靠自己!!
唐微微最后想出来的主意是给那些圈定的人挨着排地打电话,电话内容大同小异,说自己在装修设计公司工作,如果有什么装修的活,望给介绍介绍。还说她可以便宜啦,打折啦什么的。最后再寒暄几句,说好久没见,有空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她想着人家要是对她有意思呢,就会顺竿爬。一圈电话打过来,接近下班时间。一到这种时候,唐微微就格外寂寞。刚巧,丽莎在MSN上问她,下班有什么计划?
女人和女人之间就是这样,很容易疏远,也很容易接近。唐微微在遇到王洋之后,莫名其妙地不太爱答理靳小令,反倒是跟丽莎走得近了。丽莎建议唐微微,见到好男人吧,一分钟都别耽搁,你一耽搁,别的女人就上了。你就大大方方地上去,就说喜欢他,男人都有虚荣心,你说喜欢他,别管真的假的,他心里都高兴。
唐微微反问丽莎,那人家要是告诉你,有老婆了呢?
丽莎“嘟”着一张嘴,将身子扭上几扭,嗲嗲地说:“我不管!我就喜欢你!”
唐微微惊得目瞪口呆,说:“这太不要脸了吧?”
丽莎收起方才的一脸贱样,横眉立目义正词严冲着唐微微就是一梭子:“你想要男人还想要脸?咱这样的女人,不得自力更生白手起家啊?好男人会从天上掉下来吗?咱们又不是十八世纪的贵族,到了适婚年龄,老爹就给开舞会,把门当户对的未婚英俊男名流全请来,挨着排地请你跳舞,让你可劲儿地选……”
唐微微做不到像丽莎那样。她三十二岁了,一直是凭真才识学吃饭的,要她像丽莎似的扑男人,她还真不会。丽莎是野生的,扑个把男人,驾轻就熟,但她唐微微是动物园养大的,让她生扑,她不会,她这样的雌性动物,放生到野外,是注定要死的,她不是丽莎的对手。而事实上,自从招商会之后,丽莎就一直在跟王洋保持着联系,而唐微微则根本不好意思跟王洋开口谈项目的事——好在冯都也没有催逼她。也许真像传言得那样,乔娜有了,是他的?反正乔娜请假了,冯都也常常不在办公室。而唐微微很清楚,工作太主动的员工,并不是好员工。冯都只是让她替乔娜参加了一个招商会,并没有明确告诉她,让她来做乔娜的客户,锦绣地产还是乔娜的势力范围,既然这样,她就不能伸手,她伸手就是不懂规矩。
丽莎约唐微微下班以后去做美容。唐微微答应了——刚一答应,就接到余忠孝的电话,说是在她们楼里办事,问她在不在办公室,方便不方便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唐微微面有难色,拿着电话吭哧半天,最后说“好吧”。丽莎多有眼力见儿啊,唐微微电话一挂,她就甩过去一句“重色轻友”。唐微微不甘示弱,说:“你晾我也不是一次两次啊!”这话倒是真的,有一回,她们俩约的看话剧,到了门口,丽莎接一电话,打上车就跑了。女朋友总是好办的,哪天约都行,美容院今天不去明天也可以,但,到了唐微微这个年龄,男人就比较重要了——人家今天想约你,你不去,那可能人家就约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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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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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25 22:01
4.7
第二天,丽莎问唐微微,余忠孝是不是在追她?唐微微想了半天,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实事求是地说,余忠孝对唐微微的那一套,很难说得上是“追”。而唐微微如果不是太寂寞,太恨嫁,根本也不会对余忠孝这一套有兴趣,甚至,倒退回几年,她会非常反感这一套——自从上次聚会之后,余忠孝就经常有一搭无一搭地发个搞笑短信给唐微微,MSN上见到也聊上两句,还老说要给唐微微介绍“活儿”什么的。唐微微每次都说谢谢,不过从来也没有真见他介绍过什么,倒是唐微微货真价实地给他帮过几次忙,一次是翻译一本两万多字的商业计划书,还有一次是帮他一朋友从供货商那里打折买了一个浴缸。至于他那个“医院项目”,很快就不提了。唐微微问过几次,余忠孝要么不接茬,要么说点无关痛痒的,有的时候会反问唐微微:“你说办医院到底好不好?”或者会干脆跟唐微微探讨老同学一起做生意的利弊。
其实,对于这些问题,唐微微毫无兴趣。她不明白,为什么丽莎跟男人有那么多可聊的,而她就没有。丽莎对她说,很简单啦,生活的烦恼,工作的问题,都可以跟男人说啦,说着说着,关系就说近啦。
唐微微心说,生活的烦恼?她最大的烦恼就是嫁不出去,没有找到合适的男人,这怎么张口?
有一次,唐微微跟余忠孝吃饭,一顿饭吃下来,竟然花了三四小时,吃的也就是火锅,涮羊肉。余忠孝不停地给她讲投资、讲股票、讲生意,她听得头晕眼花,腰酸背痛。后来跟丽莎说起来,丽莎哈哈大笑,批评唐微微,说:“人家男的那是抛砖,人家扔了一晚上砖头,你一块玉都不舍得往外掏,我要是男的,我就再不约你了!”
照着丽莎的理解,余忠孝讲投资、讲股票、讲生意,那都是在热身,在垫场子,在人家男的垫完场子之后,就该轮到您唐微微了。您要是想玩含蓄神秘呢,您就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您要是想玩“短平快”呢,您就用脚在桌子下面缠绕他的脚;您要是啥都不想玩,就想严肃认真地推进俩人的关系,您就问问他想找什么样的女朋友?如果嫌这个太露骨,就说说手机报上的新闻八卦或者星座运程,要是再嫌这个俗气,那就说说看过的电影小说电视剧。当然,丽莎根据她的实战经验,总结出来的最实用的一招,就是分手的时候,要表现得非常非常地不舍,然后,忽然扑上去,飞快地吻一下,转身走掉。
唐微微说这招我做不来,太轻浮了。
丽莎说,你要是给人家轻浮的感觉,那你就太失败了。你得让人家觉得你特良家,但,实在是他太有魅力了,你是出于情不自禁。丽莎给唐微微演示了一遍,然后让唐微微来,唐微微实在做不出来,只好说:我先上表演系进修半年吧。我这基础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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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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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3-2 23:09
Chapter 5
男人爱女人,女人爱男人,都是有条件的,世界上哪里有无缘无故的爱?
只不过,有的爱对方的身体,有的爱对方的容貌,有的爱对方的门第,有的爱对方的财富,当然,最高尚的是爱对方的心灵,最卑鄙的是爱对方的腰包……
5.1
就在余忠孝跟唐微微大搞“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暧昧游击战时,唐微微的母亲宋玉如不远万里来到北京。
可怜天下父母心。宋玉如现在就后悔一件事情,怎么当初就非不许唐微微早恋?张爱玲说成名要趁早,其实失恋更得趁早。早早地谈过恋爱,早早地知道什么合适什么不合适,何至于拖到现在要爹妈操心?即便就算是王洋,不要说现在他大富大贵了,即便他一事无成,又怎么样?对微微好不就可以了吗?
宋玉如也知道女儿内心里对自己多少是有点怨恨的。但知识分子跟普通大众略有不同,怨归怨,恨归恨,但从来不会摆到桌面上的,更不会站在院当间大吵大闹请街坊四邻来评理。
宋玉如虽然也替女儿着急,但她不属于那种到处给女儿张罗女婿的妈,她那范儿拿的,比唐微微足多了。知道她脾气的亲戚朋友,根本不会自告奋勇给她推荐女婿,讨那没趣儿干什么!比她们家门楣高的,她不乐意巴结人家,越发要拿着劲儿任着自己性子说点冷言冷语,比她们家门楣低的,她倒是亲热随和,但那种亲热随和让人家不舒服,好像是受了她多大恩惠似的。
宋玉如一辈子好强。她早年最看不起的女人,就是那些一到单位就找对象,找了对象就结婚,结了婚就一个两个生孩子的女人,然后就是买菜做饭养孩子,工作永远稀里马虎,但奖金少一分就要吵个天翻地覆。她以前当领导的时候,最烦这样的女下属,但现在退休了,发现人家这一辈子过得就是实惠!年轻的时候是老公,生了孩子是儿女,儿女大了是孙子孙女。全家人都没什么出息,但平平安安,哪里像她,不仅严格要求自己,也严格要求老公和女儿,一家人过得紧紧张张,出息倒是看着出息,但不实惠。比如说唐微微吧,当年凭着这个闺女,她可不仅在家族里骄傲,在单位里也自豪着呢。考大学全省状元,然后保送的硕士,连读的博士,然后在北京工作生活,有出息吧?可这种出息说到底,当她自己退休之后,她就觉得不实惠了——那些养着没出息的儿女的同事街坊不再羡慕她了,她们怀里抱着孙子,整天笑逐颜开,反倒是她,女儿这么大,连个姑爷都没有,成了人们同情的对象。只不过,熟人,或者说知道她脾气的人,见了她格外要夸赞她的女儿,然后无关痛痒地问上一句:“有对象了吗?”
按道理说,没对象也没什么可丢人的,但,女儿大了,没老公,对做妈的而言总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宋玉如开始有意没意地给留心着了,暗中打探谁家有什么单身的适龄男子在北京。后来上公园晨练的时候认识一老姐姐,老姐姐的丈夫有个远房侄子在北京,年岁比唐微微大十个月,单身,在北京读博士,明年毕业,父母去世得早,家境贫寒,希望能在北京安个家。本来呢,宋玉如对这个老姐姐没啥兴趣,但一听说人家有个优秀的单身的远房侄子,立刻跟人家来了神儿,关系越走越近,假装无意地说自己姑娘在北京,也是单身什么的。那老姐姐一听,立刻提议,不如俩人先认识认识,合适呢,就肥水不流外人田了。不合适,将来做个朋友,互相给帮个忙,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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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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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3-2 23:10
5.2
宋玉如怕在电话里跟唐微微说不明白,亲自北上督战。吃晚饭的时候,跟唐微微如此这般一说,哪里想到唐微微听了,脱口而出:“既然条件这么出众,怎么到现在还单身?”
宋玉如一句就给唐微微顶了回来:“你不是也单身吗?你条件也不差啊。”
宋玉如住下第二天就给人家那小伙子打电话,本来还想寒暄寒暄,结果小伙子更爽快,叫了声“阿姨”,然后直奔主题:“我婶儿都跟我说了,您女儿在北京工作,您把她电话给我,我约她吧。”
宋玉如忙不迭地把唐微微的手机号码给了那小伙子,正想问小伙子什么时候约唐微微的时候,小伙子说:“好,我今天就给她打。”电话挂了,宋玉如这心头叫一个高兴——爽快,这样的男人好。男人找老婆,就得这样。
唐微微接到“优秀单身博士男”电话的时候,正好在饭局上。是周正张罗的。王洋也在。唐微微端着个“落落大方”的架子,矜持,得体,优雅……
小伙子上来就自报家门:“我是刘军,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见个面吧。”
唐微微一愣,刘军,这个名字很陌生。
小伙子接着说:“我在××大学读博士,你妈妈跟你说了吧?”
唐微微脸当时就绿了。矜持、得体、优雅荡然无存。跟做贼似的,慌慌张张地:“啊,说了说了。这么着,你晚点给我打行吗?我现在不方便。”说完,迅速挂断。对面的王洋没说什么,倒是周正瞅她这副模样,说了句:“怎么啦?汗都下来了?什么事儿啊?”
唐微微掩饰,说:“没什么事儿,老家来一亲戚。”说完,端起面前的红酒杯。一分钟,甚至更短,她又找回了刚才的感觉——落落大方,矜持得体,优雅知性。
晚上到家,宋玉如满怀期望地问唐微微,约了没有,什么时候见面。唐微微大致一说,还没说完,唐母就已经急赤白脸地数落唐微微分不清主次。唐微微也急了,说:“我就说现在不方便,让他晚点打,怎么啦?”
宋玉如大拊掌,说:“什么叫现在不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你接个电话能死啊?”
唐微微不想解释,况且也解释不清楚。确实,她当时其实可以起身到外面接这个电话的,但她为什么没接呢?跟王洋坐对面有关系吗?
唐微微敷衍,说:“妈,你别说了好不好?我那会儿正跟领导谈工作呢。”
“领导怎么啦?你就不能跟领导说等会儿,你先接个电话啊?”
“我能让领导等会儿吗?那是给我发薪水的人!”
“发薪水怎么啦?啊,就因为你接一个电话,他就把你开除了?”
宋玉如越说气越大,唐微微感觉自己脑袋都要炸了。对待老妈,经过几十年的斗争,唐微微已经总结出来一条颠扑不破的革命真理——跟老妈是没道理可讲的。跟老妈讲理,就是惹老妈生气。不如早早放下武器,缴枪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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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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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3-2 23:10
5.3
“那我不就是让他晚点打吗?差这几小时吗?又不是赶飞机,到点儿飞机就飞了!”
“这比赶飞机重要多了。飞机赶不上,可以改签。你这个错过,都不知道下一班在哪儿!你这样什么时候能嫁掉?”
唐微微听得头大,说:“行了行了,我现在给他拨过去……”
宋玉如一脸惊骇:“你给他拨过去?你约他吗?你一姑娘家!”
按照宋玉如的理解,唐微微即便是真的急着嫁人,哪怕就是急出人命来,也不能主动给那叫刘军的打电话。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主动给男人打电话,要求见面,约会,不止是掉价问题,而且简直是丢脸!
幸亏刘军的电话在十点半来了,否则,唐微微这一夜就别想消停了。刘军开门见山,上来就说:“唐微微是吗?我是刘军,你看我们明天能见面吗?”
唐微微的车不对号,明天上不了街。她正想问换一天行不行,但一看老妈那一脸紧张,索性答应了。夜长梦多,都老大不小的,合适就处,不合适谁也别耽误谁。
出于礼貌,唐微微让小伙子定地方,小伙子竟然把地方定在自己学校内的一咖啡馆。唐微微实在难以接受,绕着弯说:“主要是白天要上班,那地方太远。加上堵车,如果要下班之后见面,估计得安排在八点以后。”
小伙子还算通情达理,最后他们定在上岛咖啡,算中间地带。
见面五分钟,唐微微就非常清楚地意识到这是一想通过婚姻改变命运的小伙子。
博士生刘军很直截了当地告诉唐微微,自己只喜欢精明强干的独立女性。问他为什么,他竟然说:“那些花瓶型的女人,白送给我,我都不要。有什么用?除了一张好看的面孔!”
接着“优秀单身男”刘军开始愤愤不平地抱怨:“我最讨厌女人问我家是哪里的,父母是干什么的,开什么车,有没有房子,一个月赚多少钱!她们太势利太物质,就怕付出,只想不劳而获。哪那么好的事儿?你不付出,我凭什么娶你当老婆?爱是付出。”
唐微微冷笑,心说:“爱是付出。你打算付出什么呢?”
博士生刘军仿佛猜到唐微微心里想的似的,对唐微微厚颜无耻地说:“我现在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我可以把我的未来给你。我有博士文凭,专业又好,只要在北京有一个家,有一个你这样的老婆,我将来什么都会有的,现在我依靠你,将来你依靠我,所有的人都会羡慕我们的。我们是患难夫妻啊。”
唐微微气得差点笑起来,但她忽然有了心情,决定跟这个博士生开个小玩笑,于是期期艾艾地说:“可是我的工作不稳定,到北京几年还在租房子,我一直想有一个家,哪怕这个男人没什么钱,我们一起奋斗,白手起家也好。”
博士生听了,竟然舌头像打了结一样,脑门儿上瞬间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子,半天,对唐微微非常诚恳地说:“你知道,我是要找老婆,不是要找别的。在我的观念里,老婆一定得是能帮上我的。我在学校也有很多女孩子追我,叫我哥什么的,但我都没有答应。我家是外地的,爹妈病逝,家里也没什么过硬的亲戚,帮不上我,我得靠自己。我除了我自己,什么都没有。我研究了历史上大部分功成名就的男人,他们娶的女人都得是能帮得上他们的。我熬到这个年岁还没有结婚,就是想娶一个能帮得上我的女人。我一直在努力,本科完了读硕士,硕士完了读博士,我想那些能帮得上我的女人总也要嫁得风光体面吧?我好在是博士,也算让她们脸上有光吧?我很多同学,大学一毕业就成了家,生个孩子,然后一辈子就全扔在养家糊口上了,我不想过那种平庸的生活,我是一个有志向的男人,你明白吧?”
唐微微点头,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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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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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3-2 23:10
5.4
她本来以为她说完“明白”,俩人就该好说好散了,哪里想到,那博士生忽然冒出一句:“你总有不错的女朋友吧?有没有符合我条件的,离婚都无所谓。”
唐微微问:“有孩子的呢?”
博士生咬紧牙关,片刻,说:“有孩子的也成,那就得经济条件再好一点,能帮我创业,我一直想做电影,做中国的伍迪·爱伦。”
“如果人家自己有公司,让你在她的公司做事,你看好不好?”唐微微决心逗一逗这个中国的伍迪·爱伦。
博士生双眼发亮,问:“什么公司?要是小公司可不行。我可是博士,不能在那种私人小公司干的,要那种工作,我随便都可以找得到。”
埋单。博士生很迟缓地掏钱包,唐微微抱着胳膊,装雕塑。
唐微微回家跟母亲汇报了一下她千挑万选的“候选女婿”,宋玉如张口结舌,说:“现在还有这样的男人?”
后来,博士生刘军又给唐微微打过几次电话,都是敦促她替他落实“能帮助他实现理想”的老婆一事。有一次,博士生刘军来电话的时候,唐微微正跟余忠孝一起吃饭,唐微微随口就问:“喂,年龄比你大十岁可以不可以?”那博士生竟然说:“关键是条件。”
挂了电话,唐微微跟余忠孝把这个事儿当个笑话说了出来,余忠孝听了,说:“你们女人找一个比自己大十岁但经济条件好的老公,所有人都觉得很正常,还认为这个女人很幸福,怎么这种事情轮到男人,就无耻了呢?男女不是平等的吗?”
唐微微想了想,还真没找到合适的词儿。是的,男人爱女人,女人爱男人,都是有条件的,世界上哪里有无缘无故的爱?只不过,有的爱对方的身体,有的爱对方的容貌,有的爱对方的门第,有的爱对方的财富,当然,最高尚的是爱对方的心灵,最卑鄙的是爱对方的腰包……
余忠孝跟唐微微这么有一搭无一搭地来往一段时间以后,王洋忽然来找唐微微。唐微微心生暗喜——这说明,他心里还是有她的。他不愿意她跟别人,至少不愿意她跟余忠孝。
王洋给唐微微打的电话,非常简单,直奔主题,上来就是:“七点。丽都大堂。我开车接你。”
唐微微脱口而出:“可是我有车。”
“那就丽都大堂直接见面。”
挂了电话,唐微微非常后悔,为什么要说自己有车!如果没车,就可以和王洋一个车,一个车,就可以说点两个人的话。靳小令曾经对唐微微说过,女人为什么要有自己的车?女人有车,男人想献点殷勤都难。
自从知道王洋是锦绣地产CEO以后,唐微微只跟王洋主动联系过一次,而且那一次还让她感觉极其糟糕,这之后她就强迫自己不联系王洋,即便是MSN上碰到,也是什么话都不说,甚至连个招呼都不打。这跟唐微微受的教育有关——在唐微微的观念中,人是不应该势利的。而最大的势利就是当别人有钱了富贵了,主动和人家去联络。当然,如果按照唐微微母亲宋玉如的观念,即便是王洋主动来联络,唐微微也至少应该拒绝三次以上。那样方能显出良好的家教以及富贵不能淫的坚贞。现在,如果唐微微的母亲知道,王洋一打电话约她,她竟然就答应了,不仅答应,还麻溜地自己开车过去,一定会批评她贱。以前,唐微微很怕母亲骂她贱,但很多年后,唐微微才发现母亲对她的教育基本是错误的——也许在母亲那个年代,女人是不能贱的。那个时候男人只能娶一个老婆,既然如此,谁愿意娶一个贱货?而且那些年代,离婚多难啊,老婆倘跟别人乱搞,男人岂不是很亏?但现在这个年代,结婚离婚是如此容易,既然这样,你矜持,有的是不矜持的。你矜持来矜持去,最后剩下的就是你啦。人家那些不矜持的,一句真爱无罪,反倒成了最纯洁无瑕的了——想了就做,做了就放下,放下就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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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唐微微原本那天晚上是有饭局的。靳小令张罗的。唐微微答应了王洋之后,就给靳小令发了短信,说晚上临时有事,过不来了。
一分钟不到,靳小令电话追过来,唐微微拒接,发过去俩字“开会”。
靳小令也发给唐微微俩字“无耻”。
无耻就无耻吧。倒退回几年,唐微微绝对不会如此重色轻友。在以前,别说女朋友,就是随便一个芝麻绿豆大的事,都排在男朋友的前面。王洋那个时候经常抱怨唐微微,说唐微微把他当“长工”。唐微微宿舍里所有女朋友的事,只要求到唐微微,唐微微都会找王洋帮忙。王洋跟唐微微说:我怎么觉得我不是你一个人的男朋友,她们都没男朋友啊?怎么遇到事儿都找你的男朋友?还有很多次,那个女朋友失恋了,给唐微微一打电话,唐微微立刻丢下王洋,跑去安慰正在哭泣的女朋友。王洋气得跟唐微微说:“她失恋,我招谁惹谁了?你安慰她去,我找谁安慰?”唐微微一般丢过去一句“你少废话”,一溜烟走掉!
那个时候在唐微微的观念中,王洋是自己永远的爱人,这一生很漫长,他们在一起的日子也很漫长,不在这多一天少一天的。但现在,她知道,一生很漫长,但他们能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却很短暂,所以,要珍惜,要格外珍惜。
唐微微到丽都大堂的时候,王洋已经到了。之前她看王洋从来没有那么顺眼,但那天她却意识到她丢掉的这个男人,正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王洋一身阿玛尼,以前,在他们的年轻时代,他们曾经多么粪土那些一身名牌的男人啊!觉得他们很傻,把钱穿在身上。
红酒,烛光,乐队。唐微微梦想中的约会,王洋给了。唐微微忽然在心底里生出一丝奢望,如果王洋还爱她!只要王洋还爱她,她愿意放弃所有她所拥有的。但随即,她就在内心轻轻叹了一口气,即便她愿意放弃她所拥有的全部,那些在王洋眼里又算什么呢?她已经三十二岁了,一个三十二岁的女人,在这个城市里,一份年薪十万的工作,还是税前,一处小小的房子,还是按揭,需要二十年还清。即便就算她比现在成功千万倍,又怎么样呢?她有钱,王洋需要的并不是一个有钱的女人啊!那逝去的爱情啊!!唐微微从来没有自卑过,那是她头一次在王洋面前感到内心的自卑。她以前一直希望他富有,现在他富有了!
王洋开门见山,直接把话题切到“余忠孝”上。
王洋说:“余忠孝前两天来找我,你猜他跟我说什么?”
唐微微摇头。
王洋说:“他问我对你还有没有想法,要是没有,他就打算上了。”
唐微微微笑:“你怎么说的?”
王洋言简意赅:“余忠孝不适合你。”
唐微微挑衅:“哪里不适合?”
王洋冷笑:“我就看不出来他哪儿适合!”
唐微微也冷笑:“那谁适合?你有没有可以推荐的人选?”
王洋压着火:“你总不能饥不择食吧?余忠孝什么男人你不知道?你知道他离了几次婚?!”
唐微微也压着火:“离婚又不犯法!多离几次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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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这一次见面,属于不欢而散。唐微微本来没有那么在意余忠孝,不过是以前认识,校友,好多年没见面,重新见到,吃个饭聊个天,如此而已,最多是有点暧昧,但既然王洋那么在意,唐微微就决定在意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顶风作案”的快感——她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有的人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用丽莎的话说,山上要没有虎,去干什么呢?就是因为有虎,才想去嘛!
她一回到家,几乎是刻不容缓地给余忠孝打了电话,余忠孝很亲切的声音,问她怎么晚上没有去靳小令的饭局?
唐微微随便找了个借口,然后俩人在电话里聊了聊天,像往常一样,东拉西扯。但跟往常不同的是,这次东拉西扯的不是股票投资生意,而是“家常话”。先是唐微微问余忠孝,怎么靳小令想起来做东请客啦。余忠孝说其实也不是靳小令做东,是一个朋友,曾经求过靳小令老公帮忙住院,现在痊愈了,为了答谢,请了顿饭。唐微微就说,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我们去呢?余忠孝笑笑,说:“你不知道?靳小令有点撮合咱们的意思。”
唐微微听了,反倒一时没话。余忠孝也不着急,耐心等了等,把话题转了。
唐微微第二天直接约了靳小令,她根本懒得兜圈子,上来就问余忠孝的事。靳小令被唐微微问得一愣,随即说:“他倒是跟我打听你来着,我就问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他怎么说?”唐微微问。
靳小令一笑,没直接回答,反倒反手一枪,直扎唐微微要害:“你对他有意思没有?”
“有怎么样?没有怎么样?”唐微微投石问路。
“有我就帮你们啦,没有,我就劝他死了这条心。”靳小令兵来将挡。
靳小令算是职业媒婆,她在婚恋网站,整天干的就是保媒拉线的工作,但她这次,一边是她曾经追过的男人,一边是她的闺密!唐微微忽然替靳小令感到那么一丝丝小悲哀:她心里应该还是有他的吧?
靳小令像看穿唐微微似的,故意说:“其实那会儿他们都传我追余忠孝,根本就没有。我们就是关系比较好而已。忠孝是个挺好的人,就是老被女孩子耍。”
唐微微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惊呼:“他老被女孩子耍?谁耍谁啊?”
靳小令说:“男人长得帅,花钱又大方,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可惜,他老是喜欢那种万人迷型的,其实,每次都是女孩子辜负他。真的。这次我就劝他,踏踏实实成个家,好好过日子,像我和钱伟,多好?”
靳小令一提到钱伟,唐微微脑海里就闪出另一幕:“钱伟居然能在酒吧里跟女孩子亲昵成那样!”
靳小令见唐微微不言语,以为唐微微是动了心。靳小令的内心其实很复杂,她甚至觉得,如果不是自己有了老公,余忠孝应该是追自己的。她认为那天余忠孝忽然给她打电话,说要见见,其实含着这层意思呢吧。要不是钱伟表现得太出色,让余忠孝彻底死心,可能余忠孝会对她生出别的想法吧。靳小令一厢情愿地相信,余忠孝在经历过那些美貌的女人的伤害之后,最后发现,原来还是她这样长相朴素但睿智聪慧的女人靠谱。靳小令有点小私心,既然余忠孝早晚要找其他女人做老婆,那么还不如就自己的闺蜜吧,一来肥水不流外人田,二来,毕竟她还希望能跟他有点“关系”,是那种正当正常正确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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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靳小令自认为自己是幸福的,作为一个女人,三十多岁,她现在也算婚恋专家了,该有的事业有了,两年前出的书,至今还在畅销排行榜上挂着;该有的老公也有了,平心而论,比嫁给余忠孝体面多了。唯一缺憾的是——她常常感到郁闷。她看不起那些搞婚外情搞得呼天抢地的女人,用靳小令的话说,什么婚外情?无非是空虚寂寞找个男人陪而已。但又不好意思像男人似的,直截了当地承认身体需要!
靳小令做情感咨询,尽管她充分理解女人的动物需求,但是她断然无法接受,女人把自己的动物需求跟爱沾边。曾经有个女人找到她哭哭啼啼的,说自己爱上一个男人,无法自拔,这个男人花她的钱,没工作,动辄打她,她很痛苦,问怎么办?靳小令拉着一张脸,说:“离开他啦!”女人说,可是她爱他,也相信他也爱她,只是他脾气不好,因为长期失业等的缘故。靳小令单刀直入:“你爱他什么能说得具体点吗?”
那是一个丑女人。靳小令认为女人丑并不可怕,丑女人成功嫁掉的多的是,可怕的是,自欺欺人,自己骗自己——不过是需要一个男人而已,何必非要牵扯上爱呢!套用鲁迅前辈的话——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靳小令告诉那个丑女人——你们本没有爱,只不过做的爱多了,也便成了爱。
每个人的生活都有自己需要解决的问题,靳小令的生活也一样。可能因为她见惯了不幸的女人不幸的婚姻,所以她能对自己遇到的问题有个正确的认识——在靳小令眼里,钱伟是个好丈夫,只是,工作太忙,即便是不忙,在家里,也很少跟她说话,她跟他说,他就听着,但很少有回应,跟听音乐会似的。还有,就是,可能跟他的职业有关,妇科医生。靳小令常常换位思考,倘或自己干钱伟的工作,天天给女人做妇科检查,估计也会厌倦和烦吧?怎么可能要求他回到家里,还对她兴致勃勃呢?靳小令想得很清楚,只要钱伟爱她,再生一个孩子,她这一生就九十分了,她不要求一百分。钱伟像一枚勋章,挂在她胸前,标志着她作为一个女人,在婚姻方面的成功,这就够了。靳小令是个理智的女人,她知道做女人不能太贪心,她是断然不可能接受自己跟除钱伟以外的男人发展感情的,即便是搞暧昧,也不可以。靳小令要的人生极其简单——她从来不会为了消遣而去做什么事情,她做的每件事情都是要有结果的。否则,她就会认为没有意义。当年,跟余忠孝就属于如此,一击不中,全身而退,你再帅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只要你不是我的那杯茶,或者我不是你的那杯茶,就谁也别耽误谁时间。靳小令才不会钻牛角尖呢!后来遇到钱伟,也是目标明确。认识就是为了结婚。如果不结婚,何必要认识呢?靳小令的理由很直接,茫茫人海,如果单纯是为了认识而认识,或者为了兴趣而结交,那么可以认识的人,可以结交的人多的是,我为什么非要对你好,把你放在心上,快乐着你的快乐,悲伤着你的悲伤?他们算闪婚。从认识到领证,四十天。
这是靳小令和唐微微的本质区别。她们虽然都理智,都聪明过人,但,靳小令更注重结果,而唐微微,则是需要过程的。靳小令必须要有承诺,甚至承诺还不够,还必须要有正式的合同。在她看来,婚姻就是契约,你不跟我签约,我凭什么要把你当做我这一生最重要的甚至是唯一的合作伙伴呢?靳小令跟唐微微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人和人的差距,就跟服装的品牌一样,虽然说有的大品牌也是从路边摊起家的,但一旦进了柜台商场专卖店就不一样了。用她的话说,她当初挑选钱伟,就是看中了他的“成长性”。一个男人,受过良好的教育,又相貌堂堂,还肯上进努力,这样的男人就是再差能差到哪里去呢?
靳小令反复说服唐微微,对于不可能有结果的男人,比如说王洋或者冯都,最好离得远远的。他们再好再优秀,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可以拿他们开心解闷打发时间,但是,你得先解决掉革命的首要任务——嫁掉!在成功嫁掉之前,你不能花时间享受那些“开心果”类的男人,他们是你的饭后甜品,是你的下午茶,是你有空的时候的消遣,但现在,你没空!你得抓紧时间,集中精力,一鼓作气,拿下你的婚姻大事!
唐微微想,那就给余忠孝机会吧。靳小令的名言——给男人机会就是给自己机会。你让男人无机可乘,你又落什么好了?现在又不是封建时代,难道官府会给你立一大牌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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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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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
唐微微总是在男女的问题上掌握不好火候——她是动物园养大的。
她不会自己寻找配偶。
她丧失了这个本能。
她只能像大熊猫一样,必须依靠专家的帮助才能实现自己的“永久交配权”。而她生活的这个年代,这样的专家实在太少,即便有,又太不专业。
6.1
王洋到底还是约了靳小令一次。
按道理,唐微微跟他已经分手,他跟唐微微也没任何关系,但他还是受不了自己曾经的女朋友,跟一个他认为是流氓的男人交往!王洋了解唐微微,什么事越拦着她越干,但他又没有其他办法,他几乎气急败坏,但又无可奈何。凭着他现在跟唐微微的这种关系,他能怎么样?假如他想跟唐微微往前迈一步的话,他倒是有资格拦一拦,但问题在于,他不想。从十八岁到二十五岁,他们在一起纠缠了七年,他不想再搭进去七年了!
王洋对靳小令说不上有好感,但也说不上有恶感。他知道,至少在他和唐微微的交往中,靳小令从来没有起过什么好作用。
王洋的做事风格一向直来直去。只不过,他以前是个无名鼠辈的时候,他的直来直去饱受诟病。现在,这倒成了他的优点,人们管他这个叫“爽快”。他和靳小令的谈话非常“爽快”——他希望靳小令作为唐微微的闺密,应该尽到一个朋友的责任和义务,这个责任和义务就是阻止唐微微跟余忠孝来往。
靳小令也很爽快,她笑嘻嘻地:“我阻止不如你阻止。你只要向唐微微求爱,唐微微肯定会把余忠孝晾到一边的。”
王洋没电了,爽快不起来了,垂着个头,面沉如水,而且是那种被重度污染亟待治理的臭水沟的水!
靳小令见王洋这副德行,心底里一丝冷笑。仗着是老同学,毫不客气数落了王洋一通:“我也知道余忠孝对唐微微不太合适,至少不如你合适。可是,连你,跟她有过那样情真意切的过去的男人都不愿意爱她娶她,你还指望什么样的更合适更好的男人爱她娶她呢?你们男人难道不计算一桩婚姻的性价比吗?明告你,唐微微还就只能将就了——她要是麦当娜、张曼玉,不将就可以,她就是一三十二岁的大龄女青年,过去叫‘老姑娘’,现在叫‘剩女’,反正都不好听,如果不肯硬着心肠骗不谙世事的小男生,就只有找那种一事无成还得岁数比她大好多的离异男!但凡男人有点资本,有点条件,不都是愿意找年轻漂亮的比自己小个十岁二十岁的?”
王洋哑口无言。他很不愿意回忆他和唐微微之间的事情,有的时候,他非常希望能跟唐微微推心置腹地说说话,不要带着怨气怒气,但做不到。有的时候,他也会想为什么别的男女分手之后还能成朋友,还能互相帮个忙吃个饭什么的,怎么他和唐微微就这么别扭呢?就说这个余忠孝,如果说上学的时候,他还有点光彩,还能蒙点小女生,现在他那两下子,但凡有点社会阅历的人就都知道,他混得不如意。而且他不属于陶渊明那类淡泊明志型的,也不属于“三十亩地一头牛”的热炕头型,他是“不吹牛毋宁死”型的,张嘴闭嘴就是跟哪个常委吃过饭,或者哪个省哪个领导跟他是哥们儿,这种人,唐微微怎么能跟?
王洋不想管不想管,还是又管了一回。这次他和颜悦色地找到唐微微,和颜悦色地跟唐微微说,他认为她应该找一个老实可靠的男人,不用太有钱,但富足殷实,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会疼女人,宽容厚道,年岁稍微大一点也不要紧。唐微微听了,问王洋:“哪里有这样的男人?你给我领来,我立刻就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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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王洋说:“这样的男人不是挺多的吗?我们公司好多人的丈夫都这样。每天接送孩子,老婆加班还接送老婆。”
唐微微说:“那他们不都是别人的丈夫吗?”
王洋说:“别人能找到,你怎么找不到?”
唐微微脱口而出:“因为我年轻的时候遇到的是你!我瞎了眼,运气不好!现在这些男人都做了别的女人老公,轮不到我了!我能轮到的,只能是被别的女人甩了的不要的一文不名想泡小姑娘都泡不上的老男人!”
这话说完,俩人重又陷入僵局。十分钟后,唐微微掏出钱包埋单,王洋竟然没有阻拦,也没有抢单,他一点表示都没有,任由唐微微结了账,然后说:“走吧。”
这次见面之后,唐微微对幸福的渴望愈发强烈。她忽然极其渴望有个家,有个疼爱自己的男人。这种渴望之前也有过,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她当然不肯凑合将就,但她还真对余忠孝抱了幻想——至少余忠孝这样的男人,表面看一表人才,不过就是多离了几次婚而已。唐微微很仔细地问余忠孝的情史,余忠孝很耐心地解释给唐微微听,总之,每一段情史,都是人家女方辜负了他。余忠孝从来不催促唐微微作决定。他把俩人关系的主动权全部交到唐微微手里。这下,反而让唐微微很被动——事后,唐微微回想起来,这就是情场高手的高妙之处了。他把套做好,等着你伸脖子。这样,将来万一有什么,他也可以不负责任。你不能指责我做了套,谁让你伸脖子的呢?
靳小令对唐微微“迟迟不伸出脖子”,很是不耐烦。
“余忠孝能骗你什么?骗你色?您都三十二岁了!他要骗,骗点年轻貌美的好不好?骗你钱,人家有骗你的工夫,谈几桩生意签俩合同好不好?”
唐微微嘴上不反驳,心里老大不乐意。难道三十二岁的女人,连男人骗她都是一种抬举了?
即便是三十二岁了,唐微微还是需要男人主动男人殷勤的。实事求是地说,余忠孝给唐微微的感觉总体上说还是挺好的。余忠孝总是很忙,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打电话,有时候在MSN上聊天,一聊能聊大半夜。唐微微从来没有去过余忠孝家,余忠孝也没有邀请过唐微微。总而言之,给唐微微的感觉,余忠孝非常君子。对她耐心周到,每天都有数通电话,给她讲笑话,夸她,一起回忆一些学校的旧事,有的时候也会说一些自己的朋友,反正不是政府官员,就是福布斯排行榜前五十名的富人。
慢慢地,唐微微甚至有点后悔自己开始的时候过于谨慎。用靳小令的话说,谈恋爱这种事情,就像高速公路的出口,这个出口出去,就成家了,这个出口错过,就成朋友了。这“朋友”和“两口子”是挨得很近的两个出口,可一旦从“朋友”这个出口出去了,想要绕回到“两口子”那出口,且呢。古人说: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就是这个意思。人家余忠孝开始的时候对你挺上赶的,你慎重,得,人家现在跟你只谈人生,谈理想,谈往事,就是不谈感情,你被动了吧?
靳小令虽然不大看得起丽莎,她总管丽莎叫丽莎张,或者直接叫人家的原名“张红霞”,但她不厌其烦地教育唐微微,对待男女这种事情,得适当地跟丽莎张学习。用丽莎张的话说,别管真的假的,先把关系定位在“男女”上,然后咱再梳理。要是经过梳理,彼此都乐意,那就接着“男女”,要是咱不乐意了,作为女人,退一步总比进一步容易吧?随时跟对方道歉就好了。在爱与不爱这种问题上,被道歉的一方永远是受伤害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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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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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唐微微总是在男女的问题上掌握不好火候——她是动物园养大的。她不会自己寻找配偶。她丧失了这个本能。她只能像大熊猫一样,必须依靠专家的帮助才能解决自己的“永久交配权”。而她生活的这个年代,这样的专家实在太少,即便有,又太不专业。
唐微微和余忠孝的关系就到了这么个微妙的阶段——哀而不伤,乐而不淫,密切但不亲密。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爱河”,那么唐微微和余忠孝就是两个经常在爱河边溜达,但绝对不先湿脚的人。唐微微矜持,余忠孝君子。连靳小令看着,都觉得他们累——她有一次问唐微微,到什么程度了。唐微微说:“什么什么程度,就是吃吃饭聊个天。”靳小令听了,说:“这个余忠孝,瞎耽误什么工夫?该干什么干什么,都老大不小了。”
该干什么呢?
余忠孝有一天忽然带着唐微微去看房子。虽然就是一套平装的房子,但家具什么的都齐备。唐微微跟余忠孝并肩站在镜子前,尽管余忠孝什么都没说,但脸上那表情,似乎在问唐微微,喜欢吗?
唐微微内心的幸福指数一路飙升。女人感受到爱情之后,既容易自信,也容易弱智。唐微微在跟余忠孝看过房子之后,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居然大大方方地约了一次王洋,王洋也大大方方答应了。
还是在丽都,还是喝咖啡。见了面,都挺没什么话说的,又都挺客气。后来还是唐微微主动提的话头,很认真地征求王洋的意见,关于她和余忠孝。王洋冷冷地听着,很淡漠,听完,点起一根烟,说:“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定吧。反正现在结婚离婚都容易。大不了再离就是。”
唐微微没想到王洋能把话说得那么绝,失望、愤怒、尴尬、恼火、辛酸,一时齐刷刷涌到喉咙口。她的第一反应是,王洋有女朋友了。否则,不可能对自己这么冷淡。
尽管脸上已经挂不住了,但唐微微还是强撑着。她半开玩笑地问王洋:“说说你现在的女朋友吧?有几个?”
王洋最不愿意跟唐微微开这种玩笑,但又不愿意驳她的面子。只好说:“就一个,还没定。你见过的。”
唐微微立刻想到了那个“瓷娃娃”。她的内心被狠狠地扎了一下。但脸上反而越发笑容灿烂,说:“哦,就是那个啊,那个能当你侄女的?叫什么?”
王洋笑笑,说:“她不是给你名片了?”
唐微微:“什么叫还没定?”
王洋:“我追求人家,人家说要考虑考虑。”
唐微微忍不住哼了一声,说:“她应该还没毕业吧?”
“大四。今年毕业。”
唐微微夸张地重复了一遍:“大四?”
王洋:“大四怎么啦?你自己大几谈的恋爱?”
唐微微:“外地的吧?”
王洋知道唐微微接下来肯定要说难听的。他打断唐微微,说:“咱们也都是外地孩子,咱们那会儿也都挺不容易的,也挺希望能有个人帮一把的。她们也一样,我能理解,外地孩子,不容易。”
唐微微冷下脸,说:“是,找了你,就都容易了。”
王洋也冷下脸,说:“对啊,找了我,就都容易了。”
这次见面之后,唐微微莫名其妙情绪失控了好一阵子。后来,她听着刘若英的《后来》,想通了——“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王洋就是有些人,就是那些错过了就永远不再的“有些人”。他现在喜欢梅雨,喜欢瓷娃娃一样的大四女生……跟唐微微比,“瓷娃娃”年轻漂亮单纯,世界对她们是全新的,新得如同春天的第一场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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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
女人有钱真是好,女人有钱,男人就可以像夜莺一样,整宿在你耳畔唱歌……
7.1
余忠孝跟唐微微的关系说凉就凉了下来。余忠孝经常出差,不接她电话,她给他发短信,他要么不回,要么很简单地回几个字,诸如“开会”、“谈事”之类。余忠孝给唐微微的解释是他最近生意上遇到麻烦。
事实上,在生意遇到麻烦之前,唐微微就敏感地意识到他们之间有些微妙的变化——那是在余忠孝带她看房之后不久,告诉她那套房子是一个朋友委托他卖的,如果唐微微喜欢,价钱可以便宜,不过人家要求一次性付六十万,剩下的按揭。当时唐微微听了,心里略微有点不舒服。她笑笑,说:“我上哪儿给他六十万?除非你赞助。”
余忠孝很认真地说:“我真的可以赞助。你可以拿出多少钱?剩下的我来。”
唐微微感觉很怪,她试探性地问余忠孝:“你为什么要赞助我买房子?”她心里希望余忠孝说类似我爱你啊,我要娶你啊之类的话,没有想到,余忠孝停顿了半天,说:“主要是现在这种房子这种地段太难得了。要不是我这个朋友急等用钱,你就是想买也买不到的。”
接下来几天,余忠孝在MSN上只要见到唐微微,就问她那房子的事情,问得多了,唐微微就烦了,索性跟余忠孝说不买。余忠孝当时明显一愣,紧接着问为什么?唐微微有点恼火,说:“我又不是没有房子住。”
余忠孝有点讪讪的,说:“你不是要接父母来吗?”
唐微微听了,顿时心生反感。她心想如果你余忠孝真对我有意思,你就明说,明说之后,咱们该买房买房,我该花多少钱,你该花多少钱都可以商量。这现在叫怎么回事?你跟我算什么?男女朋友吗?买房为什么?是为我们结婚吗?你什么都不说,就一天到晚让我掏钱买你朋友的房子,还说赞助我,赞助我的钱难道是不要还的?
不过碍于面子,唐微微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她对余忠孝依然抱有一丝小希望,她扔过去一把小梯子,看余忠孝是否顺竿爬。唐微微话说得也算艺术,她说:“我问爸妈了,他们说还是让我先忙活自己的事,把自己嫁出去,嫁踏实了,再管他们。他们在老家住得挺好的。”
余忠孝没有接这个茬。只是说:“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你没六十万,三十万总有吧?你再考虑考虑。”
这次,唐微微坚决不予考虑。这次事件之后,余忠孝冷了唐微微一段时间,然后就跟唐微微说自己生意上遇到困难。唐微微也硬下心肠,故意不问是什么困难。大约三天之后,余忠孝对唐微微说:“那个要卖房的朋友,是他最好最好的朋友,现在遇上非常大的困难,他为了帮助她,挪用了点公司账上的钱,本来以为那房子很快就可以卖掉,没想到,办按揭过户非常复杂,一时钱拿不到,这两天公司要查账,他很头痛。”
唐微微霎时对余忠孝失去了兴趣——她并不是要在男人最难的时候离开的女人,但她是一个异常敏感的女人,如果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王洋,她就是倾家荡产也会鼎立相助,但是余忠孝,她必须躲得远一点。她对余忠孝原本就缺乏足够的信任——他两个多月来给她的点滴好感,在一瞬间荡然无存。她几乎想问余忠孝,他从哪里看出来,她这么弱智?这才多长时间,怎么着还没怎么着,就先跟她借上钱了!凭什么?就凭我对你有好感?
作者:
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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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3-2 23:12
7.2
余忠孝也几乎在一瞬间,洞悉唐微微的所有心理活动,让人佩服的是,余忠孝毫无羞惭,不仅没有退缩,反而一个箭步,登上道德制高点,他以一种很抒情的语速缓缓地说:“我一直特别想找一个女人,能够跟我同甘共苦的。能够在全世界都抛弃我的时候,依然站在我身边,相信我爱我肯为我做一切。”
这一幕,如果放在电影或者电视上,估计能打动一批月收入两千元以下没有受过太多教育且对感情的认识还停留在封建时代的女性观众,但,唐微微是谁啊?余忠孝的表演痕迹太重,有点戏过。唐微微不是导演,要是导演,当场喊停。当然,这要是换个女人,心理不够强大的,至少会觉得自己庸俗——余忠孝的这几句台词,给女人树立了一个榜样,女人应该是他说的那样的,能够在全世界抛弃他的时候,依然站在他身边,肯为他做一切。如果你唐微微能做到,那么你就应该赶紧麻溜地给我慷慨解囊,如果你做不到,那么你就不值得我爱,不值得男人为你赴汤蹈火,你也就是一个一般的女人,不高尚,不纯粹,而且没有脱离低级庸俗。
唐微微本来不想跟余忠孝针锋相对,但她实在是看不惯他那一脸的“道德优势”,所以她瞄了余忠孝一眼,这一眼瞄得云淡风轻,岸远沙平。不就是对手戏吗?拣煽情的话说谁不会?唐微微也以抒情的语速娓娓道来的口吻慢慢地说:“我也一直特别想找一个男人,能够跟我风雨同舟的。能够在全世界都遗弃我的时候,依然站在我身边,相信我爱我肯为我做一切。”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都是老中医,谁也别给谁把脉!余忠孝放声大笑,笑过之后,盯住唐微微,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总找不到爱你的男人了。你太多疑。你不相信男人。这对你不好。”说完,长时间的沉默。唐微微一个人回到家,躺在床上,以前这个时候,应该是她跟余忠孝欢声笑语的时候。余忠孝会给她打电话,会在电话里一直说到她困倦为止。但现在,自从余忠孝的那个朋友遇到困难之后,他们的关系就发生了变化——也许余忠孝说得对,是她太多疑了。想来想去,她主动给余忠孝打了一个电话,很坦率很直接地问,他需要多少钱?最迟什么时候要?
余忠孝在电话里非常激动,唐微微可以听得出来,余忠孝在拼命克制自己的激动,还说只要他的房子手续一办完,他立刻就能拿到钱,一拿到钱,他第一时间就给唐微微。那天,余忠孝在电话里陪唐微微说到睡意袭来,唐微微在朦朦胧胧,半梦半醒的时候,忽然升出一个想法:“女人有钱真是好,女人有钱,男人就可以像夜莺一样,整宿在你耳畔唱歌。”
接下来的几天,余忠孝对唐微微的温度直线上升,宛如“大地回春”。唐微微虽然也很受用余忠孝对她的周到体贴,殷勤关心,但是她心里多少也有点不舒服,她总觉得余忠孝的“大地回春”跟她答应借给他钱有关系——而事实上,余忠孝为了消除掉唐微微的这些不快,也会有意无意地给她灌输一些“好女人”的想法。比如他会说,当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的时候,就会想他所想,急他所急。再比如,他还会说,看一个女人是否真的爱一个男人,只要看她是否肯为他做事。如果她不肯,那么她还是不够爱他。有一次,他索性赤裸裸地说,女人要是爱一个男人,就会为他倾其所有。“顾我无衣搜荩箧,泥她沽酒拔金钗”。这种女人最可爱,男人要喝酒,她就把头上的金钗拔了去换酒,这种女人能让男人惦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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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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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唐微微忍不住一声冷笑,随口说:“那是还有金钗可拔,要是连金钗都没得拔,就该穷急饿吵了。”
唐微微是为王洋拔过“金钗”的——他们住在地下室,她为他毫无怨言地拔过金钗。他要考研,她拔了“金钗”,他要学车,她又拔了“金钗”。每次,他都吻她,把她抱在怀里,对她说一车一车的甜言蜜语,她觉得那一刻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他对她说,他一定不会辜负她的“金钗”,他一定会好好努力,为了他和她的将来。但是,当她的“金钗”拔光了,当他们的日子捉襟见肘,为几百元的房租而发愁的时候,他们还幸福吗?还甜蜜吗?那时她即便保持沉默,他还是认为她在给他脸色。他最后采取了人间蒸发,一走了之,他的理由是,他不连累她。
是的,女人要爱一个男人,不但会为他倾其所有,而且还会像白蛇娘娘一样,喝下雄黄酒!唐微微喝过一次了,对于喝过一次的女人来说,要让她再喝一次,就比较难了。
唐微微口头上答应了要借钱给余忠孝,但迟迟没有落实到行动上。尽管余忠孝已经把借钱的数额从三十万缩小到十万,但对于唐微微来说,十万也是个数目啊。她很想找人商量商量,而翻来翻去电话本,她发现只有一个人可以商量,这个人就是靳小令。
靳小令问唐微微到底想不想和余忠孝过日子?如果想呢,那在男人困难的时候,借给他钱,以后你在他生命中就占有了不可替代的位置。
唐微微说,我要是年薪一百万,我就不犹豫这十万了。可是我一年才挣十万啊!
靳小令批评唐微微,说夫妻之间是不能这么算的。比如她和钱伟,钱伟刚当住院医生的时候,一年工资奖金全加起来也就两万多元,买房子装修房子,都是她跟娘家借的钱。这叫感情!尽管现在钱伟赚钱多了,但钱伟家是农村的,七姑八姨,用钱的地方很多,靳小令从来就没跟钱伟计较过。为了钱伤感情,是最不划算的。感情伤了,就没了,钱花了,还能赚嘛!
唐微微不言声了。她不言声是因为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钱伟搂着姑娘上夜店的一幕!假如靳小令知道,她还会这么振振有词地教育她吗?是的,钱花了是能再赚,但假如你把钱花在你爱的男人身上,而你爱的男人却把钱花在别的女人身上呢?你还会觉得自己特高尚特幸福特懂得感情吗?
看唐微微不言声,靳小令又把话说回来,她说:“也是。我和钱伟是夫妻,你跟余忠孝没到我们这一步。按道理说,他不应该跟你借钱,他认识那么多有权有势的朋友!你说他是不是在考验你啊?我听说有钱人挺看重女人到底是不是能跟他们同甘共苦的。”
是啊。假如唐微微没有钱,不是年薪十万的白领,那么,就不会有人这么考验她。但这真的是考验吗?还是以考验的名义吃她软饭?
余忠孝再次降低了借钱数额。他现在只需要三万元了。这笔钱,唐微微是绝对有的,而且借出去也不太伤筋动骨,而且,她也再不好意思说不借,尤其是在余忠孝接连好一段跟自己“大地回春”以后,要唐微微直眉瞪眼地拒绝,她还真做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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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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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余忠孝虽然没有跟她明着谈婚论嫁,但话里话外已经“款曲暗递”多次了——他跟她讲述了自己所有的过去,假如他不打算跟她有未来,他何苦要说那些陈年旧事呢?他常常很晚给唐微微打电话,说自己的宏伟蓝图,难道仅仅是因为孤枕难眠?他也会问唐微微跟王洋之间的旧事,不是那种很让人讨厌的打听,而是很自然很善解人意的关心,让唐微微感觉很温暖很贴心。跟一个男人述说自己跟另一个男人的过去,既满足了倾诉欲,又满足了虚荣心,对于唐微微来说,即便,余忠孝不适合做丈夫,但做一个蓝颜知己还是够格的。
三万元就三万元吧。唐微微去银行取钱,约好晚上给余忠孝。刚一进银行,就接到王洋电话。王洋问她晚上有安排没有,她几乎是很骄傲地说“有”。
王洋“哦”了一声,问:“重要吗?”
唐微微反问:“什么算重要?”
王洋不跟唐微微一般见识,直接说:“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见个面。”
“现在就有空啊。”唐微微没撒谎。大周末,银行坐满了人,她前面还有三百多口子呢!
王洋到的时候,唐微微还没有排到。王洋问唐微微还要等多久。唐微微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银行又不是我们家开的。”
“我是说你上这儿干什么来了?”
“你说我上这儿干什么来了?我要是抢银行用排队吗?”
“你吃呛药了?”
唐微微不吭声了。王洋知道这就是唐微微“后悔”了。要唐微微开口道歉,说“我错了”,难死。王洋有的时候挺想跟唐微微掏心窝子地聊一聊,他觉得唐微微之所以这么老大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男人,跟她这个脾气也有关系。男人也是人,即使是爱你的男人,你也不能要求他跟个昏君似的,一天到晚围着你转,哄你开心,你稍微一皱眉头,人家就给你满世界点烽火逗你乐去。
“是要取钱还是交费?”过了一会儿,王洋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和颜悦色地问。
唐微微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就这么跟王洋僵下去。
“取钱。”
“多少?”
“三万。”
“早说啊。”王洋拉着唐微微进了VIP室,不用排队,进了就办。也就一分钟的时间,王洋把三万元现金堆到唐微微面前。唐微微僵着一张脸,格外肃穆。王洋说:“走吧,回头你还我。今天银行人太多,改天你取了给我。”
唐微微还是僵着脸,写了一张借条,给王洋递过去。王洋心里早笑翻了,但使劲克制着,一脸庄严地接过借条,收进钱包。
银行离唐微微家不远,王洋建议她先把现金放回家。车到唐微微楼下,唐微微想起来家里好多天没收拾,太乱。就改了主意。她不想带王洋上楼,毕竟不愿意王洋看到她一个人生活得这么邋遢。但已经到了家门口,不让人家上去似乎又不太礼貌。唐微微多机灵啊,抬手一指对面,说:“那家的冰特别好吃,我请你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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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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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我请你吧。”
“别客气啦。”
“你几点有事儿?”王洋很敏感,注意到唐微微一坐下,就看了一眼时间。
“没关系。一个半小时够吗?”唐微微跟余忠孝约的是七点,现在是四点半。
“十分钟就够。”
实际上,用了二十分钟。这是一份关于余忠孝的调查报告。如果让王洋总结,三分钟就能把他这位大师兄的毕业十年说完——结了三回婚,全离了,找了仨老婆,一个不如一个,跳了四回槽,挣得一次比一次少。偶尔开的一辆奥迪,是他一哥们要卖的二手车,人家让他帮着跑过户手续。他所挂在嘴边的“三处房子”,分别属于他的三任前妻,他自己到现在还窝在爹妈家里。
当天晚上,余忠孝给唐微微打了一溜够电话,唐微微才露面,她迟到了一个半小时,刷新她有生以来所创下的最高迟到纪录。
唐微微面如土色,神情恍惚。余忠孝强打精神,给唐微微递过去菜单,让唐微微点吃的喝的。唐微微翻开菜单,一边看一边说:“这顿饭我请。但是我没办法借给你钱。”
余忠孝听了,像遭了雷击一样,呆在唐微微面前。半天,才游魂似的问出一句:“你说什么?”
唐微微把自己刚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木然。
“为什么?!”余忠孝压着火。
“你为什么?”唐微微也压着火。
“什么叫我为什么?!”
“你不是认识那么多有钱有势的朋友吗?跟他们要三万元钱不难吧?你怎么就单单挑上我了呢?”
“不是你大半夜打电话给我,自告奋勇要借给我钱的吗?!你要是不借,你早言声啊。你这不是耍人吗?”
唐微微惊呆了。原来有这么理直气壮向女人借钱的!缓了一口气,唐微微编了一句谎:“对不起,临时家里遇到点事儿,需要用钱。”她不愿意告诉他实情——实情是钱丢了——她恍恍惚惚从咖啡馆出来,一眼就看到王洋的车后备厢盖开着一条缝儿——她下车的时候,特意把装钱的双肩背扔到王洋的后备厢里。
有的时候,唐微微宁肯说谎,因为她讨厌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解释和说明上。如果要说钱丢了,就要说明是怎么丢的,要说明是怎么丢的,就要说到王洋,说到王洋,就要说到王洋为什么来找她,说到王洋为什么来找她,就要说出余忠孝不愿意让人知道的捉襟见肘的现状!而只要说出他的现状,那么很可能会激怒他,而激怒他的直接后果,很可能就是他压根不会相信唐微微说的话,也就是说,他不会相信唐微微的钱是真丢了!哪儿这么巧?!而他的不相信,势必会让唐微微更加火冒三丈。如果不是因为要借钱给她,她怎么会丢掉钱?!唐微微只要一想到这一连串的多米诺骨牌效应,她就头皮发麻,头痛欲裂,她就宁肯撒一个谎,反正是没有钱借给他,索性挑选一个简单的理由。而家里有事儿,是最顺手的理由。
大约一分钟之后,余忠孝调整语调,强颜欢笑:“我能帮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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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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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唐微微愣住。一张脸,可以变得这么快——刚才还是失望和愤怒,转眼就写满温情和关切。
“你别跟我客气,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我跟你们那儿的省委书记是哥们儿。到底什么事儿,啊?”余忠孝又成为那个包打天下和蔼可亲的余忠孝。
这让唐微微非常非常地不好意思。为了避免余忠孝一再追问她家里到底遇到什么事情,唐微微只好反过来关心余忠孝为什么需要这三万元。余忠孝长叹一口气,对唐微微说:“你就别打听了。我有用就是。你要是方便就借我,不方便就算了,我再找别人。”
唐微微事后反复回忆那一幕,她甚至也有过短暂的自责——如果当时把钱借给了余忠孝呢?当然,按照丽莎的说法,把钱给了余忠孝的结果,就是余忠孝继续跟她借钱,一直借到她没有为止,然后不了了之;而如果不借钱,那就是迅速地不了了之。所以,丽莎的名言:“你可以骗我的人,但绝不可以骗我的钱。”
从那以后,余忠孝很长时间没有再找过唐微微,但他们的交往,让唐微微像吃了个苍蝇似的,难受恶心,又说不出来。倒是余忠孝像没事儿人似的,继续时不时跟靳小令见个面。有一次,据说余忠孝喝多了,对靳小令说:“他当时其实是想试试唐微微对自己的诚意。如果一个女人,把钱看得这么重,那么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考虑的。”
这话,靳小令婉转地告诉了唐微微,唐微微听了,说:“噢,那你去问问他,现在我再借给他钱,算补考合格吗?你再顺便帮我问问,他这么着测试过几个女人?有几个合格的?”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传来传去,就传走样了。余忠孝本来就是一个好大喜功的人,又爱喝两口酒,而且一喝就高,一高就爱吹牛。如果不吹自己和省委书记的关系,就吹跟女人的。从来都是女人追他,哪有他追女人还追不上的道理!有一回,他跟一帮老同学吃饭,说到女人,他说他最讨厌的女人,就是那种“又难上手,又难脱手”的。他并没有提到唐微微,但这话一传开,就传成唐微微就是余忠孝说的“又难上手又难脱手”讨厌极了的女人。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唐微微气到忍无可忍,但又无可奈何。她能怎么办?难道登报贴小广告,到处说不是那样的?或者,到法院告余忠孝,说他诽谤?自己不是“又难上手又难脱手”的女人?
现在唐微微知道什么叫“声誉”了。“声誉”跟“健康”一样,当你拥有的时候,你不觉得如何,只有当受到威胁,或者面临失去,你才知道它的重要。圈子就这么大,老同学就这么几个,余忠孝这么一说,唐微微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当然用靳小令的话说,清者自清,这种人根本不必答理他,让他随便说去,爱说什么说什么,你接着过你的日子就是。但,怎么可能?就像睡觉的时候有蚊子,难道能说你睡你的,不就是蚊子吗?让它随便叮去,不要了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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